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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节

      “你是到底知错还是不知错?”吕雉没能忍住地戳了一记刘元的脑门问,刘元道:“知错啊。父皇和阿娘不让我出宫的理由我都知道,但我也有非出去不可的理由。”

    吕雉能拿刘元怎么办,小时候她就拿刘元没办法,刘元面对喜欢的人,她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追求的方式,吕雉是和刘邦一样不认同刘元去寻张良,这才会气得要打刘元,打完了刘元才说话。

    眼看不可能让刘元改主意,吕雉能如何,只能扶着刘元起来。

    “回去呆着。”如此嫌弃要将刘元打发的语气,刘元这小腿还疼着呢,一旁的宫女立刻上前将刘元扶着,“殿下。”

    “等等。”吕雉想将刘元打发了,吕老夫人却喊了一声等,吕雉道:“母亲有什么话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吕老夫人横了吕雉一眼,“皇后虽是教训公主殿下,却是打给我看的吧。”

    话至此,刘元回头看向吕老夫人,而刘邦派来的内侍还在哪儿。

    “刑已毕,你回去回父皇吧。”比起吕老夫人不管不顾来,刘元更想将人打发,刘邦方才一番话刘元并不曾忘记,吕家啊,虽说行事还在刘邦能忍的范围内,若是吕家再不收敛些,将来必犯刘邦的忌讳,到那个时候有谁能救吕家?

    “是。”内侍也是个聪明人,一听吕老夫人开口就完全不想再呆着,刘元出声将他打发了,他满心只有欢喜,立刻上前接过吕雉手里的戒尺退去。

    “看来外祖母这一次进宫是冲着我来的,阿娘也不必拦着了,都是自家人,避得过一时避不过一世。还是在大家都还能心平气和时,不妨说开了。”刘元瞧明白的事也不怕正面迎上。

    吕雉皱着眉头,她都已经跟吕老夫人说得够明白了,吕老夫人还是想再从刘元的嘴里问多一次,真是鬼迷心窍了。

    刘元挥手让侍女松开扶着她的手,吕雉道:“母亲想说什么现在元儿也在这里了,你就直说吧。”

    吕老夫人就是想直说的,“元儿,我与你外祖父还有你舅父自小待你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想当年沛县无粮,我养的第一批兵马都有赖外祖父,若不是外祖父借我地,借我粮,我就不会有今天。”刘元十分肯定吕家对她的恩情,也都记在心上,时刻都不曾忘记。

    听着刘元说得如此肯定,吕老夫人也是松了一口气,他们最怕的就是刘元翻脸不认人,好在刘元不是那样忘恩负义的人。

    “可是,恩是恩,情是情,家国天下并不能用来还这份恩情。”吕老夫人正高兴着,没想到刘元把底线亮出来,吕老夫人听着刘元这义正辞严的话一僵,目光转向刘元。

    “外祖父与舅父不曾与外祖母说起,在我与匈奴相争时曾遇到吕家的人?”刘元没有等吕老夫人反应过来,倒是提起自己在匈奴碰到吕家人的事。

    吕老夫人皱起眉头,看样子是不知道这回事。

    “外祖母,等这几日我拜访完几位先生我会去拜见外祖父和舅父们,这些事外祖母和舅母们也都做不了主,你只需将我这话转达,外祖父也不会为难外祖母。”议天下大事,吕老夫人她们这些女眷是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有些话刘元也得去见吕文和吕泽才好说。

    “国家大事可再议,那你的婚事呢?你那些表兄们,你就没一个心仪的?”吕老夫人看到刘元沉着的面容,气也就没那么大了,只是反问刘元一句,只为从刘元的嘴里要一句准话。

    得,刘元终于知道吕老夫人为什么那么生吕雉的气了,“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意思都是想让我嫁回吕家啊?”

    吕雉道:“我已经跟母亲说了元儿有心仪之人。”

    吕老夫人一脸的不相信,刘元看起来哪里有一点喜欢人的样子,因而认定了吕雉是在推诿,更是觉得吕雉是跟着刘家飞黄腾达了,看不上自己的娘家了。

    这些话一定说出了口,这才会让吕雉也生气了。

    “我确实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刘元落落大方的承认,吕老夫人惊住了,没看出来刘元有半分少女思春的痕迹,刘元竟然有了喜欢的人?

