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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当此时候,接连噗通声,之前在几条小船上的人也纷纷窜入水中,往湖下扎去。

    周围一静,忽然不晓得从哪里开始起来赞喝声,大呼:“知府大人,孟大人!知府大人,孟大人!知府大人,孟大人!”

    百姓齐声连呼大人,这可真是少见之事。尤其这又不是礼仪所定,想是民心所向。这叫为官的人听了怎能不激动?知府大人立在船头,姿如青松,朝着湖边大呼的百姓们抱拳致敬。

    方伯丰已经傻在那里,他这会儿也闹不清这些呼喊的人到底是真心拥戴知府大人,还是像方才听到的那样,只是为了叫神灵们知道到底是谁往湖里乱扔东西的。

    那十八个水性高强之人,片刻后便自湖中纷纷跃出,有眼神好的看到其中一个手里捏着一枚金箭。果然,等这些人又上了大船,那位找到了金箭的壮士就得了奖赏。三枚金箭只抢到了一枚,还有两枚没捞回来,不晓得神仙会不会动怒。岸上百姓忽然又大呼了几回知府大人的官号,还有零零碎碎呼喊知县大人官号的。

    正吵嚷着,忽然船上也乱起来,这岸边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那里已经有善水的两个搭了一个浑身湿透的人上船。后来才听说是知府大人的一个心腹幕僚,看众水性高强的浪里白条抢金箭看得太过入神,竟从船上翻了下去。幸好今日这船虽大,却不是楼船。要不然从那么高处直接摔水面上,便是不溺水,也得砸出个内伤来。

    等这一场闹剧过去,当中的浮台上才同往年一般唱起戏来,方伯丰带着灵素拉扯着黄源朗一起上了一艘渡船,往浮台边看“水戏”去。水戏的有趣处,在于水上一幕水下一幕,人动影随。还有专门听戏听出讲究来的人,说这声儿过了水面听起来更入耳,这就不知道真假了。

    只是这时候,灵素已经管不上什么戏什么影了。

    方才那些人抢金箭,她就顺便用神识跟上了其中一枚。那枚金箭往下坠到半中央的时候,忽然被一阵波动卷进了另一处所在。灵素神识跟着过去,才发现是一处借了不知什么力拟造出来的储物之地。她这用的是神识,才能跟进此地,若非神识,哪里寻得见地方?好比掉落的金箭被忽然收进了灵境一般,凡人只凭耳目,所见便该是“凭空消失”了。

    她心里大惊,一则惊讶这位前辈的修为,究竟是到了凡界才修炼至此的,还是本就是大能高手,借力拟界,这可不是什么好懂的能耐。二则替方才这些凡人心惊,眼睁睁看着东西从眼前凭空消失了,不得吓坏了?!何况这湖本就多有传说,这下更得传得神乎其神了。可话说回来,这确实也是神乎其神的一个地方。只是凡人看不见神识刻阵,只能看到面上这个湖。

    说起来,如今她是上山下田到处种地,想当年可是靠捡钱发迹的。这会儿神识所至空间内,汇聚了数百年来落湖之物,这哪里是储物袋?这分明是个聚宝盆啊!当然了,这也就是她这样的看来,在那位前辈看来,这地方或许就派个收拢废物的用场。省得堆积过多,扰乱了自己设下的阵法。

    想这遇仙湖的神异,也是逐渐为人所知的。最初在这湖上往来游赏的人恐怕并未怀什么敬意。那位前辈也不知道使的什么法子,将那些入水难销之物都给归拢到了一处。倒没见着什么死鱼烂虾、残羹冷炙等物。金银铜铁、粗陶细瓷之类的真是不少。

    这下她人在船上坐,神在湖下游,真正的神游天外。

    第96章 用心

    这回大祭有些地方大违规矩,比如好好的往湖里扔什么金箭,可有些地方又全遵古意,比如当夜知府同知县两位大人都在湖畔留宿了。这是从前官祭时候的规矩,原是求能端阳一梦而“得神灵指点以护治下百姓”的意思。后来渐渐的都是民祭热闹,官祭的少了。今次弄这么一回不伦不类的官祭,也不晓得其意何出。

