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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正德急了,挠挠头:“奴才也不知晓,是程大夫吩咐小的过来叫您的。”

    “程大夫怎会在侯府?”谢芝蹙眉,察觉到确实有事,疾步走在了前头。

    左四姑娘晕倒后被送到了厢房内,程大夫的医馆就在侯府附近,他很快便被传唤到府内替左四姑娘看诊。这一诊却诊出一个惊天秘密,原来这还未出嫁的左四姑娘已珠胎暗结,只是月数较小还未显怀,没想到顶着秋阳晒了一上午便承受不住,晕倒过去。

    这未出阁的姑娘与人私通有了身孕简直乃天大的丑事,程大夫看诊之后只得如实回答,现下房内在场的人都知晓了,那左四姑娘更是嚎啕大哭,偶尔从嘴里冒出些许字眼引起了程大夫的注意。

    原来在近段时间,枢密省又填了一桩采花贼的案子,但这采花贼有所不同,专挑富贵人家的待嫁姑娘下手,骗财骗色。且还是团伙作案,以前常在靳朝富庶城县活动,近来听说到了京城,谢芝一直小心提防,前来赴宴也是为了告知叶秋嬗防范此事,没想到还歪打正着碰到了一名受害者。

    程大夫察觉到不对劲,但又不敢确信,只得唤了谢芝身边的小厮去将他寻来。

    谢芝到时,厢房门前围了好些人,里头还听得到左四姑娘的哭嚎,好生凄惨。但这丑事一时半会儿还没走漏出来,众人仍蒙在鼓里。

    叶秋嬗便在这群人之中,她方才刚巧坐在左四姑娘身旁,当时便觉察到她的不对劲,虽然有所猜想,但终究不敢确信,直到见程大夫神色凝重地出来,才算是明确了自己的猜想。原本想绕到人少的地方过问过问,却见程大夫背过众人又火急火燎地找到谢芝的小厮,而后没过多久,谢芝便赶来了。

    叶秋嬗直觉此事没那么简单,是以自谢芝来后,便一个劲儿地朝他使眼色,想让他注意到自己。

    谢芝当真还就注意到了,一群人中,总是能最先瞧见她。正冲他眨眼睛,神情带着少有的娇俏。他立即撇开眼,看向程大夫,后者则低声冲他汇报发现的疑点,可谢芝发现,不论他如何集中精力,这话语便像是耳旁风吹过,丝毫吸引不了他的注意。

    忍不住又侧头看向人群中,那人还在翘首以盼。

    他这才明白,何为情非得已。方才想了半响,终于说服了自己不合适。如今不过是人家眨眨眼睛,他便又有莫名其妙的信心从四面八方卷土重来。

    谢芝不由得想起百花宴时,自己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先立业再成家,谁会料到命运弄人,半路杀出个叶姑娘来……如今想起,简直自行打脸,不过他反而乐在其中。细细想来,所谓誓言,不过是当时义气,沦为后来笑谈罢了。

    他低笑出声,程大夫见此一怔,“谢大人?您可有在听老朽所言?”

    “咳、烦劳程大夫再说一遍。”谢芝迅速正色道。

    作者有话要说:  sorry     _(:3ゝ∠)_

    第58章 殊途同归

    侯夫人寿宴出了左四姑娘这等丑事, 虽则没大肆宣扬,但在场众人或多或少地有所猜测。左家的人白着脸将左四姑娘接了回去, 剩下的人则继续开宴,不过风平浪静之下都是心照不宣。

    谢芝则从左四姑娘走了之后便不见踪影, 让叶秋嬗存着一肚子的疑惑也没处过问。

    宴后,叶家三姊妹随何氏回府,叶秋嬗一心关切叶秋妙有无进展, 并未发现自家继母正悄然打量着她, 分明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却说叶秋嬗同孟玄仪去找大夫看脚,叶秋妙独自一人竟还十分上道,与众贵女一道探讨诗词丝毫不会怯场,不禁让女宾席对她刮目相看, 连带对岸的才俊也多了几分好奇和欣赏。

    只可惜运气不好, 还未大展身手便被左四姑娘的事给搅了,而后也没有更好的机会露面,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左四姑娘身上, 如此一上午,算是白忙活了……叶秋妙不禁有些气馁。

