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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节

      虽然她问这话很应该,但她铺垫了这么久才问,于寒舟心中啧了一声:“嗯,认得。”

    “怎么认得的?”江如雪好奇道,“睿哥从来没有说过,我也没想过你们认得。”顿了顿,她低头羞涩道:“我和睿哥订亲了。”

    于寒舟道:“我知道,还没来得及恭喜你,不过我已经恭喜过庄和睿了。”

    江如雪顿了顿,抬起头来,又问道:“大姐姐,你和睿哥怎么认得的?那日在街上说什么?”

    “日后有机会,你问他去吧。”于寒舟干脆地道,“免得我说不好,叫你多想,误会什么。”

    江如雪听她这么说,心下松了口气,听她的意思就是没什么了,她不好意思地道:“大姐姐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误会呢?”

    “既然不会误会,那更不用说了。”于寒舟果断地道,话落,就看见江如雪僵硬的嘴角。

    第157章 救命恩人14

    江如雪此时心中很是尴尬, 忍不住道:“大姐姐变作男子装扮后,性子也比从前硬了。”

    从前的大姐姐虽然也很傲气,但说话并不噎人。

    “你倒是跟从前一般无二。”于寒舟淡淡打量她一眼, 回了一句。

    江如雪登时又噎住了。她是冰雪聪明的人, 听得这话,忍不住便想,大姐姐是不是说她没长进?一年多不见,她却没有长进, 怎么听都不是好话。

    她忍不住一眼又一眼地看于寒舟,总觉得大姐姐跟从前不一样了。

    于寒舟没搭理她,取下水囊, 先递给老太太, 待老太太喝了一点,便转递给江大夫人。

    江如雪在旁边看着, 目光在水囊上扫了又扫,心知是没有自己父母的份了。眼底暗了暗,转身走了。

    天气很冷, 身体疲惫得不得了, 从前的江如雪哪怕手指被针扎一下,都有一群丫鬟上前嘘寒问暖。但凡走两步路,腿酸了, 就有人为她奉茶捶腿。现在呢?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她获罪之身, 前途无望,也不知跟庄和睿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想到这里,她眼底更加黯然。大伯父牵涉进重案, 祸及全家,父亲说大伯父是被冤枉的, 江如雪也相信大伯父是冤枉的,可是得罪了谁呢?为何将他们全家往死了整治?

    她现在只期盼,庄和睿在京中奔波走动,早日为他们平反。

    “起来起来!走了!”差役喝斥的声音传来。

    在此处歇息,并不是差役体恤众人,他们巴不得好好折腾江家人。但他们是人,也会累的,因此江家人就跟着沾光了。现在他们歇息够了,自然要启程了。

    众人听得声音,下意识地站起来。还有站不起来的,也被搀扶着站起来了。之前他们试图讲道理,祈求再歇息片刻,得到的是鞭子狠狠落在身上,现在谁也不敢多说话了。

    于寒舟牵过小毛驴,叫江大哥把老太太抱上去。

    “浓浓想得周到。”江大哥忍不住赞道。

    江大老爷脸上与有荣焉。

    于寒舟笑了笑,没说话。就见江大哥背起四岁的儿子,跟着众人一起迈动脚步。

    换上棉鞋后,脚上暖和许多,走路也踏踏实实,众人脸上好看了许多。江二哥低头看着脚上的棉鞋,说道:“放在一个月前,谁告诉我会穿上这样一双棉鞋还美滋滋的,我一定不信。”

    何止是他?大家都不信。尤其是一干女眷们,这样的棉鞋就是家里的仆从都不见得穿,只有粗使的丫鬟婆子,不在主人家跟前走动的下人才会穿的。

    江大老爷叹了一声:“一朝云端跌落。”

    有了于寒舟的照顾,大家的精神振奋了几分。然而不到一个时辰,那些振奋便散去了。一直没有歇息过来的身体,僵硬而疲惫,麻木地迈动着脚步,心中痛苦而绝望。

    于寒舟没有跟家人们打气。她走在江大夫人身边,时不时扶一把,跟其他人一样沉默。

    傍晚来临,驿站的轮廓落入众人眼中,麻木的神情裂开一道缝,露出一点希冀。

    痛苦的一天就要结束了。

    进了驿站,于寒舟便张罗着打点,让大家有口热水喝。江大夫人刚刚把碗端起来,一个差役的鞭子便扬起来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要抽落江大夫人的碗!

