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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夏如雪……”微醺的魏千珩喃喃的念着她的名字,尔后嘲讽一笑:“你可愿意留在燕王府?”

    夏如雪展颜:“奴家不在乎身在何处,只要跟在殿下身边就足矣!”

    此言一出,不止叶玉箐神情大变,连小黑都惊诧住,内心震动!

    这句话,却是当年她被同伴出卖、成为弃子遗留深宫时,她对魏千珩说的话。

    当时,她灰心绝望,想到自己一辈子要老死宫里,再也见不到妹妹,也见不到公子,她彻夜痛哭,第二天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去魏千珩面前当差,他看到她哭红的眼睛问她怎么了?

    她如何敢将自己欺骗了他,要带着从他身上骗到的血玉蝉逃跑出宫时,却遭受同伴陷害出卖的事同他说?

    她按下心中对他愧疚与悔恨,只告诉他,自己被亲人抛弃,以后要一个人在宫里孤苦的过一辈子。

    他在听了她的话,久久没有言语,尔后转身去了承乾宫……

    当天下午就传来旨意,魏帝封了五皇子为燕王,准他出宫开府另住。

    旨意到达景仁宫时,她跪在他身后一起接旨,想到他也要离开深宫,心里更是悲凉,却没想到他当着宣旨官的面,回头悄悄问她:“你可愿意跟我离开皇宫去燕王府?”

    当时,看着他带着笑意的眼睛,小黑感觉自己黑暗的世界被这双好看的眸子重新点亮。

    她红着眼睛回他:“奴婢不在乎身在何处,只要跟在殿下身边就足矣!”

    那一刻的她,心中此生惟一所愿,就是用余生的时间陪在这个外冷内热的孤单五皇子身边,好好侍候照顾他,给他当牛做马赎罪,以偿还自己对他的欺骗与伤害……

    可到了燕王府,魏千珩不但给了她一个离宫重生的机会,更给了她一个家。

    他排除万难,甚至不顾魏帝的反对和天下人的嘲笑非议,执意要娶她为燕王妃。

    历来,没有那一个皇子王爷娶一个宫女为正妃的,魏千珩为此在魏帝的承乾宫外跪了三天三夜!

    可最后呢,最后他才发现,他为她所做的一切,根本不值得……

    泪水不觉淹没眼眶,小黑死死压着头,趁着眼泪落下的那一瞬间,端起托盘退出房间,落荒而逃。

    回到下人房里,小黑关上房门,终是忍不住掩面无声的痛哭起来。

    离开的五年时光里,她时时问自己,这一辈子,她与魏千珩之间,到底谁欠谁更多一些?

    不可否认,每每看到乐儿,她都忍不住去恨魏千珩,恨他最后的绝情,不但害了她,更害了乐儿。

    可如今,因夏如雪一句话,却勾起她尘封心底的记忆,连着心底对他的最后一丝怨恨也消失殆尽。

    说到底,终归是她欠他更多一些……

    不知哭了多久,眼泪总也止不住,小黑拿着袖子胡乱抹着,无力的趴倒在桌子上。

    “若你真的这么痛苦,不如本公子帮你杀了那新人,一了百了?”

    房间里突兀想起一道低沉的戏谑声,仿佛就在她的耳边。

    小黑哭得脑子有点发懵,以为自己耳鸣听错,抑或是出现幻觉,直到她看到墙上多出了的另一道人影,才惊觉不是自己幻听,而是房间里竟不知何时进了人。

    她惊诧回头,东面的窗沿上坐着一个黑衣人,面戴银色面具,面具下的一双眸子,如捕食时的虎豹,闪着可怕的精光。

    而他手中一直把玩着东西,却正是小黑不久前丢失的镯子!

    瞬间回过神来,小黑警惕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无心楼的人,故做镇定道:“阁下是谁,为何三番五次进我的屋子,还……还拿走我的东西……”

    面具人见小黑指着自己手中的镯子,忍不住笑了,声音慵懒,仍然带着戏谑的味道,缓缓道:“你可知道,你家殿下已拿到了这镯子的图纸——若不是本楼主好心替你拿走它,你还想戴着它,让魏千珩知道,你就是那晚玉川山上暗箭伤人的神秘人?!”

    全身一颤,小黑再也镇定不下来,惊恐的看着面具人,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着她惊恐的样子,面具人像是猫玩老鼠般走近她两步,又掏出一包东西扔到她桌前,笑道:“抑或是,让魏千珩知道你就是将他霸王硬上弓的神秘女人!”

    扔到面前的东西,小黑不看也知道,是她之前丢失的迷陀与合欢香。

    她全身都战栗起来,汗毛倒立,看着步步逼近的面具人,颤声道:“阁下到底是谁?”

