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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节

      可是自己要带着两个娃儿,现在又不是以前小时候了,一天能睡多半天,往哪儿一放都挺老实。现在满地走,一眼看不着不知道去哪儿登高跑低着了。这凡人的身子又脆,经不得摔碰,她哪里还能开店!只好等他们大些了再说吧。

    这会儿听刘玉兰提起,她便把自己的心思说了道:“我之前也琢磨着开个卖什么吃食的。可我得看着这两个,那地方又小,哪里管得过来。”

    刘玉兰笑了:“我给你带个搭伴来,这事儿不就好办了嘛!”说着话一指陶丽芬,又道,“隔壁那家不乐意把前头那块地给我们了。往后没了座儿,光卖点熟食,有个伙计就够应付的。你那里地方小也不怕,可以从饭庄里直接拿现成的过去。现在这么白闲着,到时候卖出去一份就是一份的银钱,做什么不干?”

    灵素道:“这倒成。只是我还时常要去地里,恐怕没法子一直在那边帮手。”

    刘玉兰拍着她一乐:“傻了不是?你可是饭庄子的老板,东家!谁说要你整天在那里守着了?还同这里一样,你爱来就来,忙了就顾你自己的去!你出了地方,丽芬出劳力,算你们两个合伙做买卖,你看成不成?”

    灵素一听又要拿地方白收好处,老大不乐意地道:“那地方闲着也是闲着,我最不爱拿这些东西算入伙了……”

    刘玉兰都看惯了,陶丽芬在边上噗嗤乐出声来,——谁不想攒一堆铺子地的往外一租,什么也不用干就天天日进斗金的?灵素的性子就是同一般人不一样。

    刘玉兰接着哄她:“没事儿啊,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就过去给她帮帮忙,出出主意,也跟在这里一样,不是挺好?也不是光让你出个屋子就白拿钱了!码头上来往的多是些搬抬东西的装卸工,力气大吃得多,跟我们饭庄子里的路数还不全对着。七娘说你不是就爱琢磨些好吃管饱还实惠的吃食?那地方再合适没有了!丽芬又勤谨,你想出来吃食教给她做去,保管错不了。到时候挣了钱你们两个看着分,饭庄子里拿的东西都按成本价儿给你,你看成不成?”

    不得不说,刘玉兰真是晓得灵素的喜好。灵素就是喜欢给能吃的人做吃的,尤其喜欢做大碗大份的饭菜。反倒是那些精致的吃食她看了没什么兴致。大约是当年在上头偷偷溜出去,吃的都是些锅巴、饭窝头、揪面片的缘故。她的凡间启蒙老师是桃花儿,不是牡丹花儿啊!

    知道边上人家那门前的地方要涨价,刘玉兰没肯,陶丽芬就知道这窗口的买卖不是如今的做法了。恐怕收益也会有影响。还想着要不要跟刘玉兰说说,到时候果然不成就降一点自己的工钱。没想到刘玉兰替她谋了这么一条路子,最巧在自己又是得着灵素的好了。

    她不知道,刘玉兰心里是一万个看不上季明言,这是如今女子不让科考了,要不然她都恨不得支持陶丽芬考试做官去,最好还要当个大官,踩死那个忘恩负义王八蛋!如今季明言折了,功名也没了。他那一辈子处心积虑的,不就是为了这个?如今都没了,真是大快人心!

    他这抛弃妻子如今落得一败涂地,还得叫他瞧瞧当日他抛弃的这个如今又是活得如何风生水起。再对照一下处境,可见季明言这王八蛋就是个晦气鬼,离了他陶丽芬的日子才好过呢!

