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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韩天成看着女儿平静的模样,总觉得有些变化,目光触及韩久月左脸时,心中一顿,连忙走了过去,坐到久月身旁,仔细的检查起来,“怎么肿起来了。”

    “别碰,刚用鸡蛋敷了会,现在比起床那会好多了,”韩久月的脸被韩天成触不及防的碰了一下,连忙阻止。

    “昨儿没注意,怎么这么严重,”韩天成有些愧疚,昨天事太多,还真没想起来。

    “行了,坐吧,这些你解决掉,”韩久月心里哼哼两声,也没什么在意的。

    毕竟的确如此,这夫妻俩昨天到今早估计就没心思想起她来,随手把一碟包子放到韩天成面前,随后站起身,走到厨房,把剩下的牛奶倒在一个杯子里,端出来,放到韩天成面前,坐回自己的位置,慢慢解决最后一个包子。

    韩天成还想说些什么时,目光和韩久月一碰,停下话语,有些欲言又止,总觉得女儿的目光让他有些心虚。

    随后,韩天成避开久月的目光,低头吃起早餐来,虽然不知道女儿有意还是无意,但韩天成今早真没心情吃东西,而且,韩天成真不知道如何和久月说起离婚这件事来。

    虽然,韩天成也察觉到久月有些不一样,但昨天到今天大家都经历了太多,反而让韩天成只是有些疑惑,而没多想。

    第3章

    韩久月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分离,而遗忘太多,但也因为长时间的分离,有少许陌生,对父母,对现在的家,对她自己。

    以前和父母如何相处,对待他们是何种态度,韩久月知道自己做不了以前的她,所以,并没去强迫自己伪装或改变,毕竟怎么样都是她自己。

    面对韩天成疑惑的眼神,韩久月非常坦然,她不可能要求自己还有以前的小女儿形态,也不可能让自己对父亲解释一些什么,所以,就这样吧,让韩天成接受现在的自己。

    两人安安静静的吃完早饭,然后收拾了一番便出门了。

    韩久月没有坐在副驾驶位置,而是选择坐在车后座,她现在还做不到对韩天成亲切如常,看了眼前面一心二用开车的韩天成,还有从后视镜偶尔瞄过来的目光,韩久月嘴角抽了抽,敛下眼帘,就当作没看到一般。

    韩久月知道父亲想对她说些什么,还记得他们离婚这件事,直到父亲带她回到京城才告诉她。

    那时候,韩久月压根不相信,在年节前准备偷偷回临海的时候,被二堂哥发现,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时候,她变的不爱说话,心中积满愁绪,恨意初现。

    而父亲无缘无故调离临海,到天南省天阳市,韩久月也是在父亲快离开京城时才知道的,而大伯二伯还有哥哥姐姐们的事,韩久月从来都被蒙在鼓里,直到最后自己离开京城的时候,她才发现家族落幕的点点滴滴。

    如果说,韩久月多冷情,看着父亲大伯二伯如此无动于衷,也不至于,但在没了解具体情况下,她也做不了什么。

    第一世她有那样的结果,一半是自己的责任,一半是其他人的责任,她分的很清楚,所以,她重生回来没有想去报复谁,也没有想着去拯救谁。

    路是人走出来的,韩家到了这一步,或多或少每个人都有些问题,以前的时候,没人刻意去针对,那一切都好,但是被人盯上,就没那么容易度过了,这也是韩久月经过第二世才能体会的。

    韩天成开着车,偶尔从后视镜看眼女儿,心中有些困惑,虽然以前久月很沉默,但和现在的沉默不太一样,现在太稳了,一点不像个孩子。

    所以,一些试探的话,韩天成没有说出口,他觉得得酝酿酝酿,还是等过段时间再告诉女儿,他和妻子离婚的事。

    两人在车上,谁都没说话,虽然韩天成感觉气氛有些压抑,可韩久月却觉得轻松,毕竟分离太久,到底怎么和父亲沟通交流,她还有的学。

    沿途,韩久月心情愉悦的看着海岸线壮阔的景色,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漫天的空轨,只有一浪更比一浪高的海浪,让她心底触动了一下。