    面具人在她面前站定,微抬下巴倨傲道:“明人不做暗事,本公子是无心楼楼主陌无痕,你可以唤我无痕。”

    无心楼楼主!?

    小黑心里闪过许多疑问,她见陌无痕并无恶意,紧绷的心口放松下来,迟疑道:“我与陌公子乃至整个无心楼都无交集,公子为何要找上我?”

    陌无痕继续把玩着手中的镯子,勾唇凉凉一笑:“你那晚在山上用此驽射伤我无心楼的人,救下魏千珩,岂能说与我们无交集?经你那一搅和,本公子上万两的黄金就没了,这可都是你欠着我的。”

    小黑心神一震,瞬间想到什么,正要问他买凶杀魏千珩的幕后黑主是谁,陌无痕却看穿了她的心思,无趣道:“魏千珩心知肚明,无须你再替他操心。”

    小黑紧张道:“那阁下如今来找我,又是何事?”

    陌无痕紧紧的盯着她,面具下如刀裁般的长眉不觉蹙紧,缓缓道:“我想知道你是谁——这张人皮面具下,到底是何方神圣?”

    小黑确信自己从未接识过无心楼的人,更是不认识陌无痕,所以他为何要对自己的身份感兴趣?

    她退开两步远离他,冷冷道:“阁下不也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吗?何必强人所难!”

    听了她的话,陌无痕哑然失笑:“好,我不为难你,我来帮你如何?”

    小黑只当他是无聊的玩笑话不去理会,向他伸出手,沉声道:“谢谢你替我暂时‘保管’镯子,如今你可以还我了,我自己会收好,不会被人发现。”

    见她伸手过来,陌无痕既不拒绝,也不答应,只是定定的盯着她问:“这个镯子,是你的?!”

    这个镯子自不是她的,但小黑面对着的是江湖上杀人如麻的无心楼的人,虽然此时站在她面前的陌无痕,似乎并不像江湖传言那么可怕,但她猜不到他真正的来意,所以自是不会把初心给说出来。

    何况陌无痕方才也说了,因着她在山上救了魏千珩,无心楼损失上万两黄金,这笔帐,若是无心楼要找人算,自是由她面对,不能牵扯上初心。

    她反诘问陌无痕:“你来找我,是为了这个镯子?还是来报上次之仇?”

    陌无痕拔弄着桌上的禁药,尔后再次抬头看向小黑,眸光落在她脸上的泪痕上,缓缓道:“镯子我会继续替你收着,等到合适的机会再还给你。而区区万两黄金,本楼主并不看在眼里——”

    闻言,小黑不见轻松,反而越发的紧张起来。

    他没有强占镯子的意思,又不问她要上次的损失,为何还要冒险来见她?

    这里可是乐阳长公主府,还是在魏千珩的院落里,此刻他就在前面不远的卧房里,四周全是他的燕卫,他就这样孤身闯进来见她,所为决不会是小事。

    陌无痕面具下的眼睛锋利如刃,总能轻易的看出小黑的心思,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索性不再瞒她,好整以暇道:“我好奇你接近魏千珩的目的——若你不能坦然相告,我不介意将这两味禁药悄悄送到魏千珩的房里去,然后再给他留张纸条,告诉他这些药是从何处找到的……”

    “我与阁素昧平生,阁下为何要执意打探我的私事……”小黑再次慌了神。

    “不打探清楚,我如何帮你?”

    陌无痕定定的看着小黑,极其认真道:“本楼主一开始就说过,我不是来为难你,而是来帮你的。”

    威逼着她帮她?还有这样的帮人之法?

    小黑实在看不透眼前男人的想法,但她也实在害怕他会真的将禁药拿到魏千珩面前去,像他这样性情比卫洪烈还乖张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想到这里,小黑艰难的咽下喉咙,红着脸嗫嚅道:“你既然知道我就是神秘女人,自然知道我接近魏千珩不为名利,我只是想怀上……怀上一个孩子……”

    “非魏千珩的不可吗?”

    陌无痕问得一本正经,小黑却羞愧得无自地容,脸烧得通红。

    与一个陌生男子谈借种之事,他还知道自己就是拿药迷晕魏千珩,千方百计睡男人的女人,纵使小黑再镇定也接受不了,感觉自己被扒光衣服游街示众,比烟花柳巷里的女子还肮脏不堪……

    她恼羞成怒的冲他咬牙道:“你明知故问!”

    陌无痕却认真的思索起来:“你要怀上他的孩子,又不能让他知道你的身份,这只怕不是简单的事,单凭用迷药,也不能成事。不过——”

    小黑见他说得严肃认真,并不像取笑自己的样子,不由迟疑问道:“不过什么?”

