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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节

      “那你得先找个你姐夫这样的夫君才行。”徐容绣打趣道,“这世道男子如你姐夫这般任由女子在外经商的不多了。”

    蓝容菲没回答,笑了笑低头继续画图。

    徐容绣瞧着叹了口气,看来蓝容菲心里真的有了阴影了,成不成亲都不是最打紧的,大不了他们养她一辈子便是了,可她心疼的是她心里的伤口,若是这坎过不去就真的难过了。

    饭后不久李氏让婆子带着礼品过来慰问徐容绣,李氏前几日刚生下次女,如今身子虚弱又要坐月子,所以只能让婆子过来。徐容绣收下礼品又细细问了李氏的情况,那婆子是李氏的陪嫁嬷嬷,知道徐容绣自来与李氏关系好,徐容绣一问,那婆子当即掉了眼泪。

    徐容绣眉头微蹙心中有不好的念想,“到底出了何事?”

    李婆子哭道,“太太自打二小姐生下来就没看过孩子一眼……宋太太,我家太太她……她心里苦啊。”

    心里苦?就因为没生儿子?

    这生男生女全在男人,可这时候生不出儿子来错误却全都在女人头上。生舒姐儿的时候李氏与邓繁夫妻关系和睦觉得头一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不打紧,即便邓繁母亲柳氏闹出那么多幺蛾子夫妻俩也撑过去了。

    现如今就因为又生了女儿就撑不下去了?

    徐容绣微微皱眉道,“那你家老爷呢?”

    “老爷这些日子也忙碌,回来宽慰了太太,可太太仍旧觉得不好受,心里难过的很。”李婆子抹了抹眼泪道,“太太说家里的夫人若是知道了这事儿指定拿这个做筏子送人过来,到时候……”

    她虽然没说下去徐容绣却是听明白了,李氏连生两女心里慌了,害怕柳氏再送人过来,这次恐怕家里的老太太也不能帮她了,毕竟邓繁是长子若是一直没有长孙生出来,老太太也不自在。

    徐容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同情又有气愤,同情李氏有这样的婆婆,又气愤李氏如此对待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孩子不能决定自己是否生在这家,又如何能将错误怨恨到孩子头上去。

    “容菲,我去瞧瞧嫂子,你在家先按照我说的画着。”徐容绣交代一声直接跟着李婆子到了邓家。

    李氏正在坐月子,家里也没大人支应,徐容绣进了院子,只有舒姐儿带个丫头在院子里玩,瞧见她来了,舒姐靠过来乖乖喊了人。

    “舒姐儿乖,去屋里玩去,外头冷。”徐容绣交代一声便进了李氏的屋子。

    李氏这边的房屋格局跟宋家一样,只不过进了屋徐容绣却觉得屋里着实不怎么好。尤其瞧着李氏脸上的憔悴和恍惚徐容绣就一阵皱眉。

    “嫂子,我来瞧瞧你了。”徐容绣开口打断她。

    李氏茫然抬头,扯了扯嘴角道,“你来了。”

    徐容绣应了一声上前,而后对奶娘道,“将二姐儿抱来我瞧瞧。”

    她话说完,徐容绣便瞧见李氏神情有些不自在了,李氏抿了抿唇道,“有什么好瞧的,就那样吧。”

    见她神色淡淡,徐容绣就直皱眉头,难道李氏这是得了产后抑郁症?这在后世这词不陌生,可在古代真不好办。她只当没听见她话里的意思示意奶娘将孩子抱过来。

    奶娘这几日眼见着李氏的态度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可徐容绣又不一样,她犹豫片刻还是将孩子抱过来了。徐容绣将孩子抱在怀里往李氏跟前凑了凑道,“你瞧,二姐儿长的像不像舒姐儿小时候?”

