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所有人原地休息，各种拿出干粮开始享用。季颜则站在最高处，眺望山下。离着阵眼还有一个山头，按现在这速度，想要到达，大概就要到晚上了。

    时间比她预计的还要晚，越是靠近阵心，对方的手段越多，也越狠。

    她不得不费心将每一个阵法破掉，不然，这些人根本带不进去。

    天越来越晚，时间来到晚上十点。

    季颜再一次抬手让所有人停下来，“再往前面，你们不能去了。”她对秦鹤年说道，这话更是对其他人说的。这一路下来，这些人，真的只有一个功用，那就是拖后腿。

    “我陪你一起。”

    季颜只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

    于是，他们一分为二，季颜拉着秦鹤年的手，慢慢往前走去。

    两人仅仅往前走了一步，一步之后，两人便直接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留下的人吃惊的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他们大胆上前一步，按着他们消失的地方走去。可任他们怎么走，甚至走出去更远，却并没有像他们两个人那样。

    与他们相隔不远的季颜和秦鹤年两人，他们视线里所看到的一切，已经跟之前大变了样。

    他们的面前，看到的是一个庄严肃穆的祭台。这祭台一看就是新搭建不久，祭台整体呈圆形，四周竖着二十八根柱子，每根柱子上，绑着一个人，有男有女。原来，那五十六个人，只需要一半，剩下的一半，应该是为了转移别人的注意力。

    而此时，这二十八个人，全都昏迷不醒，他们的手腕处，各被划了一道伤口，有血线，顺着柱子默默流淌。明明该是神圣的祭祀，结果弄得血腥气弥漫，怎么看都像是邪教。

    而在祭台中央，王伯庸盘膝坐在那里。他的四周摆放着各种法器，祭台周围，更有一个极其复杂的阵法。

    他们两人非常顺利的来到祭台前，但想要进入祭台，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献祭，已经开始了。

    运灵气于双眼，就见祭台上，那二十八个人上空，气场能量形成的四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正在起舞，那是最古老的献祭之舞，悲壮而传神。说得再好听，献祭亦是一种诛杀。从此以后，这世间真的就再没有四神了。这片土地将真正的归于人类，是好是坏，全由他们自己负责。

    而随着它们的舞蹈，有灵气正飞快的向这里涌动，慢慢汇聚到四神身体里，使得它们的体形越来越大，色彩也越发鲜明，且飞得也越来越高，似乎就要飞入天空，进入神界……

    季颜和秦鹤年两人安安稳稳的站着，既不攻击阵法，亦不想办法阻止阵法的进行。

    这样的举动，让祭台中央的人有些意外。因此，他难得的睁开眼，看着这让他意外的人。

    他的视线先是放在秦鹤年的身上，但下一刻，就落在了季颜的身上。“你们这两个小辈到是有些意思。”

    季颜正一一看那二十八个人。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每一个方向的七人里，竟各有一个异世之魂。她所认识的徐唯唯，正在其中。

    季颜视线下降，落在王伯庸身上。这一看亦是愕然，这个人，居然也是异世之魂。

    五个，再加上外面还有一个林语，就是六个。看来，宫九树的敌人，还真是不少。

    “王大师。”季颜对着王伯庸施了个古礼。

    “你不阻止我？”王伯庸好奇的问道：“我本以为这世间没有人能阻止我，可如果是你这小丫头的话，没准还能做到。”只是要付出的代价非常大。

    “我做不到。”她亦不想做到。“我很惜命，不像王大师这样，无所顾忌。”

    “哈哈哈，你这丫头到是挺合我心意。要是早些年碰到你，没准就收你为徒了。可惜，可惜，从此以后，天下将再无玄师。”

    这话让人无言以对，而且，似乎也没有任何必要。毕竟，她是要弄死他的。不过这一次，想要弄得他魂飞魄散，怕是不能了。

    时间已经快到子时，几人都有感应，一起抬头。祭台上方，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黑色的大洞，四神兽一起鸣叫着，它们飞舞的更加激动，不知是紧张还是欢喜。

