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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赵煜两边翻看了下, 便又将东西装进了这丑兮兮的荷包中。

    荷包还是谢思思从周博雅腰间扯下来的那个, 丑不拉几的, 依稀可见主人的手脚笨拙。然而摆弄了几下, 他的脑中便又浮现了郭满那张柔嫩的小脸。黑暗中赵煜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十分遗憾。博雅家的小媳妇儿真是长得太对他的胃口了……

    不过再对他胃口也白搭,小媳妇早有了夫君。倒不是他赵煜讲理, 而是郭满的男人是自家兄弟, 朋友妻不可戏。

    哎, 若小媳妇儿的夫君不是周博雅就好了, 他喜欢,抢了便也抢了。但周博雅那厮的人还是别想了,莫惹了兄弟的嫌弃。赵煜没骨头似的软靠在椅子上,手指漫不经心地在桌面上哒哒地敲,心情还是有些怅惘。

    夜早已深了, 四下里安静无声。

    今日太子遇刺, 大理寺少卿周博雅重伤昏迷不醒,惠明帝龙颜大怒。如今这营地,早已被禁卫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起来。春猎终止不说, 所有参与人员被拘在营帐驻扎之处, 禁卫军统领方宇领命彻查, 如今谁都不准离开营地半步。

    汝阳王府的营帐在皇家营帐的西边,离得近,四周都有禁卫军把手得更加严密。每隔一刻钟便路过一队巡逻。戒备森严,叫素来混不吝的赵小王爷都安分没折腾。

    赵煜已经在帐中闭门一整个下午,营帐里伺候的下人心思自然活了。

    尤其是到了夜里,小王爷又素来是个享乐惯了的。白日里没沾身的,趁着这大好的夜色,自恃美貌的自然小心思就冒出来。巧不巧此时,帐外两美貌丫鬟端着各自的甜汤在赵煜的营帐外头狭路相逢了。

    面面相窥之后,不由地针尖对麦芒。

    两人皆是从一众丫鬟之中脱颖而出,被府上管事特意挑选出来随侍赵煜左右的。跟着主子来了此处,两人的心里,自然是想跟主子发生些什么。尤其王爷已经长吁短叹了一下午了,自觉是夺解语花的美貌丫鬟,可不就趁着夜色前来安慰?

    身着桃粉色纱衣的貌美丫鬟狠狠瞪了青绿纱衣的丫鬟一眼,捋了捋鬓角的头发,抢先一步掀开了帘子。纤纤小腰细如水蛇,她扭了腰肢便跨了进去。

    那落后一步的丫鬟不甘示弱,扯开胸前衣领,半露酥胸一声哼,跨了进去。

    两人都是一等一的美人,身姿窈窕,胸口怒耸,此时着着薄薄的纱衣更显得纤细勾人。若是平常,赵煜顾忌就半推半就了。奈何今日不知怎么地,他就是提不起兴致来。不管两人如何闻言软语地献媚,他看都不看一眼。

    粉色纱衣的不死心,心一狠,端起甜汤喝一口。她故意学那青楼女子作那放浪姿态,以香口来哺赵煜。

    谁知丫鬟此举一下子触了他心中嫌恶。赵煜这人虽说女色上混不吝,但素来不与这些女子口津相交。哪怕是床榻之上放浪形骸,他也从未与任何一女子口口相接过。方才还不言不语的赵煜瞬间翻了脸:“滚!”

    抬脚便一人赏了一记窝心脚。

    瓷器碎了一地,两丫鬟捂着胸口摔倒在地,呆若木鸡。

    “本王也是你们能肖想的?”赵煜嫌恶地擦了唇,红艳艳的唇在烛光下红得滴血,“吴越!吴越!带下去处置!”

