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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剑南道几乎乱了,江陵李氏也几乎乱了,李明楼和李明玉被三老爷带着奔赴剑南,几个月后三老爷和李明玉留在了剑南,李明楼被送了回来。

    这一次回来依旧香车宝马,走下车的女孩子依旧妆扮精美,但却掩藏不住黯然神采。

    在家中并没有停留多久,李明楼便启程要去太原府,她要嫁人了。

    神仙也要嫁人,所以她跟她们没什么不一样了。

    “一样不一样跟嫁人可没关系。”李明华翻个白眼,将盘坐的腿垂下晃动。

    但李明楼嫁的人不是一般人能嫁的。

    “项家六老爷项云是陇右节度使,跟大伯一样。”李明琪说道。

    “陇右节度使怎么能跟大伯一样。”李明华摇头,“更何况项云的节度使是大伯任命的。”

    李明琪也知道这件事,至于为什么都是节度使,大伯还能任命其他人她不清楚,但明白这意味着大伯比别人都厉害。

    不过....

    “大伯死了。”她说道。

    人死了,再厉害有什么用。

    李明华晃动的腿停下没有说话。

    “大伯已经不在了,虽然我不懂,但我也知道现在李家还有剑南道都很不安,明玉比她还小,都留在了剑南道做事。”李明琪慢慢说道,“我不明白她现在还闹什么。”

    李明冉觉得这话很有道理,点头:“大伯出事后,我娘叮嘱让我听话,我就很听话。”

    李明华扫了她们一眼:“她今年才十三岁,这个年纪就嫁人还要去那么远的太原府,真是很不容易。”

    李明琪站起来:“这有什么不容易的,我今年也十三岁了,如果让我嫁给项家,我就愿意去。”

    李明冉瞪圆眼看着她,这一次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李明华看着她,失笑,摇摇头:“所以我说了啊,你跟大小姐不一样。”

    在没见过世面的人眼里,项家门当户对,但在云端的人来说,是不屑一顾,嗯,虽然现在已经从云端跌落下来了。

    大人们有大人们的揣测,孩子们有孩子们的揣测,下人们也有下人们的议论,但不管怎么猜测议论,引发事件的主人始终没有回应。

    李明楼闭门不出,不见亲人长辈也不见大夫,亲人长辈大夫也不敢强迫她,只得继续等,十天之后,李明楼的房门打开了,李明玉回来了。

    第5章 第五章 剑南道的来人

    李明玉是半夜进门的,没有惊起李家大宅所有人,只有李奉常的宅院亮着灯。

    李奉常站在厅堂里看着面前的人们,灯下照的面色通红,不时的喘几口气,恍若又回到了那日在家中疾奔。

    不过已经歇息了十几天,再加上李明楼在家中平安,李奉常的精神饱满,并没有那日那般狼狈。

    “你们怎么能带着玉哥儿回来!”他沉声喝道,视线扫过,停在一个跟他面容相似的人身上,“奉耀你怎么如此鲁莽。”

    三老爷李奉耀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形容狼狈面容憔悴,闻言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只苦笑:“玉哥儿已经得知消息,我们又怎敢强留他,他可是大哥的儿子,脾气跟大哥一样。”

    李奉安沉默寡言,是个极其有主意的人,他认定的事,谁都拦不住,比如与连清的亲事,李老夫人软硬兼施,甚至绝食相逼,李奉安也不过是一起跟着绝食,半点不退让。

    “玉哥儿知道仙儿出事,立刻要回来,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天就不肯吃饭了,直到坐上车马走出去后才开始进食。”

    李奉常看着李奉耀,明白他的憔悴不仅仅是因为赶路辛苦。

    他们对大哥的两个孩子都没有什么了解,毕竟从小没有生活在一起。

    现在看来这两个孩子都不是什么好脾气。

    不过.....

    “仙儿的事我不是说先不要告诉他吗?”李奉常道。

    从得知李明楼失踪到他给剑南送去消息到李明玉归来,算路途时间几乎是没有一天多余,一切都是立刻发生的。

    李奉耀笑中的苦意更浓,垂下视线:“二哥,在我接到你的消息时玉哥儿已经知道了。”

    李奉常面色微变,是谁,竟然.....

    有人在这个时候上前一步施礼:“二老爷,是我告诉小公子的。”

    这个人三十多岁,面相普通,穿着打扮像个长随,客厅里人并不多站在其中很不起眼,李奉常也似乎才看到他。

    他的确是个长随,但李奉常没有半点轻视,打起了十分的精神。

    “元吉。”李奉常道,“我忘了送嫁队伍里有你的人。”

    元吉俯首纠正:“二老爷,不是我的人,是大都督的人。”

    元吉是李奉安的长随,能在李奉安临终前与李明楼李明玉姐弟一起站在床边聆听叮嘱的长随。

    他是李奉安的下人,但不是李家的下人,李奉常心里很明白这一点,比如在剑南道大都督府李奉耀这个李三老爷说十句话,也比不过元吉一句话。

    所以在李明楼出事的那一刻,护送的剑南道府兵第一时间就把消息送给元吉,而不是等候李家的吩咐论断安排。

    “大都督不在了,大小姐和小公子就是我们的主家,主家出了事,他们是不敢隐瞒的。”元吉态度诚恳的解释。

    李奉常点点头:“是这个道理。”又轻叹一口气,“只是,事情还没查清楚,玉哥儿年纪又小,说不清吓到他不好。”