    王伯庸立刻将灵力打入其中一个个法器中。那些法器共二十八件，此时一起飞起，各飞向柱上的一个人，悬在他们的头顶。王伯庸念了一会儿不知祷词，突的一连患的手诀打出。每一个手诀打在一件法器上，那法器立刻就会发出耀眼的光芒，在夜色下，如同真正的星辰。美极了！连那二十八个人，都给镀上了一层星光，让他们多了份神圣的气息。

    二十八颗星辰齐亮，光芒各射向其中一只神兽。神兽被星光牵引。一起向着那黑洞飞去。

    天欲取，谁能留？

    就在此时，季颜手一挥，将镯子里的法器拿了出来，飞快在身边摆出一个小型的诛杀阵出来，怒目金刚再一次出面。说起来，她本来还想着要去九玄街，多买些法器收着的。没想到用来用去，就用这一个。至于以后……只怕也就没有所谓的法器了。

    “鹤年。”她轻声的叫秦鹤年：“王伯庸也是那样的人，每个方向的第一根柱子上的人都是一样的。”该怎么做，相信秦鹤年明白。“我现在一次只能对付一个。”

    “颜儿放心，交给我。”秦鹤年立刻点头。

    祭台上，王伯庸突的开始哈哈大笑起来，整个人七窍流血着，他身上的灵气分成二十八股，连接在那二十个法器之中，此时已然跟着四神兽，一起进入那个黑洞。

    玄术师修炼，灵气可以让人延长寿命，保留生机。如今他身上的灵气越来越少，身体也快速的老化，更快速的失去生机。

    而头上，四神兽已经进入黑洞。只是那黑洞犹不满足，正在吸取祭台上的能量。

    季颜从镯子里拿出来一个锥子形的玉器，用灵气激活，猛的射向其中一根柱子。那柱子虽然在阵法里，可此时这根锥子却直直的穿了过去，射在一根柱子的中央。那本柱子并不多结实，竟因这一锥子，狠狠的晃了晃，从中间断成两截。

    这阵法在位置上的要求极其严格，这一动，整个阵法立刻乱了，也破了。

    “啪！”的一声，老天爷因为没能享用全部祭品，因而生气，所以直接甩了道雷霆下来。可也因为，剩下的这能量实在也不多了，因此这雷电并不多大。季颜直接硬抗了！

    第354章

    “轰！轰！轰……”一连九道天雷, 季颜被劈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秦鹤年直欲往上扑，却被一道力量，生生给震飞了出去。再想靠近，却想前进半步也是不能。

    九雷过后, 季颜先给秦鹤年一个相当惨烈的轻笑：“别担心，我没事。”边说边从手镯里往外拿药瓶子，将之前准备的药一股脑往嘴里道。幸好她准备充份，不然还真是麻烦。

    “颜儿？”秦鹤年终于能靠近了, 就要过来抱她。却被她生生阻止了：“别, 这里有阵法。”她指着自己的脚下，那是之前她布的阵, 将秦鹤年震出去的力量, 也是这个阵法。

    说起来, 老天爷手下留情了。毕竟真正贵重的好东西, 它已经享用了。对她的行为，于其说是惩罚, 不如说是表达它的不满而已。想着这世界意识想算计宫九身上的龙气。那它会想算计这些外来者的能量, 也就是情理之中了。她跟宫九两人好歹都是过了明路进来的，剩下的这些, 可全都算是黑户。它若当真吃了，也是白吃。

    这就是弱肉强食, 世界意识既然有意识，有私心又有什么奇怪。

    何况, 连布阵的王伯庸二十九个灵魂，其中五个的灵魂都非一般的强大，再加上他们的系统……这股能量，就算不能与四神兽相比，但也确实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对于世界意识来说，不管是四神兽还是天地灵气，都是它本身的。可这些却全都是外来的，它若是真吃了，才是真正的占便宜。

