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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那种蓝色他俩以前都没见过,是一种很亮眼的翠蓝色,羽端还缀着一圈小黑边,就跟小姑娘穿的漂亮衣服镶着滚边一般;而且鸟虽小,却是头顶还生着翠蓝与蓝灰相间的羽冠,就像戴了顶神气活现的小帽子,小脑袋扭来扭去的,正停在枝杈上拿喙左右梳理羽毛,别提多好看了

    两个孩子看的咂舌又稀罕,当时年方才六岁的陆安,忍不住喃喃:“我大伯家笼子里养的那些金贵鸟,都没有一只像它这样好看。”

    八岁的韩林凉一马当先,掏出弹弓就瞄上了:“这有什么,等我给你打下来,你也整个笼子放里面养着,拎着专门去你大伯跟前转两圈!””不行!“陆安人小,却是说一不二,一把就把他的胳膊给拽下来,“我看上的鸟,当然是要我自己打!”

    韩林凉到底年长两岁,也不跟他计较,就是有点担心:“你行不行啊,打偏了可就把它吓跑了,打重了,可就打死了。得专门朝脚打,那”

    他话还没说完,孩子已经掏出自己的弹弓,颤巍巍的瞄准了。

    他个子还小,手也短,却是抿紧了唇,眼睛微微眯起,像只颈毛炸起的猫,手把皮筋拉的稳稳的,一脸势在必得的倔强模样。

    韩林凉忍不住都屏住了呼吸

    就听耳边”嗖“的一声,眼中凝聚的那抹明丽的翠蓝色应声而落。

    "打中了!!"

    韩林凉狂喜的拍拍小伙伴的肩,两个孩子奔过去

    然后,他们在一片裸露的沙土地上找到了那只漂亮的鸟。

    一片土黄之上,鸟儿歪着头躺在那。陆安走上前两步,弯腰把它小心捧在手心里,小黑眼珠合上了,脖子软软的垂去一边,头顶的羽冠在风里微颤。

    “呀……”韩林凉低低叫了一声,只见鸟儿羽毛下正溢出鲜红的血,沾满了孩子小小的掌心。

    “可惜,死了……”他心里也觉得可惜,不过还是对陆安说,“扔了吧,怪脏的。”

    孩子站在那里不动。

    他低着头,手里捧着死去的鸟,掌心里红色的血蓝色的羽纠成一片。

    韩林凉碰了碰他,他还是没动。

    他一低头就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上正慢慢渗出的泪珠,却是一声都不吭,死死抿了唇。

    韩林凉伸手过去,抓住他的手腕,把死鸟抖去了地上,然后拽着他去井边洗手。

    “不过就是只鸟”他拿着瓢从水桶里舀水给他冲洗一手心的血,安慰他,“明个说不定还能碰见只更好看的。”

    却是冷不丁被人当胸狠狠推了一把,他一个措不及防,“噗通”坐去地上!

    就见陆安边拿袖子使劲擦了两把脸,咚咚咚得头也不回的就跑远了。

    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忽闪忽闪的,有点迷茫,那是她不知道的安哥哥,遗落在遥远的时光里的安哥哥,曾经的安哥哥,一个,她无缘得见的安哥哥。

    “然后呢?”她追问。

    韩林凉摊摊手:“然后他就再也没摸过弹弓。”

    “那是他第一次打中鸟,也是最后一次。”

    “可是……”她还是不甘心的撇了撇嘴,翻起了旧账,“南芙姐被夫人赶出去的时候,我求他救救南芙姐,他都不肯……”

    韩林凉笑:“他不是来找我了嘛,听说那个徐小姐可是个得罪不起的人,所以干脆南芙走了也好,否则她现在能嫁了个好人,一连生了两个大胖小子么?”

    “而且呀”他手指曲起来,伸过去刮了下她的小鼻子,“那天你家相公知道你为了南芙在哭鼻子,怕你脑了他不肯理他,特地求我拿个兔子灯去哄你。”

    “他说你属兔,肯定喜欢兔子……”

    他摇头:“好傻”

    他叹息:“我一个大男人举着一个兔子穿过陆家大院跑去找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真像个傻瓜……”

    陈芃儿忍不住“噗嗤”一乐!

    她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心尖尖上似乎浮起来一点点的甜,像是年糕馍馍上点的那一下蘸了红糖的蜂蜜……

    但这一点点的甜之后却是紧接着有点抬头的惴惴不安,以及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是他让你去找我的?”

    “否则嘞?他们陆家那样大,我怎么能知道你躲去哪里

    当然是你的安哥哥有线报给我。”

    男人一双大手握住了女孩的一双小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跟前,盯着她的眼睛,让她看到自己眼中的真诚。

    “我虽打小就和子清呆一处,却是还从没瞧过他对哪个人有这般耐心。”

    “所以,芃儿,”他轻轻摇着她的手,抬手帮她捋了捋头发,“你怎会是旁人?”

    “你对他来说,一定是特别重要的人。”

    少女的脸,悄悄的红了,羞涩的低下头,不敢看人,哒哒哒的,无措的拿脚尖一下下踢着地面:“可是……我总觉得安哥哥他……好难捉摸……”

    有时候很暖……她摸了摸胸口,衣襟下那片薄薄的白玉片,正贴在少女暖融融的皮肤之上。

    有时候,却又好冷……少年的脸没有任何表情:“人活在这世上,操心自己都还不够,又怎生操心得了旁人?”

    韩林凉一时没说话,许久,才长长叹过一口气。

    “那是因为……“他唇角浮上一抹苦笑,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死’过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