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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6节

      到底会如何,端看个人的造化。

    “这个人情可大了。”林雨桐这么跟四爷说。

    四爷‘嗯’了一声,明光这人聪明。

    事实上头一次见面,彼此留下一个初印象而已,真要是表现的过了,那就过犹不及了,中间这个度的拿捏,没人能比四爷拿捏的更准确。

    说着话,林雨桐收拾四爷的行李包,东西四爷没多买,有两包不怎么打眼的点心,该是买回来给金老爷子的。

    另外还有一些各色的透明纸包装的水果糖,得有四五斤重,这玩意如今县城可能有卖的,不过比较抢手,一般人弄不到。

    但咱也不用这个啊。

    林雨桐拎出来,“又是林玉健给的。”

    四爷踢了鞋躺炕上去了,“你这个堂哥,可精明的很。给了就拿着吧……”不远不近的处着,就挺好。

    要是去林家没给好茶好酒,只怕这回也安排不了这么体贴。

    当然了,安排是回安排的,但像是华侨宾馆,小车带司机,这是绝对不会有的事。

    林雨桐倒是不急着饲料那事有个结论,她如今关心的是,“……咱两接下来住哪去?”过了初七,金老二金老三带着老五,再加上英子和何小婉,去饲养场收拾。林雨桐偶尔也会过去打打下手。

    有那跟金老三金老三关系好的,根本就不用请,不用走亲戚的时候,就过来搭把手。

    饲养场的牲口棚子,本来是三面墙,如今要做一面,还要再做几个隔间墙,就需要土坯。打土坯不难,像是金老二,最高的记录是一天打了一千四百个,顶旁人家四爷壮年的小伙子。只如今这天,打出来干不了也用不成。

    怎么办呢?

    借!

    看谁家有干的,不用的,暂时先借过来。等天气暖和了,抽空打出来,干好了给人家还上就行。

    这东西只要出一把力气就能做出来的东西,不怕谁还不起。因此只要一开口,那边连个磕巴都不打,“拉去用吧!”

    不要钱的玩意嘛!真不稀罕。

    有些人知道金老二要用,直接就给拉到地方了。

    才一开工,东西就齐备了。只用了两天工夫,这就做起来了。

    饲养场坐北朝南,东一排下一排,东边的归老二,西边的归老三。中间暂时也不做院墙了,就这么敞着,等以后慢慢拾掇吧。

    这一排的牲畜棚子,可足足又二十米长,接近四米宽,最起码得叫牲口在里面能翻腾的开才是。如今隔成八米长的房间两个,剩下的一段长四米,刚好宽也接近四米,这做着厨房也是绰绰有余的。

    两个房间盘了炕,厨房了做了灶台,门窗都安装好,也不过就是五六天的时间。

    四爷回来的这天,这边已经完工了,炕下烧着火烘干炕,另外自己也把墙面重新再粉刷一次。饲养场剩下的石灰,掏了五块钱跟大队买了,然后里里外外的都粉刷了一遍,瞧着也干净的很。

    再把院子整的平整一些,暂时就能住人了。至于说有没有院墙,有没有院子的大门,这都是最不重要的事。

    只要这么大火继续烘下去,三五天的时间,差不多久能住人了。

    英子都已经在丈量那边的窗户了,想拿旧衣服给窗户拼出一个窗帘出来。

    刚好金老二又看好紧挨着饲养场的田地,分地的时候把地分在这里,那就更好了。给院子留个后门,出了门就是家里的地,便于照看啊。

    多好。

    本来是觉得饲养场有些远的,从金家走到饲养场,十五分钟是不够的。这路程算起来,得二里地。算是远的很了。但要是距离自家的自留地近便,那离老宅远点也无所谓。

    离得远了是非少,挺好的。

    看金老二急着烘干的样儿,估计是想在过了元宵节之后就搬出去的。

    这人家要是搬了,自家不好赖着吧。

    搬哪去呢?

    畜牧站也能住,但其实住在那边跟住在金家差不多,都是门挨着门住着,不方便。要么是公社……但一个临时工,还想单独占一间宿舍,这个待遇好像有点容易惹人闲话。

    这还真是!

