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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节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她刚探出半个头,大半个身子都还没露出来就被阴蛛发现了,当即丢下奄奄一息的对手直接扑了过来。

    唐女侠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当即撒腿就跑。只可惜刚跑了两步就被追上了,一股阴寒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全身,差点没直接把她冻僵。

    她悲哀地闭上眼睛,不忍心看自己四肢分离的惨状。可她等了半晌,预料之中的剧痛感并没有传来,身后反而传来奇怪的咕咕声,以及阴蛛独有的‘吱吱’声。

    她大着胆子扭过头,见到了一个足有一人多高的……白鹤!她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任她眨多少次,眼前还是一只白鹤。换作其他的地方倒也没什么,可这种灵禽出现在这种阴诡之地未免就有些太奇怪了。

    此时的阴蛛虽然外形狰狞依旧,可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气势,宛若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垂着头根本不敢多看白鹤一眼。

    反倒是那头白鹤引颈向天,神态倨傲,给人一种唯我独尊的既视感。至于之前那头猛兽早就趁阴蛛攻击唐子昔的时候逃之夭夭了,是以没机会一睹这白鹤的风采。

    几番吱吱咕咕的声音过后,那阴蛛居然掉头退去了,不多时便消失在了灰蒙蒙的雾气中,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小堆颜色各异的珠子。那白鹤得意地瞟了旁边的少女一眼,发出一阵炫耀的咕咕声。

    “你是何人?来这阴邪之地做什么?”

    就在唐子昔看得目瞪口呆的时候,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从上方响起。她这才发现鹤背上居然还坐了一个人,白衣胜雪,清丽脱俗,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看清对方的面容她只感觉脑子里轰的一声响,竟微微有些发晕。

    白衣女子见到她惊愕的表情不由微微一笑,温声安慰道:“你别怕,我不是坏人!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同伴呢?”白鹤也跟着咕咕叫了一声,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意思。

    唐子昔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似乎是为了回应白鹤的叫声一般,她的肚子也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白衣女子顿时了然,微微一笑,从鹤背上飘然而下,从胳膊上的竹篮里取出一个树叶包着的饭团递了过去,道:“这是我自己做的,先垫垫肚子。”

    唐子昔怔怔地看着那个饭团,忽然感觉心头一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这一嗓子实在有些突兀,把刚打算靠近的白鹤吓得发出了杂乱的咕咕声。

    白衣女子回头拍了拍白鹤的脖颈,看向少女的目光中浮现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忽然开口问道:“你见过我?”

    唐子昔含泪点了点头。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哭,可是看到眼前这张面容实在有些忍不住。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梁州城替她解蛊毒的神秘女子,也是她再次活过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云岫那位天分极高的小师叔,苏璟的红颜知己——刁璃。

    一见到这位刁姑娘,本来已经被她遗忘的许多记忆顿时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无数的画面在她脑子里一一闪过。

    她终于记起,当初在那个小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那个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将她体内的蛊虫卵引到自己身上的人,那个为了不让她察觉忍着巨大的痛苦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人……

    她还记起,在她被唐家被满门抄产的噩耗刺激得直接魂魄离体的时候,那个抱着她‘尸身’从金吾卫重重包围中脱困,然后跳下了悬崖陪她一起死的人。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心思

    很多人的生命里都有默默守护在你身边的人,总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在你不需要的时候又悄然退去,不会让你觉察到他的存在,更不会对你的生活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有时候这个人是同性,有时候这个人是异性。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拥有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珍贵,可一旦失去了,却又开始痛哭流涕、痛不欲生,甚至愿意拿所有的一切去换。

    现在的唐子昔就是这种状态。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喜欢的是那个永远都温润如玉的七皇子。想的是他,盼的也是他,她的生命里除了这个男子之外似乎再也没有其他人。耳边也总有人跟她说,七皇子温文尔雅,七皇子宽容大度,七皇子仁爱英明……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七皇子是真心喜欢这位唐家大小姐,也曾无数次地用行动证明过这个想法。

    慢慢地,她也就以为自己也喜欢他。

    事实也的确如此,她确实喜欢跟这位少年在一起。不仅因为对方无处不在的细致跟体贴,还因为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才是合格的唐家千金,最符合大家心目中对一位大家闺秀的定义。