    俩丫鬟被突然冒出来的人给拉出营帐,傻了一般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儿。王爷不是素来最喜那轻浮的做派?她们也没做错什么,怎地就惹了王爷的嫌恶?直到被拖出一定距离,两人才反应过来哭嚎了起来,求请王爷饶命。

    而帐中的赵煜唤了伺候的下人备水,洗过之后,又狠狠擦拭了几遍。

    他擦着擦着,忽然身子一僵,面色有几分复杂之色。潦草地擦拭着唇部,他绕过屏风又看到桌面上那个丑兮兮的荷包,忽然一把将湿帕子丢到脚下。

    与此同时,谢家营帐里,谢思思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今日匆忙之下,她也不知怎么会扯了博雅出来挡箭。她也没料到自己会做出此事,然而等她反应过来,那箭便已然穿透了博雅的身子。谢思思心中生出恐慌,她就是再不动脑子,也知今日此举,她是在亲手斩断自己与周博雅的情缘。

    谢思思不敢回想今日种种,只要一想到当时周博雅的眼神,她就控制不住地恐慌。

    博雅会原谅她的吧?毕竟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当时太害怕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博雅素来宽容温和,应当不会与她计较的,对吧?谢思思心中这般问自己。一面想着自己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博雅的事儿,连造谣他不举他都原谅了,没道理今日就不原谅。可一面又觉得今日一举确实叫人寒心,兴许博雅就真记恨了她……

    想着想着,这颗心就怎么也无法平静。

    谢思思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不能够坐以待毙。这辈子,她决计不会重蹈覆辙。东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哪怕是死活赖着周博雅,也绝不会再进东宫!

    谢思思其实也并非无知无觉,只是大多情况下,她选择不听不想罢了。此时夜深人静,夜不能寐,便是她心中再不愿深想,脑中却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跟与子行了敦伦之礼虽是大错,谢思思却觉得这是可以原谅的。毕竟她并无出墙之心,只因中了药才身不由己。而且那日害她中药的之人尚且出自周家,因对周博雅有企图而加害于人,她是被误伤,所以周家根本没立场怪她。

    这事儿在谢思思看来,不算她的错。若是周博雅因此而记恨于他,那便是他小肚鸡肠,她谢家绝不会认。但今日这事儿确实是她错了,不由地没了底气。

    可即便没了底气,她也不想放手。

    为求公平,不若也叫郭氏那个贱人行错一步。毕竟凭什么只有她总是出这等事儿?郭氏就能安安生生地缩在博雅的羽翼之下?郭氏一个出身低微的人,活该与她一样下场。谢思思琢磨着,若是郭满也做了一样的事,那她便与自己一样。

    这样的话,一切又回到一个公平的局面,谢思思迫切地需要这种公平。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个绝妙的主意。谢思思心中的恐慌随之消散,甚至畅想起郭满与人媾.和被抓了个正着的场面。届时,哪怕郭氏舌灿莲花也改变不了被博雅嫌弃被周家嫌弃。而她在趁机示弱,向周家认错,周家定然会重新接纳她!

    谢思思恍若看到了希望,正巧博雅受了重伤不便行动。

    郭六那贱人素来上不得台面,此时没了博雅撑腰,怕是都吓得不敢出营帐。谢思思兴奋得浑身直颤,恨不得现在就爬起来冲进周家营帐,把郭满扯出来丢给随便哪个男人的怀里去。

    而此时被她惦记的郭满确实窝在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周博雅这厮自从发现郭满不敢动他,心安理得地把自己窝到了她的怀里。他也不管自己一身腱子肉有多重压得郭满胳膊有多酸疼,非要郭满抱他。

    郭满:“……你是不是还有其他伤?”

    周公子深吸了一口她颈侧的馨香,漫不经心:“嗯?为何这么说?”

    郭满不敢动,小心地由着他半边身子压自己身上。周公子伤口在右腹部,被捅了个对穿。夜里睡觉不能躺平,郭满生怕他不注意又大出血:“总觉得有些不对?”

    “为夫哪儿不对?”周公子乖顺地由着她替他掖了被角,一双狭长的眼睛弯弯。声音低沉而沙哑,明目张胆地撩人。

    被撩拨的人面无表情:“……比如说,伤了脑子什么的?”

    周公子:“……”

    屏风外的烛台火芯噼啪作响,一阵风过,吹拂得纱帐缓缓地舞动。四周鸦雀无声,只剩两人轻微的呼吸之声。

    噎了好半天,周公子咬牙切齿:“……为夫脑子没事,身上好得不得了!”