    现在被她劫了，它岂能高兴？毕竟，便宜没占到。

    秦鹤年巴巴的站在阵外，心疼的要死，却毫无办法。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力，不能帮她，也不能替她承担痛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苦……心痛到无以复加，心痛，身痛，头也痛，痛到了极至，突听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咔”的轻响，一段记忆疯狂涌入，它来得汹涌澎湃，彻底占据了他的大脑，却让他的身体，失去了行动之力。

    他正接受着那些记忆，看到他们变幻成不同的模样，看着他们之间的种种，去过那些匪夷所思的世界，看着他如何一点点的入侵她的心，最后终于获得她的爱……正心喜着。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力量，又将那记忆又给收了回去。他惊慌，想留，留不住。待他再想找时，却再找不到。之前感受到的那些，也再不复存。脑子里一片空白，让他心里更慌。

    季颜此时正盯着王伯庸，以至于并没有发现秦鹤年差一点就恢复记忆。

    “这是什么？”王伯庸整个人已成了血人，声音更加的苍老，带着虚弱。献祭已成，四神再不复存，天地间的灵气，也会随之溃散。他心愿得偿，立时死了也不怕。此时反而好奇起这从未见过的法器。“居然能破了我的阵法？”

    “我为它起名叫诛神锥。”

    “你起名？你自己做的？难得难得。”王伯庸慢慢转头，看向她：“哈哈哈……可惜，你出手晚了。”

    不晚，刚刚好。她抬头看着那个越来越小的黑洞，献祭完成，宫九任务完成了。

    他踉跄着，欲起身，可惜爬了几下没爬起来。

    然后，他放弃了。直接道：“祭台前方十米，那里有我毕业所得。我这一生，行无数善，也行无数恶。可我并不后悔，我只悔当初除恶未尽，更悔我的仁慈之心。如今，我已然必死，不求别的，只用这些换我死后，可以回归祖坟。”

    “……可以。”这是举手之劳，完全可以。

    “多谢。”

    王伯庸费尽最后的力气，盘膝而坐。不过几秒，便生机尽失。一团金光从他身上脱离，里面包裹着一个狰狞的灵魂。这一次因为离得近，而且对方的灵魂也是清醒的，因此季颜清楚的听到他的嘶吼：“啊，宫九，我不会放过你的。”

    果然，一死，就恢复记忆了。

    季颜早有准备，精神力凝结成长剑，在它脱离阵法的一瞬间，一剑挥了出去。

    这一次，比以前两次又要轻松许多。同一时间，怒目金刚已经扑了上去。而宫小花，更是直接从秦鹤年身上飞出，将那系统一口吞掉。这一次，宫小花没有回到秦鹤年的身体里，而是绕着季颜飞了一圈。

    【主人夫人。另外四只也一起收了吧。】

    “怎么收？”

    【用精神力强行剥离就行。没有了系统，剩下的就是稍强大些的灵魂。他们死后再无穿透时空壁的能力，就会融入这个世界，成为一个普通灵魂。】宫小花落到她的肩膀上：【主人夫人给我授权，再借我些精神力就行。】

    这可不错，这样一来，她也不用等着他们一个个死了之后，再去费事了。

    “好。”

    季颜将剩下的精神力放出来，宫小花也不知道怎么做的，将所有精神力直接裹在身上，飞向那只个绑着的人。它看似有形，实则无形。飞到那几人面前，直接扎进他们的脑子里。过这么十秒钟，就又飞了出来。然后换下一个……

