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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以往老夫人每天都要来金佛前拜一拜,念念经的。今天起的太早,之后就直接出了门,俞文意离开之后,俞老夫人却总是静不下心,眼皮子跳一阵歇一阵,搅得她是心烦意乱,这才赶紧喊着张妈过来小佛堂里坐坐。

    张妈给老夫人燃了香,老夫人接过,虔诚的拜了拜,口里念念有词,基本上都是为俞文意求平安,求仕途,保家业的那些话。

    小金库里的童玉青听得是暗暗冷笑,就俞文意那样的草包,要不是有俞家的钱财支撑他能做得上什么官?等她斗倒了俞家,看俞文意还有什么平安,还有什么仕途和家业!

    “张妈,今天有人来过佛堂?”

    正在念叨的老夫人突然停了下来,冷不丁的这么一句话把童玉青吓得后背一凉。

    “没有,就我进来过,连小菊都是在外头等着的。”

    老夫人点头,看着门口说:“你去把门关上。”

    童玉青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莫非老夫人想要来小金库里清点账目?她咬牙,捏紧了一支落地的箭羽。她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这两人真的进来了,那就干脆拼个你死我活!

    就算没还给陈家清白,她也要让梁金凤赔了那条狗命!

    张妈走过去刚刚把门给掩上就听老夫人说:“我这心啊,跳的厉害。张妈你帮我琢磨琢磨,是明天的大寿办不得,还是文意的官职又要出岔子?”

    张妈摇头,“老夫人带着公子回来的时候,奴婢就知道七王爷那边已经妥妥的了,公子的官职一事必然出不了岔子。要是其他岁数的大寿就算了,明日可是老夫人你的六十大寿,不办不行。另外也吩咐下去了,明日一早就在府门口施粥做善,老夫人明日只要露下脸就可以。最近府里这么多事儿,来点儿喜气冲冲晦气才好。”

    听了张妈这两三句话,老夫人的心里才舒坦了一些。叹了一声,又不放心的说:“可我这心,一直跳一直跳。”

    话音刚落,老夫人的那双眼睛就瞪了起来,厉声问:“童玉青呢?”

    “老夫人安心,那门昨天就锁起来了。明天大寿,老夫人你邀的大都是女眷,男客门都在前院的堂厅里,没人会想起那边的事情。就算有人问起……奴婢已经知会过府里的人,若是有人问起,就说进来二爷身染重病,大夫说会传染……”

    “嗯,这样才好。”老夫人颔首,皆是满意。

    老夫人心情大好,又叫张妈拿了本佛经来,跪在佛前念了起来。一墙之隔的童玉青磨着后牙槽,明明就是个恶人,偏偏要做出一副善人的嘴脸来,但是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又是这么的狠辣。

    陈家三十二条人命的惨死,还有下药毒害俞翀的事实,无一不是跟她有关,怎么她还能这么问心无愧的面对那尊金佛!

    佛经念到一半,老夫人突然就停了下来。张妈伸手过来将佛经拿走,又准备将她扶起来,老夫人却一摆手,怔怔看着佛像说:“以往就算再有烦心的事儿,只要念念佛经就会好一些。怎么今日……张妈,你说我是不是作孽太多了?”

    “老夫人说的什么话,老夫人宅心仁厚……”

    “别说好听的。”张妈的话还未说完,老夫人就直接冷声打断。“我当初做过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宅心仁厚?这些话听着我都觉得可笑。”

    张妈哑口无言,只能闷着脑袋装糊涂。

    老夫人气哼了两声,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等大寿之后,你将那些礼都轻点轻点,觉得好的就丢这后面去,那些不好的就像是以前一样那到京城外卖了,银子全都换成银票。上次送过七王爷的那幅陈墉作的画我看着七王爷倒是挺喜欢,一直挂在书房里。我记得里头还有一幅美人出浴,你进去找一下,大寿完了再给七王爷送过去。”

    张妈应了一声,接着就听见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

    童玉青的手骤然抓紧了身边的画卷,目光死死盯着石墙。

    就在张妈的手快要触碰到那尊金佛时,老夫人突然抓着她的手。“算了,我这本经还没念完,别惊动佛祖了。那幅画,等大寿之后再找吧。”

    “知道了老夫人。”

    童玉青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整个人差点儿支撑不住的瘫倒在地上。目光一扫身边的画卷,她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带上了一层雾气。

    陈家与俞家不同,两家虽是跑商起底,但是她祖父却被人赏识进了朝廷做了官。祖父把希望都寄托在了父亲身上,可父亲却只爱作画,无心朝廷。年幼的她记得,祖父为那些画大发雷霆,还烧了好些,可把父亲心疼坏了。

    她虽然不知道这两幅画是怎么落到俞老夫人手里的,可她明白,这是陈家的东西,是父亲留在这世上的唯一的心血了。

    成子睿手上那一副,她总有一天是要要回来的。就算是拿不出来,她也得毁了它!

