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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东来还没出门,就见老林头扶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东来一愣,下意识觉着这人的身形好像是妹子。可又不肯信,及至西闲抬头,兄妹两人目光相对。

    西闲微微一笑:“哥哥。”

    东来的双眼瞪得大大地,盯着西闲看了半晌,才叫道:“妹……真是妹妹!”紧走几步到了西闲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

    西闲的手仍是柔软温暖的,这明明就是大活人的手,东来激动的不能自已:“你、你不是已经……”

    “我没有死,”西闲的声音也仍是那样温柔而坚定:“哥哥别怕。”

    只说了这一句,她的身影一晃,东来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她脸色惨白:“西闲?”

    西闲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说了这句,她轻轻一叹,靠在东来身上,晕厥了过去。

    东来抱着西闲往内宅去的时候,于青青因不耐烦等,也出来看,一眼看见他怀中的西闲,惊得脸色大变连连后退:“这、这是鬼吗?”

    东来喝骂道:“快闭嘴,是妹妹回来了,快打发人去请大夫,还有……叫人去御史台给父亲报信!”

    “可、可是……你确信她不是个鬼?”于青青半天还反应不过来,倒是她身后的丫头们听见了,一个个忙不迭冲进去给杨夫人报信。

    等西闲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屋子的人。

    杨夫人坐在床边,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时不时地拭泪。在杨夫人身后站着的是于青青,脸上仍有些狐疑不定的神情。

    外间屋子里传来说话声,林牧野已经从部里回来,同他说话的,却是苏大人。

    除此之外,苏霁卿竟也在场,正同林东来一起听大夫低低地说着什么。

    西闲稍微定神:“母亲。”

    杨夫人怔了怔,然后叫了声:“心肝肉!”俯身抱着西闲大哭,“你没事就好了。”

    外头众人听见动静,纷纷地也都走了进来。

    林牧野走在最前,见西闲跟杨夫人抱在一起痛哭不停,林牧野叹了声,便没说什么。东来上前道:“母亲别只顾着哭,父亲跟苏伯父也都在,且快让妹妹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夫人这才忙敛住了,又掏帕子给西闲擦了泪。

    西闲抬头,目光扫过林牧野跟苏侍郎,同苏霁卿轻轻地碰了碰,便转开了。

    因西闲突然归来,林家一边派去请大夫一边去御史台请林牧野,这样一闹腾,不多时,林侧妃原来并没有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半个京城。

    东宫是最先得到消息的地方之一。

    太子赵启听了詹士禀报,手中的折子“嗒”地掉在桌上:“你说什么?林妃没有死,她回来了?哪里听来的消息。”

    詹士说道:“并没有错,是林家的人跑到御史台急请林牧野回去,整个御史台都炸了锅了。”

    正说着,周健从外进来,显然他也是听说了。太子一抬手,那詹士后退出门。

    太子道:“林西闲回来了,你也知道了?”

    周健回答:“才也听说。”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已经烧死了吗?”

    周健道:“臣也觉着十分诡异,按理说当时文安王已经细细勘察过,且镇北王当时那个反应……绝不会有假的。”

    周健猛地听说这个消息,下意识就觉着这大概跟文安王或镇北王两个有关,毕竟雁北是赵宗冕的地方,他要弄点把戏是简单的,可他如果想藏匿林西闲跟孩子,当然有更好的法子,所以绝不会是他。

    “是有人……暗中捣鬼?”太子的想法跟周健差不多。

    周健说道:“臣也有些搞不清了。”

    赵启皱着眉:“罢了,横竖如今镇北王因良娣的事已经在镇抚司的大狱里,她回来又如何?横竖掀不起波浪。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问过她就知道了。”

    周健问道:“殿下是要去林府,还是派人将林妃传来?”

    赵启忖度片刻说道:“罢了,还是孤走一趟吧。”两人说完,周健便要吩咐下人备轿,不料还没出门,就见一名内侍急匆匆地跑来,跪地道:“启禀殿下,那个本来已经死了的……林侧妃,她来了。”

    赵启吃了一惊,周健也十分意外:“你是说镇北王的林妃来了?在东宫?!”