    “算了,明日我还是叫苏太医再来一趟。”郭满第三次从度兜里扯出一只手,端得好一幅无动于衷。这厮绝对有问题,突如而来的身残志坚外加精/虫上脑了。

    “满满!”周公子无奈:“你莫闹,为夫不过是高兴。”

    郭满看他一眼。

    “为夫是高兴终于弄懂了自己的心意,”男人一旦高兴,也没什么想头。他此时黏糊,不过是想抱着小妻子闹一场尽尽兴,“想借此机会,与你好生亲近亲近。”

    “……哦。”郭满平平地道,“那还是要找一趟苏太医。”

    “嗯?”

    “多抓些黄莲回来。”郭满咧开嘴笑得无辜,“为妻也是高兴啊!毕竟今日这般开心,不多喝点黄莲庆祝一下,真对不起你这般见义勇为呢!”

    周公子:“……”

    “夫君你且放心!为妻保证,接下来半个月,你都不缺黄莲降火了呢!”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好好的一场春猎,因着太子遇刺, 失去了趣味。惠明帝顿时没了观望的兴致, 连带着后期的嘉奖提拔武官也没多提。坐镇了没几日, 便带着宗室以及朝中重臣一起先行回京。而盼着借此机会谋个一官半职的世家子不禁大失所望, 之后狩猎都敷衍了事。

    盛大的一场春猎, 不到预定的日子便草草结束。

    许是今年的时运不济, 盛会潦草, 偏在归城的途中,天又下起了大雨。道路本就因着化雪泥泞不堪,这一场大雨降下后更是寸步难行。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哪怕沿途姹紫嫣红,好一片春来的景象, 也弥补不了世家子弟们未能如愿入仕的遗憾。

    周公子的伤势颇重, 马车走得慢, 便没跟在归京的大部队之后。

    眼看着天色渐渐黑了,大雨不仅没有减缓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直至后来,落地都溅起了一层水雾。眼看着这般行进艰难, 再走下去约莫有危险,郭满琢磨着暂时停下等雨过之后再走。毕竟车上都是女儿家,周钰敏周钰灵两姐妹还尚未出阁,出个什么岔子不得了, 雨夜赶路确实是不妥。与周公子商议之后, 打发石岚去寻寻看附近是否有人家。

    石岚武艺高, 脚程快,领了命便骑了一匹快马去山下寻了。

    这京郊三十里外其实也不是什么荒郊野外,虽不及京城富庶,但还真有几个大村庄。石岚跟一家收拾得十分干净的人家打过招呼,又付了主人家银两,暂在农家借宿一宿。

    趁着大雨,周家一行人便把马车赶去了村庄。

    借宿的人家姓王,是村里的大户。空屋子比一般人家多,却也不够周家车队全部住进去。石岚清风等人因着要贴身保护主子,离不得周博雅郭满身边太远。郭满一行人住下了,便无法再安排周钰敏周钰灵两姐妹。

    好在周钰敏周钰灵两姐妹虽娇生惯养却十分体贴。想着跟兄嫂一起挤也不方便。于是两人便带着下人护卫在王姓人家的邻家住下,勉强凑合一夜。

    周家这边刚安顿好,村里连夜便又进了一队马车。

    许是真是有孽缘,进来的是谢家的马车。谢家跟周家一样,谢家主事人想着大雨的夜里赶路不安全,左右不急着归京,准备在这农户里借宿。他们来得晚,并不知周家已经选好了住处。下人村子里找了一遍,也看中了王姓人家屋舍宽敞干净。

    郭满替周公子换药之时,听到庭院中人说话的声音。

    雨夜里声音模糊不清,不过只听到短暂地交涉了片刻,知道这家被周家占了,谢家人去了另一处借宿。

    谢思思其实心中十分不满,整个村子就这户人家最干净。

    不过她再是不满也无用,谢家长辈前几日便随了圣上归京。如今没长辈镇着,便是她嫡亲的嫂子在主事。谢家的嫂子严氏出自规矩极严的书香世家严家,是严大儒嫡亲的孙女。素来是个古板做派,也看不上谢思思这小姑子。所以哪怕谢思思不高兴,她也没有依她。

