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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节

      “送如意皇子回宫。”吕雉对于刘如意自以为自己的目的可以达到而反喜,并不以为然。

    读好书才能来见刘盈,她会让刘如意一直都读不好书,也会有读不尽的书,且看看他是怎么来寻的刘盈。

    刘如意以为自己得了一句话可以随时来寻刘盈,却没有想到,吕雉要是不想让他来见刘盈,有的是办法。

    这一回刘如意再也没办法留下,只能乖乖的离去。

    等刘如意离开了,吕雉与一旁的宫人吩咐道:“你们都退下。”

    宫人们自不敢迟疑,乖乖的退到了安全的地方,而吕雉看着刘盈道:“陛下当真不进去看看戚氏是何模样?”

    没有了外人在,母子说话也更加直接,吕雉道:“我知道陛下心里怎么想的,你是觉得我太心狠,可你知道吗?你阿姐这一辈子都不能有她自己的孩子了?”

    本来刘盈听着前半句是在心里附和的,结果对于吕雉最后说的事,整个人都震住了,“怎么会?”

    “怎么会?我从丽和侯的嘴里听到这个事实也在问自己怎么会,怎么会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呢?一个女人,一生无子意味着什么?那比让她死还要让她难受,更别说留侯更是家中的独子,那是让张家绝后吗?”

    吕雉一直死死地瞒着这件事,也求着琼容千万要瞒着刘元这件事,刘邦才去,他们还在孝期,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在一起,将来,能瞒得多久就瞒多久!

    “丽和侯说没有办法吗?”刘盈着急地询问,想要知道琼容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留侯也是精通医术的人,他是不是也知道?”刘盈想到了另一件事,今日去了公主府,亲眼看到张良为刘元煎药,张良也是精通医术的人,刘元的身体张良是不是也知道了?

    吕雉面上闪过悲色,“留侯定然是知道的。丽和侯说了,能保住你阿姐的性命已经不易,旁的,且看运气吧。”

    当时的情况让刘元活下来就是他们唯一的想法,再也顾不上其他,可是,吕雉心中恨啊,恨极了,便想将那些害了刘元的人千刀万刮。

    “阿娘,丽和侯如此说就是可能还有办法的,阿娘,我们不能告诉阿姐,不能让阿姐知道。”

    本能的刘盈也是想瞒着刘元,就算知道瞒不住刘元一辈子,可是能瞒多久就瞒多久,他们不能让刘元在这个时候知道这件事。

    “可是,我们是不是想想办法该如何解决?如阿娘所言留侯是独子,若是因为阿姐让张家无后,我们也愧对留侯。”刘盈脑子在飞转,想着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解决面临的问题,因而冲着吕雉想讨主意。

    吕雉道:“你阿姐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人,此事缓一缓,先不提,还是等以后,以后再说。”

    有些事就算他们想帮着刘元,想要帮刘元留住张良,却不见得刘元愿意按他们的办法去做。

    “戚姬的事往后你不要再插手,你阿姐受的苦,她这一辈子因为戚姬毁了,我怎么对戚氏都是应该的,你不要让我再难过。”吕雉朝着刘盈直白说明,刘盈顿了半响,“可是阿娘这样还觉得不够吗?”

    “够吗?”吕雉反问着刘盈,“你觉得够了吗?你阿姐多年轻,她这一生从来都是肆意的,纵马驰骋山河间,护国护民为天下,她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连站起来都费力?”

    “戚氏毁了你阿姐的一辈子,她还有一个如意护着她,你阿姐有什么,她还能有什么?”吕雉正是想到这一切,想着心肝直痛。不,害了刘元的人,罪魁祸首她连动都不能动,可是那一个个挑拨的人,难道她也不能动?