    “父皇会很快下达诏书将我与留侯的婚事定下。”婚事都已经定了,刘元也不怕说得更直接,也省得吕老夫人总动那些歪心思。

    这回连吕雉都傻眼了,“陛下不是不同意?”

    她是在刘邦见了张良之后才见的刘邦,彼时刘邦还一副不会同意亲事的样子,现在怎么就变了。

    “诏书下达阿娘就知道了。”刘元不知道吕雉是跟刘邦说了什么,刘邦竟然连这件事都要瞒着吕雉,莫不是与吕家有关?

    “阿娘有跟父皇提过外祖母的心思?”刘元想了想还是没能忍住地问了一句,吕雉道:“之前有透过这样的意思。”

    在不知道刘元的心思之前吕雉是同意刘元嫁回吕家的,吕家是她的娘家,刘元嫁过去一家大小都会让着她,刘元又是个有本事的人,既能让她日子过得舒心,又能提携吕家,这是一举两得的事,吕雉想想也觉得甚是可行。

    但是从知道刘元对张良的心思开始,吕雉就只想如何让刘元如愿以偿,吕家,既然不是刘元所愿意的,吕雉连提也不在刘元的面前提起。

    “看起来父皇也不同意啊。”刘元小声嘀咕了一句,不仅不同意,他还担心吕雉为了吕家连刘元的喜与不喜都置之不理,好在吕雉并没有。

    暗自惊心刘邦竟然连吕雉也在试探,就为了看清楚吕雉是拿刘元为重还是吕家为重。

    “你说什么?”刘元嘀咕的声音有些小,吕雉听不清楚,不解地询问刘元,刘元道:“啊,没什么。”

    能告诉吕雉刘邦对她的试探?就算要说也不是当着那么多的人面说的。

    “皇后,好消息,好消息啊。”吕雉再要张口说什么的,外面传来了一片宫人的道喜声,吕雉道:“何喜之有?”

    “陛下下诏将公主殿下许配留侯,殿下的婚事定下了。”

    吕雉为着刘元的婚事是有多头痛宫人都算知之的,现在好了,刘元与张良算是将婚事定下了,接下来是三书六礼,这也是大汉自建朝以来第一桩由刘邦亲自诏令天下,让天下共喜的婚事。

    既可见刘邦对这门亲事的看重,也知刘邦对张良和刘元的看重。

    “好好好,都赏。”吕雉本来还不太相信刘元的话,这会儿听说诏书都下达了,自是欢喜不已,这样一来婚事就算是定下了,刘元能嫁得如意郎君,再没有这更叫吕雉高兴的事,因此她立刻大赏。

    “恭喜殿下。”一干宫人们都朝着刘元道喜,刘元道:“都去领赏吧。”

    眼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吕雉看着欢喜的刘元,心里的大石总算是落下了。刘元一生辛苦,她的喜与不喜都是吕雉所看中的,此一生若能叫刘元一直欢喜,让她这个当娘的做什么都可以。

    “外祖母,我的婚事定下了,这下你总不会还觉得我和阿娘在骗你吧?”刘元打趣地朝着吕老夫人问,吕老夫人听着木已成舟,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轻轻一叹。

    “元儿能许配留侯是件高兴的事,母亲因何而叹?”吕雉正高兴着,结果吕老夫人这一叹把她的好心情都叹没了,吕雉自然是不高兴的,冲着吕老夫人问了一句,吕老夫人没有回答。

    刘元抱住吕雉的手道:“阿娘,高兴的事,我们都高兴。”

    吕雉看着刘元的笑容也不想再跟吕老夫人置气。宫中上下都在打赏,刘元是刘邦的长女,大汉的始元公主,虽说今早张良当众求娶刘元时震惊了所有人,包括刘邦,还都以为刘邦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定下了他们二人的婚事。

    于贵族们而言,张良是贵族出身,张良提出要娶刘元时就惊住了他们,毕竟于他们看来张良所为实是自甘堕落,不管刘元现在是什么身份,她原就是一个底层之人,连刘邦都不叫人看在眼里,更别说刘元了。

    婚事一定表示诧异的人就更多了,不少与张良交好的人都上门去,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还想让张良拒绝这门亲事,张良朝着他们不客气地道:“诸位如果是来道贺的张良自是感谢,若是来劝说的还是请回吧。”

