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婚礼安排在一个初夏的傍晚，在镇子后山的草坪上。

    是个很简单的小型婚礼，他们只邀请了几十个关系较好的朋友，由隔壁的老杰克充当了司仪神甫的角色，他很骄傲欣喜地翻出了自己最好的绒面外套，再请薇薇安把自己有些干枯发白的须发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是一个没有父母参与的婚礼，艾利的双亲死于几年前的一场森林大火，而伊尔斯则表示自己已经离家多年，跟亲人都断了联系。

    但那又怎么样呢？这个婚礼依旧精致而温馨。白玫瑰和香槟玫瑰点缀着异色木兰装饰出礼台，花门上有大朵玫瑰，丝绒制的白色地毯铺满整个婚礼现场，宾客桌上，是艾利和薇薇安一起做的小花盘，满天星下是上好的巧克力，听了薇薇安的建议，并没有用带酒心的那种。

    伊尔斯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开心和幸福过，当薇薇安牵着艾利，从花门那边走过来的时候，时间仿佛停滞了。

    艾利可真美。

    他穿着镇上最好的衣娘缝制的婚纱，或许比不上洛菲那件豪华，却也是依旧的精致漂亮。平肩的婚纱衬托得艾利的肩颈更加高贵优雅，他戴着头纱，整个人都仿佛被仙气笼罩。他带着笑，那种淡淡的，悠然的笑，唯独眼角能看到闪闪的泪花。

    长裙拖地，艾利一步步走过来，每一步都从容得体，他也注视着伊尔斯，一时间，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虚化远去了，他们两人的眼中只有彼此。

    “伊尔斯，你是否愿意娶艾利作为你的伴侣？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我愿意”

    “艾利，你是否愿意与你面前的这位男士结为合法夫妻，无论是健康或疾病。贫穷或富有，无论是年轻漂亮还是容颜老去，你都始终愿意与他，相亲相爱，相依相伴，相濡以沫，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你愿意吗？”

    “我愿意”

    老杰克脸上带着笑，像提前降临的圣诞老人，花白的胡子轻轻地颤。他咳嗽一声，郑重道：“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伊尔斯往前迈了一步，两只手抚上艾利的胳膊，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他们接吻，欢笑，留下激动的泪水。

    仿佛一瞬间便是永恒——最起码在当时，在众人的祝福下，他们两都以为可以永远这样下去，不会再有任何变故。

    最起码在那一刻…

    婚礼当晚，送走了宾客，伊尔斯抱着艾利坐在正堂，一遍又一遍地叫他“mrsnorman”，喝了些酒，伊尔斯定然是不会醉的，但是他的脸有些发烫，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十六岁，又变成那个跟自己心仪的姑娘说话都会害羞的小伙子。

    伊尔斯其实不知道新婚之夜自己该做什么，好像他就只是想这样抱着艾利，永远抱着。

    ——直到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所有宁静。

    “伊尔斯，你在吗？快出来，出事了。”那是戴维的声音，慌乱的不像他。伊尔斯皱着眉，极度不开心自己被打扰了，为什么偏偏是今晚。

    稍微安抚了一下艾利，伊尔斯赶去正门口，问发生了什么。

    “卫兵，国王——王城的卫兵来了，大队人马，上百人，现在正在镇口，他们说要来找大王子，伊尔斯大王子已经离开王宫三年多了。”戴维看着他，眼神里都是不可置信，又带着些难过，他顿了顿，轻轻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王子殿下’…我以为，我们无话不谈的。”

    言毕，戴维行屈膝礼，成臣服状，他身后的镇卫也随他一同跪下，齐声道：“拜见——大王子——殿下。”

    伊尔斯连忙扶了戴维起来，他一时语塞，都不知道该怎么辩解，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伊尔斯的脑袋乱成一锅粥，为什么这么快会找到他，为什么偏偏在他跟艾利成婚的这个晚上，明明已经有弟弟了，对诺曼王室而言，他的存在已经没有意义了，为什么还不放他自由……

    听到外面的动静，艾利也起身走了出来，门外的跪倒一片，远看，镇口的火把连成片，骑兵和大马身上闪着银光的盔甲显得突兀而冰冷。

    “发生了什么事情。”艾利没有看伊尔斯，而是直接问戴维，在从屋里走出来的瞬间，刚刚还是男体的艾利幻化成了旁人常见的贵族小姐形象，他微微皱眉，声音有些疏离。

    “艾利，我——”伊尔斯上前想解释，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刚刚戴维说的话，艾利听的一清二楚，伊尔斯——伊尔斯大王子——想来真是可笑，他竟然还在几年前远远地观望过伊尔斯的婚礼。

    “你不是跟家里人断了联系，是因为你的父母双亲就是当今的国王王后，对吗？”

    “你就是那个大王子，跟洛菲公主结婚，又好几年没有在公众面前露面的大王子，对吗？”

    “你骗我，你说你这辈子只有我一个的，都是假的，对吗？”

    ——骗子。

    艾利的声音冷静，像带着冰棱，一下下戳进伊尔斯的心脏。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艾利在心里轻轻问自己，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呢，是在发现自己的爸爸妈妈都因为森林火灾丧命的时候吗？

    “你听我解释，艾利”伊尔斯有些急切地喊道，他想伸手去抓艾利，却又被艾利甩开。

    “别碰我，”艾利说：“我嫌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