    那内侍显然也是有些惊怕,战战兢兢回禀说道:“是,是林御史陪着来的,说是有要事要面见太子。”

    赵启跟周健对视一眼,太子一笑:“这个林妃,还是有些见识的。很识大体。好,快传。”

    内侍领命而去。周健道:“想不到她会这么快主动前来。”

    太子道:“这林西闲虽是女流,却非同一般。”

    “太子要小心应对,如果她……”

    “你是说,如果她想跟孤求情,放了镇北王吗?”

    周健道:“不然她又为什么这样着急前来呢。”

    赵启说道:“孤心里有数,你先退下吧。”

    周健去后不一会儿,林氏父女已到。

    赵启心中原本还有些狐疑,毕竟侧妃身死的事轰动天下,岂能有假,这突然冒出来的侧妃,总不成是胆大包天的人假冒的吧,但当看见西闲的那一刻,这种疑虑赫然烟消云散。

    西闲虽已经换下了那套半旧麻衣,却也仍穿着一身素服,珍珠白的衫子,银灰色的裙,外披着同银灰的氅衣,乌黑的头发上只簪着一支素净之极的银钗,整个人清水素颜,眉峰眼角凝着三分伤悒,却仍无法掩饰天然丽色。

    赵启见她要下拜,早转出桌子,及时将她扶住:“王妃不必多礼。快请起。”

    近距离看,却更见眼若秋水,唇似涂朱,虽然不施粉黛,却比那些涂脂抹粉的三千佳丽更见绝色韵致。

    赵启一怔之下,又请落座,道:“孤才听闻王妃回来京城,才要准备去林府探望,不料来的这样之快。”

    林牧野道:“殿下不必多礼,其实早就该到了,只是娘娘先前因体虚又加劳累,晕厥在家,请大夫看过了无碍,这才急急赶来的。”

    赵启点头,又看西闲,关切说道:“本来该让你好好休息再做别的打算,只是……孤心里实在是不解之极,原先不是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西闲道:“我之所以着急赶来,就是想向太子说明个中内情。可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

    赵启忙问何事,西闲道:“敢问殿下,苏良媛,是真的……身故了吗?”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费了很大的力气才问出口,声音都是颤抖的,眼中不知何时涌出的泪花也随之簌簌闪烁。

    太子见西闲问起此事,脸上也流露出痛楚之色,他低下头道:“是。”

    西闲张了张口,却没有力气再说出别的话,两行泪却刷地流了下来,西闲张手扶住额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落泪。

    太子从旁望着她肝肠寸断的样子,顿了顿:“王妃身子本就不好,千万保重,不要因此过于悲痛。”

    西闲的手指撑在额上,时不时抹去眼中的泪,虽想停住,但泪仿佛泉涌一样,无法遏制。

    “我……可能不能再见她最后一面?”西闲颤声问。

    赵启满面感伤道:“先前停了三个月的灵,因为天热了,所以已经入土为安了。”

    西闲的手一动,覆住双眼,她微微仰头喘了口气,终于缓缓止住了泪。

    西闲转过头看向太子赵启,丹唇轻启:“殿下……舒燕,是怎么死的?”

    这双极美的眸子被泪浸透,显出几分楚楚脆弱,却又格外的明澈,仿佛能照见人心底不见天日的阴私。

    这个答案十分简单,甚至全天下此刻人尽皆知。

    赵启本是要如此回答的,但望着西闲的双眼,却突然不想用那个千篇一律的说辞了。

    太子咽了口唾液,垂着眼皮说道:“这个,你该去问镇北王,他比孤更清楚。”

    “我的确是想问一问他,这到底是为什么……”西闲的声音很轻,仿佛叹息,又像是冷笑:“不知王爷他现在何处?”

