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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若在韩府,她还能找绣娘代劳;若在琼华园,四处都是凤卫,她找谁代劳呀?

    -----------代笔不好玩啊,代出事儿来了吧--------------

    韩天遥已站在缀琼轩前,跟十一一起喂猫。

    狸花猫嗅了嗅,咬了两下,懒洋洋踱了开去,走到暖炉边卧下,连叫都懒得叫一声。

    韩天遥纳闷,“这猫……在减肥?”

    十一看着他面庞上难得的惊异神情,微笑道:“大概是吧!瘦了才好娶妻生子啊!”

    韩天遥以为她在打趣当日送她白猫之事,摸了摸鼻子,“还好,我不胖,不用等瘦了再妻生子。”

    十一道:“娶妻什么的未免烦心,不如继续纳妾的好。之前你纳过十二房妾室了,是吧?可巧我身边伺候的侍儿里有个叫剧十三的,生得很好,据说在家排行十三,如今便送给你做第十三房小妾可好?连排行都不必改。”

    韩天遥黑了黑脸,“我纳了那许多小妾,最后死得只剩下一个,可见得我是个克妻妾的命。看来除了那个命硬死不了的,我绝不能再娶别人,以免误人终身,害人性命。”

    他危襟正坐说着这番话,向来冷肃的面庞却浮过浅浅温柔,眸光静静地凝于十一面庞。

    十一笑道:“哦!那么,如果当日十二房小妾都死.光了,你还准备终身不娶?”

    韩天遥认真地看着她,“以前不知道,但现在我是这样打算的。若那位命硬死不了的不肯嫁我,我便终身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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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花枝妖娆(二)

    凭十一怎样自认历经情海风云,此时也不由面庞发烫,冷冷地白了他一眼。

    “怪不得整天板着张硬.梆.梆跟花岗岩似的黑脸,还有女人前赴后继。瞧来你说情话哄起女人来,可比你这身武艺强太多了!”

    韩天遥摸.摸自己那张被贬得一无是处的俊脸,叹道:“若非花岗岩似的硬.梆.梆厚脸皮,怎吃得消十一你这等钢牙利口?我就差没去买面小盾牌挂脸上了……俨”

    十一愠怒:“你要不要脸?稔”

    韩天遥道:“都准备脸上挂盾牌了,还要脸做什么?给你抽?”

    “手疼,懒得抽你!”

    十一回答着,顾自往缀琼轩西边的琴室走去。

    韩天遥背着手不急不缓地跟在身后,不急不缓地说道:“若你怕手疼,我便不挂盾牌了!只是抽在花岗岩上也会手疼……”

    十一便再想不出,这么个石头般不苟言笑的男子,怎么就能这样一脸深沉地说出这么一串串明明很轻佻的情话……

    说不出的违和感,一点都不动听。

    却出乎意料的顺耳。

    ------------谁在等寂寞的世界开出花----------

    西首是阔大的月洞窗,丁香紫的窗纱和轻帷,正对着数株梅花,一丛幽竹。

    此时梅花未开,只余梅枝遒劲如铁,幽竹苍深浓翠,映着淡雅清婉的浅浅紫影,幽静里不失灵动。竹下有窄窄一道清澈溪水,绕着缀琼轩流过,静听能听到细细的水流声。

    十一走到窗口的琴案前,慢慢调着太古遗音的弦音。

    韩天遥走过去,在旁边扫了两眼,便取下薄薄一卷书册,看向十一,“醉生梦死?”

    十一只看一眼书册上的字迹,眼底便热了。

    翻开断卷残篇,闻得旧香墨,仿若又见斯人淡影翩然倚花坐,瑶琴里细把风.流说。

    夜未央,花未落,隔月色风影,动伊人心魄……

    十一的指尖小心地轻抚着那熟悉的笔画,低低道:“对,询哥哥的亲笔。他修正曲调后,便将曲谱记了下来。”

    韩天遥叹道:“这两年一直放在这里?你居然不曾带走?”