    可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明白,这些所谓的合格,所谓的符合,甚至所谓的喜欢,都是建立在他人的喜好之上。对七皇子的感情也并非旁人希望的那样,或者说并非她自己认为的那样。

    那只是一种连她自己都解释不清楚的很复杂的感觉,有敬仰,有钦佩,有依赖,也有喜欢,独独没有安心。她于李陵,与其说是在面对一个恋人,还不如说是在面对一个老师,一个兄长,或者说一个挚友……

    归根结底,她骨子里还是一个深怕行差踏错的弱女子罢了。

    其实这样不怪唐大小姐之前的懵然无知,每一个女子在遇上自己真正的爱人之前,都是迷茫且无助的。她们总会被这样或那样的言论影响,不知道自己心里真正想要什么,更不知道什么样的才最适合自己。很多时候她们会答应与某位男子结合,并非说她有多爱对方,仅仅是因为在那个时间点那个人最合适罢了。因为这其中会促成事实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譬如他适合父母亲人的标准,譬如他适合当时女子本身的认知,又譬如只是当时的时机刚好。所以从古至今,那些两情相悦、矢志不渝的感情才会让人感觉如此的弥足珍贵。

    唐子昔本来就不是一个温雅贤淑的女子,也不是符合达官贵人标准的千金小姐。如当初那个游方道士所言,她其实是一个投错了胎的男子,骨子里就是一个豪爽大气的男儿。所以她不喜欢女红,不喜欢伤春悲秋,不喜欢聚会闲聊比首饰,总之就是不喜欢别的大家闺秀喜欢的一切事情。

    那她喜欢什么呢?

    她喜欢站在高高的山顶上,迎着凛冽的山风,将一把寒光四射的长剑舞成一朵朵绚丽的剑花;她喜欢骑着心爱的小红马在旷野里驰骋,肆意地挥洒着欢笑;她更喜欢因为自己的努力,而见到每一张愁眉不展的脸都露出快乐的笑容。当然,这一切都是被那些千金小姐所不齿的行为,可在她看来,这里面的每一件事都比女子‘应该这样’、‘应该那样’的事要有意思得多。

    并非是说唐子昔跟李陵在一起的时候不开心,相反的,恰恰只有跟李陵在一起的时候她才没有不开心的时候。

    李陵的观察是如此的细致入微,李陵的体贴是如此的面面俱到,总能在她想得到或者想不到的时候把什么都提前准备好,连她皱眉头的机会都不给,当真是连一丝毛病都挑不出来。她也常常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这一辈子就是他了吧!

    可正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李陵也有缺点,也是他唯一的缺点,那就是在她每次真正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她身边。

    ……

    白衣女子将掌心一枚黄色的浆果喂给了白鹤,轻轻拍了拍它的脖颈,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白鹤立即高鸣一声振翅而去。

    鹤鸣声惊醒了沉思的少女,抬起头对上白衣女子好奇的目光,马上擦去了眼泪,笑道:“仙子姐姐你生得这般美,就像是天上的仙子下凡,我应该在梦里见过你!”

    白衣女子显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先是一怔,接着便笑了起来,道:“我叫刁璃,你叫刁姐姐就好了,对了,你还没回答我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呢?”

    既然心中清楚对方的身份,唐子昔几乎瞬间便想到了应对之策,当即半真半假地道:“我哥病得很重,所以姑姑带着我和妹妹来这里找药材。”

    她这也算不上撒谎,虽然李笙的身份还是未解之谜,不过既然她能为了苏璟来这里找天蛛果,自然就不是敌人。至于姑姑这个称呼也并非她信口胡诌,而是跟着那个幻灵清漪叫的,她能被弄到这里的罪魁祸首不就是那个神秘的‘姑姑’?

    “在这里找药材?”刁璃的脸上露出狐疑之色,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庞一眼,忽然话锋一转道,“那你姑姑和妹妹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是这样的。”唐子昔信手指了一个方向,道,“姑姑带着妹妹去那边了,我们商量好谁先找到药材就发讯号。”说完还真的摸出了一个精致的竹管,正是之前李笙交给她的。

    刁璃看着那根竹管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道:“反正我还要再逗留一段时间,此地凶险,你若是不嫌弃就跟着我吧。”

    唐子昔正求之不得,忙不迭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就先多谢了。”在她看来,这个她四年之后的救命恩人,怎么也比那寒气森森的阴蛛要安全得多。