    临海市是靠着海边的城市,虽然发展慢,但以后却是旅游胜地的存在,虽然没有京城那么繁华,没有星际那么科幻,但她在这里度过了十几年啊,从她离开后,就再也没来过。

    不一会,韩天成和韩久月便驱车来到了临海实验中学门口,韩天成停下车,从车窗和门卫处保安说明来意,便从门口开了进去,然后停到办公楼车位处。

    “久月,到了,”韩天成停下车,刚转头想和久月说些什么,就看到久月直接开车门下了车,连忙也跟上。

    韩天成快步走到久月身边,看了眼女儿站立在办公楼门前,想到什么后,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久月的头发,温和的说道,“如果不想上去也没事,爸爸知道你想和同学告别一下。”

    韩久月疑惑父亲突如其来温情,但没问什么,而是点头,“那你去校长那,我去教室看一下,待会就在车这边等你吧。”

    韩天成看着韩久月答应后,转头往教学楼方向走去的身影,心中暗叹一声,昨晚女儿一听要转学,眼泪就含眼眶了,他也知道这决定太突兀,让女儿根本接受不了,具体原因,他又不能对女儿说起,所以才会在今天带久月来学校一趟。

    韩久月沿着学校主干道,缓缓往前走着,她知道父亲心中所想,但对于她来说,和这些同学不是一天没见,而是几十年没见了,她不需要去和同学们说再见,记忆再好,不让她记忆深刻的人和事,基本忘的差不多了。

    自所以答应下来,只是不想辜负父亲的好意罢了。

    因为今天是周四,学校正常上课,又因为没到中午时间,所以大多数同学都在教室中,只有不远出体育场,有一个班级的同学在活动。

    韩久月没去找自己的班级,而是在校园里晃悠着,在她的零星记忆中,只记得自己在实验中学很平凡,交了一个可以下课一起去厕所的朋友,交了一个可以解决疑难课题的的朋友。

    对班主任和任课老师没有特别的喜欢和厌烦,对其他同学也没有特别喜欢和厌恶。

    处在这个青春年纪中,一直对男同学敬而远之,除了一天到晚关心成绩,也就偶尔听听朋友说些班级和年级里同学的八卦新闻了,要不就是和朋友讨论讨论最新电视剧内容。

    生活一成不变,内容单调的令人平静,但是现在想想,整个初中生活,在韩久月记忆里,算是最平凡也是最幸福的一段时间。

    韩久月漫不经心的逛一下校园,对偶尔遇见的老师,点了个头,没有太过敬畏老师,也没有太过高傲,时间的确会让人改变。

    等到韩久月走回车旁时,韩天成也从办公大楼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袋,对久月出现倒没什么意外,笑道,“和同学聊过了。”

    “就在教室门口打了个招呼,老师在上课呢,”韩久月一点也没糊弄父亲的感觉,随口一说,“手续都办好了。”

    “恩,早就和你们王校长打过招呼了,让你和我一起过来,也是让你见见同学的,”韩天成细细观察了女儿的反应,没看到心情低落的情绪,心底松了口气,可久月一如既往的平淡,又让他不知所以然。

    韩久月看着父亲眼底掩饰不了的关心,嘴角翘起,虽然不奢望父爱这种东西,但没人会拒绝别人的关心,而且,现在的父亲还没有忽略自己,人,不能因为未来就否定现在,韩久月比较喜欢顺其自然。

    两人上了车,回去的路上,韩天成倒是第一次关心起女儿在临海实验中学的学校生活,虽然这种关心来晚了些,但韩久月并没有拒绝,挑挑拣拣回答了一些。

    毕竟以后几年的监护权还在父亲这边,虽然父亲远去天阳市,但偶尔也会回京几天,能正常沟通总是好的。

    回去的路上,两人顺便在饭店解决了午餐,因为早餐吃的晚,所以两人稍微吃了点,到家后,韩天成便让久月开始收拾行李,而他自己则进了书房。

    韩久月回到房间后,脱下呢大衣,顺手扔到床上,便在房间转悠起来,宛如初见。

    靠窗的书桌上堆满了初中课程的课本,韩久月翻看了一下,熟悉中透着陌生,如果是以前,韩久月会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多年没接触这些,一时间总会难以应付,但对于经历过星际二十年的她来说,并没有太多困难,只是需要时间去融汇贯通。