    谢家兄长被谢思思闹得有些头疼。

    他就算心中疼爱妹妹,也知倒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人周家先占了,总不能叫人家给腾出来。若是以前周谢两家关系尚可,好好商量还能寻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如今周谢两家翻了脸,周家不可能一如既往地让着谢家。谢思思这时候还不知分寸,这是凑上去给人打脸。

    难得强硬地否决了谢思思的胡闹,命下人再去寻个稍次的农户借宿。

    等谢家的人寻好了住处,已经是亥时了。

    这会儿该歇息的都歇下了,深夜的雨势半点没见减小,天儿反倒又开始电闪雷鸣。郭满被一个闷雷惊醒,翻来覆去地睡不踏实,总觉得今日夜里怕是有事儿发生。

    不得不说她的直接十分准,变故几乎就发生在一瞬之间。

    她方才觉得心慌,村子里还真涌入了一群匪徒。这群不知从哪个山头冒出来的匪徒,操这一口外地口音,趁着雨夜行凶方便,冲进农户家中便胡乱砍杀。这群人其实根本不懂什么武艺,就是下手狠辣。手里大刀刀起刀落,吓得村民四处哭嚎。

    周家人被惊动之时,那群人已经涌入了谢家借宿的人家去。

    谢家的护卫没少带,虽说离得远,但也不至于解救不及时。等护卫匆忙结果了冲撞主子的匪徒,安抚受惊得主人,才发现本该在屋里的四姑娘不见了人影。谢家兄嫂一听这消息吓得脸都白了,好端端的,怎地说不见就不见?

    招来谢思思屋里守夜的贴身下人,那下人将将打了个盹,又哪里知道主子不在?跪在地上就是磕头,根本说不清谢思思的去向。

    谢家公子无奈,马不停蹄地打发了人来周家这边询问。

    周家这边才将将收拾了村里作乱的匪徒,自家事儿还没理清,又哪里管得着谢家是不是丢了人。不过他们心中如何想,谢家来人,她们还是得禀告给主子的。郭满闻言抿着唇没说话,那眼睛去看周公子。一旁的周公子半夜惊醒,只因身上带伤,脸色十分的难看。

    “先下去问问其他人,是否见过她。”

    他神色冷淡:“若都没见过,便不必管了,直接如实地回了谢家便是。”

    毫不留情的一番话说出口,郭满那头没忍住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周公子眼波浅浅地动了动,摆手示意下人退下去。

    屋里又恢复了安静,周公子抚了额头,满脸的无动于衷。

    “她一个如花美貌的女子雨夜丢失,你都不担心?”郭满见他如此,忍不住问,“不然还是派几个人手去帮着谢家找找吧?”

    “不必,”周公子嗓音清凉如山涧泉水,“谢家自会处置,不必我们多此一举。”

    郭满嘴巴动了动,还没开口,便又被他打断了。

    “莫要觉得为夫冷血无情。”周公子睁开了一双眼,好似看透了郭满的想法似的,提前截住她的想法。烛光下,他看着郭满的眼里似有细碎得光色流转。然而他之捏了捏鼻骨,说,“谢氏这人跟一般人不同,运气素来邪门的很。哪怕同处于一恶劣局面,即便旁人死了,她也不大会出事。”

    郭满:“这样好么?”

    周公子笑得颇有些讽刺意味,不知想到什么,十分肯定地点了头。

    郭满:“……”虽然好像确实是这样的,但这厮未免太冷淡了点!

    “与其为她白费力气,不若上来踏踏实实地歇一觉。”说着,周公子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快点上来吧,为夫如今弱不胜衣,需要娘子的支撑。”

    如今骤然松弛了许多的周公子,仿佛一坨冰化了,眉眼里尽是妖娆的气息。郭满心中唾弃了自己一百遍,而后十分没出息地选择了沉迷美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