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正青和女儿楚飞音有些意外地扫了他几眼，见他脸上并没有一般混沌信徒的痴迷和狂热。楚正青想了想，反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人族关于我们妖族诞生的说法？”

    李耀眨巴了一下眼睛，不知道该说听过好还是没听过好。

    楚正青把他的犹豫当成了迷茫，飞快道：“在人族的传说中，四万年前。是一名修真者发明了一种叫做‘妖神’的基因药剂，用这种药剂令灵兽加速进化，变异成了强大的妖兽。”

    “然而，在调制妖兽的过程中，进化却失控了，不少妖兽在短短几十年、一百年的时间里，走完了人族花了几百万年才走完的进化之路，进化出了堪比人族的智慧。”

    “那，就是我们妖族。”

    李耀艰难地吞了口唾沫：“真的吗？”

    “当然不是，或者说，不全是。”

    楚正青道，“四万年后的今天，我们对生化技术和基因理论拥有如此深厚的认识，甚至能调制出计算力超强的生化脑，但依旧无法赋予妖兽真正的智慧，四万年前的古人，又怎么可能在短短百年间，办到这一点？”

    “但人族的说法，也有不少可取之处，或许，将人族和妖族两方面的说法融合起来，就是真正的历史。”

    “融合？”

    李耀心思电转，呼吸加速。

    “没错。”

    楚正青道，“或许四万年前，真有那么一个人类研发出了一种强大的生化药剂，可以令灵兽产生一定程度的变异。”

    “然而，这种药剂，并不足以让变异之后的妖兽，产生堪比人类的智慧，对于战争的胜败，也难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想想看，让一头妖兽，拥有堪比人类的智慧，这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可是，换一个思路，就简单很多了。”

    “如果不能让妖兽拥有人类的智慧，那让人类拥有妖兽的体魄，又如何？”

    李耀瞠目结舌，喉结滚动。

    楚正青继续道：“你不了解人类，特别是人类当中，那些野心勃勃，丧心病狂的修真者，如果有一种药剂可以将灵兽的战斗力提升十倍，成为强悍的妖兽，那么在一万个修真者里面，至少都有一个，会忍不住给自己注射的。”

    “也就是说”

    楚飞音接着父亲的话茬说下去，年轻气盛的她，似乎格外喜欢看一名混沌信徒脸上浮现出惊骇欲绝的表情，“妖族，极有可能是人族的后裔，是注射了妖神病毒，破解了部分基因锁链，激活了洪荒形态的另一种人类而已。”

    李耀犹豫了半秒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应该“惊骇欲绝”一下。

    不过他这副“呆若木鸡”的模样，也算是很受冲击了。

    用了足足三秒，他才合上嘴，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怎么知道？”

    楚飞音道：“我们并不知道，一切只是假设，做研究就是这样，发现一种奇妙的现象，然后抛出一种假设来解释，直到发现新的证据，彻底证实或者推翻为之。”

    “不同妖族，甚至妖族和人族之间都没有生殖隔离，可以产下后代。”

    “混沌之刃的精锐高手，可以在两种甚至数种不同形态之间，自由切换。”

    “刚刚出生的妖族，无论哪一族，无论银血还是黑血，和人类婴儿都十分相似，随着发育成熟，才会呈现出更多的妖族特征。”

    “这一切，都支持我们的‘人妖同源’假说。”

    “不过，我们还缺乏决定性的证据，所以我们才会先后接受幽泉老祖和混沌之刃的雇佣，最终来到这里寻找答案，弄清楚……我们究竟是谁。”

    这时候，通往下层的升降平台被激活了，黑色圆柱的四面八方，全都浮现出一束束淡蓝色的线条，慢慢分裂，缠绕，形成一座座花朵般的符阵。

    “楚大师！”

    李耀咬牙道，“您曾经为幽泉老祖工作，一定见过幽泉老祖了？”

    楚正青有些狐疑地看着李耀。

    李耀道：“您是否曾将自己的理论，告诉过幽泉老祖呢？他是否相信楚大师呢？”