    “镇抚司大狱。”

    作者有话要说:

    虎摸小燕子的羽毛~她是真的内啥了啊大魔王在狱中瑟瑟发抖~~

    第75章 0712二更

    西闲告诉太子赵启, 事发那夜,是王琴儿闯入房中, 她先是打晕了一名守夜的宫女, 又威胁奶娘跟西闲不许做声。她放火之后,挟持西闲出了王府, 一辆马车载着西闲离开了雁北。

    养心殿。成宗听了太子所言, 轻轻咳嗽了两声, 问道:“她是这么说的?的确是宗冕那个侍妾动的手?”

    太子说道:“是的父皇。这也跟文安王先前所禀奏的一样,那个王琴儿可真是胆大包天。”

    成宗目光阴沉, 说道:“永远不要小看女人的嫉妒心, 你不知道一个疯了的女人会做出什么来,比如……”成宗停了停, 说道:“可王琴儿为什么又要放她走,反而苦心布置出一具尸首, 让大家觉着林妃已经死了呢?”

    太子思忖说道:“这个儿臣也想不通。本来一劳永逸地烧死林妃,才是最简单的法子。难道王琴儿想利用林妃跟小王子做些什么?”

    成宗听到这里,道:“好了。那么林妃的孩子呢?”

    太子道:“林妃说,那负责押送她的人看管的十分严密, 只是林妃因为赶路的缘故, 在去年六月的时候早产了。她的身体虚弱病了数日,醒来后,孩子已经不见了, 也不知生死。幸而那看管她的人见她身体虚弱动弹不得,就放松了警惕, 林妃因此才逃了出来。”

    成宗皱紧眉头:“那你可派人去核实了没有?”

    太子回到:“因为林妃并不记得确切地方,她零星所提的几处,孩儿已经派人去查询,只是详细如何至少要半月后才知道了。”

    “那就等人回来了再做其他打算。”成宗点头:“若果然如她所说,林妃也是不易,九死一生啊。对了,她有没有对你提起镇北王的事?”

    太子道:“提了。是因为说起苏嫔的事,问起来他如今在哪里。”

    苏舒燕入东宫的时候本是良媛,因为怀了身孕,便升了良娣,可后来……却因为身故,才成了太子嫔。

    成宗道:“林妃她是何反应?”

    太子道:“很为苏嫔伤心。对镇北王……看着倒是一般。”

    “林妃是有心气的人,当初她本能好好嫁到苏家的,却随宗冕去了雁北,才又遭遇了这些个事,”成宗叹道:“听说她跟苏嫔从小交好,这也是人之常情。”

    赵启道:“父皇,林妃想见镇北王,不知能不能让她见?”

    “怎么不能?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也没有规矩不让人见。”成宗摆摆手,显得有些劳累,“你去吧。这些小事自己拿主意就行了。”

    太子答应了,正要退出,成宗突然说道:“我怎么听说,文安王在往封地的路上遇到了伏击?”

    赵启一震:“这件事儿臣也听说了,据说是当地的山贼劫道,误伤了车驾……不过万幸的是当时王叔他不在车中。所以并没有大碍。”

    成宗凝视着太子,目光闪烁。半晌道:“他没受伤就罢了。不过他突然出了这件事,那贬斥的旨意,还是暂缓发放吧,派个人,去封地慰问安抚。”

    原来先前太子接到密报,说是文安王先前在封地的时候,跟兵部一名主事私下有书信来往,这在本朝乃是大忌。

    先前太子以监国的名义,拟了一封诏书,责令文安王闭门思过,没想到有人欲行刺文安王,如果在这个时候再发诏书,未免更加让人想入非非,会怀疑先前文安王遇刺之事是不是也跟朝廷有关。

    成宗如此吩咐,看得出太子有些不大情愿,却只得答应了。成宗哼道:“你才监国多久,不用这样着忙,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如今最难办的都在你手中插翅难逃了,雁北也还算稳得住……你还担心别的?须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赵启慌忙领命。

    且说西闲面见了太子,同林牧野才出东宫,就见一顶八人抬的轿子停在面前,轿帘子掀起,从里头躬身走出来的,赫然正是王妃吴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