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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

      她本以为,即使再也回不了昆山,即使再不是剑修,自己和师尊也总有再相见的一天,谁知最后一面竟成永远,回忆起这些年中,师徒二人不知何时已无了脉脉温情,只留怨怼。

    身世!身世!好不堪的身世,如果她身上流着的血是今日的祸端,是师尊的催命符……那么她又何必存在?

    光洁的额上隐隐浮现血红的翎羽纹路,凤无惜闭上双眼,划下一行血泪。

    日落月升,只是这个月,再不是月华峰上清冷瑰丽的月了。

    不知是何处传来了箫声,呜咽凄凉,一缕缕飘至心头,久久萦绕不散。

    昆山弟子死伤逾半,而一入修途,便再无轮回,他们送别师兄弟,也只能借一把箫寄托哀思,聊作慰藉。

    凤无惜重重叩首,过后站直身躯,向着月华峰下行去。

    “去哪儿?”

    有人手持折扇凭空现身,身上还带着未散的血气,是熟悉的面孔,凤无惜却感到了一种陌生的气息。

    然而,凤无惜对她的陌生感还未蔓延,就在长孙仪的目光中悄然散去。

    紫衣女修手中折扇一展,挑眉道:“打算不告而别?”

    “之前已是人人生厌,”凤无惜道:“我不该留在昆山,也无颜留在昆山。”

    若非在半途中接到消息,她本不打算再入昆山,只在百里之外等着,而今入山祭拜师尊,已经过了。

    现如今昆山上下,只怕对“饲”族中人恨之欲死。

    “我知道,我不会勉强。”长孙仪道:“但不告而别,你打算往何处去?”

    凤无惜默然片刻,脑海中浮现出她先前昏迷时突然出现的地图,目光微微一沉。

    长孙仪与她何等默契,见状已然揣测到一二。

    “又晴姑娘已同我说过你前世与‘饲’族的恩怨。”凤无惜移开目光。

    长孙仪了然道:“所以呢?你打算和我一刀两断?”

    凤无惜摇头:“如今你我身份已成对立,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被利用,成为对付你的一柄利器,我想还是暂别的好。”

    长孙仪笑了:“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我不会阻止你,也不想对你产生戒心。”

    凤无惜闻言眉头微松,她们都是十足冷静之人,百余年默契在心,从不牵绊对方脚步。

    却听长孙仪道:“我今日来,是来请你帮忙的。”

    “帮什么?”

    买了个关子,长孙仪却不急着回答,她自无相扇中取出一抹翠色,剑锋倏出瞬间,风摇剑身,剑身弯而不折,正如一竿青竹,萧萧肃肃,端直无双。

    递上长剑,长孙仪笑道:“请人帮忙之前,总要表达一下诚意,你看我的诚意如何?”

    久别的剑意萦绕周身,一瞬心气澎湃,凤无惜握住剑柄,听着灵剑喜悦的嗡鸣,眼中已有泪光。

    昔日分别之时,她将含翠交于长孙仪,心中已隐隐有所预感,一别再见,或成最后一次并肩,然而长孙仪重炼灵剑,使含翠重复如初——

    “别悲观。”长孙仪微微一笑,目光中隐隐有些怅然,却很快隐去:“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知道结果,就好像……”

    就好像莲华合道之时,亲朋故友都已弃之而去,她怀决然之心,却没料到万年来,始终有人等待着她。

    那些因无能挽回而生的心魔被她分离在外,万年来,竟不断收纳外界负面情绪壮大,而至如今,已经说不上到底是莲华的心魔,还是半个莲华界的心魔了。

    五门大比,各门参与弟子都有所精进,恐怕就是因为被所谓的“心魔”吸纳了心魔而修为上升,但实质并未真正静悟炼心,因此这修为也掺了水分,不过相比之下,没有参与的四家,修为自然不如。

    凤无惜道:“昔日毁去剑府,我本以为再无执剑之日。”

    “有剑心,便能执剑。”长孙仪笑道:“我认识一个人,没有剑府,却成了剑道最顶尖的存在。”

    “是那位云虚剑尊吗?”凤无惜有所耳闻,她收起含翠,道:“我想,你若是莲华圣尊转世,恢复记忆后,或许……不会是我认识的那个长孙仪了。”

    “不过现在,”她道:“我知道,你并没有变。”

    长孙仪笑了笑:“我始终都是我。”

    只是不同的人,看到的不同罢了。

    凤无惜不再追究这个问题,肃声道:“你要我帮什么忙?”

    长孙仪目光落在陈渊峰的方向,负手,神色微敛,一双澄透的琥珀色瞳孔竟在此时看不分明。

    来赌一把吧。

    “人人都认为我们终有一日要站在对立面……我不想让他们失望。”

    长孙仪慢慢合起折扇,脸上神情难测。

    “那么,我只好请你,与我决裂——”

    第78章 闭关

    缀天峰上, 云雾缭绕。

    基本被长孙仪猜出了所有计划, 想要再在她眼皮下继续进行已是不可能了,蔺如霜支着额头, 愁眉不展。

    清歌在不远的石桌上嗡动,童稚的话音里难得带上了安慰:“主人那么聪明, 肯定有办法的, 她这次转世你不是也没有料到吗?”

    “……”

    蔺如霜没有答话, 指尖自圣剑身上划过时不经意划破手指, 好在及时反应过来, 只划破些许皮肉, 渗出几颗血珠。

    然而,他心中却骤然一惊,长身而起,眉心打成了个死结。

    为什么总觉得不安?

    清歌本来自弹自唱得开心,却和蔺如霜同时有了异样的反应, 整个琴身竖起, 跳到蔺如霜身边道:“我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我刚才感应不到主人了!”

