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成讨厌乡下。

    作为被父母捧在掌心出生的一代，哪个能受得住稀烂的泥巴地和又破又旧的房屋呢？

    他脚上穿着的球鞋下车前还是干净的，如今底板已经黏上了厚厚的泥土层，鞋面上的耐克标志都看不清了。一路走到姨妈家，几株杂草就这么搭上了“鞋底顺风车”，也随他走了一路。

    酷暑的太阳把他白皙的皮肤烤得发红，夏成觉得自己再不降温就要中暑了。姨妈家又远又偏，汽车开不进去，他和父母愣是拿着礼品在大太阳底下走了半小时才到。

    “我的老天爷，累死我了。”

    一进屋夏成就抱着电扇不肯松手，父母见了，呵斥着拉他去和亲戚打招呼。

    夏成的姨妈去年年底去世了，她的丈夫几年前死于车祸，只剩下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儿，和身体不太好的爷爷奶奶住在一起。三个人，住在一个破旧的老房里。老人坐在沙发上和夏成父母扯了点闲谈，那个女孩就在旁边乖巧得听着，也不张嘴插话，偶尔好奇得看向夏成。

    好看。她从未在这里见过比夏成还好看的男孩子。这样的男生是不是都能上电视了？他是怎么长这么白净的？

    她的好奇心快要满溢出来，根本不知道自己快把人盯穿了。

    夏成站在电扇跟前，掀开t恤的底端，露出一小截汗湿的腹部，风吹过来凉爽万分，过一会才察觉角落里女孩的视线，羞得又立刻把衣服穿好了。

    他佯装一切都没发生似的走过去和女孩搭讪，“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望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

    “杨霏霏。”

    “霏霏？雨雪霏霏的霏霏吗？”夏成若有所思点点头，“很好听。”

    杨霏霏没回话，只是看着他脏得面目全非的球鞋。

    “需要我帮你洗吗？”杨菲菲问他。

    夏成不好意思挠挠头，“那怎么行呢，叫女生帮我做这些，我自己来就好了。”

    “嗯。”

    “哎，霏霏，你知道附近哪里有小卖部吗？”

    “知道。”

    “那你带我去吧，我请你吃冰激淋。”夏成拍拍胸脯打包票。

    杨霏霏听到冰激淋眼睛一下亮了，拉着夏成的手就迅速跑出了门。

    农村女孩好大胆啊，夏成心想，他看着被握紧的手脸红成了番茄。

    他今年才刚高二，从小到大就谈过一次恋爱，还没牵上手就被甩了。他也没什么女性友人，放学就知道和一群男生踢足球。这么被女生拉着手还是第一次呢.....

    明明握着他手的人是比他大两个月的表姐，夏成也觉得要羞愤得抬不起头了。

    杨霏霏怎么知道他在想这些，她的脑子里只有凉爽可口的冰激淋，脚步也更加轻快了。

    乡下的小卖部没进什么好货，大部分都是五毛钱的劣质冰棍，嘬一口全是色素味儿那种。夏成拧着眉头从冰柜最里面扒到两个蛋筒，拿到手发现上面写着“可爱夕”，哭笑不得地结了账。

    饶是这样的冰激淋杨霏霏也吃得很开心的样子，咬着蛋筒两眼放光，笑得十分满足。也许是被那样的笑容感染了，夏成感觉嘴里的蛋筒并没有那么难吃。

    杨霏霏从母亲去世之后就没吃过冰激淋了，爷爷奶奶生活不容易，她不想开口为他们添麻烦。毒辣的太阳底下冰激淋化得很快，两个人在大树底下乘着凉，两三下就把冰激淋解决了。

    “谢谢你，你是叫夏成对吧。”

    “是。按辈分来说你还是我姐呢。”

    “以前小姨妈来的时候都没见你跟着一起呢。”

    杨霏霏对于这个表弟是充满好奇的。小姨妈每年都会来，可是夏成从来没有跟着一起回来过。她记得小姨妈帮忙操办母亲葬礼的时候，也说夏成要准备考试没办法请假回乡下。

    夏成擦去了额头的汗，目光也有点闪躲。他怎么好意思说他不来的理由是他呆不惯这里呢。

    “没什么，就不太喜欢走亲戚。”

    “哦。那这次为什么要来呢？”杨霏霏追问。

    “我妈说这次要把你接过来，所以我就来看看。”

    夏成的妈妈觉得杨霏霏的爷爷奶奶一个人带孩子太不容易，就决定把姐姐的独女带回去抚养。爷爷奶奶之前和杨菲菲提起过这件事，她答应了，却是对未来没有概念的。

    她快十八岁，从未进过城。她知道城市是绚烂的，却又害怕自己和那里格格不入。

    夏成此刻正傻傻地蹲在石头上用草根逗弄蚂蚁，把她看得扑哧一笑。

    只是，和夏成一家住在一起的话，好像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