    每一个人，都要消耗掉她大量的精神力。而宫小花的体形却越来越大。等到它回来，她的精神力已经耗尽，半丝不剩。它却一分为二，绕着她跟秦鹤年转。

    【主人夫人，这能量我分一半给九尾。】它飞到她的头上，季颜便觉一阵清凉之感，从头而下，瞬间漫延全身。

    九尾依是不能现形，但季颜却也能感觉到它的得意。在她意识里，开怀大笑。

    【主人夫人，主人在这个世界的记忆是不会恢复的。以后我可以随时出来，有事可以叫我。有人来了，我先走了。】说完这些，它又飞回宫九身体里。

    原来，在王伯庸死后，他布的那些阵法，也慢慢失去作用。被困在外面的那些人，也全都进来了。

    季颜这才转头看向秦鹤年，却见他正双目紧闭，直到此时才睁开眼睛。季颜朝他一笑，便眼睛一闭，直直的倒了下去。秦鹤年眼中一慌，连忙把人接住。

    “那几个人身上的问题已经解决，不用多管。王伯庸，我答应了，让他尸体回王家祖坟。”然后，便闭上眼睛：“我现在就开始休息了，你别担心。”

    “颜儿。”秦鹤年抱着她，哪怕知道，也是浑身打颤。实在是季颜身上的情况太过糟糕，全身血肉模糊，不见半块好的地方。她说是休息，可真的是么？为什么他这么害怕？她是不是瞒着他什么？

    “秦先生，季大师。”陈队长带着所有随行人员一起冲过来，就看到眼前这一幕。他们虽然没看到具体情况，可却听得到，也感觉得到。那一道道从天而降的闪电，更是清清楚楚。

    可他们不知道，这闪电却是打在季大师身上。

    秦鹤看红着眼抬头：“你们要的人，全在那里。”他踉跄着抱起季颜，朝着来路走去。

    “秦先生，我们带了担架来，不如将季大师放在担架上。”

    秦鹤年幽幽的看着说话的人，半晌才道：“颜儿是我的。”错过他们，抱着人，继续往前走。

    众人看的心酸，他们不懂玄术，可他们知道，这个王伯庸做的事一旦成了，不说山崩地裂，肯定也要出现大的变动。就说之前，他们隔得还远，就感受到了一种传说中的威压。他们这些人，没有一个还站得住的。一旦让这股力量去破坏这片大地，结果可想而知。现在，风平浪静。做这一切的人，却生死不知……

    陈队长立刻吩咐：“小吴，你带人将这些人质都放下来，看看情况，一起带他们回去。刘正，李涛，你们跟着我，护送秦先生和季大师回去。”

    秦鹤年不知走了多久，似乎有一辈子那么久。

    他很害怕，他自己曾几度频死，可那时候他并不觉得害怕，只觉得解脱。他贪生，能活着没有人想死。可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痛苦，如果不得不死，他会开心。害怕这种情绪，从未出现在他的心里。

    可现在，他害怕，怕的浑身发抖，怕到不能呼吸。他怕季颜是哄他的，只是为了让他好好的活下去。免得他在她出事之后想不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不敢死，他怕自己死了，也就害死了她。她说他们是生死相连，他若死，她也活不了的。他怕那灵魂契约是假的，万一离了这个世界，她找不到他怎么办？他怕……

    “鹤年。”

    听到熟悉的声音，秦鹤年才恍然回神。原来，他已经到山上的酒店了啊。“爷爷。”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眼睛酸涩的眨了又眨，却眨不出半点泪来。大悲无泪，原来是真的。“小颜睡着了，她说要睡很久。您别担心，她很快就会醒了。”

    老爷子转头，抬手用力拭了下眼角。才转过头来，轻笑道：“对，小颜睡着了。不过，她现在身上太脏了，我们让人给她清洗一下，爷爷陪着你一起，一起等她醒过来。”

    医生早在身边等着，可之前秦鹤年根本不在状况。只是每当有人靠近，都被他无意识的踹飞了。

    “颜儿不脏。”秦鹤年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我会照顾她的。不需要别人。”

    “鹤年。”老爷子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