    听见外头关门的声音,童玉青才知道俞老夫人已经回去了。

    低头看看怀中的俞翀,见他下巴处沾染了些血渍。她细心的把那些血迹擦干,慢慢的竟有些舍不得放手了。

    当初她没把这个人放在心里,再好看的脸也就只是晃眼一过。可今天的她才后知后觉,原来俞翀竟然长得这么好看。好看的她想要把这个人占为己有,好看的她想要跟这个人过一辈子。

    手掌贴在他脸边时才发觉他的身体竟然这么冰凉,童玉青赶紧的把外衫脱下来给他盖上,又担心他的身体会受不了冰冷的地面。

    可看看面前的多宝格,除了一无是处的宝贝,根本就没有再给俞翀取暖续命的东西了。

    一股寒意布满了全身,她打了个哆嗦,看着怀中的人,干脆直接躺下,将她抱得紧紧的……

    已是深夜。

    庆安已经在院中站了许久,不管是院门还是厢房,始终都不见动静。一颗心陡然一沉,他抿唇,回到自己屋里换了一身深色衣裳,熄了屋里的灯,闪身进了厢房。

    童玉青冷得只打哆嗦,迷迷糊糊中又觉得稍微暖和了些,她下意识的就往里靠了靠。

    嗯……

    一声闷哼将她惊醒过来,她猛地睁开眼睛,抬头就瞧见俞翀那双深邃的眼眸,鼻子一酸,不争气的就哭了出来。

    “嘘!”

    俞翀将手指搭在她的唇上,一双眼睛瞟着石墙那边。

    是脚步声!

    相比之前进佛堂的俞老夫人,这次童玉青竟然有了心安的感觉。目光定定的看着难得显露冷峻的俞翀,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就停在了石壁后面。童玉青浑身一个激灵,她知道,石壁后面就是那尊金佛!

    她突然就紧张了起来,两手紧紧的抓着俞翀的衣服。俞翀却在她耳边低笑了两声,“青儿,扶我起来。”

    童玉青从他怀里起来,速度极快的攥着支箭羽,大有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俞翀将她的手摁在掌心下,“别怕,是庆安。”

    她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了庆安的存在。以庆安对俞翀的紧张和在乎,这么长时间不见他回去肯定是会找来的。再看俞翀这么笃定的模样,她提起来的心又放下了些,却还是带着几分警惕。

    俞翀摩挲着身上盖着的外衫,上头还带着她的味道,浅浅淡淡,却格外的好闻。他不舍的将外衫取下重新披在她的身上,“穿上,一会儿庆安要是看见了,我会不高兴。”

    童玉青还未有动作,密室就被打开了。庆安快步闪到里头来,一眼就看见了俞翀身上的伤。

    “你受了伤?”

    庆安脸上全是紧张,拉开俞翀身上早已被血浸染过都已经发硬的布衣,借着夜明珠的光看着伤口上绿色的粉末微微一愣。

    “有毒?”

    童玉青眼角一抽,“那是止血的东西。”

    两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就放在了地上的那幅画上,上头出浴美人的一半纱衣早已变成透明。画作落款为陈墉,是陈家的人!

    俞翀早就听说过陈家儿子将花草制成燃料的事情,也知道她其实就是陈家的女儿,自然没有显露出太过惊诧的模样。

    庆安触碰到俞翀早已冰凉的身体,拧眉将他扶起。“我先带你回去。”

    俞翀摇头,招手让童玉青过来。等她来到自己身边后,又对庆安说:“我在这等,你们先把这些东西复归原位,别叫人看出破绽来。”

    庆安看着满地的狼藉,有些头疼,可事情耽误不得,必须得在天亮前离开。

    第051章 寿宴

    童玉青也知道越耽误俞翀的伤就越发的严重,赶紧的背过身去穿好了外衫。刚转过来正要上去帮忙,就被俞翀拦了下来。他脸色更显苍白,几乎是直接扑到她的身上来。“你搀着我点儿,让庆安一个人弄吧。”

    她这才发现原来庆安已经将地上的狼藉都清理了大半,每隔几步就分出几支箭留下。这样一直走到刚才挂着画卷的地方,箭刚好分完了。

    她真惊愕庆安的这份本事时,又见庆安跨着独特的步数靠近石壁,从墙根起一点点的开始探索着,直到触摸道某一个点,石壁上突然弹出个卡槽来,他便将那分好的箭都放了进去。之后又走到另外一面墙,先是用同样的方法试了试,找不见卡槽后又重新从上头开始探索,又发现了机关。

    就这么两遍后他似乎就找到了规律,速度极快的就将类似战场的密室给收拾了赶紧,一如他们当初进门时的那样。

    童玉青是看得目瞪口呆,庆安竟然还有这种本事?