    为着心里这么股气,刘玉兰是竭尽所能地帮陶丽芬谋划。再遇上个一根筋的灵素,一个下午事情就都商议定了。

    第243章 广积粮

    这两处铺子要是在正经凡人手里,哪里能闲这么些时候?水围库房这边就算起来得晚点儿,租给人当个临时的堆放处,一个月也得落几个钱。只是这对夫妻各别。

    灵素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满地找钱换大肉面的小糊涂仙了,人升级了,会玩别的了,想像“正经”人那样凭本事吃饭。对于这些把自己有的东西往外一放,什么也不干就来钱的事儿没兴趣,她就没觉出来这也算一宗“本事”。没办法,桃花儿当年没给她讲过财务自由这东西。

    方伯丰则是另一种土生土长的奇葩品种。毕竟从小到大在自家亲爹手里差点没活过来,幸好有个厉害的娘,一力给他疏通心气,给他讲许多不是这世上常见的道理。为什么?不这么着活不下去啊!十四五岁的孩子天天脑子里都是“东西都是我的,你们都是抢我东西!你们抢我东西还想害我!……”怎么憋得住不动手?动手又如何是人家对手?

    时候长了,他就把这个“我”放下了。心里对于这个世上的人事没那么些“应该”了。既然亲爹一心要抢儿子家产还对名正言顺拥有家产的儿子又惧又恨的事儿都能有,且周围这么些人也这么看了几十年,那旁的看着不那么合理不那么良善的事儿怎么就不能有了呢?

    所以他“看得开”,抄文的也能考上功名,生员的履历也能叫人给改了,既能发生且发生后这么些人都知道了也没谁站出来说话,——同自己儿时的情形多么相像啊。保命长大的经历告诉他,不要和世人斗,不要和势头斗。可以说他本来的出生就是为了继承方家大房的产业,连这样的“笃定”都行不通,这世上的规则道理本来就不是面上的样子。说不上话的时候,别说,别动,别有没用的怨言,等着。

    可他毕竟是人,他在这世上呆着,得有能着力的地方。尤其在娶了个莫名其妙的媳妇之后。从前只是读书就好,后来读书读成了,有个廪生身份了,自己能去做点事儿了,那做什么好呢?自己的得失常不能保,也不会太在意,同常人比这就缺了一个现成的发力处。那他的发力点又要放在哪儿呢?

    因缘巧合,最后他跟着他媳妇,寻到了种地这个事情上。世上的事情好坏难分的太多了。若是亲爹抢亲儿子家产是不对的,那么些知情人不也冷眼旁观了这么些年?这事情既能做又有那么多人默许,又说什么对不对?就算最后的最后有人还是官还是神审判了,那他那苦捱的十几二十年又算个什么?他想找一个一定对的事情,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的事情。

    种地就挺好。试种出合适的稻种来,什么人种了都得好处。能有什么新的法子能让地增产一成两成的,那更好了。最好的一个是,这事儿成败都是实打实的,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不用人来判断。不是人说确实增产了就是真的增产了,人说没有地里多长那么些谷米就不存在了。

    他想做点于世有益的事儿,但是他其实不想同人打太多交道。这“世人”在一个整体上,他愿意相信并且为之做出点贡献;但是在对单个个体上,他一直抱着强烈的怀疑和不信任,也因此对他们任何不可思议的言行都能淡然处之,——因为他一直知道:有的人,就是这样的。

    燕先生、鲁夫子和苗十八又聚一块儿说这阵子德源县的风波大事,说起方伯丰来,鲁夫子笑道:“到底是我教出来的学生,内里其实同我最像。”

    燕先生却摇头:“你是看明白了撒手不管,这孩子可不是。你没看他一日不停地到处宣扬那散花稻的坏处?要是你,顶多叫底下人各处念念告示,哪里会这么下功夫。”

    鲁夫子乐了:“那是他还小,叫世人多伤两回,就知道收手了。有的人救不得,白费功夫没意思。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干嘛要浪费在这样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上!”

    苗十八也摇头道:“伯丰那孩子跟你不一样,他就算劝不住,也只会换法子再劝。而不会像你这样心灰意冷地撒手不管了。”

    鲁夫子沉吟片刻,笑道:“若果然如此,只能说这孩子的心其实比你我都要冷。”

    三个人思量片刻,都笑起来:“竟也说得通。”

    若寄予了期望和感情,失望几回后难免伤心,伤心太多便没了动力。只有把人始终当“事”来看,才会有一而再再而三去尝试的可能,因这个过程里他在努力,却不至于伤心。那到底是有情好还是无情好呢?天知道了。

