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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4节

      “晚上了,吃点好克化的。”甘氏只指了牛奶粥叫人给林雨桐盛了,那边何嬷嬷就进来了,朝桌子上瞥了一眼,脸上的神色微微变了变。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小主子不爱吃牛奶,甚至是根本就不碰的。所以,她一直都给小主子预备的是豆浆。

    林雨桐将碗接过来,面无异色的端起来就喝。何嬷嬷这才收回视线,低声对甘氏道:“主子,议事阁送来等着用印的折子了。”

    甘氏就马上站起来,对林雨桐道:“你慢点吃。我就不陪你了。给你的人,明儿就到,等你睡起来,叫他们来见你。”

    林雨桐夹了水萝卜丝放在嘴里,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甘氏边往外走,边吩咐一边侍膳的宫女:“牛奶粥必须喝两碗。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许挑食。只要养身体的东西,就得好好吃。”

    林雨桐脸上露出几分懊恼来,恰好叫甘氏看了个正着,她轻笑了一声,就转过屏风,出去了。

    何嬷嬷整个身子才算松弛了下来。

    “嬷嬷,你紧张什么?”甘氏走在前面,问紧跟在她身后的何嬷嬷。

    何嬷嬷叹了一声:“小主子不爱吃……”

    “我是亲娘,又不是后娘。”甘氏摆摆手,“后娘想不到的地方,这叫粗忽大意。亲娘……就不能处处都由着她,该管教的时候还是要管教的。”

    何嬷嬷也不知道主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到底是知道小主子的饮食忌讳呢,还是根本就不知道,说那些话,全都是为了掩盖刚才的失误。

    甘氏叹了一声:“嬷嬷这样,才真是错了。这亲母女之间,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何嬷嬷的嘴角抿了抿,还是点点头,“主子说的是。”

    “你越是这么小心,越是坏事。”甘氏瞥了一眼何嬷嬷,淡淡的道。

    何嬷嬷脸上微微变色,这才恍然。自己刚才的作态,可不就有点像是挑拨人家母女的关系吗?本来谁也没多想的事,叫自己一弄,可不就叫人不多想都不行了。“老奴……实在是老了,糊涂了!”

    甘氏这才摇头:“我不是爱计较的人,桐桐也不是。嬷嬷不要往心里去。以后注意着点就是了。一会就给表哥送消息过去,了虚举荐过来给桐桐的人,今晚上必须连夜赶到。桐桐身边没有人跟着,我实在是不放心的。”

    “主子,我瞧着小主子是个能干的。”何嬷嬷低声说了一句,“您也别老跟着担心。”

    “能干是能干,就是……”甘氏说到这里,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眼睛闪了闪,过了半天,声音才低下来,接着道:“她一个人从宛平连夜的跑回来,这可能吗?她身后真的没有别人的影子?我是担心她被人利用了。”

    “谁敢利用小主子?”何嬷嬷有几分骇人。

    “这就说不准了。”甘氏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蹊跷罢了。等去宛平送赏赐的人回来,许是能知道的更多些。”

    “您叫人专门去查昨晚的事情了?”何嬷嬷脸上露出几分不解,“小主子不会说谎的。”

    甘氏点点头:“我不是说她说谎……算了……这些跟你说不清楚,只按着我说的有意思去办吧。”

    林雨桐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刚收拾妥当,何嬷嬷就带着四个人来,恰好两男两女。

    这俩男人,一个三十多岁的样子,长着两撇小胡子,身材高大,像是习武之人,偏一副文士打扮。一个不足二十岁的样子,长相十分俊美,要是穿上文士袍,妥妥的风流佳公子,可他身上,偏偏穿着武将才穿的甲胄。

    “文武见过殿下。”

    “文采见过殿下。”

    这名字取的!林雨桐看向二人,中年人叫文武,青年人叫文采。“都起来吧。”她说着,就将目光落在两个女子身上。年长的女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长的倒是不错,只是瞧着太过严肃,板着一张脸像是谁都欠她二百两银子。年轻的那姑娘,十六七岁的样子,杏眼桃腮,风流婀娜,脸上还带着几分傲气。