    张良并无长辈在世,他的亲事由他说了算,他想娶刘元的原因并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也不想让他们多过问,他的事情他说了算。

    “留侯莫不是受人逼迫。”眼看张良并不想和他们多说,这些人反而觉得张良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威胁,自作聪明地问了张良。

    “还请诸位勿要以己度人。良大婚在即,要准备的东西很多,诸位如果没有其他事就请回,恕良不招待了。”张良丢下逐客的话,抬脚离开,并不愿意再跟这些人纠缠下去。

    到了晚上,刘元婚事定下的事传遍了整个洛阳,大大小小的,男男女女进了吕雉的宫殿,看到刘元时都忙与刘元道谢,“恭喜姑姑,恭喜姑姑。”

    对啊,这些男男女女的都是刘元的侄子侄女们,兄弟的话,只刘盈一个,刘盈好不容易才从人群里冒出头来,“阿姐阿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拉我一把。”

    就算刘盈已经长高了不少,比起一群或比刘元还要年长,或是与刘元相差无几的人来,刘盈也很难出头。

    虽说刘盈是太子,可是在他们看来自然还是刘元要比刘盈更值得他们崇拜。

    刘元见刘盈委实被挤得厉害,只得伸手将他拉了出来,刘盈喘着一口气朝着刘元道:“阿姐你终于醒了。”

    “看起来陪你读书的人不少啊。”刘元看着这屋子男男女女的至少有十二个,加上一个刘盈就是十三个了,十三个人啊,倒是热闹。

    “那是,不过申先生再三和父皇提及想将侄女们另安排老师来教,丽和侯却不同意,坚持要一起上课,吵了好几回了,申先生都吵不过丽和侯。阿姐,丽和侯说等你回来也让你去给我们上课,你要去吗?”

    刘盈满目期待地看着刘元,倒是盼着刘元能去。刘元倒是没想到琼容还想让她去上课,顿了半响答道:“你们想听我讲什么课?”

    “左传啊,小时候阿姐就时常给我说起左传的故事,比起许多先生来要动听得多了,他们都不相信,你就给我们讲个左传吧。”刘盈趁机提想法,最是盼着去听一听刘元说的左传了。

    “那你还记得我给你讲的左传是到哪儿了?”讲左传倒是无妨,刘元反问刘盈还记得她给他讲的左传到哪里了没?

    刘盈激动地道:“记得记得,阿姐讲到了襄公二十五年,崔武之见棠姜而美之,遂取之,庄公通焉,崔子弑之。”

    “你的先生们这些年没教你?”刘元颇觉得诧异地询问,教刘盈这段的时候刘元还在沛县呢,一晃都快过去两年了,刘盈竟然还没学后面的?

    “丽和侯是想教的,可是其他先生都说我应该先将论语这些最基本的,读懂了才好学左传可。”刘盈对此也很是郁闷的,当初刘元和琼容教他的时候并没有按部就班,他也觉得自己学得挺好的,落到这群先生手里,刘盈一度不习惯。

    “改天我去听听你们的课都是怎么样的。”刘元并没有轻下断言,什么都还没弄清楚就急于下定论,并非刘元的风格,刘盈所说的好与不好,总得亲耳去听听。

    “那阿姐什么时候去?”刘盈拉住刘元衣袖询问。

    刘元看了刘盈一眼,“读书太闷?”

    真是知弟莫若姐呢,刘盈连连点头,“日日读书,还那么多的先生,读得我头昏脑胀。他们还说我是太子,最该好好学习,可是如意他们都只管玩耍,都不像我这么辛苦。”

    这话落下刘元一眼瞥了过去,刘盈惊觉失言,刘元却道:“既然不想读那就不读吧,你想好了要跟他们一样?”

    半点没有要为难刘盈的意思,刘盈还以为刘元会生气的,没想到并没有,惊喜来得太突然,刘盈手足无措地紧紧捉住刘元问道:“阿姐我真的可以?”