    灵素这阵子挺高兴。刘玉兰开始牵线多半是为了陶丽芬。她算是看出来了,灵素同方伯丰都不是对钱财那么着紧的人,且饭庄子的收益她心里有数,晓得灵素也不缺银子。

    可这会儿一瞧,陶丽芬倒是战战兢兢的生怕这事儿会有什么波折,又怕买卖会不会好,又怕会不会有人来捣乱,又怕这装卸的人力九成九是爷们,她们两个妇人开个店铺会不会招人闲话……

    那个却是一团高兴,连着她们家俩娃儿都跟着前后乐呵。加盖屋子刷墙开门搜寻桌椅板凳……饭庄子上的桌椅都是大师兄当日定了地方叫人出了图纸寻大木工行定做的。到码头小馆这里,灵素就出幺蛾子了。她想起自己之前在村前吃面的茶食摊来。那就是各处凑的桌椅,瞧着也挺好挺有意思。同陶丽芬一商量,陶丽芬正怕开头投太多银钱下去,不晓得多久能回本;这主意一看就省钱,立马就点头了。

    灵素就有机会把自己灵境里为着练神识前后做的桌椅板凳拿出些来用了。都没上漆的,倒是挺光溜,用的木头都不一样,颜色自也不同。形制也各异。陶丽芬见瞧着都挺新,问灵素哪儿得来的、得多少银子。灵素便道都是乡下收来的,用的都是寻常做大件剩下的料子,便宜。陶丽芬一看那桌面同腿儿能分出四个颜色来,就信了这话,还叫灵素把账记上,两人分摊这个使费。

    她不知道这神仙多抠门啊,整的大料她舍不得拿来用!她想想那些木头一根都长了几十上百年,虽如今枯了死了,可若是白白用了,下回再要一根这样的,就得再等几十年。自然能省着点儿就省着点儿,再说用散碎料子做东西更练神识不是?!

    陶丽芬自认已经得了灵素太多好处了,实在怕再多赚她便宜。这回合伙,灵素出地方但是人不一定能长来,陶丽芬则天天得在这里守着。刘玉兰知道灵素的性子,说俩人到时候五五开,陶丽芬不肯,非要三七。说自己拿三都多了。毕竟要找做工的人哪里没有,但是这地儿却就一个。说白了灵素不找她,另外寻个人也能做,没有再平分的道理。

    最后还是灵素说若要三七就不干了,才作罢,依了她的五五。这么着,陶丽芬更早起晚归地想多出点力,要不然心里实在不安。

    收拾屋子的当儿,灵素还带着俩娃儿四下瞧瞧去。看城外河边多了许多土墙矮屋和草棚子,记得之前没有啊,便问起来。边上一大娘告诉她道:“都是这里扛活儿的人住的。跟船来了,下来歇歇,去城里不便,又贵。这里没主的荒地,开始有人盖的棚子,后来见也没人来过问,就胆子大了盖起屋子来了。县里来查过几回,说的都是小心火烛和拉撒的那些埋汰事儿,倒没轰他们。这下更放心了,就都住下了。”

    灵素见那些屋子甚是简陋,大概就比当日她同方伯丰的“新房”略强上一些,——新盖的至少不漏水。

    晚上回去说给方伯丰听,方伯丰就想到秋粮的事情上了。如今丁田是都按规矩种上寻常粮作了,可还有许多肥沃的有田都种的散花稻和辣茄儿。之前同老司长两人大概估算了一下,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大事了。如今听了灵素的话,惊觉司里少考虑了如今在德源县里谋生的外来人。这些人不在估算人口的数目里,背井离乡自然没有随身带田的,还不晓得这个缺口会有多大。

    灵素见他皱眉,问起来,方伯丰便同她说了此事,又道:“最坏的打算是有田凡是种了散花稻的都没收成,辣茄儿算不得粮,两处又耽误下一季的粮作,种散花稻的田地一个不好得耽误两三年的。这还没算天时会不会有变……”

    越说眉头越紧皱了,灵素便道:“你们先按最差的结果算出缺口来,再趁早打算吧。”又道,“或者种辣茄儿的那些见稻米不足了会改田种粮食。”

    方伯丰摇摇头:“辣茄儿的价格若是不降下来,他们种辣茄儿得的钱用来买米面绰绰有余,对他们来说还是有赚头的。苦的是没有在这事儿上得着额外的好处,却不得不掏高价买米的那些人。”

    灵素便问:“那若是辣茄儿价格暴跌呢?”