    这一路上,差役看得清楚,于寒舟亲近的就是这位江大夫人。想来当初对她有恩的,就是这位江大夫人。只要拿她做筏子,还怕于寒舟不出点血?

    他记恨于寒舟藏着银票不给,早就拿定主意要折腾她。

    于寒舟就站在江大夫人的身边,余光瞥见鞭子抽下来,躲也不躲,反手便抓住了鞭梢。差役一愣,用力拽了拽,居然没拽动!

    “浓浓!”江大夫人惊得放下碗,不想女儿得罪了差役。

    其他人也惊呼起来,江大哥连忙放下儿子,走过来抱拳请求:“差爷手下留情。”

    有人给台阶,差役更加肆无忌惮,挑着眉梢看向于寒舟:“大胆!”

    于寒舟便松了鞭子,淡淡道:“差爷这鞭子不错,倘若沾了水就不美了,我帮差爷留心着呢。”

    差役冷笑一声,将鞭子收了回来,而后趁众人不备,猛地又甩出去!

    这次是冲着于寒舟去了。

    于寒舟又是轻轻松松握住,眼底有着怒意,面上却笑着道:“差爷看得起,我愿意同差爷比划比划。”

    “你好大的胆子!”差役面上无光,阴森森地道:“差爷的鞭子也是你能碰的?”

    于寒舟这回没有立刻松开鞭子。她同差役对视,目光在空中交锋,互不相让。

    她胆子大又如何?他能将她怎么样?

    他最多就是对江家人不客气。但于寒舟不信,他就这么看不上五百两银子。只要他贪财,就只是试探,不敢真的如何。

    “闹什么闹?吃不吃饭了?”另一位差役走过来,分开了两人,喝斥了于寒舟一句:“小子,你再张狂,明日便滚罢!”

    于寒舟便松了鞭子,拱了拱手:“小子记住了。”

    待两位差役走后,江大夫人连忙拉着女儿坐下,看她的手。她以为女儿的手心会被抽破,没想到只是有淡淡的红印,不禁一怔。

    “我没事。”于寒舟安慰道。

    几个兄弟姐们围过来,惊道:“你怎么做到的?”

    “我现在也算是习武之人了。”于寒舟简单解释道,“这不难。”

    把平时在镖局里练功的日常说了说。众人看着她的眼神各异,几乎人人都觉得,这个女孩儿跟他们不一样了,早已不是当日那个矜贵的大小姐了。

    只江夫人心疼得红了眼眶,却素来骄傲,并没有说什么。

    江二哥性子活泼些,好奇地坐过来问道:“浓浓说些押镖的事,叫二哥长长见识?”

    于寒舟见众人面色疲乏,无精打采的样子,便将自己的几趟押镖经历说了出来。

    说到肩头中箭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呼出声,江大夫人更是掉下泪来:“我儿,你吃苦了!”

    “是有点苦。”于寒舟没有矫情地说“没什么”,老老实实地承认了,“差一点就穿透整个肩膀,好深一个血窟窿,养了许久才好。”

