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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7节

      反正太后也不在畅春园,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就被十四顺道给接走了。

    孩子还太小,出门一个也没带。又专人看着,小半天不在一点问题也没有。

    从园子里出来,两人带着人,一人一匹马直奔京城。这一条道上一天十二个时辰,总有人路过,九成还都是百姓得罪不起的贵人。所以连个探头探脑打探的人都没有。

    京城的格局跟以前还是不同了。以前热闹的一直都是内城,可自从京郊一个连着一个的办起了厂子,如今瞧着外城可比内城热闹的多。哪怕是现在没有宵禁了,人们去内城的欲望也小的多了。

    远远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四爷跟林雨桐下马,将马交给其他人,两人就携手步行,瞧着也就一里路的样子,没几步路。

    却不想刚转过弯,就听到身后一连串的铃铛声。四爷拉了她避在路边,却见一辆马车慢悠悠的跟了过来。隐约的还能听见说话声,想来马车上的人应该不少。

    等到了跟前,车夫热情的招呼,“要做车吗?一位一文钱。”

    林雨桐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九福晋的动作快,还是弘鑫没耽误,说了这事才几天,连外城这么远的地方都有马车了。看样子应该是从城外的村子里拉客的。

    四爷拉着林雨桐上去,给了车夫两个铜板,然后才上了马车。

    到了马车上,四爷就见了一个熟悉的人——苏培盛。

    这家伙本来是不远不近的跟着才对,这会子却坐上了马车。还悄悄的冲四爷和林雨桐讨好的笑笑。真是成了精了,不用问也知道,他是猜到四爷必坐马车的。

    没理他,装作不认识似得坐在了加宽的车边上。车顶棚上挂着一盏风灯,晃晃悠悠模模糊糊的,叫车厢里总不至于漆黑一片。车厢加长加宽,二三十个人总是能塞下的。车里坐位差不多都满了,看穿着拉的也都是乡下人。

    一车人原本还嘀嘀咕咕的各自小声说话,见了林雨桐跟四爷打扮不俗,气质不俗的人,都不敢怎么说话了。一时之间车里静悄悄的。

    还好路不远,反正林雨桐把车里还没怎么打量明白,就到了地方了。从车上下来,气氛一下子就不一样了。下车的地方是夜市的外围,下车的就是他们俩连带着苏培盛了。这边刚下马车,路边就来了几个人,顺着又上了马车,说座位不够也不嫌弃,挤挤就行。可见生意是极好的。

    一街两行都是人,两边各式的彩灯挂起来,看不到尽头。边上还有各种的小吃摊子,味道混杂在一起,却并不惹人厌恶,反而显得特别有烟火气。

    四爷怕被人冲散了,拉着林雨桐的手顺着人流走。

    苏培盛却被人挤的东倒西歪,一时之间有点跟不上了。

    四爷也不去管,他的眼睛先是看街边站着的维持秩序的衙役,又看向停在街边巷尾的水车。心里不由的暗暗点头,十四这差事还算当的不错,未雨绸缪,事先防备总比及时处理要更高明一些。

    林雨桐却瞧着胖娃娃抱着大汤圆啃的灯直稀罕,拉着四爷去买,“给孩子们拿回去瞧瞧……”

    这灯挂的高高的,要价肯定不低。张嘴就要五两,还一副不要还价的样子。

    说实话,这造价最多五百文。要是搁在平时卖,也就是一两多银子的事。可这刚赶上这节庆,价格翻番的往上要。

    看来不论古今,做生意的手段都是一样的。

    这边四爷刚要掏钱,结果一摸荷包才想起来,荷包苏培盛拿着呢。

    然后他无辜的看林雨桐,意思是你出钱。

    林雨桐白了他一眼,忍着笑正要拿钱,却不想一个笑嘻嘻的声音传过来了,“我掏……我掏……”

    是弘昼!

    这小子真不会捡时候。

    如今想过过二人世界咋这么难呢。

    弘昼一手递了银子,一手拿了灯举得高高的拍被人给挤坏了,“爹娘,去酒楼坐坐去。”他朝路边三成的酒楼一指,“有好位置,坐在上面看才好看。想吃什么小吃叫伙计下来买就行了。”

    碰上了想走是走不了了。

    没言语跟着弘昼往酒楼去。

    到了门口一抬头,见匾额上大大的写着三个字——春风楼。

    这字迹熟悉啊!可不正是弘昼的。

    弘昼嘿嘿笑着摸了摸鼻子,“那个……爹娘里面请……”

    酒楼里面跟外面比起来,又是另外一重天。一层一个桌子挨着一个桌子,人坐的满满当当的。顺着楼梯上去,二层三层就是雅间。原以为位置会在三楼,却没想到从三楼的拐角处还有一个楼梯,顺着楼梯上去,又是一层。