    十一道:“想带走又带不走的事物多了。何况,我差点连自己都带不走,哪里还能顾得上别的?”

    那年的夏天,天是灰的,雨是冷的,血是凉的,心是碎的。她能走出太子陵,走到有酒的地方去换片刻的醉生梦死,全仗着还记得宋与询的一句话。

    便是他死了,他也盼她活着,开开心心地活着。

    一语成谶。

    不知心碎开了,算不算开心。

    十一敛眉低眸,低低地叹息,慢慢将指尖拂向琴弦。

    琴声翩绵飘邈,仿若水流石间,风过松下,令人闻之心旌神荡。

    侧耳细细倾听,七根丝弦已交织出小小一方明净天地,烟柳画桥,风帘翠幕,韶光正好,景致清妩。有璧人双双,联袂而来,对酒赏花,笑语翩阡,歌舞自开怀。

    一时风动庭除,月上珠帘,却有谁和谁耳厮鬓磨的密语隐隐传来,若有若无笑声雾气般地萦绕而出。

    淡烟微笼里,花木微醺般沉寂,似梅似兰的清芬袅袅散开;红尘紫陌间,万千世界仿若收缩于这小小一隅,平静恬淡,却幽绝清艳。

    韩天遥不觉轻轻叹息,竟觉这种平凡安然的梦境是如此美好,——只因执着斯人之手,这种身心俱醉的迷离,竟比花浓别院伴着众妾隐居时美妙百倍。

    一场恶梦风吹觉,依旧壶天日月高。何须计较甚么是非成败?百年如瞬,无非付予流水烟霞,化作渔樵夜话。

    他叩桌而言:“好曲,好曲!拿酒来!”

    旁边果有人奉上一盏。

    韩天遥接过,随口饮着,依然倾听着那荡涤魂魄的琴声。

    然后,察觉口中味道不对。

    低头看时,哪里是酒?分明是一盏热茶。

    韩天遥抬起眼来,皱眉看来递茶给他的人。

    竟是十一。

    耳边分明尚萦着琴音,可眼前的十一分明正端着盏茶,嘲弄般看着他。

    他阖眼凝神,片刻后再睁开眼,黑眸已是清明。

    他叹道:“好一曲醉生梦死!一唱三叹意未已,幽幽话出太古情。十一,教我可好?”

    十一叹道:“醉生梦死,琴中幻境而已,学来何用?”

    韩天遥轻笑,“你学得,我便学得!”

    十一眸光似泊着琴音里那种浅淡的月光,溶溶地倾于他面庞,“这是宁献太子修订过的曲谱,且要用太古遗音琴才能弹奏出效果,平时可以说一无用处。你真要学?”

    韩天遥冷峻眉眼捻开浅淡的笑,“学。你醉生梦死时,我不想寂寞。”

    她有她醉生梦死的世界。不论是酒乡里的醉梦,还是琴音里的醉梦,他都不想错过。

    他想离她近些,更近些,醉里梦里,都不能再错过。

    -------------醉里梦里,愿有彼此------------

    十一琴室旁的梅树刚缀上一枚枚豆大的小花.苞时,济王府书房前向阳的朱砂梅已经开始吐蕊绽放。

    宋与泓赏梅之时,部属涂风正低低向他禀报道:“最近韩天遥时常前往琼华园,据说是看望一个救过他的小姑娘,以及一起养过的猫。但属下细细打听过,他其实就是去找朝颜郡主,多是二人独处,往往一待很久,外面侍奉的人常听得传出琴声和说笑声。”