    方伯丰看看她才道:“那得看种辣茄儿的地是怎么签的佃契。若是还折算的粮食,那只亏了地主;若是一早跟着折成了当年田产,那到时候佃户们忙活一年就只能分几麻袋辣茄儿了……”

    官府看来,宁可亏地主别亏佃户。不是仇富,实在是富户损点钱粮不伤筋骨,那些本来就只靠给人帮工谋生的,做一天吃一天,若一年到头就得几个钱,就只能挨饿了。

    第二天方伯丰赶着同老司长和同僚们商议这事情去了。凡人有凡人的法子,神仙也不能干看着。

    虽则新开的小馆看着挺好玩,灵素这阵子也顾不上了。成天得空就往山上去,自家山上能种的地都种上不说,还将神识拔到极限,满群仙岭里搜寻能种谷物的地方,将她广种薄收的那套法子用起来。

    凡能用的淤泥浅塘,也都种上芋魁。土瘦又难存水的,点种米袋子或者旱稻,米袋子不仅不挑地方还能养土,就是收成差了点儿,正经地不值当种它的。再高寒的地方就种五色麦,这东西暖和的地方反而不好长。

    至于娃儿们,就同上林埭的小小子们一起,在几个大婶大娘家里轮着待。

    灵素忙过一阵子,就抽一天在山上呆着,提前一天同村里的人说了,叫她们有事就把自家的娃儿送她那里去,她能帮着看一天。

    多半会有哪个大娘跟着过来给她帮手。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娃儿,怕她一个人看不过来。

    第244章 乐事

    到灵素那里一瞧,挺宽绰的石头屋子,若是冬天呆着只怕有些冷,天渐渐热了倒合适了。搁底又高,上下都有窗户,通风豁朗,呆着挺爽快。外头为了方便娃儿们玩耍,灵素沿着地边起了一层篱笆,又防兔子又防娃。不过一个防进来一个防出去。眼看着效果都不错。

    一早来了,灵素都有预备豆米浆儿、果子粥之类的吃食,大些的娃儿们都能捧着碗喝,太小的她就抱着喂。她又会做东西,又舍得搁糖,小娃儿们都喜欢甜口的,吃得挺高兴。

    里头地方大,大的小的能分开玩儿。日头不烈的时候就去屋外头的平地上玩会儿,掐豆耳朵寻蚂蚱逮蝴蝶追蜜蜂地闹腾。有篱笆拦着,外头好几亩地的地方,也没哪个娃儿往边沿上去。

    地上都种着菜,村里长大的孩子知道好歹,不会平白糟蹋东西。若是不小心真的踩了什么碾了什么,灵素也不放心上。倒是担心娃儿们有没有伤着碰着多些。

    等太阳大了就不叫在外头玩了,都让屋里呆着去。

    午饭都是带馅儿的吃食,饭啊菜的娃儿们多,管不过来,何况许多还不会用筷子用勺。就肉包菜包豆馅儿包,懒龙烧饼菜团子轮着来,抱着就能啃,吃完干的再一人来一碗米粥,一个个都吃得肚歪。

    喝水也是有水有果浆子,天热了容易渴,小孩子又能闹腾爱出汗,这时候就喜欢喝点有味儿的。

    下晌了,小的爱睡大的有的爱闹。灵素就给他们分开,一屋子里待要睡觉的,都是着地的厚毡子上铺的席子,不怕潮又不会摔着。不想睡的待外头屋里,一块儿听大娘大婶说故事。有的娃儿最开始闹着不肯睡的,故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灵素就给一个个抱进去。毯子薄被的她这里最不缺了,都不在话下。

    许多从前帮着看娃也不怎么经心的人家,同她这里呆了两回,也开始琢磨怎么着像样一点了。——同样是娃,人家这么对你们家的,你怎么好错待人家家的?这么一来,娃儿们可就享福了,去哪家呆着都挺高兴。

    当然最好还是湖儿同岭儿家。好玩儿啊,吃的东西又多,地方又大,而且不管怎么闹腾,好像都不会挨骂。顶多有时候捡什么埋汰东西会忽然寻不见,还有就是时不时会被轰去洗手。

    不过这都是小事,毕竟那地方多少蚂蚱和蝴蝶啊!