    两位大人今次所住的地方,正是那位燕先生的宅子。在这里的客院修整了片刻,还特地往隔壁去拜会了一回鲁夫子。

    等用过便饭,各自回屋歇息。几个人从客院门进去,拐进了客院书房。

    知府大人在桌子后头坐着,跟前两个今次参与了抢金箭的好手,另一个白日里落了水的心腹,边上还站着两个幕僚。

    这会儿孟大人正皱了眉头敲着桌子,面上带了几许不可思议:“那金箭眼睁睁地就不见了?会不会是底下水太浑,或者是湖底淤泥太厚,那金子又沉,一下子就陷进去了……”

    那两个人中年纪看着略长的一个开口道:“金箭并不曾沉底,湖下水也极清的。我同三鹞子和白鹰都看准了,正要分出胜负来,那金箭忽然凭空消失了,无影无踪……我们、我们还四下寻了好一会儿,也潜到了湖底,却、却全不见踪影。”

    孟大人听了这话,狐疑道:“潜入湖底?不是说这湖入水不溺,人沉到一半的时候就会被托起来?”

    那位落水的听了这话赶紧道:“小人所经确实如此。先从船上落到水中,因小人全不通水性,还很灌了两口湖水,可等真往下沉的时候,忽然凭空有一力将小人托住,教小的口鼻得出水面,不至溺亡。”

    知府听了这话便抬头看那抢金箭的两个,那两个也跟进赌咒发誓地自证清白:“大人明鉴,我等确实潜到了水底,并未遇到什么阻碍……”

    这边落水的知府亲信也赶紧保证自己所言非虚。

    知府皱起了眉头,看看边上两个站着的幕僚,问道:“你们怎么看?”

    当中一个想了想道:“小人看来,或者两位壮士同倪先生所言都属实。这湖既有仙灵之称,当能分辨各人情形。壮士们善水,下潜无碍,倪先生不识水性,若再往下恐有性命之危,是以神力将之托举……”

    另一个也点头道:“小人亦如此想。”

    知府眉头皱的更紧了,手指敲着桌面也越发用力,喃喃道:“还真有神仙?……”

    忽然又问那两个抢金箭的道:“你们既到过水下,那水下又是何种情形?”

    两个人对视一眼,那个年长的道:“回大人的话,那水下并、并无甚特别处……生着些水草,有些鱼虾之属……”忽然顿了顿道,“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湖底看着极、极干净,同寻常江河大不相同。”

    知府“哦”了一声,边上幕僚却道:“这里人都将之视为神湖,寻常不往里头投扔东西的,是以如此也、也该当如此。”

    知府也不知心里想些什么,又细问了一回几个下了水的人所见所历,尤其细节处反复问来,问的那几个人都快记不真当时所经究竟了,才放他们离开。他这里又同两个幕僚商讨到夜深,才散了各自歇息。

    又说灵素同方伯丰在船上看了会儿水戏,方伯丰见灵素心不在焉似的,兼之这日头也实在太晒了,又想起之前在笑话楼里看笑话,灵素便不太得趣,便道:“不如我们回去吧?太热了,也没什么意思。”

    灵素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心里道:“最好这满湖的人都各回各家才好呢……”

    神识既能探得,只待哪日裹了斗篷下去,把那里的东西都收了回来,那可真是……嗯,不过就放在那里也没事,反正这地方能用神识的怕也只有自己一个,在那里就跟在自己灵境里一样!不过那个空间看着挺好,不晓得怎么借力造出来的,若是能学会这个,那可就太好了!

    这回给方伯丰打点行李的时候可真费死劲了,太大不成太重不成太多不成。那时候就后悔,早知道带个储物袋下来多好,自己虽用不上,给方伯丰不是很合适?可惜,因自己有个大而无当的灵境在,就没有用储物袋的习惯。真是失策失策。

    这位前辈用的明显不是储物袋,却一样有收物储物之能,真是高明,就是不晓得自己有没有这个机缘学到了。想着这事儿,又不由得看向识海中那一团尚未解化出来的识念。一声叹息。

    方伯丰见她果然没什么兴致,便趁有船回岸的时候要带灵素乘了那船回去。黄源朗正看得热闹,见方伯丰夫妇要走,一时两难。幸好这时候方才走散的陈月娘夫妇等人也往这边来了,见有熟人,他才放心留下。

    方伯丰同灵素上了岸,找了个大树荫底下把灵素早上预备好的饭菜吃了,便往登仙渡乘了官船回县里。这时候船都在湖上,河里倒痛快了,没多久两人就到了家。

    一路上灵素一直在灵境里用神识努力忙活,经线起落,纬线穿梭,到了晚间做完晚饭,已经织成了小半匹了。

    方伯丰觉着灵素今日总是恍恍惚惚似的,吃饭的时候问她:“是不是太阳太晒热着了?要不要去后街大夫那里拿一副清暑汤喝?”