    楚正青点了点头道：“幽泉老祖或许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他的确拥有超卓的头脑，亦是一名真正的混沌学专家。”

    “事实上，我经常和幽泉老祖在一起讨论，就连‘人妖同源’假说都是他和我一起创立、完善的。”

    “若是没有幽泉老祖提供大量的资金和资源，不遗余力支持我们的研究，探索混沌神墓的进展，一定没有这么快。”

    “人妖同源假说，都是幽泉老祖参与创立的？”

    李耀彻底愣住：“我不明白，如果，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妖族真的是另一种形态的人族，那我们和天元界的战争，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楚正青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

    李耀眨眼，低头道：“我听说，因为这场战争，已经死了很多人，无数人流离失所，就连我和妹妹，都是因为这场该死的战争，才沦为奴隶；我还听说，天元界很大，天元人族的实力也很强，就算整个血妖界都被榨干，都不可能彻底占领天元界。”

    “过去，我以为人族和妖族势不两立，即便流干最后一滴血，也只有不死不休。”

    “可是，如果连幽泉老祖这个级数的大人物，都部分认同‘人妖同源’假说，那双方究竟有什么理由，要互相毁灭呢？”

    楚正青笑了，所有皱纹都堆在一块儿，就像是一颗生长了上万年的老树。

    他轻轻拍了拍李耀的肩膀，道：“你叫血爪，是吧？”

    “血爪，你太年轻，或许在你看来，战争一定需要一个理由，我们是妖族，他们是人族，所以我们才要厮杀。”

    “不，不是这样的。”

    “四万年前的古修时代，没有妖族，人族之间，照样互相厮杀了几万年，最终发动了几乎毁灭三千大千世界的终极战争。”

    “同样，三万年的妖兽帝国时代，人道衰落，妖族大昌，但妖族之间，照样互相厮杀，死于王朝更替的内战中的妖族，比死在人族刀剑之下的妖族，要多得多。”

    “这就是战争。”

    老人淡淡道，“无需理由，永恒不变的战争。”

    第八百九十三章丧心病狂的实验

    黑色石柱的外壳向四面缓缓开启，每一根石柱中都能容纳七八名身形壮硕的妖族，为了保险起见，探索队将大量生化战兽储藏槽都通过石柱，运送到了下层空间。

    石柱在幽兰色的光芒中沉默地运行了将近半分钟，才抵达混沌神墓的第二层。

    这一层的环境和上方的神殿截然不同，除了正中间一块好似广场的巨大空间之外，四周的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甬道，乍一看去，就像是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蜂巢内部。

    地上同样横七竖八，散落着无数尸骸，众人已经见怪不怪，确定尸骸中并没有瘴气和蛊毒的成分之后，就用一些荧光色的天然涂料在周围标注，紧接着，就开始探索四周。

    李耀看到，尉迟霸带领着几名核心队员，将一团团好似肉瘤的圆球，放置在中央广场的各个角落。

    据说这是一种十分奇妙的妖器，可以搜集空气中漂浮的微弱生物电流，加以增幅之后，以光影的形态呈现出来。

    如果空气中的生物电流足够强大，或许就能看到四万年前的景象。

    “波！波！”

    所有圆球都放置完毕，以合成神经串联在一起，同时出一声轻响，圆球顶端如花朵般绽开，冒出了几根好似花蕊的触角，颤颤巍巍。

    李耀感到，所有“花蕊”中，纷纷激出一道道奇妙的玄光，如潮水般向四周蔓延，很快充盈了整个广场，令四周都沉浸在一片淡青色的海洋之中。

    片刻之后，光影闪动，真的出现了一团团星星点点的幻影。

    不过，也许是这里太过空旷，生物电流早已逸散大半，幻影模糊至极，只能看到一团团幻影飞快奔跑和追逐。不时碰撞到一起，在地上死命纠缠，却是看不清楚细节。

    不一时，光影散开。却是形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好似沉默的雕像般，遍布整个广场。

    “看来，这里曾经集结过一支混沌的军队，或者说。这里就是制造混沌大军的地方。”

