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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节

      我在府中飘荡了三年五载,以为你便是这般心如铁石之人,此生也不会对那个女子有半分真情,直到你消失数月后归来,日日怅然夜夜兴叹,我心疼于你,趁夜入你房中相伴,却猝不及防被一尊金鼎吸入你灵台之内,看到了你与那女子的诸种过往,感受到你对她无尽的思念和后悔……我才明白,王爷你也是有心的,也有七情六欲,只是吝于给我罢了!

    后来,那姓苏的贱人竟入得王府来,我亲眼见你与她的种种,惊诧你也有如烈火燎原般的情爱,可我妒忌,我恼我恨,为何我作为你的正妻,却得不到你的半分垂怜,而她一个来路不明,粗俗鄙陋的乡野丫头,却几乎要夺走本属于我的一切!”

    思音说至此,已逼至慕云松身前,愤恨地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撕心裂肺地问道:“敢问王爷,这可公平?这可公平?!”

    面对近乎疯狂的魅妖,慕云松却没有丝毫恐惧,只平静对她道:“这没什么不公平,从我去西京找你谈判开始,之后的路,都是你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我当时便告诉你,我心中只有家国天下,没有儿女情长。我能给你富足的生活,尊贵的身份,但你若希冀什么琴瑟和弦、夫妻恩爱,我皆给不了。嫁给我慕云松,便是锦衣玉食守活寡的日子,说不定有朝一日我战死沙场,你便真的守了寡。我说的这些话,你可还记得?”

    思音目光闪烁:“我……”

    “可你那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你嫁到王府之后,我承诺给你的都给了你,是你自己得陇望蜀,日渐不知足。”

    “我不是不知足……”思音哀哀地摇头,“我只是想要一个妻子应得的东西,我只是乞求自己夫君的一点垂怜,难道也是错的?”

    “你确是错了。”慕云松目光坦诚,“所谓夫妻恩爱,必先有爱。你自恃摸清了我的一切喜好习惯,但事实上,你根本不了解我,更不知道我慕云松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爱的又是什么样的人。

    我也曾以为自己见惯了生死,无情无义铁石心肠,直到我在东风镇被人刺杀死里逃生,睁眼便见到了苏柒那丫头。”

    回想在东风镇的日子,慕云松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刚开始,我也有些看不上她,觉得她贪财好利、喜怒无常还蛮不讲理,可渐渐我便发觉,她与我从小到大见过的世家贵女皆不同,没有故作矜持,没有虚伪客套,高兴时便笑,伤心时便哭,生气时便发火,连谄媚讨好、有求于我时都是大大方方,毫不遮掩。”

    他轻笑了笑,“我以为,这才是个活生生的姑娘,有喜怒哀乐,有七情六欲,对我好得纯粹,不掺杂半点利益。她就是这般不知不觉地走进了我心里,融入我的血肉,再割舍不得。”

    慕云松说罢,又抬眸直视思音,“你呢?从你嫁入王府的那一日起,无时无刻不持着聂家嫡女的出身,端着北靖王妃的架子,日日想着如何让婆婆满意,讨夫婿欢心,得王府中人的认可,时时戒备、步步谨慎,没有哪一刻是真正的自己。就连你酷爱跳舞,都从不敢表露半分。这样的你在我眼里,犹如一具精雕细琢的木偶,没有本分生趣。

    你以为是我刻意疏远冷落你,实在是与你相处的时日,你过得谨慎,我看得乏味,倒不如不见,彼此都能自在些。”

    思音垂眸哀叹:“原来,你是这般嫌弃我……”

    “谈不上嫌弃,”慕云松坦言,“只是我从开始便不爱你,之后也始终没有爱过你而已。”

    他这话说完,便见思音踉跄着后退两步,“是了,你从未爱过我,那我生前身后眷恋于你,化身为魅又有何意义?又有何意义……”

