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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2节

      他似乎能看到此时的麟州,鲁王坐在大殿上也正招手乱舞大哭。

    “武鸦儿,快来救驾。”

    席严在风雪里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麟州的同心协力

    麟州的鲁王并没有像席严猜测的那样手舞足蹈的大哭,虽然麟州的形势值得他一哭。

    冬天的麟州依旧泥泞,因为入冬不久就下了几场雨夹雪。

    雨雪除了让路变得泥泞,还让聚集搭建密集的住宅因为取暖引发了几次不大不小的火灾。

    当得知安康山封子为郑王率十万大军攻打麟州,很多人向城中涌去又出现了几场纷乱,有人被踩踏死去,有人因为争抢被杀,还有麟州附近流窜的匪贼趁机劫掠。

    麟州城里外都陷入泥泞般的混乱,官府动用兵马耗费数日才稳定了秩序。

    鲁王坐在大殿上没有为不幸的民众大哭,也没有为麟州的危急大哭,比起以往,他的脸上甚至没有了忧愁。

    “麟州到了最危急的时候了。”皇帝神情肃重,“大夏也到了生死存亡最紧要的关头。”

    皇帝不哭,殿内诸臣也不哭了。

    “陛下,十万大军已经集结。”张安王林出列高声道,“我等四面坚守麟州。”

    “项都督已经亲领兵在麟州外布防。”崔征道,“另有山南道河南道河东道卫军集结待命。”

    太监们搬上舆图沙盘,几个武将给诸臣们演示,安庆忠从京城出发,不管从那一面进攻麟州,皆有卫军可防。

    武将们各持旗帜在沙盘上兵马厮杀激烈,诸臣们看的认真专注,危急时紧张,胜利时欢呼。

    一场演示过后,对麟州兵马,卫道兵马,叛军动向,诸人都清晰明了。

    “京城叛军来势汹汹,更有史朝,安德忠等在北地东南相助,但我麟州也不是防不住。”崔征道,“他们有十万大军,我们也有十万大军,他们长途奔袭而来,我们坐镇以待,更何况,叛军还要提防漠北振武军,淮南道,江南道,东南道卫军的袭击。”

    张安王林听到这里拍着雄厚的将军肚:“我们就静待叛军自投罗网,麟州就是十万大军的葬身之地。”

    皇帝站起来,说道:“取朕的长刀来。”

    两个太监抬着一柄长刀走来,这是当初鲁王在麟州外马上斩杀叛军的长刀,一直摆在宫殿里。

    皇帝轻轻松松拿起大刀:“朕将亲自领兵。”

    诸臣们大吃一惊:“陛下天子之躯,万万不可冒险。”

    皇帝将长刀竖立在身前,脸上没有了忧愁,视线也不在飘忽,站在高高的大殿上一瞬间让人不可直视。

    “麟州如果没有了,朕有什么脸面做大夏的天子。”他说道,“朕与麟州共存亡。”

    崔征举着笏板出列,没有劝陛下,而是道:“臣与麟州共存亡!”

    麟州如果不在了,他们这些人要么命没了要么功业没了,失去这两样任何一样,活着也如同死了,诸臣们哀伤又激愤,再无迟疑齐齐施礼:“臣与麟州共存亡!”

    皇帝举起了大刀:“杀贼!”

    朝堂上震耳欲聋的吼声传遍了麟州,誓战的激情传达给每一个百姓,文官们开始清查人口,坚壁清野,兵马们在麟州境内奔驰,气氛在皇帝一身铠甲握刀骑马,离开皇宫穿过大街城门向军营亲自督战达到了顶峰。

    麟州里外一片激扬,鲁王宫里倒是安静如常。

    后宫皇后殿内传来唧唧复唧唧的声音。

    几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宫女欢快的跑进来:“娘娘,娘娘。”

    喊声没有打断皇后织布,她的头发比先前白了一半,穿着同样的粗布衣衫,乍一看像个村妇。

    “喊什么?”她说道,手中飞梭熟练,“你们的活做完了?不要贪玩。”

    宫女们七嘴八舌“娘娘,叛贼要打麟州了。”“娘娘,据说十万兵马。”传达着最新的消息。

    皇后神情平静,眼里似乎只有这将要织好的一匹布:“叛军一日没有破宫门,布还是要织的。”

    大概是已经习惯了,经历过鲁王宫被叛贼围杀的那一次后,再听到叛军攻打,大家没有再惊慌失措了。

    宫女们再次七嘴八舌“娘娘勿忧。”“打不过来”“我们也好多兵马呢。”“陛下亲自去军营了呢。”

    听到这里皇后织布的手停下来,神情反而慌乱了:“陛下去军营了?”

    到底是夫妻情深啊,皇后娘娘担心陛下了,宫女们忙说“陛下说要与麟州共存亡”“娘娘放心,不是去亲征”“陛下是去军营督战”的话宽慰。

    皇后笑了,只是笑的有些悲凉,看着这些宫女们眼神怜惜又哀伤。

    这些宫女都不是她曾经熟悉的宫女。

    鲁王登基后,鲁王宫里原本的宫女太监都不在了,大部分是死在了守城战中,余下的一部分因为经历过征战,多多少少都留下了伤病,陛下仁慈,把他们集中养在鲁王宫的一个偏殿里。

    两年过去了,那些人几乎都死了,是她亲手送的药。

    能怎么办?她的丈夫不要脸面,大夏不能不要脸面啊,鲁王舍城逃走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现在皇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是京城皇宫来的。