    楚正青和别的研究员，以幻影为线索，向四周探索，果然现了新的骸骨。

    不少骸骨表面还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形态极为诡异，可以想象，他们的主人在生前，一定拥有强横的实力。

    在广场上搜集了大量资料之后，众人分头行动，向四周的甬道探索。

    甬道尽头。却是一间间研究室，或许是事出突然，大部分研究室的大门都来不及封闭，连防御符阵都来不及开启，或者干脆被破坏，倒是方便他们直接进入。

    每一间研究室的占地面积都极为辽阔，拥有完善的通风系统和防御体系，不过李耀一眼就看出来，防御体系的灵能都耗尽了。

    “有人曾经在这里，将防御符阵激到了。抵挡某些东西。”李耀暗暗道。

    地上还散落着大量的法宝和修炼器械，不少法宝，是李耀在欧冶子的异梦中，都未曾见过的。

    研究室的正中央。则矗立着一尊巨大的石台，上面镌刻着密密麻麻的灵纹，凝聚成了一个人形，四周还有用来束缚的铁索和铁环，看样子，可以将什么人牢牢固定在石台上。

    “波！”

    又一枚增幅生物电流的妖器。被放置在石台中央，激活了！

    或许是这里空间相对狭小，生物电流相对容易凝滞，或许是这一尊石台上，曾经进行过不可思议的修炼，凝聚了大量的生物电流，在这里，他们捕捉到的影像，要清晰许多。

    一共六道清晰的人形，全都穿着银光闪闪的全封闭式法袍，就连面部，都用一张诡异的青铜面具覆盖，在面具表面浮动着一层隐隐的流光，应该能起到过滤空气和杀菌的效果。一看

    “看来，古人也不像是我们想象中那么无知，至少在这里，已经有一定的灭菌概念了。”李耀暗自思索。

    这六道人形，正伏在既像是手术台，又像是祭坛的石台上，石台上固定着的是一名赤身**的人类。

    不知是因为药剂的作用，还是施展了什么镇魂秘法，这名人类的表情十分平静，隐隐还有一种慷慨激昂的感觉。

    生物电流极不稳定，李耀眼前的幻象也是瞬息万变，不一时，幻象消散，曾经躺在石台上的人类，却是漂浮于半空中，他的长根根竖起，犹如毒蛇般狂乱舞动，正面对一尊尊浮游符阵进行修炼。

    那几名身穿银白色法袍，佩戴青铜面具的人，则是围绕在他周围，低头记录着什么。

    李耀注意到，这些长袍怪客中，既有人族，也有妖族，他们就像是对彼此的差异熟视无睹，十分认真地观摩研究着。

    漂浮于半空中的修炼者，实力相当不俗，好几次都突破音，将浮游符阵打得片片爆裂，那些长袍怪客虽然看不清楚表情，但从连连点头的姿态来看，也很是满意。

    不过，没过多久，这名修炼者就惨叫一声，从半空中重重砸落，抱着脑袋，满地打滚。

    李耀心中一动，目光逡巡，很快找到了研究室旁边的一张工作台。

    工作台上的物品，几乎全都腐朽，但其中一堆残骸，李耀却非常熟悉其结构和用途。

    这是在古修时代，用来存放玉简的木架。

    伸手一摸，果然从腐朽的架子下面，摸到了一枚玉简。

    随意摆放在这里的玉简，当然不可能存储着什么价值连城的神通，而且四万年都没有使用，亦不知道是否还能驱动。

    李耀将玉简暗扣在掌心，用大拇指仔细摩挲上面的灵纹，这是百炼宗用来清洗符阵的标准手法。

    片刻之后，感应到坚硬的玉石稍稍柔软了一些，仿佛变成一块半凝固的琥珀，李耀心底一笑，将一缕神念深入其中，果然读取到了大量的信息碎片。

    李耀半眯着眼睛，将这些碎片一一整合，却是一段时间内的实验日志。

    从这些日志分析，在这里进行的，竟然是一项不可思议的实验！

    “太夸张了吧？移植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