    李氏本能的往后躲了躲,眉头微皱,听到徐容绣这样说了这才撩起眼皮看了孩子一眼。徐容绣一直注意着她脸上的变化再她看的时候她明显看到李氏表情的动容心下叹气,声音也软了许多,“李姐姐还是耿耿于怀不是男丁的事?”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李氏彻底绷不住了,捂着脸便大哭起来。

    “为什么就不是个儿子……”李氏哭的伤心难过,若是这一胎是个儿子她腰杆也就硬气起来了,即便柳氏再出什么幺蛾子她也不怕了。可是又是个女儿,即便邓繁不说什么,可这样下去夫妻俩的情分也得磨个干净。哪个男人不希望有个儿子。

    徐容绣明白她心里的苦,她安慰道,“又不是以后不能生了,过两年再生一胎,孩子都生下来了,你这个做娘的都不疼她谁来疼她?生而为女子在这世道本就不容易,嫁了人要看夫家脸色过日子,倘若在娘家你这个做娘的都不喜欢她,让她一辈子苦?她只是个孩子,现在什么都不懂,而且也不是她自己要来的,何必将自己的怨怼迁怒到孩子身上去。”

    李氏流泪,“我知道,我都知道,哪有当娘的不喜欢自己孩子的,可是……”她看了眼二姐儿又捂脸道,“可我一瞧见她就仿佛看到了婆婆那张脸。上次她不甘不愿的走了,这一次她再来祖母那边也不会拦着了。等她来了,我们娘三个可怎么活啊。”

    似乎痛苦开了闸就再也收不住了,李氏说起这些来又倒了好些苦水。期间孩子饿了被奶娘抱走,李氏似乎也松了口气,她抹了抹眼泪道,“让你见笑了。”

    徐容绣微微摇头,“咱们之间还用见外,不过坐月子的时候还是不要多思多虑,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反倒认为这事儿得看邓大哥的态度,若他站在你这边,即便再来一个柳依依也不足为惧。还有你可能不知道,柳依依死了。”

    “死了?”李氏听的心头一跳,“怎、怎么就死了?”

    徐容绣摇摇头道,“进了晋王府做妾那便是晋王府的人便与我们无关,这事儿邓大哥也知晓,估计不想你心烦才没与你说,总归是亲戚一场邓大哥只不过派了个人将尸体收敛趁着天冷给送回清河去了。你也别因为这事儿再与邓大哥闹不愉快,夫妻间的情分越闹越没。”

    李氏讪讪笑了笑,“我明白。”

    到底明白没明白徐容绣也不清楚,李氏这是心病,恐怕一日生不出儿子来她便一日不开怀。说起来她对李氏倒是有些失望,以前的时候瞧着她与邓繁夫妻感情很好,意志也坚定,没想到才几年的功夫就自己崩溃,在这世道女人对自己都过于苛刻,又如何走剩下的路。

    又开导了一阵儿徐容绣便告辞离开,离开的时候舒姐儿还问她,“宋婶儿,我爹啥时候回来啊。”

    徐容绣摸摸她脑袋道,“宋婶儿也不知道,舒姐儿若是想你爹了那就带话给他啊。”

    舒姐儿懵懵懂懂的点头,两岁多的孩子懂的实在不多,只是过于懂事罢了。

    回了宋家徐容绣将此事与田氏说了,田氏皱眉道,“这端看她想不想的开了,她若就此下去倒是可怜了孩子,都说为母则刚,母亲立不起来了,孩子又该怎么办。”

    对此徐容绣不置可否,比起李氏来,她幸运太多,成亲几年饺子都一岁半了他们只有这一个孩子,李氏说起来还比他们多一个呢。

    她回来没多久又有曾家还有马家的下人来送补品慰问徐容绣。当然也还有其他人家倒是递了帖子想上门来看她,都被她以闭门养病为由给拒了,她受了惊吓还得养养呢。

    闭门谢客后徐容绣便和蓝容菲专心画图,徐容菲画的时候她便写规划书,务必将各项内容详细又详细。京城大,酒楼食肆也多,要想在这些酒楼中脱颖而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姐妹俩一连忙碌几日终于将两间铺子里头的图画了出来,而宋子遇已经连续三日未回家了。这几日蓝容恩也不在家,说是去朋友家小住一起探讨学问,几日过去徐容绣才恍然那俩男人似乎几日未归了。

    蓝容菲看着那图纸越发赞叹不已,不过这几日姐夫和哥哥不在家到底在忙什么其实她心里也有猜想,看着姐姐还有外甥女,蓝容菲一颗心突然又火热起来,她不能这样下去的,为了姐姐和外甥女也不能这样下去的。

    宋子遇在外忙碌不止要跟在马侍郎身后忙,还要调查徐容绣被刺杀的事情,几日之后终于如他所说有了结果。

    只是结果令人可笑至极。徐容绣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家里两个顶梁柱一个表情无奈,一个脸上青青紫紫看起来惨不忍睹。

    徐容绣看着蓝容恩道,“你说去朋友家小住几日探讨学问,就探讨成这样了?”

