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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这边刚坐下,那边突然有婆子来说,“太太,马侍郎家的夫人过来了。”

    这下不光徐容绣惊呆了,就是李氏和旁氏也不禁对视一眼,马侍郎的夫人居然来了?

    徐容绣来不及多想,赶忙带人迎了出去。

    马侍郎的夫人接到帖子的时候很是斟酌一番,其实以宋子遇如今的官位,她打发个婆子来送份礼品便是给了宋家天大的颜面了,但想到马侍郎回来对她说的话和马侍郎的变化。马夫人觉得给宋家这个颜面也未尝不可。而且她对这个满京城贵妇人中谈论的徐容绣也实在好奇,便趁着这个机会上门了,宋子遇是有大才的人,她本想带两个儿媳一起过来瞧瞧,可这个说不舒服,那个说回娘家,显然不愿与宋家这样的人家来往。马夫人纵然心里不悦,也没强迫她们便自己带了礼品上门。

    李氏和旁氏对视一眼,也赶紧站起来跟了出去,侍郎是正三品官职,可宋家却只是正六品的官职,马夫人今日前来可谓是屈尊降贵了。徐容绣一行人到了门口马夫人刚从马车上下来。马夫人瞧了眼宋家的宅子眉头微微皱了皱,都说宋家太太经商有道,如今家底丰厚,怎的就没买个大些的院子,两个院子虽然并为一家,但瞧着怎么都是不妥当的。但已经到了跟前人家都迎了出来便没有再回头的道理,便缓步过来。

    徐容绣到了跟前与众人与她行了礼,马夫人瞧着徐容绣的一张脸再想到传闻中的事不由有些惊讶,难怪听马侍郎说宋子遇疼爱娇妻,这般美人儿,饶是她是个女人都能看呆了过去。

    马夫人态度平和并未显得高高在上,这也让徐容绣松了口气。迎了客人入了内里,徐容绣与田氏还有李氏旁氏一同作陪。

    不过马夫人今年四十多岁,倒是与田氏年纪相当,田氏虽然忐忑但是本着不能冷落客人的缘故,壮着胆子与马夫人攀谈起来。

    马夫人出身大族,对乡野之事并不熟悉,但也不妨碍与田氏攀谈。这厢马夫人刚落座,门口突然又人来报好些个低级官员的太太也来了。

    徐容绣瞧见马夫人神色不动,心里搞不懂今日怎的来了这般多的人,但旋即她便明白过来,人家不是冲着宋家来的,是冲着马夫人来的。马夫人今日前来给了宋家颜面,以前那些人家免不了要过来露面了。徐容绣虽然不喜这等钻营,但人都到门口了自然不能不迎。

    于是宋家的小院里又多了几位夫人,无一例外几乎全是宋子遇的长官。过了不久,又有四五个妇人一起来了,这次却是宋子遇的下属的妻子,本来徐容绣还再想要不要递帖子,这下好了,全齐了,还省了帖子钱了。

    徐容绣将饺子交给蓝容菲看着,便忙着招待客人了。

    到了吉时,院子里搭了大的棚架,上面铺了软软的褥子又放上好些个东西,便将饺子放了上去。

    “饺子,去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徐容绣指着上头的东西说。

    饺子看看徐容绣又瞧一眼蓝容恩,然后爬了起来。

    蓝容恩看着上头他放上去的文房四宝,心里是盼着外甥女能拿文房四宝日后成为一个小才女的,可惜饺子不喜欢,挑挑捡捡反倒选了蓝容菲放上去的一支朱钗然后比划着往自己头上去戴。

    小丫头爱美,见此观礼的众人不免笑了起来。

    抓完周之后便是宴席,徐容绣等人刚坐下,忽听张氏来说万夫人送了礼品过来。徐容绣呆了呆,然后起身去迎了万家的人,来人是万夫人身边的妈妈,送了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儿过来。

    这令徐容绣震惊不已,一旁的马夫人眉头也轻轻挑了挑,显然很意外。

    等到傍晚散了席又将客人送走,徐容绣让蓝容菲对照着礼单清点礼品,而后坐在花厅里沉思。

    她家夫君不过正六品,马夫人屈尊降贵已然给了他们家天大的脸面,然而万夫人还着人送了礼品过来。恐怕过了明日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宋子遇面子大了吧。

    但想到明日要见永安帝之事,徐容绣又忍不住期待起来。与这件事相比较起来,旁的真的不足挂齿也不足以让她分心了。

    倒是田氏等人颇为忐忑,“我听说那马夫人是正三品的诰命?”