    她喃喃自问着,周身的紫气却开始渐渐消散。此时守在门外的苏柒,敏锐感受到屋内有些异样,不放心便将门推开条缝向内望去。

    苏柒见思音周身的情丝精气渐渐消散殆尽,露出梦珺魂魄的本来模样,她依旧身材高挑、眉目清秀,不再有妖娆媚气,犹如水墨画中走出的绝代佳人。

    而在慕云松看来,眼前的思音却是渐渐变得模糊透明,几乎要消失不见时,终痴痴望他道:“相公,我知此生不能得到你的爱,若有来世……”

    她的话却被慕云松打断:“若有来世,去寻个知你懂你、疼你爱你的男人,恩爱和美度过一生。”他音调淡淡却执着道,“我与苏柒缘定三生,来世还是要和她一起走的!”

    思音苦笑一下,倒也释然,终恋恋不舍地望了他一眼:“相公,我走了,你多珍重。”

    她言毕,周身的紫气亦消散干净,仅剩梦珺的魂魄飘身出门。

    守在门口的苏柒,此时心中竟有说不出的愧疚,不禁轻唤她一声:“梦珺……”

    第227回  校场练功去

    梦珺魂魄闻声转眸:“倒忘了,你看得见我。”

    苏柒为难地张了张口:“对不起,我……”

    梦珺却道:“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倒是之前是我执念太深,误入歧途,三番五次地设计害你,是我对不住你才是。”

    苏柒此时倒不想计较这些,摆摆手道:“都过去了,我这人,从不跟鬼记仇。”

    梦珺便轻笑道,“难怪王爷说你是个真性情的女子。”说罢,作势轻抚她肩膀,“你何其有幸,能得到他的爱,且好好珍惜。”

    说罢欲飘身而去,又顿住叮嘱一句:“若有朝一日,王爷对我昔年病因有所怀疑,烦劳你转告他,去查看我生前寄往娘家的最后一封家信。”

    她这莫名的嘱咐令苏柒有些不解,却也点头道:“好,我记下了。”又忍不住叮嘱,“如今你是一方魂魄,须趁天明前尽快过奈何桥去,否则日出时分便要魂飞魄散了。”

    “我记下了。”梦珺最后回眸,往屋内望了一眼,柔声眷眷道,“替我,好好照顾他。”

    苏柒郑重承诺:“我会的!”

    梦珺满意颔首,终飘身而去,消失在沉沉夜色里。

    苏柒目送她飘远,方推门而入,见慕云松正对着桌案上一张和离书愣愣出神。

    他那萧索凄然的神态令苏柒一阵心疼,走上前去轻抚他宽梧的肩背:“相公,你还好吧?”

    他回过神来,语调有些许沙哑:“我慕云松自恃半生光明磊落、爱恨分明,可我终是耽误了一个女子的青春年华,辜负了她的一颗心……小柒,我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苏柒便劝道:“爱别离、求不得,本就是人间至苦。如今你将心里话明明白白说给她听,替她断了情丝,让她干净坦荡地转世投胎去,不再受人世间求不得之苦,其实是为她好。”

    慕云松轻叹道:“我懂的。”

    苏柒知他心绪不佳,劝慰了几句便出门去。她知道,这一夜他需要独自静一静,将他与梦珺的记忆慢慢整理,重新埋藏心底。

    而苏柒,因为方才他那句自然而然脱口而出的“缘定三生”,也需要找个地方去慢慢消化,窃窃欣喜。

    之后的一整日,苏柒都未能见到慕云松。

    她晓得,关于梦珺之事,他需要给老王妃和整个王府一个交代;关于皇帝之事,他也有许多善后事宜要处理。

    她如今无条件地信他爱他,告诉自己要听相公的话,支持相公的一切决定,除了……

    “卯时起床,校场练功?!”

    苏柒“腾”地站起身,“他疯啦?”明知道她起床困难症,还要她在这样的大冷天,天不亮就起床去燕北大营练什么功,这这这……简直就是惨无人道!

    负责来传话的徐凯,今日莫名带着几分心气儿不顺,“王爷说,你若敢不去,就派人来绑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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