    “可以啊,你既然想要玩,不想当这个太子,其实挺好的。”刘元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刘盈不喜欢就不喜欢呗,不当这个太子也挺好的。

    “阿姐,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虽然刘元没有半分怒意,却吓得刘盈着急的解释,刘元看出他的慌张反而更心平静气地捉住他的双手,让他也安静下来。

    “你如今为太子是因为你是父皇的嫡子,并不是因为你有什么能力和本事成为这个太子。你不愿意学习,而向往不学习的快乐,这证明你到现在都不明白太子需要做什么,不知其责,不知肩上的重任,只在乎自己的喜与不喜,你不当太子对大汉对大家都好。”

    刘盈是真震惊的,刘元没有半分的指责,只是陈述刘盈的态度里流露出来的意义。

    “阿姐不生气吗?”刘盈瞧着刘元没有半分怒意的样子不确定地询问。

    “我为何要生气,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决定了我自己要走的路,走到了今日。你既然把话说了出来,想必也是想好了自己将来要走的路。太子不好当,如父皇当这样一个皇帝也不好当,担着江山的重担,担不起的后果是害己害天下。”

    “你不想当,会有想当的人,只是你想清楚了。”刘元提醒刘盈,“你如果不是太子,你眼下拥有的一切都会失去。”

    “包括阿娘和阿姐吗?”刘盈并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随口的一句抱怨刘盈也没想到刘元会想得那么多。

    可是,刘盈却有些心动了,可是刘元指出他会失去所有的一切,刘盈顿了半响询问。

    刘元摇摇头道:“这倒不至于。阿娘生了你,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不管你是不是太子都不会改变。”

    可以说刘元这一句让刘盈松了一口气。“可是阿娘还有父皇,他们会同意吗?”

    “这么说你是想好了?”刘元没有回答只是反问刘盈,刘盈摇了摇头,“没有,可是我也想知道后果。”

    知道后果就会去思考他究竟愿不愿意承担。

    “你如果不当太子对阿娘的影响自然是极大,不过阿娘还是最在意你,再生气,气过了就好了。至于父皇,除了失望之外,他并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当不当这个太子他都没有太多的所谓。”

    一个是唯一的儿子,一个是众人儿子中的一个,刘邦对刘盈的态度原本就是不一样的。

    “阿姐呢?”刘盈再问刘元。

    “你当不当太子对我并没有影响。我走的是我自己选的路,你的决定并不能影响我。”虽然新一任的太子刘元得费点心,但这些刘元不会告诉刘盈的,她也要看看刘盈能不能想到。

    刘盈道:“总觉得阿姐不受任何人的影响?”

    “因为我从不靠任何人,包括父皇,也包括你。”刘元靠的是自己,所以不管外界如何变化,权利如何更替,刘元依然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走自己想走的路。

    “真想像阿姐这样。”刘盈一向就拿刘元当作自己的偶像,听到刘元完全不受外界影响,刘盈心中甚是羡慕。

    “就你学习都觉得旁人玩耍就极好的就想像我?你可知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在做什么?我是白天去跟姨父学武,下午去萧丞相家里学习,晚上往御史大夫府上学习,御史大夫手里里所有的秦律我都看完背完了。你倒是跟我说说,宫里的藏书你看过几本?”

    刘元不客气地提拎起刘盈的耳朵呲着牙问,刘盈被捉着也不痛,却配合地叫嚷道:“阿姐痛,你下手轻一点,轻一点啊!”

    “你还知道痛,跟几位先生学了多久,就着急地想学人出去玩,你阿姐到现在都还得日日学习,就怕自己哪一天本事不够败在人的手里生不如死,你倒好,盼着逍遥自在。”

    “哦!太子殿下被姑姑拧耳朵了,大家快来看啊。”刘元和刘盈说话没哪个敢不识趣的插话,刘元拧起刘盈的耳朵引得一群人起哄。

    吕雉亲自下厨想给刘元做些她喜欢吃的菜,也听见了屋里的动静,对于刘元捏刘盈耳朵的事并不以为意。

    “不妨事,小时候都是元儿带的盈儿,当姐姐的教训弟弟挺好的。”

    “阿姐,好些先生都甚是可恶,你是不知道他们指桑骂槐说阿姐的不是,我都要气死了。”刘盈算是道破了自己最最不喜欢的一点,刘元道:“成,明天我去见你几位先生,让他们给你休沐玩几天。”

    “父皇那里能肯吗?”想休沐就得先让刘邦点头,刘盈最是担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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