    元吉站直了身子:“小公子如今是家主,不能以年纪论之,而且事关大小姐,小公子应该亲自来查清楚,通过别人之口,小公子会有遗憾。”

    李奉常露出惊讶的神情,盯着元吉:“元吉,你难道怀疑我们会对玉哥儿隐瞒仙儿的事?这是李家,我们是他们的家人。”

    李奉耀站在一旁也瞪眼看着元吉,表达自己的惊讶,但却并没有跟随兄长发出质问。

    厅堂里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灯火随着夏夜的风跳跃,地上的影子摇晃,又有人上前一步。

    “二爷,元吉说的遗憾是情理之中,并非是怀疑谁。”他说道。

    李奉常看向说话的人,李奉耀则松口气收起了惊讶,有这个人出面就不用他来打圆场了。

    “项都督。”李奉常无声的叹息,“剑南和陇右都离不开人啊,你们都来了。”

    陇右节度使项云年纪与奉安同年,比李奉常大几岁,肤白面玉儒雅,出身太原府项氏,虽然不是李家这般祖上从龙之功的开国功臣之后,但却是比李家还要深厚的诗书大族,只是在大夏朝没有大建树气势单薄了几分。

    “正因为剑南陇右离不开人,所以我们才都要来。”项云说道,“如果不能亲自看到大小姐,公子和我都不能安心,尤其是公子,心不在剑南,人在也无济于事,所以公子回来是我的主意。”

    元吉的决定,李奉常可以质问,但项云决议就不同了。

    李奉常露出戚容:“道理我也明白,只是太过于凶险,如今这形势,项大人也是知道的。”

    项云点头:“所以我亲自陪同回来,二爷放心,大小姐小公子都至关重要不容有失,剑南和陇右那边也都安排好了,一切有序。”

    李奉常声音疲惫又感激:“有劳大人了。”

    “分内之事。”项云道。

    气氛重新变得缓和又忧伤又欢喜,元吉不再说话垂手而立重新变成安静的下人,厅内的三个老爷们相视轻叹。

    “如今姐弟见面,二人都可以安心了。”

    白日安静无人,入夜漆黑一片的李明楼所在的院落亮起了灯。

    灯并不多,廊下两盏,从夜色里奔来的人们反而觉得什么也看不清。

    下人们被金桔拦在了院门外。

    “在外边等着吧。”她说道,视线看向这些人,不待看清,有小身影在眼前一晃,冲过了院门。

    急促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响起。

    李明楼站在屋门后,廊下的灯光透过门缝忽明忽暗的摇晃,她伸手打开了屋门。

    院子里很黑,廊下灯光很亮,裹着披风的李明玉从夜色冲过来。

    “姐姐。”他喊道。

    十岁的孩子声音稚气,跟那日在太原府披着玄色披风挂着长剑,大步流星迈过院门,三步两步跳上台阶的年轻人不同。

    “姐姐。”那声音豪放粗狂,像沙石扑面。

    李明楼张开手将比她矮一头的李明玉抱在怀里。

    她又见到他了,活着的四肢齐全的只有风尘没有鲜血浸染的弟弟。

    第6章 第六章 相见的姐弟

    这是李明楼十年里第四次见到李明玉。

    她十三岁到太原府再也没有离开,李明玉在剑南道,十年内有调遣北征西战,只来太原府探望过她一次。

    那一年李明玉十七岁,距离姐弟二人分开已经过去了七年,稚童已经长成了少年郎,他是在去征战的路上,那天下着大雨,雨水冲刷着他的甲衣,少年拨开雨雾冲到了她的面前。

    李明楼看到他的第一眼不是想到了父亲,是想到了母亲。

    她们姐弟二人都长的像母亲。

    因为军务在身不能多停留,李明玉匆匆来匆匆去,第二次再见就是成亲。

    三年时光褪去了少年气息,年轻人是专门来送亲的,没有披甲带刀,穿着锦衣华服,肤色如同声音一般,恍若风沙打磨过的石头,粗糙又坚韧。

    “姐,你打扮的好看点,一会儿我来背你。”他露出白白的牙齿笑嘻嘻。

    她没有等到他来背自己,而是见到了他的尸体,那是她们的第三次见面。

    她没想到第四次见面这么快。

    李明楼伸手捧住李明玉的脸,借着廊下的灯仔细看。

    “小宝。”她唤他的小名。

    李家的人都称呼李明玉为玉哥儿,不过她给他起的小名是小宝,李明玉不足月难产,生下来大老鼠一般,她是看着这个大老鼠一点点长大的,在两地分隔的十年,他们虽然不能见面,书信却是月月往来,互相是对方最亲的人。

    她看着他长大,又看着他死去,真是令人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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