    想到什么后,韩久月微微一笑,心中有些安排,不过,这件事得等到回京后解决,随后便动手把课本归类后,放到一边。

    然后,走到靠墙衣柜前,从衣柜里翻出一个行李箱,把一些粉色系淑女系的衣服扔到一边,挑出适合自己衣物整理到行李箱。

    最后,韩久月从柜子底下翻出一个古朴的嫁妆盒,捧着走到书桌前放下,小心翼翼的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神色有些怔然。

    第4章

    爱你的人不在,不爱你的人却还在。

    对韩久月来说,第一世让她记忆最深的是谁,她会说,姥姥。

    她的母亲苏云没让她感受到什么母爱,但苏云的母亲,她的姥姥才是让韩久月真正得到份没有任何负担的爱,难以忘却。

    姥姥的气质和母亲的气质如出一辙,只是一个温柔坚强,一个偏执坚强,而那时候的韩久月并没有继承到姥姥和母亲的特质,画虎不成反类猫。

    母亲苏云是姥姥单独抚养长大的,姥爷在母亲苏云出生的时候就不在了,而种种经历,种种成长,才会让母亲苏云成为如此。

    韩久月在临海市十几年,从小就和姥姥住一起,偶尔周末才会被夫妻俩接回去住两天,直到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姥姥重病不治,与世长辞。

    韩久月翻看盒子里的几件物品,一个个细细摩挲,这个带着古韵的梳妆盒是姥姥临终前留给韩久月的,而里面则是姥姥以前用过的几件首饰,一个国民时期的银缠丝蝴蝶发簪,一个紫青扁镯,一个国民时期的红宝石戒指,就价值而言,不算贵重,可对韩久月来说,则是无价。

    只是在第一世的时候,被韩久月当作礼物送给了别人,或许还不是别人所需要的,所以,失而复得,让韩久月有些记忆重新浮现。

    每个物件韩久月都把玩了许久,然后轻轻的放回盒子里,随后打开盒子前面的抽屉,这是韩久月以前存着的小金库。

    韩天成和苏云对她生活上要求比较严格,但对金钱方面,却还是舍得的,从初中开始,每个月都给些生活费,而过年过节,京城的爷爷大伯二伯们也会给些压岁钱。

    韩久月吃喝穿都是母亲料理,而平常除了买些书本辅导书文具之类,花不了什么钱。

    只是这些存款在去京城后,全都花费掉了,自己没用到,倒是便宜了别人,想起那时候的一些事和一些人,韩久月叹了口气。

    把存款细数一边后,韩久月也没想到以前的自己真能存住钱,虽然不多,但也不少,二万八千对十五岁的自己来说,已经算小有积蓄了。

    而这笔钱,才是回京后接下来的计划能顺利进行的关键。

    把钱如数放回,把梳妆盒放到行李箱最下面,韩久月才心满意足的伸了个腰。

    韩天成独自一人在书房抽着烟,在窗台下的沙发上已经坐了许久,整个房间烟雾弥漫。

    韩天成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那几天是没时间给他思考,等到通知他停职调查后,才会首先打个电话给大哥,虽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能够敏锐的察觉到一些。

    而现在,韩天成也终于想通了一些事,所以先是给市公安局搭档老钱打了个电话,通话时间短暂,可结果让韩天成脸色凝重起来,因为老钱在他之后也被停职调查了。

    然后又给市委的魏书记打了个电话,韩天成能走到今天这地步,除了京里老爷子的关照,还是因为和地方官员有些来往,但是,失望比希望更大,魏书记虽然没有翻脸不认人,但也没给韩天成任何信息。