    刘盈说不出话来。吕雉道:“你想与刘如意如何我不拦着你,可是戚姬是生是死,是要她吃多少苦受多少罪,我也会视你阿姐吃的苦受的罪而定之。”

    为了刘元,刘盈也无法再说出控诉吕雉的话来。

    “你要进去看看吗?若是你今日不进去,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进去。你或许会觉得我残暴,心太狠,如此的折磨一个人,但是就算将来我为此而不得好死,我也愿意。”不管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吕雉都愿意,为此吕雉早就准备好。

    刘盈道:“阿娘别这么说,你都是为了阿姐,我都明白。”

    再想控诉吕雉的心狠,然而刘盈又有什么立场来说吕雉的心狠?

    最终刘盈没有进去看,哪怕知道戚姬遭受着非人折磨,再想说吕雉残暴的人,想到了刘元,也没办法再把话说出来。

    刘元本是一个身体健康,驰骋沙场,为大汉守卫边境的人,现在怕是连剑都拿不起来了吧。这一切都是谁害的?

    若非刘邦是他们的父亲,若非刘邦已经死了,仇,最该算到刘邦的头上。可是恰恰因为那是他们的父亲,那是大汉的皇帝,他也已经死了,他们都没办法跟刘邦算这笔账,吕雉心里的难受无法与人道出,除了找到挑动的人对他们动手还能如何?

    劝走了刘盈,吕雉是暗松一口气,她一直让人瞒着刘盈,就是怕刘盈的心太软,叫人随意挑动了,若是刘盈相信旁人的话而不相信她,只一味的道她的心太狠,她的手段过于毒辣,吕雉又能如何?

    她做的一切,在她看来一点都不为过。

    戚姬那么多年是如何想尽办法的骑在她的头上,想尽办法想要将刘盈拉下太子之位,想让刘如意登上太子之位,她比谁都更清楚。

    可惜戚姬终是不能成。刘邦再对刘盈不满,然而刘盈再是软弱,刘邦却也没有将废太子的话说出口。

    没能将刘盈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戚姬竟然想利用刘邦对吕雉的忌惮,对吕雉的不满而生了杀意,戚姬懂刘邦的心思不假,她不就达到了目的?

    刘邦在最后想杀了所有为他生下儿子的女人这一做法其实也是对的。

    女人啊,如那样完全依附刘邦而活的戚姬最后都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可见女人狠起来是不分人的,她们会比男人下手更狠,更毒。

    宫中生起的事故刘元并不知晓,张良得了诏令就要准备往云中去了。

    刘元与张良准备了几封信,以保证张良在云中无人敢不敬之,张良道:“我往云中一去,殿下记得让丽和侯回府住下。”

    本来琼容是一直都住在公主府的,只是刘元和张良成亲之后,但凡他们回了公主府,琼容便回她的丽和侯府住去。

    张良一声叮嘱都是因为不放心,刘元笑眯眯地应下,“好。”

    听着那一声的好,张良没能忍住地走了过去,伸手抚过刘元的脸。“你不需要担心,你的身体虽然不复往日的康健,却还是可以长命百岁的。殿下还记得我们在云中说过的话,你说过的,我们以后会等到大汉安定的那一天,然后我们就可以放下一切归隐山林,你与我一道寄情于山水间,你还没有看过大汉许许多多的地方,你要陪我一道去的。”

    提起曾经一起许下的承诺,刘元点着头道:“那你要背着我走吗?”

    带着俏皮地询问,张良道:“好。”

    就这么一个好字叫刘元眼中泛起了泪,“我的身体我知道,你与琼先生都有事瞒着我,你们现在不想说那便不说吧,将来等你回来了我再亲口问你也好。”

    聪明人都是点到即止,刘元现在没有问个明白,而是给张良机会让张良好好地想想要怎么回答她,何尝不是给张良做决定的时间。

    “我不喜欢看你蓄须,可是我不在你身边了,我都看不到你了,你便将你的胡子蓄起来,如此才不会有人在我不在的时候因为你的好看缠着你。”刘元看着张良的脸分外认真的说。

    男子三十而蓄须,张良早就到蓄须的年纪了,可是刘元不喜欢,每回要是张良才动了一点的心思,刘元就帮着他将胡子全都刮个干净。

    她喜欢看着干净的张良,所谓的成熟稳重难道还靠胡子来证明?