    灵素也喜欢同小孩儿们待一块儿,大家都有什么说什么,简单。——就她这出息!

    且在她看来,这小娃儿们到处都能寻着乐子。蚕豆的叶子里偶尔会有一根长梗上挑一张卷起来的叶子的,他们管这个叫做“豆耳朵”。大家比赛找这个,寻着一个就能乐半天。也没有说这东西不能换银子不值钱就不值得一乐的。实在不成,就一群人你追我赶跑来跑去都能乐得喘不过气来。

    这做人要就一直这样多好!灵素总是忍不住心里这么叹着。

    看着娃儿们高兴,她也想寻点高兴的事情做。这么一来,下晌睡醒的玩累的娃儿们就又多了点心可吃。

    老豌豆煮熟去皮,把豆沙放锅里炒到半干,加进去糖或者甜酱,用深盘盛了晾凉便结了块。再切成小块放小木头盘里头,一人一盘,用扁竹签子扎着吃。

    大白刀豆的老豆子取豆沙,擀成片,裹上黑芝麻蔗糖或者山楂丁儿、澄沙,裹成小饺儿,或者卷成长卷切小段。米白夹着黑亮、暗红,颜色也好看,又糯又甜还不废牙,又不会干噎。基本也没有哪个不爱的。

    还有新鲜蚕豆和着糯米粉蒸的嫩绿色的米糕,麦芽同糯米捂过熬出来的麦芽糖,山上果子切片儿晒出来的果子干,鸡蛋同麦粉一块儿做的烘蛋糕……

    这一来她也不惦记往码头小馆去了,反倒尽量多抽时间出来替村里人看娃。最好笑有些小河滩上同上林埭这里有亲的,听了都恨不得把自家娃儿也放灵素这里来。村里人还同她玩笑:“素姐儿不如叫你家相公也回来住,你看小娃儿,先生教大孩子认字。我们都乐意交些束脩的。”

    随着天越来越热,地里的活儿也更少了,灵素在山上待得时间却越来越长。山上凉快,娃儿们呆着不受罪。且小孩儿容易处出感情来,岭儿同湖儿往县里待不了两天就闹着想回去了,想那些一块儿玩的娃儿们了。一家四口,三个想住山上去,方伯丰也只好由着他们。

    且他这受累的命,自从进了农务司,这司里的大小事情就没停过,比从前帮忙时候不可同日而语。他自觉对不住灵素同娃儿们,听说那边有一块儿帮手带娃的人,娃儿们也得人作伴,都愿意他们去。娃儿们得空就给方伯丰讲山上多好玩儿,虽是一半真的一半编的,方伯丰也只好听着。有时候娘儿仨还在山上住两天才回来,他也不能怎么样嘛。

    这日好容易留在县里,一大早趁着太阳还不算厉害,带着娃儿们划船去饭庄子那里。刘玉兰见她来了笑道:“我同丽芬两个如今是同病相怜了,说好的搭档呢?也不求你干什么,过来说句话总成吧?”

    灵素笑道:“山上呆惯了,下来觉着热得厉害。”

    刘玉兰道:“晓得你们家现在在农务上使劲儿,你更要顾着你的地了。没怨你,就是想你了。进来吧。”说着话儿上来抱了湖儿,举一举笑道:“喔哟哟,山上这么养人?小湖儿又长分量了呢!”

    到里头一露面,两个大师傅便过来打招呼:“小师傅可来了,有什么新鲜吃食没有?”