    徐容绣应了一声,“后头来送东西的那家,大人是正二品官员。”

    “啊!”田氏瞪大眼睛,“咱家这么大面子?”

    徐容绣没吭声,反正不是因为她的面子,指不定是几位大人瞧着宋子遇能力强看好他才让家人给宋家面子了。

    以前宋家只是小门小户,但明日后想必京城再也没人敢小瞧宋家了吧。

    不过这也正好,她若真的去了陕西,家中老的老小的小,她还真的不放心。

    到了第二日,徐容绣又起个大早,将饺子亲手交给田氏,便穿上簇新的衣服又郑重的检查了妆容,确认一切无误后这才离开家。田氏尚且不知她去哪,见她如此隆重还觉得奇怪,“你这是去哪怎么打扮的这边好看。”

    徐容绣担心将她吓到,“去见一个重要的客人,您放心就好,曲先生会随我一同前往。”本来她打算将田友水一起带上的,奈何宫里来人道只能带一人,而田友水又害怕这样的场合便只能带着曲文怀了。

    不过曲文怀也未曾面见过永安帝,心中难免忐忑,见了徐容绣见她一脸严肃却又淡然的模样,心里也松了口气。

    殊不知徐容绣这副面孔已经摆了好些年,心里早就慌的不行,如今也就是一张脸撑着,实际上早就紧张了。要见的可是永安帝啊,永安帝可是整个大周的所有者,这跟后世的总统是一样的。当然,永安帝比后世的要厉害,毕竟全大周的生杀大权都在永安帝手上,是标准的君主集权制。

    马车缓缓到了宫门口,门口早就有太监等着了,小太监见过徐容绣两回恭恭敬敬的带二人进去,而后又分别带进一间屋子,里头有名四十来岁的嬷嬷给徐容绣搜身确保身上没有其他东西。

    徐容绣红着脸被检查完毕从里头出来,跟着小太监走了近半个时辰,在徐容绣腿都要断的时候终于到了一处宫殿门前。

    小太监低声道,“徐掌柜稍后,杂家这边进去禀报。”

    徐容绣和曲文怀规规矩矩的站在外头,等了一会儿孙公公出来了,他瞧了眼曲文怀,而后道,“这位公子且去偏殿等候,圣上只召见了徐掌柜。”

    徐容绣和曲文怀俱是一惊,但两人却什么都没说,小太监将曲文怀引着去了偏殿,而孙公公笑眯眯道,“徐掌柜请。”

    闻言徐容绣扯扯嘴角笑了笑而后垂眸跟在孙公公身后进了养心殿。

    养心殿是不上朝的时候永安帝召见臣工的地方,徐容绣上一世倒是去故宫参观过,可那时候人流拥挤,再好的宫殿也察觉不出紧张来。而如今甫一进去,徐容绣便开始忐忑紧张了。

    大殿内一片寂静,孙公公脚步很轻,徐容绣跟在后头瞧见他站住了便忙跪下给永安帝行礼。

    永安帝道:“徐掌柜起来说话。”    听这称呼徐容绣便松了口气,永安帝是以商人看她而非宋子遇的妻子看待的,她心中微微定了定,谢了隆恩遂站了起来,又想着路上小太监的叮嘱并未抬头去看永安帝。

    可一代帝王积威甚深,即便不去看,徐容绣也感觉到了帝王的压迫感。徐容绣额头渐渐渗出汗珠,等着永安帝问话。

    永安帝正在批阅奏章,翻了翻下头递上来的奏折突然道,“徐掌柜且瞧瞧这份奏折。”

    徐容绣惊讶,给她看奏折?

    孙公公将奏折拿过来,“徐掌柜请。”

    徐容绣抿唇福了福身子展开一瞧,脸上先是惊讶接着便染上薄怒。奏折上竟是弹劾她的夫君宋子遇贪污受贿,并且不顾百姓意愿一意孤行改农田种果树的,说宋子遇不遵从上天的安排。

    简直岂有此理!