    她没想到的是这次打架的人居然是蓝容恩!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那日她在街上竟是被晋王妃的幼弟陈珉钧设计的,而贺珉钧的理由也非常充分:看不惯徐容绣三番五次的闹的他姐姐不高兴。用贺珉钧的话来说徐容绣此人阴险毒辣不是个好东西,死了也活该。

    第一百章

    贺珉钧想的轻巧, 也不知其中的厉害, 只凭着一股子戾气, 觉得就宋子遇这样的小官即便死了老婆也断不敢与卫国公府为敌与晋王府为敌。

    是以他才敢胆大妄为的拿了银子收买杀手以图杀了徐容绣泄愤。

    若非当时徐容绣坚持自己下马车去给饺子买糖炒栗子,恐怕现在的他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这样的结果, 不管是宋子遇还是蓝容恩都不能接受。蓝容恩活了十几年,若非有姐姐的庇护,恐怕他还在徐家战战兢兢看着继母脸色过日子, 别说读书明理,就是堂堂正正做个人都做不到。

    而蓝容恩这几日根本没有去所谓的朋友家小住, 姐姐出了这样的大事他又如何读的进去书, 那日离家后便跟在宋子遇身后打下手做个免费的劳动力, 在得知徐容绣马车被人放火一事既不是覃家也不是黄家更不是永安帝而是晋王妃幼弟所为的时候, 他突然出手了。

    晋王妃的幼弟贺珉钧自幼与晋王妃感情好,小时候打架斗殴没少做, 今年十九,与蓝容恩一样明年春天春闱,两人曾经也在文会上见过, 是以并不陌生,只不过贺珉钧才华有本事也有可惜性格冲动。自家姐姐与宋家的纠葛贺珉钧当然清楚,但他不觉得是姐夫晋王的错,在他看来错的是徐容绣,是徐容绣勾引了晋王,反过来又害的他姨母身死姐姐处境艰难。

    于是贺珉钧做了这等护姐行为。

    蓝容恩在宋子遇身边,自然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事儿, 蓝容恩以回去给徐容绣报信为由直接去将贺珉钧从国子监拖了出来,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打了一架。

    只不过两人战斗力悬殊,贺珉钧是京城世家公子,自小虽然也干过打架斗殴的事可多半是下人打他在一边儿看着。与蓝容恩比起来根本就没眼看。

    蓝容恩简直是单方面屠杀,偶尔被贺珉钧挠上一爪子也丝毫不肯松手,直接就将人往死里打的。

    看热闹的多半也是国子监的监生,本还同情贺珉钧的,可蓝容恩边打边将贺珉钧的罪行公之于众,这下看热闹的人明白了,蓝容恩是替姐姐报仇呢!

    贺珉钧不过是挨顿打,可人家姐姐差点命都没了。何况宋家小门小户,贺珉钧出身卫国公府,实力悬殊摆明着瞧不起低级官员。

    罢了罢了,不能管。

    只不过有人的地方是非传的也快,于是乎,贺珉钧的所为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两人打架惊动了不少人,宋子遇被人喊去拉架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贺珉钧断了一条腿,如今还在家半死不活,蓝容恩脸上也成了这副模样,原先的俊美的脸已经惨不忍睹。

    此时,听到姐姐的质问蓝容恩脸上难得有了少年人才有的倔强,“只许他护姐心切就不许我护姐心切了?”

    闻言徐容绣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来,诚然这件事他们知道是贺珉钧所为,但是他们又能怎么样?他们真的能打到贺家门上去吗?

    以贺家的地位恐怕贺家只要反应及时登门道歉,他们就该捏着鼻子认了。

    若徐容绣死了,宋子遇尚可拿着这把柄要求朝廷处置卫国公府,可偏偏徐容绣毫发无损,若是人家道歉了你还不肯罢休,那么外头的人定会说宋家故意拿乔了。

    就像蓝容恩说的,贺珉钧是替姐出头,那蓝容恩就不能替姐姐出头了?都是一份拳拳护姐之心,蓝容恩今日这一出虽然不能让一家人怒气消散,可也好过不痛不痒的收了礼物应了这哑巴亏的强。

    徐容绣无奈叹气道,“就算要打,好歹也背后套麻袋再打,你自己亲自动手做什么。”

    闻言蓝容恩一愣,险些没反应过来。

    旁边从路上就一直沉默的宋子遇这会儿听了徐容绣的话一直皱着眉头道,“你太大意了!”