    刁璃古怪地笑了一下,道:“不必,互相帮助罢了。”

    “哦!”唐子昔虽然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但既然对方是个神医而且还有一只白鹤当坐骑,怎么也比她单枪匹马在这里乱闯的好。

    二人前脚方离开,李笙后脚就赶到了,盯着手中一闪一闪的罗盘嘀咕道:“明明刚才还在这里的。”此刻她身上背了一个硕大的包袱,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的是些什么,怀里也塞得满满当当,看起来活像一个大皮球,颇为滑稽。

    她跳上一块大石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身影,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我不想带你一起走,实在是时间紧急,我若是再不赶回去就真的来不及了。只希望你福大命大,能撑到我回来!”说完将手中的竹管打开,嘭的一声放了出去。

    很快,巨大的骨鹏便穿透层层雾气从苍穹之上一冲而下,隐约可见骨头缝隙间探头探脑的小人,见到满载而归的女童个个都发出了兴奋的尖叫声。

    李笙不甘心地再次朝四周看了一眼,终于下定决心一飞而上,稳稳地落在了骨鹏的背上,随着一声娇叱,骨鹏带着她冲天而起,很快便消失在了天边。

    似乎是感应到了李笙的离开,正专心跟着往前走的唐子昔忽然扭过头,看着某个方向轻咦了一声。

    一直暗中留意她的刁璃见状开口问道:“怎么了?是你姑姑她们来了吗?”

    “不是。”唐子昔摇摇头,想了想还是老实地道,“我好像听见那边有人在哭。”

    “有吗?”刁璃皱起了眉,头微微一偏,竖起了耳朵认真倾听了一会儿,半晌后方摇头道,“方圆十里之内都没有人!”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在半里以外的地方,好像有一条河。”

    她不说还好,一提起河,唐子昔顿时感觉奇渴无比,当即提议道:“要不咱们去河边看看,说不定姑姑她们也在那里。”

    刁璃闻言沉吟片刻后方颌首道:“也好!”说完方向一变,果真带着唐子昔朝她口中的那条河的方向走去。

    大约半炷香的时辰过后,二人便站在了一座黑色的小山跟前。

    其实这座小山并不大,也就数尺见方的样子。整座山皆是由一种形状各异的黑色岩石砌成,整体呈一个倒扣的碗的形状,碗底的位置还蹲了一个人面兽身的黑色雕像,碗沿的位置则有一大两小三扇门,并排位于雕像的正下方。

    能在这片地方有这样一座小山实属难得,至少在之前的路途中,连大一些的石头都极难见到,更别说这么一座保存完好的石山了。所以,此地的诡异莫测也就显而易见。

    刁璃看着眼前的小山若有所思,忽然抬手入怀取出了一张羊皮纸展开,对照着周围的地形开始认真研究起来。

    见对方认真的模样,一旁的唐子昔没有出声打搅,而是开始缓缓绕着小山走,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二人各司其职,谁也没有打搅谁。她们实在太过专注,所以没注意到那个雕像的眼珠动了一下。随着雕像的动作,小山内部深处的某个地方,一双黄澄澄的眼珠凭空浮现,接着又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小山外的唐子昔已经有了发现,毫不犹豫地将手伸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章 中毒

    那是一朵镶嵌在石头里的花朵,虽然是雕刻的,但是看起来极为逼真,尤其是花蕊部分似乎还在微微颤动。

    她一见就极为喜欢,忍不住想亲手摸一摸。方一接触到花蕊她便感觉浑身一震,接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种感觉就像是久归的游子见到了老槐树下翘首以盼的双亲,又像是久别重逢的恋人见到了心头的挚爱,还像是,还像是饿了几百年的饕餮见到了美味可口的食物……

    那是一种她从来没有过的炙热的情感,炙热到她的心脏也开始跟着发热、发烫。奇怪的是,这种滚烫的感觉并没有给她任何不适,反而带来一种奇特而痛楚的快感。

    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脏让她的血液流动也跟着加快,太阳穴的部位更是砰砰直跳。也许是感觉到了身体的这些异常,唐子昔将手往后缩了缩,她知道自己应该马上放手,可鬼使神差地,她居然再次将整个手掌都覆在了花朵之上,想要更贴近那种让她有些迷恋的感觉。

    她没有察觉,就在她将手掌覆上花朵的一瞬间,整座小山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一道淡淡的黄芒从小山里一闪而出,直接没入了她的身体里。

    与此同时,已经飞出去不知道多远的骨鹏忽然发出一声高亢的尖鸣,接着在空中直接一个翻转,风驰电掣一般朝着来路飞掠。

    骨鹏背上的李笙早已变了脸色,双目圆睁,眼角含煞,看起来极为骇人。也许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骨鹏发出了一声不安的尖鸣。

    她猛然用力捏碎了手中的符箓,咬牙道:“好!既然你情愿自己消失也要我先救她,那我就如你所愿!”