    徐容绣跪下道,“臣妇的夫君宋子遇定不会贪污受贿,更不会置百姓安慰于不顾,陛下明察秋毫,臣妇相信陛下定会还我夫君一个公道。”

    她说完永安帝并未出声,徐容绣拿不准帝王的心思,只将脑袋扣在地上,只觉得冰凉。如今已是夏季,也是到了这会儿徐容绣才察觉这养心殿内竟然不似外头的炎热,不过一想也便了然,这殿中大概摆了冰鉴吧。许多大户人家都在冬天的时候会存冰,宋家去年的时候也在铺子的后院挖了一个地窖,不过里头却是为了存放食物,冰却是没存的。

    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永安帝道,“你对你夫君这样有信心?”

    徐容绣道,“臣妇与夫君成亲几年对他为人再清楚不过。况且……”她大着胆子抬头,与永安对视,顶着骇人的目光,她开口道,“我宋家虽然比不得世家大族,但家中银钱不缺,我夫君犯不着为这千八百两银子犯险,不值当的。要知道我宋家拖了陛下的福气,至今在京城开了四间铺子,每间铺子月盈利都不在少数。这千八百两银子我夫君当真看不上眼。所以此事定是有人栽赃。至于修筑梯田种果树这事,恐怕真正抗拒的非普通百姓,普通百姓只求安稳度日,对官府的政策向来遵从,况且我夫君带去的这些政策都是过了陛下的眼,又经过工部和户部层层审核通过的,如今却有人跳出来反对,岂不是说我大周朝廷决策失误。这般反抗并非反抗的是我家夫君,而是反抗的朝廷,其心可诛。”

    她说完深深拜下去,“故,臣妇求陛下还臣妇的夫君一个公道。”

    她伏在地上没再抬头,实则心里恐慌极了。原本只是想与永安帝做笔生意,没想到却得知这种事情,若非她亲眼所见,还真不知道她夫君在陕西竟遭遇了这些磨难。原本她只当是当地氏族带头闹事,没想到已然有人上书朝廷对宋子遇予以诋毁。她固然害怕永安帝,更怕永安帝的雷霆之怒,可这时候永安帝既然问她了,她当然不能任凭旁人无赖宋子遇。

    宋子遇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临走时她尚且给他塞了两千两的银子,为的就是让他在外头能便宜行走,不想竟有人说他贪污一千两银子,实在可笑至极。

    永安帝以前只在传闻中听过宋子遇的妻子徐容绣,知道宋子遇宠妻如命,听得锦衣卫来报的时候永安帝还笑宋子遇竟被个妇人拿捏,可就方才徐容绣的一番话却让永安帝不得不佩服。她的胆识,她的聪慧,或许这才是让宋子遇宁愿被外界传他吃软饭也要疼爱妻子的缘故吧。

    永安帝虽然不赞同一个臣子太过于宠爱妇人,可只要做臣子的利于朝廷为他所用,他在家如何那也不必管的。但就徐容绣的一番话,永安帝低沉的应了一声,他没回答徐容绣所请,反而问她,“我听孙公公说你是想与朕做笔买卖?”

    不等徐容绣作答,永安帝又道,“你觉得朕会缺这点钱吗?”

    徐容绣微微抬头不敢与永安帝直视,“臣妇认为,不管是皇上还是百姓,万没有觉得钱少的道理。况且皇上也是为人父亲的人,做父亲的总会想多给孩子留下些傍身的东西。当然钱是最实在的,而且臣妇的这笔生意陛下稳赚不赔,臣妇恳求皇上能够考虑下臣妇的建议。”

    永安帝嗯了一声,缓声道,“起来回话。”

    徐容绣松了口气然后起身垂手而立。永安帝道,“赐座。”

    徐容绣惊讶,不由抬头,却对上永安帝含笑的双目,徐容绣赶紧垂眸,看起来规矩极了。

    永安帝看着她的脸不禁记起晋王当初犯的蠢事,就徐容绣这张脸比他后宫的嫔妃那也不差了,难怪晋王会犯蠢。当然这样集美貌的女子的确少见,永安帝不禁收了轻视之心,见她挨着凳子边坐了,便道,“将你的计划说一说。”