    关键是如今没宅基地。

    就算是有住房,但这房子盖起来到能住人,怎么着也得等到今年冬天了吧。

    四爷的手放在林雨桐的肚子上,那时候孩子又才刚刚出生,又要工作又要带孩子,两人未必真照顾的过来。

    正商量着是不是去县城弄套房子,可如今先不说突然拿出那么多的钱奇怪不奇怪的事,就是县城的房子,那是有钱也难买到的。

    除非是单位上的房子。

    正想着叫桐桐在畜牧局挂职的可能性,结果一件事暂时打消了四爷的这个想法。

    什么事呢?

    金满城正月十五的晚上,看完了各家各户门口挂着的纸糊的灯笼之后,被‘鬼’上身了。

    如今已经打春了,但晚上还是有些冷。纸糊的灯笼点上一点粗糙的蜡烛头,说实话,没有美感不说,看起来确实是有些鬼气森森的。

    林雨桐和四爷没兴趣。

    四爷陪金老头下象棋,林雨桐陪着小老太到晚上七点半,小老太要睡了,这才回来。回来就进了西屋,上了炕,坐在婆婆边上。婆婆在给今年要出生的三个孙子或是孙女缝小被子小褥子,都是今年新分下来的棉花。里子面子用的都是自家织出来的粗布。这种布粗糙的很,盖在孩子身上肯定不舒服。于是这要奶奶的金大婶将这粗布搁在锅里煮,煮完之后拿出来放在青石板上,用棒槌狠劲的砸,砸了再煮,煮了又砸。这都不是三番五次的事,得是十几次才能做到手感绵软。桃花娘说,你费那个劲干啥,我孙女这边有,先借你们家。

    金大婶嘴上说:“反正迟早都用的到,以后用的机会还多,先备着吧。”

    回来就跟几个儿媳妇说:“别的地方省着都行,就孩子这头别乱省。人家用过的旧的,咱不用。别说现在日子不紧了,就是以前那紧巴日子,我都用别人用过的给咱家的孩子用。我给你们一家拾掇两套出来,小被子小褥子,你们用完自己洗好收拾好,等老二的时候再拿出来用。咱自己的孩子不腌臜。”又嫌弃桃花娘那边刚两岁的孙女,“早产了,我说叫带孩子去医院看看,非说不用。没看那姑娘,脖子挺不住的头,一双眼木呆呆的,两岁了都不会叫人……半傻子似的,我能叫我孙子孙女用她们家的?”

    说实话,她说这话确实是叫林雨桐挺意外的。

    添孩子用别人家的东西,这在如今挺平常的。尿布这些,更是如此。

    但大家都认可的事,到了金大婶这里,她却十分坚持她的。

    新的一套置办下来,够做两床被子的了。给老五娶媳妇,要准备也就准备两床被子而已。

    林雨桐坐在这里接过她手里的活,帮着缝起来。

    她也没闲着,又去给另外一床续棉花,一边续还一边跟林雨桐念叨:“……给孩子的被子,别续的太厚实。不是我舍不得棉花,重了压着孩子了。别怕孩子冻着,小孩子火气旺,实在太冷的时候,叫孩子贴着大人睡,都暖和,孩子还睡的踏实……”

    林雨桐应了一声,她这肚子三个多月了,不是太明显,但摸一摸还是能摸出来差别的,肚子微微有些凸起了。她听着,也没搭话。

    屋里的气氛还挺温馨的。孩子的小衣服小老太和蔡姥姥都准备了不少,够自己和英子用了。

    金大婶问的时候,林雨桐就这么说:“……估计林家那边也会预备……我娘那人,做事细致。”

    “那我也得准备。”金大婶一边忙活一边道:“别人是别人的,咱自己是自己的。我跟你说,孩子一尿,你就觉得你准备多少都不够……”

    孩子是个叫人愉快的话题,婆媳两人说的正好呢。

    结果大门一响,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老大家两口子回来了。

    李仙儿只在外面喊了一声,“妈——我们回来了——”

    金大婶白眼一翻,鼻子里应了一声,就低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林雨桐将这小被子缝好,四爷那边那局棋也到了尾声了,林雨桐坐在炕上瞟了一眼,就给金老头支招:“爸,马跳过去,将!”