    众人本来觉得自己跋涉两日够艰苦的了,听了于寒舟做镖师的经历,顿时觉得惭愧。他们这才哪到哪?一个个不好意思再觉得自己苦了。

    长辈们觉得,总不能连个孩子都比不过。同辈人则觉得,总不能比姐姐/妹妹差太远。

    次日启程时,众人脸上少了几分颓废和怨怼,多了几分坚毅。

    第158章 救命恩人15

    “你再同我们讲一讲镖局的事?”几个年龄相仿的姐妹走在于寒舟的左右, 好奇问道。

    她们都知道于寒舟的身份不能暴露,因此说话时免去了“大姐姐”的称呼,都以“你”开头。

    于寒舟知道这一路枯燥沉闷, 况且未出阁的小姑娘对外面的世界总是好奇的, 便捡着能说的同她们说一说。

    除了几个小姐妹之外,几个兄弟也走在周围,听得带劲。

    新鲜的话题使人忘记了痛苦,倾听之余不忘发表自己的意见, 气氛渐渐轻快起来了,好像回到了抄家之前,兄弟姐妹们一同说话的时候。

    直到江如雪问道:“镖局中的镖师多是男人吗?”

    气氛一静。

    “是。”于寒舟答道, “但也有女镖师, 我们大师兄的妻子便跟着一同走镖,是个爽利的女子。”

    江如雪的眼神有些欲言又止, 同情和难过从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来:“同这些人同吃同住,姐姐受委屈了。”

    异样的气息在空气中流动。

    三房的一个妹妹推了江如雪一下,低声道:“你仔细些!别乱称呼!”

    说话时, 目光往后面一看, 两个差役离得远。幸而众人围在于寒舟身边,江如雪的声音也不大,要不然非得被差役听去。

    江如雪连忙掩口, 立即赔不是:“是我的错, 我不开口了。”

    然而她之前说的话,却在众人心中留下印记。

    于寒舟乃女子,成日混迹在男子之中, 同吃同住……她们平日里跟男子说话都要隔着一段距离,便连江如雪这样订了亲的女子, 同未婚夫说话都不能说太久,于寒舟却跟男子同吃同住?

    江大哥和江二哥的脸色都很难看,想斥责江如雪乱说话,偏偏她说的是事实,他们两个如果喝斥出来,倒显得欲盖弥彰。

    已经有人往远处挪了挪,不离得那么近了。

    于寒舟察觉到了,她看着江大哥和江二哥这两个嫡亲兄长焦急担忧的神情,缓缓开口道:“带我入门的女镖师,是大师兄的妻子,她怜我年纪小,单独给我安排了一间住处。”

    众人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那位嫂子心肠真是好。”

    “不过,同吃却是免不了的。”于寒舟说道,“师兄们关系很好,平时一起练功,说说话,吃饭也都是一起。人多,吃饭也香。我排行最末,多靠师兄们照顾,总不能端了碗一个人进屋去?那样不妥当。”

    众人听她的解释,仔细想了想,的确是这样。她做不了江家小姐,一个人讨生活,够辛苦了,难道还要介意她跟一群男人同桌吃饭吗?

    再想起刚才的疏离,都觉得不大好,更对江如雪这个挑起话端的人很是不悦。

    江如雪察觉到众人的视线,也知道自己刚才说话不妥当了,忙道:“对不住,我,我不是有心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大姐姐别怪罪,我向你赔不是。”

    “你还说!”两个妹妹搡了她一把,“你要死啊?口无遮拦的,想拖着大家一块儿死吗?”

    江如雪顿时止了声,脸上不太好看:“这不是他们离得远,听不见吗?”

    于寒舟瞥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问:“你方才说,没有别的意思。‘别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她这样说,就是要计较刚才的事了。

    众人都没有向着江如雪说话。她刚才的话,如果说是无心,谁都不信。都是一起长大的,在锦绣堆里混的,谁不知道谁?那点小心思,骗谁呢?

    江如雪没想到她会不依不饶,问得这么刁钻。一时手足无措,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咬了咬唇,站定了,朝于寒舟行了一礼:“都是我的错,我口无遮拦,还望大……”她连忙咬住话头,“别介意。”

    她一停下来,后面的人便走不动了。两个差役本来就不是好性儿的,只当他们拖拖拉拉,将鞭子凌空一甩:“做什么呢?又偷懒是不是?”

    众人没有于寒舟的淡定,见鞭子扬起来,抱着头就往两边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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