    身边的俞翀看出她的惊讶和疑惑,浅笑道:“庆安被送过来时我就发现他对这种事情特别好奇,就找了些这方面的书给他看。当时也不知道他能学成什么样子,没想到竟然已经这么厉害了。”

    童玉青从俞翀虚弱微喘的话里听出了欣慰满意,黎国太子的儿子,又怎么可能是庸碌之辈。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地上沾染上的血迹发愁道:“这些怎么办?”

    庆安正好走过来,从怀中掏出个小药瓶来,在有血迹的地上撒上了些药粉,之后蹲下身子吹走多余的药粉,惊异的是那凝固在地上的血迹也跟着多余的药粉一块儿消失了。

    简直见了鬼!

    “这东西这么好,是不是能毁尸灭迹?”

    庆安沉着脸的将药瓶收好,“血迹太少暂时掩饰一下而已,毁尸灭迹的化尸粉……”庆安突然直直的望着她,眼神晦暗不明的道:“七王爷那边有的是。”

    童玉青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连俞翀也是微微皱眉。

    “东西拿到了?”庆安问的理所当然。

    俞翀颔首。

    庆安的脸色这才稍好了一些,“你身上的伤耽误不得,先回去吧。”

    不知道触动了哪里,密室的门一开,庆安缠着俞翀就出去了。童玉青拾好那幅画,又顺手将那个夜明珠揣在了怀里,赶紧的跟着离开了。

    庆安搀着俞翀,一路上还要避开俞府家丁,冒险又吃力。童玉青紧了紧怀中的画,咬咬牙,将那卷画别在后腰上,上去搀着俞翀的另外一边,让庆安先到前头去打道,他们在后头跟着。

    一路上除了避开过几个守夜的家丁,有惊无险。揣着俞老夫人小金库里偷来的东西,明明这东西应该是属于自己的,童玉青还是有些做贼心虚。俞翀渐渐没了体力,几乎整个人都是靠在她身上的。

    提心吊胆的在密室里过了一整天,此时的童玉青也没了多少力气,可看着前头谨慎小心的庆安,她又咬紧了牙,努力的撑着俞翀的身体。

    看着庆安走到俞府的下人房时,童玉青还是紧张了一下。可又看他走进了柴房,掀开了地面上的暗格后,她才明白原来俞府里另有乾坤。

    回到院子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亮了,童玉青小心的将俞翀放在床榻上,庆安又在那边翻箱倒柜的找药。

    “你去厨房烧热水,这里交给我。”

    庆安不客气的将她摒除在外,动作熟练的帮着俞翀处理伤口。染了血的衣服被扔在了地上,光是那些血迹就足以让童玉青心惊。路上由她搀着的时候,她还能听得见他的呼吸,感觉得到他的体温,觉得这个人还活着。可现在他就这么安静的躺着,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根本就像是个死人。

    童玉青如鲠在喉,要不是她,俞翀也不至于这样。

    “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她如鲠在喉,看着庆安手上不停动作,忍不住的开了口。“你轻点儿,别弄疼了他。”

    庆安回头狠瞪她一眼,愧疚自责狠狠敲击着她,她没出息的逃避似的躲开了。

    等她端了热水来,天色已经大亮了。庆安坐在床沿上,垂着脑袋一声不吭的样子吓得童玉青狠狠打了个寒颤。手一松,盆里的热水洒了她一脚,却不觉疼痛。

    “他怎么了?”

    被动静惊得一跳的庆安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去,“他还没死呢,你这是做什么?”

    童玉青一怔,忽的笑了起来,嘴上笑着,眼泪却啪啪的掉着。庆安愣了一下,有些别扭的把目光给收回来。“哭什么?你这一身全是血,赶紧换掉,别叫人看见了。”

    说罢,自己就走了出去。错身经过她旁边时看见地上还散着热气的水渍,又瞥见她湿了的鞋袜,拧眉道:“烫伤的药膏在柜子最里头绿色那一瓶,自己去擦吧。”

    童玉青罔若未闻,进了屋就直接来到了俞翀的身边,见他脸色已经好了许多,才终于松了口气。

    心情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她在床榻边上恍惚了片刻,这才想起来要把身上的衣服给换了。转到屏风后将染了血的衣服脱掉,低头看见脚背上早已泛红一片,这才后知后觉出疼痛来。简单的换了一身衣服,光着脚面的就走了出来。刚给脚面上好了药,就听外头热闹一阵。

    童玉青冷笑,她倒是忘记了,今天可是俞老夫人过大寿的日子。

    此时的俞府热闹不已,下人们一大早的就都发了赏钱,此时个个都挂着喜意。俞府门口早早的摆开了施粥的桌子,老夫人在许书媛跟俞文意的搀扶下在外头意思意思的走了一圈。俞文意安排了几个会说话的乞丐,一通好话说完后,老夫人眉开眼笑的又撒了一把铜板,叫人一窝疯抢。抢完吃完以后,都把俞老夫人当成了活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