    不过,人不在她眼前了,刘元却想让张良蓄起须来,貌美如张良,如何不叫人心动。

    “好。”握住刘元的手,张良应一声好,叫刘元露出笑容,张良道:“殿下在长安要好好地照顾自己。”

    长安内最叫张良担心的就是刘元的身体,张良的叮嘱听在刘元的耳朵里,刘元道:“你放心,我会长命百岁的,我盼着天下太平,盼着大汉安宁,将来我还想与你游尽天下的山川河流,走过大汉的每一寸土地,以我们两人合力,必能绘出比孟先生更精细的舆图来。”

    后面一句逗得张良笑出声来,似乎没有想到刘元在游玩之时都还想着做事,故而没能忍住。

    “留侯在笑话我吗?”刘元伸手捉住张良的脸,扯着他的脸皮不断地问着,“笑话我?笑话我?”

    “并不是。只是殿下,我们玩的时候可以好好地玩,绘制舆图一事不妨让孟非兄来。”张良叫刘元扯着甚是无奈,只能小声地哄着刘元,证明自己绝没笑话刘元的意思,千万别误会了。

    “哼!”刘元一声冷哼,朝着张良道:“天下都太平了,只是游山玩水也不能无所事事,总要寻些事情来做。绘制舆图的事非同寻常,我也想看看孟先生绘的对不对?”

    张良诧异地看向刘元,“从前殿下倒是不挑。”

    “没时间也没精力,自然不能挑,若是有了时间有了精力自然是要挑的。”某人理所当然的说起来,张良连连附和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看着张良点头的样子,刘元再一次笑了,“我会想留侯的。”

    还没走其实就已经想了,再想,却也得让他走!

    “我也会想殿下的。”时时刻刻都会想着她,想她是不是平平安安的,想她是不是好好地吃药,好好地养神。

    一个想字,牵肠挂肚,可他们总是要分开,因他们肩上都有各自的责任,都有各自想做的事。

    张良第二日一早就出了城往云中而去,以至于本来打算第二天上朝与刘盈好好说说这道诏书的人在听到如此消息后,有人一声轻叹,有人却道:“刘元半死不活的竟然也舍得让留侯离开她。”

    语气之轻蔑,独独对刘元而已。

    “云中乃至整个北境都是刘元的心血,再是舍不得,面对北境无人主事的情况下,不舍也得舍。虽说云中的人几乎都是刘元的人,却也远远不够的,没个人坐镇其中,各人的心思异动,早晚都是刘元吃亏。”

    局面要看得远一些,不能轻而易举的放弃。刘元做了那么多也不会愿意将北境轻易交给不信任的人,再者北境才种下一些火种,尚未完全的收获,也不能叫刘元轻而易举的放弃。

    不过张良都已经往云中去了,昨日刘盈所发下的诏书,也没有人再提,还是说说封王诸事吧。

    其实这件事也吵了几日了,一直没有结果,也应该议定。

    而刘盈昨日既然问了刘元的意见,此时面对下面臣子的询问,便也不客气地问:“父皇在时曾说过异姓不得封王,封王之弊,分封之危,诸位不防说说。”

    本来一直都在等着刘盈说一句封与不封的话的臣子面对刘盈的的问题都傻眼,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向刘盈,好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怎么,你们只让朕封赏,就没有好好地想过利弊何在?”刘盈看着下面的臣子皱起眉头地询问。

    他这也是突然冒出来念头,其实问得不错,凡事要做,总要弄清楚利弊,弄明白了是利大弊还是弊大于利,才会去实施一件事,也不会再叫人起了争议。

    下面的人对刘盈的想法还是一个连京兆府尹都连连摇头叹息的太子,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他们都显得傻了眼。

    第273章 所谓利弊

    “提议封王的人,你们是叫唤得最大声的,那你们与朕说说,你们觉得利为何,弊为何?”刘盈也是没有想到自己有那样的一天还能把人问住了,看看他们一个个都是傻了的眼神,刘盈觉着自己可以再接再厉。