    “有我帮你,就可以事半功倍了。”

    陌无痕不觉又走近到小黑的身边,狂魅一笑:“你方才哭,不正是伤心他今晚新人在榻吗?如此,今晚本楼主就帮你如愿,让他收不了新人,却能和你共度良宵。”

    闻言,小黑彻底惊呆住,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陌无痕,正要告诫他不要乱来,下一刻,他却出手如电,瞬间封了她身上穴道,让她不能言也无法动弹,只能呆呆的任由他摆布。

    陌无痕重新收起桌上的禁药,抱起动弹不得的小黑,打开房门,身形一晃,如一道鬼魅往前面魏无痕的卧房而去。

    小黑僵硬的被他搂在怀里,感受夜风在耳边呼呼而过,她欲哭无泪,不知道这个胡作妄为的无心楼楼主,会带着她做出怎样惊天动地的事来,直吓得心都麻木了。

    不一会儿,陌无痕已带着她悄然来到了魏千珩的卧房外,他将她放置在后窗下藏好,自己却又飘然离开,不知所踪。

    临走前,他解开了她身上的穴道,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不要临阵脱逃,本楼主都会一一替你安排好。若是你逃走了,我就将禁药放到魏千珩面前去。”

    小黑怕惊动屋里的魏千珩,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得咬牙躲在窗下,大气都不敢出。

    屋子里的灯火尚未熄灭,却也听不到什么声响,看样子,叶玉箐一行已离开了,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留下夏如雪。

    正在此时,屋子里传来轻柔的女声:“殿下,夜深了,让奴伺候您歇下吧。”

    却正是夏如雪的声音!

    小黑心口一紧,她之前还担心夏如雪刻意勾起之前的往事,会触到魏千珩的逆鳞,惹他动怒,却没想到,他终还是将她留了下来。

    看来,这个夏如雪确实不同,足以让魏千珩对她另眼相待。

    心里涌起难言的滋味,又酸又涩,小黑听到魏千珩的声音冷冷响起。

    “除了舞剑,你可还会其他的?”

    屋内,夏如雪闻言微微一滞,尔后莞尔一笑,柔声道:“奴在坊里时,跟着妈妈学了几样杂学,琴弦琵琶略懂一二,若是殿下想听,奴可以给殿下弹奏一曲,只是……”

    她拖着长长的尾音,羞涩笑道:“只是如今夜深人静,大家都歇下了,奴怕技拙,扰了殿下,也会扰了他人,惹人笑话。不如明日再弹给殿下听……”

    说罢,她款步上前,伸手去替魏千珩解身上的衣裳,雪白如玉的纤指有意无意的抚过魏千珩的胸膛,仰面看着眼前冷峻不凡的尊贵男人,心里一阵阵的激荡——

    她飘泊无依如浮萍草芥,而眼前的男人,却是大魏最尊贵的燕王殿下,甚至未来会成为位列九五之尊的一代帝王。若能攀附上他,给她一息容身之地,为他生儿育女,她不仅能洗尽身上的屈辱,甚至能重振母家门楣,一了母亲多年夙愿。

    夏如雪心里满足的喟叹,这样的男人啊,不正是她所渴求的吗。如今就站在她面前,她的手能在他身上游走,她能这样咫尺的接近他,简直不敢想象,像梦一样不真实。

    如此,夏如雪激荡的心境越发的热烈,一双漆黑如墨玉的眸子盈盈如水的眷恋缠着魏千珩,樱唇半张,像诱人的樱桃,引着男人来采撷。

    进过官妓坊的女子,又经过乐阳长公主的精心培育,一眉一眼都透露着风情,一双柔若无骨的手隔着衣裳,那怕只是轻轻不经意的一划,也能撩拔起男人的欲望,让人欲罢不能。

    魏千珩酒意上头,一贯深沉冷冽的眸光在这一刻也松懈下来,迷蒙的看着面前的迷人女子,突然一把抓住她的小手,另一只手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认真看着自己,一字一句问道:“你可还有其他姐妹?”

    从看到夏如雪的那一刻,魏千珩震惊她与长歌的相似,就如当初在孟府看到孟二小姐孟简宁,让他内心生起期待——

    或许,她们与长歌长得相似,会是长歌的亲人也说不定……

    长歌曾告诉他,她的亲人不要她了,为此,她一个人躲在后宫哭泣。

    魏千珩不相信世上有如此绝情的亲人,像长歌这样惹人怜爱的女子,他们为何不要她?

    他问她,可是有什么误会,让她的亲人抛弃她?

    长歌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奈苦笑,轻声道,若是有机会,她也想向他们问清楚。

    可是,直到她死去,她的身边没有一个人亲人出现,她自是没有问出心中的遗憾……

    长歌的遗憾,何尝不是他的?

    魏千珩定定的盯着面前的夏如雪,手上用力,直掐得她下巴一片生痛,眸光露出恐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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