    这一层上面就跟阁楼似得,靠着里面建了几间房子,因为离临街的一面远,再加上牌楼的遮挡,很难发现这里别有洞天。要是天气和暖,只这天台上赏景,就别有滋味。

    如今临风站在上面,瞧下面的夜景。两排的灯如同两条火龙,蜿蜒而去,竟是瞧不见尽头。人潮如流水往复来回,好不热闹。

    “这都是皇阿玛的功德。”弘昼适时的拍马屁,“几年前这样的场景是不敢想象的。”

    这马屁拍的并不高明,但四爷的嘴角还是翘了起来。

    弘昼嘿嘿笑着拍了拍手掌,就有人端着托盘过来,他递了两杯酒给四爷和林雨桐,“……尝尝,这是九叔那边从海外带回来的酒……”

    林雨桐抿了一口,像是日本的清酒。

    弘昼又给林雨桐给满上,扭脸话却是对四爷说的,“……儿子的庄子里,种的全都是三哥弄的那个番薯。如今种番薯的越发多了,产量也确实是多起来了。反正这玩意又不挑地方,种下去总得有的收……儿子想问皇阿玛,要是收购这玩意……您看行吗?”

    这东西能填饱肚子,不至于饿死。但说把它当成正经的粮食吃,那谁也受不了。一想起这东西,他肚子里就直冒酸水,想起啃着蒸红薯就着辣椒蘸盐的日子。有人收购换成钱当然好了,“你要那么多番薯做什么?”他这么问弘昼。

    弘昼笑嘻嘻的,“……去年种了不少,能做种的都给三哥了。剩下的不好的数量也不少,分下去一些还有剩的,儿子这酒楼有自己的酿酒师傅,原本就是在庄子上酿酒的。没想到他见了番薯倒是感兴趣,愣是拿那东西酿造出了番薯酒。”

    林雨桐就笑,则小子果然有些门道。这说的不就是地瓜酒吗?不怎么醉人,浓度也就在十几度到三十几度之间。

    弘昼往北边指了指,“不管是蒙古还是老毛子的地界,天都冷的很。男人喜欢烈酒,烧刀子越烈越好,但女人嘛,度数低点的带着点甜味的想来也很受欢迎……儿子就是想把这东西往北边卖……哪怕是换成牛羊肉或是羊毛也是好的……”原地转手卖给九婶,就是银子。

    四爷点头,算是认可他的想法,还专门要了番薯酒来尝了两口,味道还行。

    弘昼又把酒楼里有的酒都拿出来,叫四爷和林雨桐品鉴。

    不得不说,这小子是会做生意。什么桃花酒杏花酒菊花酒荷花酒葡萄酒梅子酒各色的酒应有尽有。

    四爷哼笑一声,说弘昼,“这孝敬钱是不是给的有点少了……”

    少什么啊?够花就行呗。钱存下来还有用处的。这做生意学习的道理也是一样的,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这话却不敢跟自家皇阿玛说,诺诺的点头,保证一点多孝敬一点。

    林雨桐在一边瞧着只笑,也不言语。起了风,吹的头上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她头朝一边撇开,抬手整理头发,眯着的眼睛刚睁开,就不由的又眯了起来。

    下面临街的馄饨摊位上,坐着的人有点像是弘历。

    这本也没什么叫人惊奇的。只不过坐在他对面用轻纱遮面的女人又是谁?不是富察氏,也不是乌拉那拉氏,更不会是高氏,因为这女人刚才落座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走路的姿态虽然也是聘聘婷婷,但却有明显的差别。只怕她是小脚。

    带着汉女出来?这也没什么。先帝的后宫汉女还少了,不一样都是小脚的女人么。

    可真正叫她眯眼的是,打眼看去,他们俩的周围,分布着十数个护卫。别问林雨桐怎么看出来的,观察环境做出准确的判断,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而且这十多个人,可都不是弘历的侍卫。侍卫营出来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数了一下,十八个人里,只有四个是弘历带来的人。剩下的可都是他对面那个女人的。

    还有那馄饨摊子,如今坐着的可也就他们二人。这么多的小吃摊子,都是人满为患,为什么只这一家,就招待这两人。之前她在上面看的时候见没有客人心里还道,这家的生意一定是最好的,这么早就把准备好的卖完了。可如今再看,却完全不是这样。再看那一对年老的夫妻,眼里就带了打量的神色。

    四爷跟弘昼那边说着话,半天没见她言语,扭脸瞧她,见她看着下面愣愣的出神。

    “怎么了?”四爷问了林雨桐一声,伸手拉她的手。天台上瞧的是清楚,可也了冷的很。

    林雨桐反拽了四爷的手,“是弘历……”

    四爷皱眉,顺着林雨桐的视线看过去,瞧着一圈也没见人,“哪呢?”