    ‘将’字才落下,就听外面猛地一声‘将’!

    然后门帘同时挑了起来,金满城掐着李仙儿的脖子,眼睛木呆呆的就进来了。

    脸色青紫,目光呆滞。

    李仙儿被掐的都开始翻白眼了。

    这样子真是有些吓人,这绝对不是做戏做出来的。

    林雨桐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跟四爷对视一眼。

    金大婶放下手里的东西,跳下炕对着金满城就是一巴掌,“混账东西,还不赶紧滚!”

    林雨桐就听见耳朵里传来尖细的嗓音,是从金满城的喉咙里穿出来的,“……没吃没喝……没吃没喝……冻死了……饿死了……”

    金大婶又是两个巴掌甩出去,然后叫高声喊:“老二!老二!赶紧的!你哥叫巷子口的憨娃给缠上了……”

    憨娃林雨桐的记忆了有,前几年掉到巷子后面的臭水沟里淹死了。家就在巷子口头一家住。

    那臭水沟是原来的护城河。金家的对面是城墙,城墙外面是护城河,护城河不通了,慢慢的就成了臭水沟。后来城墙也拆了,成了一排住户,这些住户差不多都是没有后墙的。

    为啥?

    后墙加上,院子盖严实了,就是为了防贼的。

    而这一排,后面就是臭水沟,谁靠近那里干啥?盖墙也是要费料费力的,既然后面进不来人,那盖不盖的意义不大。

    所以,这些人家的后院挨着臭水沟的地方,长了一些野生的构树。这就跟后面的臭水沟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

    构树都是野生的,长在院子里的一冒头就被砍了,倒是长在臭水沟边的越发的茂盛。这种树会有一种果实,到了成熟的时候,有点像是杨梅,红红的颜色,吃到嘴里酸酸的甜甜的。这在物质条件欠缺的年代,别说对孩子,即便是对大人,也有致命的吸引力的。

    憨娃那年十八了,就是半夜饿的受不了爬到他们家后院的构树上,摘果实的时候的时候掉下去的。那时果实还不算怎么熟,只朝阳的那一面多些。可树靠着水沟,斜着生长,树的高处都斜在水面上。他半夜一个人,仗着年轻手脚便利。但到底是晚上,掉了下去连个知道的人都没有。

    等第二天人发现的时候,早都溺死在水里了。

    据说金满城曾经因为帮憨娃家捎带了一点东西,晚上去了一趟他家,结果回来就被缠上过。那时候苏小琴叫原身去看,结果叫小老太给拦了,说那东西还是少接触的好,就是不叫去。

    也因为如此,大家都金满城动不动就抽一抽习惯了,真见过他被缠住的事。

    这样的事林雨桐不知道听过多少,但却从来都没见过。

    四爷也是如此。

    两人害怕倒是不害怕的,好奇倒是真的。

    金满城脸上那种颜色,绝对不是化妆化出来的效果,他掐着李仙儿也绝对不是作假的,那手确实是掐着对方的脖子的。何况要是金满城有理智,绝对不会那么对他自己的媳妇的,就算想,他也没那把子力气。真要打起来,他真未必是李仙儿的对手。

    咋回事呢?

    金老二进来一看,转身就走,听脚步跑的有点着急。

    两分钟没到,桃花娘穿着一只鞋,光着一只脚就跑过来了。

    再来的就是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看热闹的人。

    桃花娘去了厨房,断了一碗水一碗面粉来,又是烧纸,又是念叨,最后又是叫金老二把憨娃的家人叫来。

    “你们过年咋不给孩子烧纸呢?”桃花娘现实抱怨了一声,接着才道:“赶紧的,叫孩子吃,叫孩子喝,吃完了喝完了就带回去吧。”

    憨娃的娘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走吧!憨娃。要啥给娘托梦就行,别再叫打搅别人了。对了!放了你大嫂子……”

    然后林雨桐就见金满城对着憨娃的娘尖着嗓子叫了一声‘妈’,手却缓缓的将李仙儿给放开了。

    李仙儿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一嗓子就哭了出来,双手双脚的连爬带滚,离金满城远远的。

    林雨桐看见她的脖子里,确实是有五个清晰的青紫的手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