    萧何这个作为丞相的人同样也叫刘盈这一问给惊得不轻。

    刘盈脑子如此好使,问出来的问题,额,怎么的说,十分犀利,凡事论利弊总能叫人最后做下决定。

    “怎么,难道你们在提议让朕做什么事之前,不曾想过利与弊?”刘盈等了半天没有等到有人作声,因此再一次提出问题,引得下面的人再一次面面相觑,半响终于是有人答道:“陛下,凡称王者皆以分封,这是古礼。”

    “古礼是谁人定下的?而古礼便无弊?”刘盈再问,并没有因为人用一个礼字就不作声,而是再一次提问。

    “这个,古礼所定早已经无迹可循,只是所谓的弊,以皇子而封各王,以各王代天子而掌国事,此事,是利?”

    “你觉得确实是利?我们不说其他,春秋战国之乱因何而起?”刘盈虽然是性子懦弱,但是读书甚多,尤其还有刘元来教,刘元读了那么多的事,从古到今,还能贯穿所有,一个又一个的扣起来,刘盈最喜欢的就是听刘元讲课。

    因为刘元不仅讲的是书上发生的事,还会把现在或是将来应该避免的事与刘盈说出来,引得刘盈不仅记住书上的知识,就连现在要避的事,不应该让之再发生的事,也都牢牢的记下。

    比起春秋之乱,战国七雄。“商君无道,周武王以敬天保民而出兵攻打纣王,得天下后而分封诸功臣,每一个功臣都是王,各掌封地,到了最后天子无力再控各诸侯,空有天子之名,却无法行天下之事,甚至若有强势之王还会利用天子行利于他们之事,前车之鉴,你们不以为然?”

    引经而论,所说的皆是弊处,而且有事实为证,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朕一直以为贵族们饱读诗书,最是应该懂得扬长避短,以分封一事,却是让朕失望了。”说到这里刘盈摇了摇头,显得十分的伤心,怎么他们却没有想过安定大汉,以令百姓安宁?

    “陛下,臣思虑不及陛下,请陛下恕罪。”本以为刘盈年少,而且往日的表现十分无能,他们以为刘盈绝对不像刘元那样难对付,可是分封一事本来是理所当然的,谁能想到刘盈会不同意,不仅不同意,还提出所利所弊何在,更是以西周诸事与那多年的战乱局面来说服于人。

    不仅听出刘盈对他们贵族的推崇,也听出刘盈对他们的失望。

    “朕以为,身为皇家中人,因为父兄之故而得享荣华,得到的比许多的人都要多,在此之前,说要给他们封赏,更应该让他们有所作为,想要朕赏赐于他们,他们更该思为大汉出力。等什么时候他们立下功劳了,朕自然会论功行赏。满朝之臣皆是功劳而立于此,你们很希望无功者站于此与你们为伍?”

    说了自己的决定,还不忘问问他们都想如何,是不是希望无功的人站在他们之中,生生将他们这些千辛万苦才有机会站在这里的人比下去。

    “那不是。我们出生入死才换来今天,怎么能让人无功无劳就跟我们站在一起了,不能不能。”

    立刻有武将表示不能接受,凡事总是要讲理的,有理走遍天下,无事寸步难行,刘盈想成为一个讲理的皇帝,他们岂有不配合的道理。从前,只要他们一心为大汉,一心为百姓做事,就不怕自己被人取而代之。

    萧何与曹参对视一眼,都不难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对方的诧异,没想到啊没想,刘盈还能由刘元启发想到这些事,他们从前还真是小看了刘盈呢,好,好!

    连连在心里叫着好,萧何曹参倒是一点都不怕刘盈这个皇帝做得不好了。

    “戚氏及谋害先帝者,陛下也该处置了。”分封一事不可能成,萧何还是提起另一件重要的事。

    刘盈一顿,“当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这些人敢动手杀人,大汉便容不下他们,就让他们都死,一直没有处置,都在等。

    因此内宫中等着刘盈能早早分封诸皇子,能让他们早些离开皇帝,能够让他们当家作主的人,注定是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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