    从京城那么艰苦跋涉而来,皇帝不忍让他们居无定所,让他们留在皇宫,这样鲁王宫恍若能具有先帝的和京城皇宫的气息。

    这些宫女从京城到麟州颠沛流离,但她们是跟随着先帝和贵妃享受着人间极乐长大的,除此之外并不知人间险恶,在这个小一点的皇宫里一年就恢复了天真烂漫。

    “原来形势这么严峻了。”皇后说道,放下梭子,“你们去唤三皇子来,本宫送他也去军营。”

    皇后生了五个孩子,最终存活的只有三个,这个三儿其实是长子。

    不过鲁王并非只有三个儿子,宫里妃嫔生养的还有其他的儿子。

    宫女们立刻明白了,这种时候皇子能跟在父皇身边,是最好的孝道,毕竟将来要当太子。

    她们欢快的去通知三皇子,三皇子见过皇后换上戎装离开了皇宫,但并没有去军营,而是去见崔征。

    崔征没有跟着皇帝去军营,如今这个时候更离不开他坐镇朝中。

    三皇子进来屏退了左右,对崔征一礼:“母后说让我问相爷,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崔征看着这个不到二十岁的皇子,虽然相貌不如鲁王,举止也有些畏畏缩缩,但一双眼懵懵懂懂还有几分纯净。

    “你不用去军营了,留在我这里吧。”他说道,“陛下在军营就够了,你去了添不了光彩,反而添乱。”

    三皇子诺诺的应声是,又忍不住道:“母后也说相爷会留在我在身边呢。”

    他原本觉得母后说的不对,相爷会送他去军营,上阵父子兵嘛。

    崔征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叫来一个官吏带着三皇子去做事,三皇子离开了,陪同三皇子来的太监还留在屋子里。

    “皇后还有什么吩咐?”崔征问他。

    太监没有说话上前递上一封信,崔征当着太监的面打开,信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如果这次陛下再不见了,相爷就不要找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君臣论战

    崔征看着手里的信,这话什么意思,他再清楚不过。

    “皇后胆子还真大啊。”他看着太监感叹。

    太监始终低着头,似乎怕自己的脸被看到,诺诺道:“娘娘女流之辈,胆子再大也只能保一个家,真正有胆识的还是相爷,整个大夏都需要相爷担起保住。”

    崔征没有说话,将炭炉上的茶壶拎起,信放进炭盆里,道:“臣知道了。”

    太监看了眼炭炉里腾起的灰烟更加恭敬的应声是退了出去。

    崔征看着吞没了信纸明暗火光闪闪炭炉,神情阴暗不明,这是弑君啊!

    一个皇后给大臣说换了皇帝,这要是搁在以前,这个皇后立刻就要被废掉,除族也不为过。

    但现在这个皇后不仅敢这样想,还敢写下来给他,摆明就是告诉他,她什么都不怕了,要杀要剐随便,证据也给你。

    崔征长叹一口气,神情怅然。

    世道乱了,人心乱了,不可思议的人,不可想象的事,也变得理所当然司空见惯。

    皇后敢想敢做敢写,他不是也敢听敢接受吗?

    一切都是为了大夏。

    崔征将炭炉架子重新放下,唤人进来:“备车,我去军营。”

    虽然皇后对皇帝的勇武不报希望,作为妻子也不劝诫,无情又无义,但作为臣子他还是要尽最大的努力劝诫,以及看守,尽力的保全大夏天子的体面。

    皇帝住在军营的大帐内,吃的也是军中的食物,崔征到来时,皇帝正屏退了左右独自在帐中拭泪。

    虽然看惯皇帝落泪了,但此时见了崔征还是吓了一跳:“是战事不妙吗?”

    皇帝忙擦泪摇头:“不是不是,相爷莫怕。”

    就算战事不妙他也不会害怕,崔征没有纠正皇帝,只问:“那是为何?”

    皇帝从桌案上拿起一封信:“武都督的回信到了。”

    崔征皱眉:“怎么直接送到陛下这里?”

    安康山派安庆忠率军进攻麟州的消息第一时间被密探传来后,朝廷就给武鸦儿下了军令,命他回防麟州。

    但半个月过去了,相州那边没有丝毫的动静。

    武鸦儿竟然直接把信送到皇帝案头了,朝廷半点没有察觉,崔征面容沉沉,这个武鸦儿人盘踞在相州,手竟然伸的这么长,武夫可恶其心可疑

    皇帝看了看崔征的脸色,替武鸦儿解释:“是私信。”

    崔征淡淡道:“君臣之间哪有什么私信。他说的是什么?不是战事公务吗?”

    皇帝诺诺两句:“是,也不是。”

    崔征不理会皇帝对武鸦儿的维护,皱眉问:“他到底何时回防?”

    皇帝低头道:“他说麟州不需要回防,叛军并不敢真的攻打。”

    “真是可笑。”崔征将袖子一甩,伸手指着营帐中悬挂的舆图摆放的沙盘,沙盘上有探兵斥候一天一天更新叛军动向,数目一天天的增加,距离一天天的逼近,“这些都是来游山玩水的吗?”

    他又指着桌上堆积的文书急报,随便拿起一张抖开。

    “平城失守,幺关失守,这么多兵马溃败,这么多百姓被屠杀,这些他看不到难道还听不到吗?”

    “他说京城也是四面被围,如果叛军敢用一半的兵力来打麟州,京城也要面临被攻打失守的威胁,安康山不过是因为登基称帝,要造势天下,并不敢真的攻打麟州,麟州只要按兵不动防守严密就足以耗退叛军”皇帝捏着武鸦儿的信,跟崔征继续解释,说到这里忍住的眼泪扑扑的掉下来,“他说的朕明白,只是苦了那些在麟州外被残害的兵民”

    崔征冷笑:“他胡说八道,只要坚守就能退叛军?我看他是让我们坚守,跟叛军你死我活都元气大伤的时候,他再来打退叛军,勤王救驾的戏他是演上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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