    蔺如霜指尖掐动, 可是这一刻他只算到一片空白, 却好似被人蒙蔽了天机——当世能做到这一点的人,除了长孙仪,不做她想。

    她要干什么!

    来不及细思, 银发在风中一动, 人已奔出。

    “怎么了?”

    略带疲惫的女声响起, 蔺如霜还未行到一半,眼前已出现长孙仪身影,紫衣女修一手握着折扇,一手负在身后,正往星落峰上行去,见瞬行的黑色身影在眼前停下,她笑了一笑,问道:“你这是打算去哪里?”

    蔺如霜目光仔细地从她面上一寸寸打量而过:“方才你做了什么?”

    不等长孙仪回答,修士敏锐的五感已察觉不妥,他眼神一厉,冷声道:“你受伤了!”

    山风送来腥甜的血气,蔺如霜眼神下滑,落到她染血的袍角上,黑衣上纹路隐现明光,他微微抬手,却被长孙仪按下。

    长孙仪无奈地看他一眼:“你装傻不好么?”

    “如你所见,”她叹了口气,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到蔺如霜面前:“我方才同挚友割袍断义,受了点轻伤。”

    残破的广袖掩不住狰狞的伤口,一道新添的剑伤在修长白皙的手臂上鲜红刺目,难以愈合的伤口上不断渗出红色的鲜血,沿着手臂的线条一路滑到指尖,又从指尖滴落。

    “你——”

    “让你给说准了,”长孙仪垂下眼帘,蔺如霜看不清她此刻的心绪,只听得她淡淡道:“‘饲’族的确善于伪装,我本就不该寄望于简薄的人心。”

    人心易变,谁能猜得准呢?

    “……”明明提出要长孙仪戒备凤无惜的人是他,可是看到长孙仪真的与凤无惜反目成仇,蔺如霜也无法松下这口气。

    他定定地看了长孙仪一眼,握住她受伤的右臂,微凉的指尖落在伤口上方,源源不断的灵力自指尖逸出,熟悉的灵气蹿入体内,修补着苍白指下狰狞的伤口。

    “以凤无惜如今的修为,不可能伤得了你。”蔺如霜声音微凉:“你留手了?”

    蔺如霜移开指尖,伤处已止住血流,长孙仪收回手,半侧着脸,神情淡淡。

    “毕竟相交多年,情谊难消。”长孙仪道:“这一剑,正好与她一刀两断,互不相欠了。”

    她说着,苦笑了一声:“本来在你面前信誓坦坦,说自己相信她,结果却正好相反。我本不欲你知道我的失误,这才干涉了天机,隔绝了清歌的感应,不过……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蔺如霜,我没有你想象的这么完美,我也有看错人、做错事的时候。”

    “长孙仪……”欲要安慰,又不知何从安慰,蔺如霜眉头始终不得舒展:“凤无惜——”

    凤无惜三字,字字杀意凛然,长孙仪感知蔺如霜心意,眼帘一抬,正色道:“我放她出了昆山,就当是还她昔日助我离开昆山的恩情,你也不必替我追究,待到下次战场相对,我绝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蔺如霜怔了怔。

    长孙仪不再看他,自顾步向星落峰,即使已算不得昆山之人,但长孙仪的洞府始终保留在道灵元君洞府之侧,灵气浓郁。

    “劳烦你和又晴她们说上一声,我须闭关一段时间,让她们这段时间将昆山之事通知其余四门,另外……暂时不要和‘饲’族对上。”

    “曦光身体的事情,我也交给了信月。”

    “至于昆山这段时间的安危,就麻烦你了。”

    “轰隆”一响,洞府阖上,眼睁睁看着石壁落下,蔺如霜在原地静静站了许久。

    长孙仪有事托付给他,他本应感到高兴才对,但是……她出手遮蔽天机,真是因为不想让他知道她看错了人吗?

    凤无惜……

    蔺如霜目光一收,终于离去,他习惯于相信长孙仪的计划,未曾发觉,石壁之后,紧紧倚在墙上的长孙仪骤然放松了紧绷的身躯,顺着石门滑落,跪倒在地。

    压抑许久的腥气不断上蹿,长孙仪喉头一甜,刹时喷出一口鲜血。

    身边渐渐化出一道黑色的身影,在身影出现瞬间,洞府中赫然充满了死气,唯有她右耳鬓边一朵半绽的浅黄色彼岸花是唯一鲜活的气息。

    长孙仪再度抬起头时,琥珀色双瞳中已然充满了阴郁的气息,周身更是缠绕着源源不断的黑气。

    手臂上原本愈合的伤口重新裂开,这次滑落的鲜血泛着浅色的金光,然而,圣气浩然的金色之中,却又隐隐缠绕着些许猩红的颜色。

    黑衣女修弯下腰,是一个恭敬的姿态。

    长孙仪闭上双眼,抹去唇角血迹,声音沙哑:“平生,麻烦你了。”

    “是,陛下。”

    如果卫恒身在当场,必然惊掉下巴——明明说好的只是一具傀儡,此刻竟然有了自己的意识。

    *

    “饲”之一族的所在,并不如凤无惜想象中那样阴森可怖,而恰恰好相反,掩映在群山峻岭中的宫殿十分宏伟,宫门宫墙相对排列,气势壮阔。

    凤无惜浑身浴血,踏入这所宫殿之时,神情平静,眼神里似乎还隐隐透着嘲讽。

    高高丹陛上正坐着高冠博带的青年,青年笑容灿烂甜蜜,看起来十分无害,只可惜丹陛两侧分列的“饲”族中人皆呈洞洞属属之态,使人对他丝毫轻视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