    林雨桐推了弘昼递过来的手炉,转脸一瞧,再细看,已经不见弘历和那女人的踪影了。

    馄饨铺子正在收摊位,也不是之前的那对老夫妻,反而是一对中年夫妻,两人很欢喜的样子。散落在人群中的护卫也都不见了踪影,她眉头一皱,叫弘昼,“打发伙计,去买两碗馄饨……”

    弘昼朝下一看,心里有点明悟,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四爷和林雨桐没有了赏景的兴致,去了另一边的房间落座,等着弘昼的回复。

    不长时间,弘昼上来了,“……那对卖馄饨的,店里的伙计认识,常在这条街出摊位……就是附近村子里的人,这个错不了……刚才叫人问了,说是有对老夫妻租了他们的摊位,一晚上给了五两银子……”

    至于那对老夫妻的来历,那就不甚清楚了。

    没有再待下去的心情,四爷和林雨桐直接回了园子。

    怎么也没想到,弘历提前他们一步回来,正等在御书房。

    四爷拍了拍林雨桐,“你去睡,我去看着孽障要说什么。”

    进了御书房,还没说话,弘历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皇阿玛,儿子有要事启奏。”

    四爷认真的打量了弘历一眼,声音带着几分冷意,“何事?”

    “白莲教好像缠上了儿子。”弘历抬起头,面色带着几分惶恐,“儿子觉得事情不简单,应付起来着实有些吃力,再不敢瞒着,还请皇阿玛定夺。”

    四爷的眼睛眯了眯,在思量他这到底是真心的,还是桐桐瞧见他,他也发现了桐桐。他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扭脸看向一边低着头的苏培盛,他就在酒楼下面,弘历有没有发现苏培盛?或者是弘历身边的人有没有发现苏培盛?这都不好说。

    要是因为苏培盛从而判断出桐桐和自己就在附近,这可以说是顺理成章的事。

    这些却都是没法问的事。

    因此,四爷一时没有说话。

    弘历心里有些懊恼,他是真的一点也没跟那些人有纠葛的意思。今儿只是心里烦,出来转转,不知道怎么就被这些人给缠上了。

    见皇阿玛的样子,他不敢隐瞒,将在济南的事情都交代了。当然了,跟女人有纠葛的事,被他自动忽略了,“……儿子觉得这些人另外有主子,因而当时没打草惊蛇……这么长时间也没查出什么端倪来,没想到今儿突然就冒出来了……儿子想打探根底,倒是耐着性子应付了两句,可还没说到正事上,那女人突然就起身要走,儿子急忙问在哪里找她们。她反而指着在春风楼下转悠的苏公公叫儿子看,说再不走儿子可就要遭殃了。儿子当时也确实吓了一跳,没想到皇阿玛也来了这地方。儿子倒不是怕遭殃,只是还不得不作出点仓皇的样子来叫她瞧,如此,她才能信儿子愿意跟他合作的诚意……”

    不知道是不是实情,但这么解释却是最最恰当的。他要是真的一点都没动心,从济南回来之后他就该禀报一声的。没禀报也就罢了,这么长时间他也肯定在京城没有查什么白莲教的幕后主使。要不然老七那边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一点上他撒谎了。可后面这些话,还真就没法判断了。他很聪明,聪明的将所有的漏洞都给堵上了。说的坦坦荡荡的。

    四爷不信弘历真会对这些人言听计从,但未必就没有反利用一把对方的意思。

    他也不挑破,只问道:“你想如何?”

    “儿子想……”弘历语气顿了一下,“儿子想皇阿玛暂时只作不知道吧。要是您放心,将这差事给儿子……白莲教从南宋一直存在到如今,想要从根子上剿灭……难!儿子倒是愿意跟他们虚与委蛇,瞧瞧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

    哪怕败了,自己在这其中也不会一点收获都没有。

    若是成了,这功劳足够一个亲王爵位的。

    进一步退一步都没有吃亏,因此,他请旨请的毫无压力。

    四爷眯了眯眼睛,笑了笑,“你是朕的儿子,有什么信不过的……去吧,就按照你说的办。”

    等弘历走了,四爷却叫林雨桐打发人盯着弘历的府上。

    这段时间弘历的府上林雨桐一直叫人盯着呢。结果没两天就传来消息,吴书来避着人亲自去了一家当铺,从当铺里取出一车的东西来,趁着夜色从后门回府了。

    弘历拿东西在银行抵押过东西,却从来都没有去过当铺。

    那这东西从哪里来的?又取回去的是什么东西?

    探查的人专门测了这一车东西在土路上留下的车辙,根据计算,得出的结果是那是一车金子。

    四爷冷笑一声,将送上来的消息往一边一扔,骂了一声:“就那点出息!”

    林雨桐也忍笑,只怕这一车金子真是弘历从白莲教手里忽悠来的。

    这两方遇到一起,就不知道谁坑谁了?这些人也是,弘历在女色上确实有些糊涂,但在其他地方,他们要是把弘历当傻子,那他们可就真成傻子了。

    这不,还不知道有不容易赞起来的钱财,就叫弘历这么轻易的给弄到手了。

    这发家致富的办法,也算是另辟蹊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