    “打架也不叫我一起!”宋子遇恨声道,“那王八犊子竟敢算计我娘子,就该将他双腿打断,还有那眼珠子也该抠了,我娘子这么好的人他也下的去手,简直就是睁眼瞎!”

    “姐夫你也这样想的?”蓝容恩的眼睛都亮了,也不管徐容绣如何瞪眼,拉着宋子遇就嘀咕起来,“姐夫,其实我觉得这事儿还是大意了,若是跟姐姐说的是的套麻袋将他打一顿再把眼珠子抠了,恐怕也查不到我们头上,你不知道,这家伙性子冲动在外招惹的人可多了。”

    “蓝容恩!”徐容绣见他俩没完没了气的发飙。

    蓝容恩不管他姐,继续问宋子遇,“姐夫,你说等他好了咱们再打一顿怎么样?”

    宋子遇摇头道,“不妥,起码短时间内不成。”

    徐容绣直接想翻白眼了,也不管他俩如何,赶紧让海棠去收拾一份厚礼,又换上衣服道,“蓝容恩,这会儿我去给人道歉去,你去不去?”

    蓝容恩道:“不去。”

    “好。”徐容绣本也没打算让他去,便道,“那你就卧床养病吧。”

    此时外头天刚黑,徐容绣直接乘了马车大张旗鼓的往卫国公府去了。

    卫国公府靠近皇城,与宋家有一段距离,此时因为天擦黑路上没几个行人,马车在路上咕噜咕噜的声音也尤其的响。

    到了卫国公府门前,徐容绣下了车让人去敲门,等门开了又亲自说明了来意。

    卫国公府与宋家的恩怨其实以前有过交道,就是去年的时候卫国公府开了贺家食铺想与宋家食铺打对台戏的时候,可惜贺家的厨子不行,经营的人也不行,最后赔个底朝天。那事到最后不了了之,宋家和贺家也只当没发生过这事。

    如今贺珉钧却公然行刺徐容绣,徐容绣这般急切的来道歉,为的就是想将卫国公府架在火上烤。她来时故意走了几位御史家所在的街道,沿途更让下人去小小的散播了一下。

    她就是要让人知道,宋家因为这事诚惶诚恐吓坏了,即便他们才是最初的受害者也要做出该有的态度来。

    在来的路上,徐容绣在脸上装扮了一番,如今脸上有些苍白,活脱脱大病未愈的样子。

    卫国公府所在的这条街上达官显贵也多,宋家的马车停下又非常大声的叫了门,不用看也知道附近的人家有人探出头来探听了。

    若是卫国公府的人不肯见她才好呢。

    徐容绣心里偷偷的想着。

    可惜卫国公府已然知道事情包不住了,听闻宋家来人道歉了便觉不好。按理来说以徐容绣的身份是见不到卫国公夫人的,但这段时间卫国公府风雨飘摇,即便自己亲姐姐因为宋子遇而死她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整了衣衫亲自到门外见徐容绣。

    国公府大,从里头到外头也要走上一段距离,外头徐容绣站的腿有些麻,虚弱的靠在海棠的身上,海棠一脸的心疼,“太太,您这是何苦呢,您去车上吧,等府里出来人奴婢再叫您。”

    徐容绣虚弱道,“那可不成,长姐如母,容恩做了错事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拿出态度来才是。”

    话音刚落,从门口出来的卫国公夫人嘴角就抽了抽,她看了眼门口的人当即大怒,“宋太太来了,怎的不请人到里头坐去?忒没规矩。”

    没规矩?骂她还是骂谁呢?徐容绣站直了身体福了福身道,“妾身徐氏给国公夫人请安。”

    卫国公夫人打眼看了眼胡同里其他人家,可惜天太黑看不清楚到底有没有人,她面色不好看可还是扯了扯嘴角道,“宋太太里面请。”

    徐容绣轻轻摇了摇头,让人将礼品奉上,颇为歉疚道,“我家弟弟年纪小不懂事,今日竟打了国公府的公子,妾身寝食难安,便赶紧来国公府道歉,公子无碍吧?”

    卫国公夫人见她不肯入内,再想到躺在家里半死不活的儿子,心里有些恼怒却又不能发出来,只皮笑肉不笑道,“还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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