    叶秋嬗则心态极好地安慰她:“妹妹不要急, 此事不可能一蹴而就,你第一次去是打基础,今后再去便事半功倍。”

    叶秋妙却皱眉焦虑,“堂姐,我怎能不急,爹爹只给了我一月时间, 若我到时还未找到夫家……”

    叶秋嬗也蹙眉,沉吟半响,拍了拍她手背,“没事,母亲那儿定然有办法。”再不济,还可拉下颜面到媒婆那处知会两声,京中单身男子多如牛毛,也不怕找不着夫家。

    叶秋嬗有心去何氏那处帮叶秋妙过问过问,于是寻了一日空闲,只身一人到何氏院子去。

    恰逢何氏正在练字,见她来了也丝毫没表现出惊讶,只是将刚书写好的字摆在她的面前,开口道:“瞧瞧,这是谁的字。”

    叶秋嬗看着满篇隽秀有力的字迹,差点将‘谢大人’三字脱口而出,顷刻反应过来,呐呐道:“母亲该不会是在效仿我的字吧?”

    何氏不言,只是紧盯着她,倏尔才勾唇一笑,将纸拿开去。

    “是啊,我瞧你书法进步如此之大,字体更是与先前的大相径庭,便有些好奇你练的哪家书法,可是找来找去也没瞧见有类似的大家字体,实在纳闷,难道我家姑娘自创了一体不成?”

    “母亲说笑了,我这字比起大家简直鬼画桃符,难登大雅之堂,更不值母亲品鉴。”

    何氏笑,“但我瞧着你这字倒是自成一体颇有风骨,不过就是有些奇怪,看着倒不像女子所书……”她话中意味深长。

    叶秋嬗心头咯噔一声,暗叫糟糕,也不知何氏是不是察觉到什么,这般故意试探,这字真是她一大疏漏。

    她尚且还蒙在鼓里,并不知谢芝已向她母亲表明心迹,何氏何其聪慧之人,见微知著。瞧见谢芝说起‘叶姑娘’时那副熟稔亲近的语气神情便知他俩私底下必然有更多接触,再思及前段日子叶秋嬗神龙不见尾,更加猜测是与谢芝私会去了。

    何氏本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但她知晓了左四姑娘的丑事,担心叶秋嬗也像她一般做傻事,便少不得开口提点两句。

    思及此,她又一派轻松地问道:“前日侯府宴,秋嬗可有钟意的才俊?”

    忽然便转到这话题上,且还如此直来直去,叶秋嬗难免羞红了脸,瞠目结舌。暗道今朝母亲是怎么了,像是在试探什么又像是在真心关切,令她好生困惑。

    “母亲,我、我怎敢逾矩去相看男子,婚姻大事还不全凭您和爹做主么……”

    “其实也并非这般死板,你若瞧中了谁,两家门户又相当,如此两厢情愿,可比盲嫁盲娶好得多。我说一句话你可别见怪,你爹此人行事刻板,他瞧中了谁,并不代表你便必须嫁给谁,终身大事还是要自己情愿才能和睦。你爹有什么决定从未跟我商讨过,不过我也能猜出他看中了谁,稽央此人的确良秀之才,但他如今已归属岭南候羽翼之下,若真入赘咱们家,便是将叶府也一并拉入了党争之中。叶府好不容易做到如今谁也不靠独树一帜的地位,实在没必要牵扯到泥沼之中……”何氏顿了顿,好似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又合上嘴。

    叶秋嬗默默听着,并不知原来自己继母暗地里对朝廷党争之事如此了解,一双眼却往高处瞟着,额上沁出冷汗。

    皇上派来的暗卫就在暗处监视着她们,何氏这一席话必然叫他们听了去,若是让皇上知晓了也不知会如何做想。但她却非常清楚一事,她的婚事不是她爹娘或者她自己能做得了主的,唯一能做主的只有那座上天子……

    何氏见她神色有异,还当是没听懂她的话,叹息一声又道:“母亲与你说这么多,便是想告诉你,你尚且年轻,还不急着出嫁。左四姑娘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一些风声吧?可莫要一时糊涂学了她,女子总归是要多爱惜着自个儿的好。”