    缀琼轩,二人独处,弹琴品茶……

    这情形听来好生耳熟。

    眼前的朱砂梅开得正好。

    匝路亭亭艳,非时袅袅香。疏技横玉瘦,小萼点珠光。

    正与那些年宋与泓在缀琼轩见到的红梅一模一样。

    纵然竹林萧疏,溪泉凝冰,有着那铁骨冰肌的盈盈梅枝,和梅枝旁那个足以在明媚春.光里艳压群芳的美貌少女,缀琼轩乃致整座琼华园都奇异地明亮起来。

    那时相伴她的那个人,是宋与泓。

    宋与询也曾时常出现在缀琼轩,三人齐聚一堂也是常见的事。但朝颜郡主最年轻最骄傲的年华里,守在她身边的是宋与泓。

    宋与泓小心地勾下一枝梅花,轻嗅那似曾相识的清冽寒香,低低问:“不曾有过赶逐和争吵?”

    涂风摇头,“不曾。想来郡主在外呆了两年,性情和缓了不少。再则看韩天遥也不是爱吵闹的人。”

    “不爱吵闹……”宋与泓皱了皱眉,“他的确不爱吵闹。遇到别人嘲讽激怒他时,他只会转身离开,再不理会。”

    涂风轻声道:“可郡主脾气虽大,好像没男子被她气跑过……”

    宋与泓抚着那细软却欺雪傲霜的梅瓣,无奈叹道:“她生得太招人了……好像没男人会自损形象在她跟前大动肝火。若不是因为这个,她的脾气不会被宠得那样刚硬激烈,当年的结局……应该也就没那么惨烈了吧?”

    涂风叹道:“属下原以为,她这次回来,最投契的人应该还是殿下。”

    宋与泓道:“我已经娶亲,且和她分开了两年……这两年她一直在韩天遥身边。”

    涂风走近一步,声音愈发地低,“殿下难道就这么算了?”

    “涂风,朝颜有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干涉她。从前这样,如今也这样。”

    “殿下,请涂风多嘴。涂风伴着殿下这一路走来,殿下心意向来看得明白,郡主也当作半个主子般敬重着。若宁献太子尚在,我等无话可说。可韩天遥算什么?他依仗祖荫和殿下扶持,才得以迅速在朝中站稳脚跟。否则,光施相的手段,便足以让他寸步难行!他凭什么和殿下争?”

    宋与泓呼吸着那沁骨寒香,微阖着深褐色的眼眸,呻.吟般的低低叹息:“涂风,我已娶亲。”

    “可娶王妃本非殿下所愿。且皇上久病,这大楚天下早晚是殿下所有。便是有太后做主,后宫之大,不难安置王妃,也不难安置朝颜郡主!”涂风警惕地向四周扫过,才轻声道,“何况,花浓别院之事……虽说郡主向着咱们,韩天遥和她越走越近,早晚是个祸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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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见!

    梅花枝妖娆(三)

    宋与泓指间颤了颤,短短的梅枝不知怎的便折断了,花朵犹自还牢牢地抱在断枝上,清芬依旧。

    他缓缓道:“涂风,我知你忠心,但你记住,不许动韩天遥。如若朝颜真的对他动了心,更不许动他!”

    涂风焦急道:“殿下!俨”

    宋与泓凝视着手中断枝,目光由伤感苦楚渐渐转作清明。

    他道:“如果韩天遥能带她走出那些阴霾,我只能谢他。谢谢他还我一个神智清明重新振作的朝颜郡主。我做不到的事,他做到了……至于花浓别院的事,你不用担心。便是朝颜嫁了别人,依然会护着我;就像我娶着别人,凡事也会护着她一样。稔”

    从小到大打出来的深情厚意,宋与泓懂,朝颜也懂。

    而旁人,不需要懂。

    涂风却犹自不甘,叹道:“可伴在朝颜郡主身边的,应该该是殿下啊!”

    “什么是该,什么是不该?她想嫁的是宁献太子,一直都是。”宋与泓瞧着涂风神色,苦笑,“罢了,回绝岁贡后,北境不安,估计大战一触即发,下面该是倚重韩天遥和忠勇军的时候了。韩天遥出征在即,恐怕也没时间再谈婚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