    她长长的秀发在狂风中乱舞,衣衫也被吹得猎猎作响,却丝毫没有打开护罩的意思。反而在骨鹏背上坐得笔直,连身形都没有晃动一下,就像是一座生在骨鹏背上的雕塑。

    躲在骨架内的小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都不太明白这个平时果断狠绝的三姐怎么了。

    突然,一滴水珠砸在其中一个小人身上,她好奇地舔了舔,砸吧着嘴品味了半晌方道:“咸的!”说完剥壳鸡蛋也似的脑袋转向那个孤独的背影,似懂非懂地道,“她哭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小人顿时鸦雀无声,各自迅速回到了自己的角落。

    苍穹之上,一只体型庞大的骨鹏正在朝着那片阴诡之地飞掠,而在九泉之下,还有一只体型娇小的白色小兽同样朝着极阴之地狂奔。它们的速度极快,快到只能见到一道虚影,远远看去就像是两道白光在空气中一闪而逝。

    这一切唐子昔都懵然不知,她已经完全沉浸在了那种从未有过的浓烈情绪里,越来越无法自拔。同时还有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不断地在叫着一个名字。虽然她没太听清楚,但是没道理地就觉得那是在叫她。有心想要应一声,却发现根本张不开嘴。直到此时她才感觉到有一丝不妙,可思想很快又被那种情绪占据,再次沉浸其中。

    若是她能看到自己的表情就知道情况十分不妙,脸色青紫,双目赤红,整条右胳膊都是一片乌黑,明显就是中毒已深的症状。

    “啪——”

    就在这生死关头,她的胳膊传来一阵剧痛,手掌也就离开了那朵诡异的花儿。随着手掌的离开,所有的感觉顿时如潮水一般褪去,那个带着魅惑的声音也倏地消失不见。接着便听到一个恼怒的声音在耳边喝道,“不想活了吗?”

    唐子昔转动眼珠,发现正是一脸怒气的刁璃,只不过此刻的刁神医看起来似乎矮了许多,五官也有些模糊不清。

    她这才恍然记起自己身处在什么样的地方,顿时感觉有些心虚,嗫嚅着道:“我就是好奇,想……”一对上那双严厉的目光马上识趣地闭上了嘴。

    ‘刁璃’没有理会她,而是直接举起手中的火折子猛然一下戳在花朵中间的花蕊上,接着手一扬,一匹白练直接拴在了唐子昔的胳膊上,扯着她急速后退。

    接下来让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花蕊被火焰一烫马上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接着开始扭曲变形,很快花朵下方的石块被从里推开,一个狰狞的蛇头从里钻了出来,对着二人不断地吐着长长的信子。

    唐子昔吓得一跤跌倒在地,看着蛇头顶上的那簇红色的花蕊,实在是难以接受方才摸的居然是这条怪蛇的脑袋。顿时感觉一阵恶心,一扭头吐出了一大口血。

    只不过这口血不是常见的红色,而是黑色的,其中还隐约能看到有活物在蠕动。她顿时又惊又怕,尖叫着想逃离此地。

    谁知方一站起来又跌了下去,接着便见到‘刁璃’俯下身用一根小棍子在那摊黑血里翻来翻去,甚至还将小棍子凑近闻了闻,接着将棍子一扔,拍了拍手道:“走吧,我想你的姑姑跟妹妹不在这里。”说完果真扭头就走。

    唐子昔有心想要跟上去,却发现身子僵硬无比,别说是爬起来,就是连动一下手指头都极为艰难。眼见‘刁璃’的身影越走越远,忙开口唤道:“刁姐姐等等我!”只可惜声音方一出口便变成了极为难听的嘶嘶声,她甚至还看到了长长的蛇信从自己嘴里吐了出来,再次吓了她一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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