    徐容绣没料到永安帝拐外抹角说了一通宋子遇的事情之后又问起生意的事。她抿了抿唇道,“百姓贫苦吃不饱饭说白了还是手中的银钱少。但想黄河流域,纵然下游是宽阔的平原也要防着黄河的洪涝灾害。而黄河的沙多半来自于中游的黄土高原,陕西山西和土默特的一片地域便首当其冲。因常年担忧洪涝灾害,所以百姓种了庄稼也很多吃不饱饭,还得担心黄河决堤粮食颗粒无收。臣妇的夫君在陕西那边推行梯田又在沿河两岸提倡植树造林,臣妇觉得树木的间隙闲着也是闲着,除了像臣妇夫君提的那般种粮食,也可养鸡养鸭。卖了鸡鸭手中有了余钱即便没种粮食也可拿钱去别的地方买粮,总不至于拖家带口远赴他乡逃难。”

    她偷偷瞧了眼永安帝见他面色平静,不由大着胆子往下说,“而宋家食铺主要做的就是鸡鸭的生意,倘若臣妇往陕西山西几省开铺子不仅改善当地居民的饮食,也能为当地百姓提供一个出路。”

    “几个铺子又能用多少鸡鸭。”永安帝道,“整个陕西省有多少百姓。”

    徐容绣道,“可若在陕西每个府城都设立铺子,总能解决一部分农户的生计问题。可以先带着一部分人富起来,其他人瞧见有出路自然会想方设法谋出路。鸡可以做烤鸡,但也可做辣子鸡、宫保鸡丁、鸡公煲。鸭也一样,辣鸭货、烤鸭、醉鸭。只要有人肯做,总能找到新的出路。”

    “当然,臣妇只是个商人,能为朝廷为大周做的贡献也少,可若是一人做一些那又会有不同。臣妇去开食铺带动鸡鸭的养殖,若是有人去开设纺织作坊还能引得一些人能够有份养家户口的工作,其他产业也是如此。”

    永安帝目光灼灼,“可你说的这些,在当地本来也有。”

    徐容绣道,“的确是有,但那些都是世家大族把控的。若有新鲜血液进去,自然能够带动当地的发展。”

    “那你为何要找朕?”永安帝道,“你夫君如今在陕西办差,你若去,想必当地官员也会给你几分薄面。”

    徐容绣轻轻摇头,“臣妇需要的不是几分薄面,而是无人敢动。”

    永安帝微微蹙眉,神色莫名,“你胆子倒是大。”

    闻言徐容绣站起来微微福身,“即便臣妇独自前去,当地官员或许会看在夫君的面上给几分薄面,但那几分薄面几分真几分假臣妇也不能分辨。况且臣妇的夫君在陕西如今办差并不顺利,即便顺利离开陕西,他日他得罪的人想必也觉得天高皇帝远并不将臣妇放在眼里,到那时铺子恐怕真的就不是臣妇能够做主了。但皇上不一样,若是有皇上的参与,即便是陇西最大的家族,再眼馋臣妇的生意想必也得掂量一二。”

    永安帝微微沉吟,“那你需要朕做什么?”

    徐容绣道:“若是能出个人最好,若是不能,还请陛下赏赐牌匾即可。”

    永安帝微微惊讶,他自己在外头当然也有一些铺子都是为了以后他的儿女准备的,可像徐容绣这般明目张胆狐假虎威的人倒是头一回。

    “利润呢?”

    徐容绣道:“若陛下每年能出三人坐镇陕西,臣妇愿与陛下均分利润。”

    “均分啊……”

    永安帝拖长了嗓音,让徐容绣顿时忐忑,这五五分已经是她的底线了,您老可别得寸进尺啊。

    永安帝觑着她神色变化,心中不由好笑,“那你铺子利润如何?可别一年到头只盈利几百两,那就不合算了。”

    闻言徐容绣心里却松了口气,觉得永安帝松动了,她忙给他算了笔帐,“只拿京城为例,宋家食铺去年一年是两间铺子,共计盈利一万二千两银子,也就是说一间铺子一年六千两银子。陕西那边即便不如京城,一年按照三千两银子算,陛下也不亏的。毕竟臣妇不光在陕西长安一处开设铺子,臣妇要将宋家食铺开满整个陕西,若是有余力,肃州、宁夏臣妇也要开遍宋家的铺子。”

    “另外,不光是卖鸭货的铺子,臣妇还准备在长安开一家酒楼,汇集湘菜和鲁菜及各种特色小食,绝对全大周头一份。”徐容绣说着她的计划,而后抬头,“若是每年皇上的红利不足万两,臣妇愿自掏腰包给皇上补齐。也就是说皇上只需要每年出三人帮臣妇镇场子,臣妇便保证皇上每年都不会少于万两的进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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