    他们都惯了如此了。这两个做事情一板一眼,刀工火候上的能耐都没得挑,就是不怎么喜欢动脑筋。最好灵素弄出什么新鲜吃食来教他们,反正他们准定好好学。

    近年边上有几家人家房子被人买了,也打通了开起饭庄子来。刘玉兰同灵素商议了之后,俩人各拿出半成股份给了两位大师傅。这么一来,两位干活更来劲了,鸣霞饭庄的菜色滋味也一直在这一片无人能比。

    不过刘玉兰还是不敢懈怠,她对灵素说过:“这世上的地方,但凡有利可图,就会有人伸手。若是利润越来越丰厚,来的人也会越来越多,最后剩下来的除了运气太好后台太大的,基本上都是人精里的人精了。咱们这里开饭庄的时候,边上还都是小门小户的单家独斗,所以不是我们对手。可你看看如今,那两个饭庄子光买地盖屋就花了六七百两,你想想他们能是闹着玩儿来的?咱们不用点力气只怕不成。”

    灵素别的也帮不上忙,只有多琢磨点新鲜的吃食,还有拿些自己山上地里的少见食材。她觉着挺对不住刘玉兰,刘玉兰却笑道:“这你就错了。这样挺好。若是咱们两个都是主意多又喜欢拿主意的,那就容易有冲突了。人同人想的一样的时候毕竟少。到时候光俩人的想法往一处拧,就得花多少精神。所以如今这样挺好的。”

    这话灵素一时体会不着,很快就看见例子了。

    这里灵素同两个大师傅商量了一回暑天的菜色。德源县一入夏就不兴吃大荤了,暑天东西容易坏,尤其肉食。这时候还是吃点小素小炒的省心。或者吃水产也好,起码是活杀的,同大肉又不一样。几个人就在这上头打主意。灵素又说可以用卤的,还有小串。活鸡现杀做小串现烤,吃的人也能放心。还有各样小菜凉拌上也能花点心思。

    商议完了又带着娃儿们往隔壁瞧瞧去,却发觉里头气氛不太对劲。

    等几个人出来到陶丽芬家里说话,才知道是买卖上说不拢了。

    绍娘子想要把挣来的钱买新织机再招人往大了做,陈月娘是无所谓,不过姜秋萍的意思,已经挣了不少了,还往大了做万一折进去就赔大了。这可不是当年入股的十几两银子的事儿了。绍娘子给姜秋萍说了许多这买卖的前景,还有往大了做的优势。

    头一个她们用的这宅子里头如今还空着两间屋子,院子里也还能加盖。这要是多招了人来,地方的使费不用另掏。同样的,这房子是绍娘子的,可如今也按着市价算着租金。这一样的租金能容纳更多的人做出更多的东西来,这单一件东西上的成本就低了。

    且那些配件和织机都是买的越多越便宜的,与其一次三五台地买,还不如一下子来她个二三十台,反倒合算。

    更不要说如今她们已经有这些人在了,让一个老手带一个新手,还不用自己一个个去教,也能大大缩短上机前的学练功夫。这都是能省下钱的地方,比别的三五个人的小作坊有利。

    可姜秋萍看来,这人多了事儿也多。若是一旦东西卖不出去了,这么些人你还得付工钱,这么些织机一台都好些钱,到时候砸手里了就是一堆木头。如今已经挣的不少了,就这么做下去不好?还往大了做风险实在太大。

    绍娘子是个认定了一件事情就非要做的人,何况这事情毕竟以她为主的。同姜秋萍说了几回说不拢,就说把如今挣的钱按当初的份子把姜秋萍那一份还她,往后的买卖就她同陈月娘合伙了。

    姜秋萍自然不乐意的。毕竟这当初十几两银子的份子,如今几个月就能挣回来,这一结了股份,往后自己这就少一大块进项了。可若是还要一块儿做,就得听绍娘子的,一文钱取不回来还得都投进去,没准到时候连这点都落不到手里了。

    绍娘子笑道:“你看看你,你要是信我的,那就接着一块儿干,往后能分的更多。你要是不信我,觉着跟我这么着不成的,你趁早把能拿的拿了也踏实不是?”

    姜秋萍倒想走第三条路,不结清也不扩大,就还照着现在这么做下去。可她当初占得股份就少,陈月娘又向来跟着绍娘子走的,她做不得这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