    “文静见过殿下。”

    “文雅见过殿下。”

    年长的叫文静,年轻的叫文雅。

    林雨桐点点头,“行了,都起来吧。”也不知道甘氏到底是从哪收罗了这么些人来,这名字肯定都是后来才取的。“没吃过早饭吧。一起吃点。”

    “不敢。”文武拱手道,“尊卑有别,殿下万不可如此。”

    林雨桐只指了几样粥和包子,“你们去外间用吧。无碍!”她现在也看不清楚这些人的深浅,但是甘氏坚持将这几个人安排在身边,自己就暂时推脱不得。先放着吧。看看甘氏究竟想干什么。

    文武和文静对视一眼,应了一声是,这才从屏风里转出去。

    因为这四个人的到来,林雨桐的心情有些不大好。吃东西更是觉得怎么都不对味。

    用晚饭,林雨桐就起身,带着四个人,直接去了御书房。

    甘氏见到林雨桐就笑道:“那四个人你都见到了?”

    林雨桐也没掩饰脸上的不愉快,“身边跟着陌生人,还有男人,总是叫人有点不自在的。”

    甘氏哈哈就笑:“男人怎么了?你这丫头太傻!我瞧那文采长的就不错,瞧着比驸马俊美不少!你先留在身边伺候笔墨,要是觉得好了,长久的留在身边听用也没人敢说什么。驸马也只是庶子……”

    林雨桐心里升起一股子诡异的感觉,这话是什么意思?该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吧。之前她还说叫自己跟驸马好好的过日子,言犹在耳,才过了多久,怎么就生出这样的心思了?当然了,这可能就是她的玩笑话,但林雨桐不敢将这些当做是玩笑话听。她的直觉不会错,甘氏好似是认真的!猛不丁的,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呢?难道是甘氏知道关于四爷的事了?那究竟是暗卫的事,还是四爷此次去辽东办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叫甘氏生出警惕之心了。想到这里,她的脸色不由的就正了起来:“您要是真这么打算的,那这人我还真不要了。您爱赐给谁赐给谁!”说着,蹭了下就站起来,起身就往外走。

    甘氏愣了一下,才追问道:“你这火急火燎的,上哪去?”

    “宛平!”林雨桐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

    甘氏追了两步,“你将人都带上,路上不太平。”

    “不要!”林雨桐回头,满脸都是怒容,“不要!我说不要就不要!谁敢跟过来,别怪我的鞭子不认人。”

    甘氏看着林雨桐将手里的鞭子甩的带了风声,就知道这是真的动气了。她赶紧追出去,对等在外面的文武道:“跟着云隐,要是她出了差错,我拿你们是问。”

    何嬷嬷扶着甘氏往里面去:“您这是……瞧您把姑娘给惹急了吧。”

    甘氏抿着嘴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好半天才缓过来,摆摆手:“哪里是我把她惹急来。分明就是她不长心眼。女人要往上走,有些东西就必须要抛弃。比如这男女之爱。她要是在一个男人身上,投注的感情太多了,这绝对是祸不是福。只要跟皇位有关的,都是你死我活的事。给宛平送赏赐的人回来了,具体的过程我也叫人查了一遍。都说云隐身边是有替身的,但是咱们的人却怎么也查不到这替身是谁?那这替身绝对不是等闲之辈。这样的人是轻而易举的就能培养出来的吗?肯定不是!桐桐的事,我又找林长亘问了一次,林长亘连夜的审问了以前伺候桐桐的四个大丫头。只知道这孩子确实是爱看书,至今林家都放着桐桐看过的医书。那这会医术倒也说的过去。有些人的悟性高,能无师自通,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她会不会武功,身边有没有养过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这一点这几个丫头再不精心,也都是知道的。但这几个丫头肯定的说绝对没有过这样的事。那么问题来了,桐桐肯定不会武功,这一点可以确定。确定了这一点,那就从反方向证明了,桐桐身边有别人安插的人做替身。那你想想,这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安插人过去,不仅叫桐桐不反感,不排斥,还尽力的在我跟前隐瞒?”