    叶秋嬗挑眉,更加莫名,听何氏这意思,是怕她与稽央有染?亦或是谢芝?思来想去也不知是何迹象让她产生了这等误会,一时哑口无言。

    但这事本就越解释越显得心虚,她干脆装傻当做没听懂,而后也无心向何氏过问叶秋妙的事,告退之后,窘着脸回到自己院子。

    叶秋妙与她丫鬟出门采买胭脂去了,落亭苑内没有谈心之人,叶秋嬗落得清闲,索性解了发髻洗漱一番蒙头大睡。

    谁想到,睡梦中还不让她松快,直梦到满目的艳红,喜气冲天。身旁奴仆一口一个‘姑爷’地唤着眼前面目模糊的男子,他们两人喝过交杯,而后掀盖头。

    这男子依旧面容模糊瞧不真切,直到他柔情蜜意地唤了一声——“秋叶”

    “……!”

    叶秋嬗不是被惊醒的,而是被羞醒的……

    两颊滚烫,坐起身来呆若木鸡,难以相信自己竟在梦中对谢大人意淫了一番,这之于未出阁的女子来说完全是丑事,而对于向来刚正不阿的谢大人来说也是完完全全的亵渎啊……

    叶秋嬗觉得自己要完了,竟不知不觉成了望嫁的怀春少女,捂住脸十分无助。

    她正羞恼不已,叶秋妙刚巧回府来,一进门便由丫鬟搀扶着,右脚一瘸一拐地走进来……

    叶秋嬗见此也顾不得自己的异样了,忙起身上前关心。

    “妹妹这是怎么了?上街崴到脚了?”

    她对腿脚不便尤其敏感,好在叶秋妙一脸轻松并不见疼痛之色。

    “堂姐不必担心,只是在逛铺子的时候,差点被一马车撞到……”

    叶秋妙说得轻描淡写,叶秋嬗却着实一惊,“被马车撞到还算小事?谁家的车夫这般不长眼睛?那你的脚便是因躲避马车伤到的?”连问几句,她又沉着脸转向叶秋妙两个丫鬟,厉声质问:“还有你们,怎么不将姑娘照料好?若是真被马车撞到了,看你们俩如何交代!”

    叶秋嬗是关心叶秋妙是以责之切,两个丫鬟少有见她这般发火过,吓得一憷。

    叶秋妙却拉住她,“堂姐,莫要为这些小事气着自个,我如今不好端端的么?”

    “你这是运气好,第一次上街便遇着此事,当然要好好教训她俩,不然以后再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她们也不长记性。”

    两个丫鬟听她如此说,俱是跪了下去,连连告罪。

    求饶了半响才被叶秋妙打发出去,两个丫鬟刚走,叶秋妙便拉住叶秋嬗,神色中隐有欣喜和小女儿的羞赧。

    “堂姐,你猜猜我是如何躲过马车的?”

    叶秋嬗展颜一笑,叫她猜东西那不是伸手就来么……她凝神听叶秋妙心声,有所发现。

    “难不成是遇到了一个乐于助人的翩翩公子,将你救了?”她已知答案,故作揶揄。

    叶秋妙果真惊讶,继而红了脸。

    “堂姐你该不会是个天眼通?还真就被你给猜中了。”

    她早与叶秋嬗互通了秘密,现如今对男女之事已无所忌讳,很快便将她今日所遇悉数透露出来。

    叶秋嬗耐心听着,知道了事情原委。原来是一位姓花的公子,在危急时刻将叶秋妙推开,让她免于受踩踏之苦,虽则不小心崴了脚,但好在人没大碍。

    那位花公子也是个仪表不凡、着装富贵之人,还出手阔绰地替叶秋妙付下诊金,叶秋妙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两人互通了姓名,才互相告辞。

    叶秋嬗听此,心说这可不就是一出经典的英雄救美戏码么……再观叶秋妙谈及此事粉面含春的模样,想必对那花公子也是极为欣赏,叶秋嬗替她高兴,但同时也替她深思熟虑,遂开口问:“那花公子可有说他家住何地?”