    最后,韩天成才想起省公安厅的柳长河,虽然没和柳长河相处太久,但偶然认识后两人脾气相投,没到利益关系程度,也只是在相互欣赏的阶段。

    而柳长河带来的消息对韩天成来说,是个不怎么好的信息,当时的9.18案件对临海市来说,不亚于一场地震,临海市南三县公安局跟案件有关的人员被追责,才平息事端。

    9.18案件虽然没过去多久,但韩天成记忆犹新,从2月开始到9月,南三县多名儿童相继失踪,一开始南三县公安局并没有引起重视,使得案件久拖不决,直到临海市公安局察觉,展开大量工作,无果后上报省公安厅。

    于2005年9月18日,责成临海市南三县公安局成立专案组,全力破案,并由省公安厅主管刑侦的柳副厅长带队,组成协调督导组,赴临海市南三县指挥破案。

    在省公安厅的参与下,此案件从南三县扩展到全省,从省内扩展到省外,经过10昼夜,从省外抓获了16名犯罪嫌疑人,成功解救8名被拐卖儿童。

    韩天成也是那次才和柳长河相遇相知的,所以听到柳长河的消息,韩天成心中有些了然,但是,因为知道了原因,韩天成才更加疑惑。

    9.18案结束后,省公安厅按照省委指示,对案件进行了责任追究,11月份就已经形成了调查报告,怎么过了1个月开始追究起临海市公安机关的责任。

    虽然电话里柳长河没有多谈,但韩天成知道,这次最好的结果是调离工作岗位,最坏的结果是撤职查办。

    韩天成把手中的烟掐灭,往后一靠,猛的撸了把脸,这几天悬而未决的问题现在已经明白,但总觉得其中少些什么。

    对韩天成来说,他是不怎么相信,自己被停职调查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其中有什么关联,现在的韩天成并不清楚,只有等到回京后,和大哥细细追究了,但并不妨碍韩天成明了后的释然,最坏和最好的结果也就那样。

    人到中年,一旦被击垮,如果站不起来,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而这次对韩天成的冲击,更是前所未有,妻子离开了,那么决然,工作悬而未决,等待最后的结果。

    一时间,韩天成有些心灰意冷,人生的转变太快了,让他应接不暇。

    “爸,晚上吃什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韩久月推门而入,看着烟雾袅袅的书房,挥了挥手,才看清对面窗户阴影中独坐的韩天成,当作没看到父亲颓废的神色,轻快的说道,“爸,你又偷偷抽烟了,赶紧开开窗户,要不然妈回来,又要说了。”

    韩天成刚颓废一秒,就被女儿的话一惊,身体有些僵直,揉了揉脸赶紧站起身推开身后的玻璃窗,转移话题道,“东西收拾好了。”

    韩天成霎那间觉得,就算一无所有,他还有个乖巧漂亮懂事的女儿,他有什么不满足的。

    韩久月心中哼哼一声,靠在门框上,看着父亲假模假样的手工排烟,平静的问道,“收拾好了,爸,妈什么时候回来,我都饿了。”

    韩天成忙着收拾烟灰缸,又用抹布擦了擦茶几,听了女儿的话,镇定的忽悠着,“你妈这几天出差,我们爷俩就叫外卖对付着吧,电话号码在客厅茶几下面,就那个经常吃的和记小馆,你多点几个菜。”

    韩久月瞄了眼父亲暗自镇定的模样,也没戳穿,点了点头,“行,我去打电话,不过我妈出差怎么也没告我一声。”

    “没来得急,早上就去了,”韩天成假话说多了也感觉自然了,随口一句。

    韩久月真想看看父亲还能不能继续往下编,但顾及到父亲此刻的心情,她到底没再问些什么,随即转头往客厅而去。

    韩天成看着女儿的背影,叹了口气,往沙发一靠,捂住双脸,半响沉默后,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韩久月打完电话,目光停在未关门的书房门口,她能感受到书房内昏暗中迷茫的气息,呼出一口气,双手叉在脑后,往沙发上一靠,心中沉思。

    刚才书房的通话,韩久月在门口听了很久,虽然了解不多,但其中原因还是让韩久月知道了些情况,父亲被停职调查不是没有原因的,或多或少有他自己的责任。

    不管责任大小,父亲没被冤枉这就是事实,而推动这一结果的,才是盯上韩家的人。

    这件事,韩久月想得通,就是不知道满怀壮志的父亲想不想的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