    “您说是……驸马?”何嬷嬷低声问了一句。

    “只能是他!”甘氏眼睛闪了闪,“当初误打误撞的,还真找了好女婿。要是以前,这样的自然是好,可如今,桐桐的心全在他身上……你知道的,一个女人要是真动了真心,什么荒唐事都干的出来的。会不会有一天,连屁股底下的那把椅子也让给……要是这样,我如今汲汲营营又是为了什么。所以,桐桐身边,得守严实了!谁也别想钻空子!”

    何嬷嬷就不言语了。主子之前害怕金成安藏在小主子背后,如今又害怕驸马别有用心。虽说这担心不无道理,但只怕小主子不会欢喜这样的安排。“您该跟小主子好好说的。”

    “我好好说,她也得好好听才成啊!”甘氏摇摇头,“儿大不由娘!横竖我替她多操心点便罢了!”

    林雨桐一出宫门,就明白过来了。只怕是宛平那边的事,甘氏是知道了。替身这事,甘氏心里有了警惕。

    但是自己能怎么办呢?林长亘肯定不会瞒着原身的那些过往,那自己这一身武功就没办法解释。要是解释不出来,那么,自己的身份自然就会叫甘氏怀疑。到那时候,自己和四爷的处境只怕就更不妙了。倒是替身这事,跟身份被怀疑比起来,好似问题不算难以收拾。

    到了宫门口,翻身从上马之后,四文就从里面追了出来。

    林雨桐又不是真的只会闹脾气的小姑娘,人家追来了,万万没有给人家甩脸子的道理。她看向四个人,“都上马吧!咱们该启程了。”

    文武赶紧应了一声,这主子看着也没想象的那么难伺候。刚才在御书房外,他还真吓一跳,根本就不知道哪里叫这位不满意了。

    一行五个人从京城飞驰而去,这叫在街边一处酒楼的二楼朝外看的一个小二打扮的人眉头皱了皱,“这根本就没死……这下可真是坏事了……”他匆忙的将窗户关起来,赶紧朝楼下跑。楼下的掌柜的正在扒拉着算盘珠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少帐要算呢。“掌柜的……”他凑过去,低声道:“野鸡没炖成,叫它给飞了!”

    这掌柜的手一下子就将算盘珠子给扒拉乱了,“你说什么?”

    “飞了……”小二又说了一声。

    这掌柜脸上的神色收敛了起来,“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后园……”

    不大功夫,后院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就飞了起来。

    临川左家庄,金云顺坐在亭子里,亭子下的水面都结冰了,实在没什么景致可看的,他的视线只能落在冰层下面的懒懒的基本就不怎么动的鱼上,只觉得自己的处境就跟着鱼有的一比。想起来就觉得憋闷!他泄愤般的用石子砸向冰面,很快,冰面就龟裂开来,露出几条较粗的缝隙来。下面的鱼一股脑的都冲着这缝隙游了过来。他嘴角就露出几分笑意,但随即就觉得无趣了起来。鱼被封在冰面之下,虽然憋闷,但好歹还安稳。可这一旦有了缝隙,对于安稳的鱼儿来说,只怕是祸不是福。垂钓的人可就巴巴的等着它们冒头呢。

    他甩甩头,只觉得这样的想法实在是不祥。正要起身离开,就见吉祥手里抱着鸽子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寇将军的信儿到了?”金云顺连山闪过一丝笑意。能传来消息,就证明已经得手了。只要云隐在自己手里,自己就有跟宸贵妃谈判的筹码。

    吉祥笑了笑,将鸽子递过去,“不知道是哪的消息。应该是寇将军吧。其他人……主子也没给布置什么任务。”

    金云顺点点头,急忙将鸽子腿上的消息取下来,拿出来一看,脸一下子就变得煞白,“没得手!怎么会没得手呢?”

    这消息是京城传来的,说是见到了云隐。云隐没事,那有事的只能是寇准。到现在没有他的消息传回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吉祥赶紧问道:“那接下来呢?咱们该怎么办?如今打草惊蛇了,而且……这地方寇将军和七杀都知道。也不知道这两人会不会吐口将主子给卖了?”