    叶秋妙点头:“花公子说他家里是做粮食生意的,就是京城人士。”

    叶秋嬗在心头默默记下,又关心了叶秋妙的脚,待到晚间,便吩咐庚太妃所赠的其中一个奴仆去打听。果真打听到京城中的确有一户花氏,做粮食生意,米铺子在京城有好几家连锁,也是皇商之一。花家府上有四位未成家的公子,听闻各个仪表不凡,且都年轻有为,想必叶秋妙遇到的那个花公子便是其中之一。

    如此打听一番,叶秋嬗也安下心来,花家虽不入仕,但好在是皇商,与叶家算是门当户对,若她堂妹真嫁过去,也不会受欺负,且总比在江南找户人家嫁了好。

    叶秋嬗觉得两人有缘且和洽,便有心撮合。于是领着叶秋妙越发频繁地出府游玩亦或是参加宴席,想要为他二人制造机遇。

    而枢密省那头因采花贼一案无暇顾及,她权当放了个长假,没消息过来,她也因那个梦而羞于与谢芝见面,于是就这么抛之脑后。

    没想到却殊途同归,两头撞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鼓励,爱你们么么哒(づ ̄ 3 ̄)づ

    第59章 殊途同归(二)

    说来也算有缘, 叶秋妙还真就和那花公子再次遇到了,按她所述, 那花公子对她表现出好感,但碍于两人身份, 没说几句便又分开。

    不过这次却有所不同,那花公子在听说叶秋妙家中是做水路运输生意后,欲邀她同行出游, 想和叶家合作, 将自家的粮食生意做到江南去。虽则借口说得冠冕堂皇是商议两家生意再兼报恩,但叶秋妙始终自矜自持,还是婉拒了,那花公子也不气恼, 报上自家行程, 约定了叶秋妙若有事随时可到此处寻他。

    叶秋嬗听说后,觉得她做得很对,叶秋妙也是心生欢喜, 萌生出一丝希冀。她随即修书一封让人带去江南老家给她爹,书中言明花公子之事, 这刚好是个契机,探探她爹的口风,若是觉得满意,再发展发展也无妨。

    等了几日,有了回信。叶秋妙展开看了,果真允了, 很是欢喜。叶秋嬗也替她高兴,其实她早已猜到叶秋妙的爹必然会答应,商人本就唯利是图,这么一个发财的机会,他怎可能错过。

    叶秋妙有了她爹的准许,行事也没那么多顾虑,出府去寻到花公子,将此事告知了他。两人又座谈一番,花公子向叶秋妙言明与叶家合作是他一人之见,目的是想通过开拓市面让自己在花家谋得一席之地。

    花家四个儿郎,各个都对家主之位虎视眈眈,少不得要竞争一番,叶秋妙对此深有感触,听他说道自己的理想抱负,俊雅的面貌愈发意气风发,令她隐隐动心。

    与此同时,叶秋嬗也去何氏那头透露了些风声,何氏立即让府内罗管家去花家米铺采买粮食,顺道打听打听花公子此人,结果自然令人放心。

    叶秋嬗便任由叶秋妙与那花公子接触,只见她每出府一次回来时愈发春风满面,叶秋嬗便知她与花公子已经相处得十分融洽,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见花家迟迟不上门求亲,又狐疑起来。

    将自己的顾虑直接向叶秋妙挑明,换的她一阵愁思,叶秋嬗无意打击她,只暗自出主意。

    随后两日,她都让叶秋妙呆在府中,哪里也不去,与那花公子切断联系。他若真心在意,必然会着急难耐,届时她再以堂姐身份上去提点一二,有心人必然能领悟,若是无意那便可劝叶秋妙就此止住,也能留下自个儿颜面。

    叶秋妙对她堂姐的话言听计从,在府中焦急地呆了第三日,叶秋嬗才戴了帷帽领着茉香和叶秋妙的丫鬟上街了。

    据叶秋妙所说,那花公子时常在凌云酒楼附近出没,那处并不属于京城繁华区,沿街铺子的生意都十分惨淡,且花家并没有祖业设在此处。叶秋嬗对此存有疑虑,遂问叶秋妙,她也曾问过花公子,却道是他为了发展花家的生意,特地到此踩点,想将这条街也购置到花家产业之下。

    这理由尚且说得过去,叶秋嬗却始终有些心神不宁。

    直到她上街,才发觉这心神不宁并非全无道理——她竟碰到了秦湘等人。

    便在那凌云楼附近,叶秋嬗从马车上下来,街对面也有一个女子从马车上走下,两人打了个照面。

    叶秋嬗讶异,对面的女子着一袭雅致襦裙,盘的是双螺髻。娇容略施薄粉,这素净的打扮却挡不住一双媚眼的顾盼生辉,可不就是那媚意入骨的秦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