    “不会!”金云顺摇摇头,“七杀是死士,是父王留给我的,绝对不会背叛。寇准……也不会!要不是看准这人重情重义,我又何苦的叫人费心的去接近他!再说了,他的家人就在左家庄,他能对孤无情,难道还能对他老娘,老婆孩子无情?”

    这话虽然也没错,但自来小心无大错,还是该小心点。吉祥左右看看,低声道:“主子,要不叫双杀过来商量商量。”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人啊,就是这么经不住念叨。才说了双杀,双杀就朝亭子走了过来。

    金云顺叹了一声,远远的见了双杀,眼圈就红了,声音也带着几分哽咽,“孤对不住兄弟们……二哥啊,七哥是怕是凶多吉少了。”

    双杀一愣,接过吉祥手里的纸条,身子僵了僵,连连拱手对金云顺拱手道:“殿下千万不可如此,咱们这些人都是王爷从大牢和人贩子手里救回来的。为主子赴汤蹈火,是咱们的本分和宿命。能为主子而死,也是老七的荣耀。殿下千万不可太过悲伤……”

    “如何能不悲伤?”金云顺猛地就哭出了声,“当日,父王在临终告诉我左家庄,他这是放心不下左家庄,好叫孤好好的照看着你们。谁能想到,孤没照看各位大哥,倒叫各位大哥为了我……我怎么对得起父王的嘱托……”

    双杀眼圈也红了,好半天才道:“殿下!如今,且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金云顺抬起袖子擦了脸上的泪:“二哥还有什么主意?孤这个太子可以不做,这天下可以不要,但却绝对不能拿各位大哥的性命冒险。有七哥一个……”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双杀叹了一声,才将怀里的东西递过去,“您瞧瞧这个……”

    金云顺顺手接过来,跟着脸色都变了,“这是八百里急报……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双杀眼里露出笑意:“自然是抢来的。”

    “抢来的?”金云顺不解的问道:“抢了谁的?”

    “宸贵妃!”双杀哼笑一声,“宸贵妃先换了急报,咱们的人来了一个黄雀在后,这不就抢过来了吗?”

    “那么……”金云顺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份急报的价值,“这份急报是真的了!”

    双杀点点头,“是!”

    金云顺将急报又看了两遍:“如果按照这份奏报上的消息排兵布阵,这京畿之地应该出不了大事。只要咱们守住京畿,那么这功劳……就是陛下再也拿孤没办法了……”

    “是!”双杀点点头,“殿下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做到利益最大化。”

    金云顺深吸一口气,陛下和宸贵妃手里并没有真的急报,对于边关的事情,消息肯定是滞后的。那么,她不管怎么安排都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自己要做的,就是查漏补缺,在关键的时候再现身。这个救万民于水火的人只能自己来做。这么想着,心里马上就安稳了起来,“叫人收集朝廷的动向,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双杀拱手,立马应道:“是!”

    看着双杀走远,金云顺才一屁股坐在一边的石凳上。

    吉祥倒了一杯已经凉了茶给太子递过去,“双杀比想象的还要能干。”

    金云顺点点头,“那是自然,这是父王给我的最后的底牌了!”

    御书房里,来福将饭菜给甘氏摆上,甘氏这边刚拿起筷子,那边何嬷嬷就进来了。

    来福知道这是有话说,他马上知机的退了出去。

    何嬷嬷顺手给甘氏盛了一碗汤,才低声道:“明空大师那边传来消息,只说是办成了。”

    甘氏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眼睛都不抬的端着汤喝了一口,“成了就好!他这个太子……到头了……”

    何嬷嬷低声道:“主子,您故意给他的那份急报,是真的吗?”

    “说是真的也行,说是假的也可。”甘氏哼笑一声,“这个……一点都不重要。这事你别管,我心里自有计较……”

    何嬷嬷就再不能问了,主子如今越发的鬼神莫测起来。

    甘氏看看桌子上的菜,朝外看了看,“军中到底清苦,你一会子打发人给桐桐送点东西过去。也别真叫她受了委屈。”

    “叫你们跟着受委屈了。”林雨桐坐在小镇的小酒楼里,对跟着的四个人道,“随便吃点,咱们还得抓紧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