    灵素回神,笑道:“没有没有,只是今天看到有人往湖里扔金子……”

    方伯丰笑出声来,叹道:“原来是为了那个,吓我一跳。你还惦记那东西不成?头一个,那么些水性高强之人都没能寻着,你虽水性也不差,未必能胜过那许多人,哪里就那么巧让你寻着了。再一个,你要那东西做什么?这会儿就算让你拿了,可也没有人给彩头了。”

    他是当个玩笑听的,灵素却瞪圆了眼睛道:“那个不是金子?金子比银子还值钱,还要什么彩头!”

    方伯丰看看她笑道:“好,你同我说说看,你想要些什么东西,我看看到底需要多少银钱才够。”

    灵素一听这么问,高兴了,连珠炮似的往外蹦:“我得织很多布,今年没能种上棉花,明年一定要种了。我要织很多很多花样的布。还要做酱,做醋,做酒,今年我可种了不少豆子,对了,过两日我还种秋黄豆。那块荒地也是,虽是……不好、没法太快了,明年春粮怎么也得赶上才好。还有山上的菌子,这个最麻烦了,生得快坏得快,一不留神就都糟践了,可我也没那么多时候天天往山上找去……能耐还是不够啊。山上的房子也得重新盖一个才好……”罗里吧嗦零零碎碎说了好半日,一时想不起再多的了,才问方伯丰,“你看,这可得不少东西吧?”

    方伯丰失笑:“是,只是听着多是你要受的累,却没看到什么花银钱的地方。”

    灵素醒悟过来方才两人正在说的事儿,笑道:“也是啊。是好像用不着什么银子。不止用不着,没准还能赚不少。”

    两人对看一眼,都笑起来。灵素本来一心想等着方伯丰睡着了,便往群仙湖去“淘宝”的,这会儿叫方伯丰这么一说,也不着急了。——反正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儿!

    如此收了心,踏实睡了,迷迷糊糊却做起梦来。那个她之前惦记了半天临了又给忘了的端阳梦,真的来了。

    灵素似乎成了官学里的学生,坐在学里听先生上课。她一行听着一行又有些疑惑:“我怎么来这里了……”

    轮不到细想,就听上头的先生缓缓道:“此间凡人,最通神处,不在白日清醒自觉时候,却在夜间不由自主迷梦中。有谓‘黄粱一梦’、‘一梦黄粱’,一梦即是一世,一梦或者千年。此醒耶迷耶,真耶假耶,其速耶其驻耶,悟梦者近于神也,梦者,通神之径也……”

    灵素听着先生说的话,好似有所悟,却又在课堂上偷偷去灵境里干起活儿来。一边织布,一边心里想着:“若是我睡梦中也能做活儿,那不是比寻常多了一倍的工夫,能做出更多东西来?若是如先生所言,在梦里一梦千年,那一个梦的时候就能做一千年的活计,乖乖了不得,到时候绫罗绸缎我这灵境里恐怕都堆不下呢……”

    如此一行听着一行打算着,真是如做美梦,好不高兴。高兴着高兴着忽然疑惑起来:“哎?那我现在到底是在梦里还是醒着呢?……我可没上过官学,这位先生、这位先生怎么瞧不太清模样呢……”

    倏然而醒,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眼见着方才是凡人常说的“做梦”。再看看边上熟睡的方伯丰,往外头一瞧月色,这才躺下了没多少时候啊。虽常听此间人说什么做梦不做梦的话,自己可没做过什么梦,这回居然学会做梦了?是说自己越发像人了?可这做梦的功夫自己是多早晚学会的?!……

    乱七八糟想着,神识往灵境里一转,忽然整个人愣住。睡前明明刚只织了一半的那匹野蚕绸,这会儿居然已经都织完了。这匹已经织完了不说,边上还有一匹新开工的,门幅足比已经完工的那匹宽了一倍有余。这都是什么时候做的活儿?难道还有什么自己不晓得的勤快人在自己灵境里?!

    一念想起方才的梦来,这、这是方才梦里织的布?!

    不对,端阳梦!这是端阳梦!想不到自己都能做到端阳梦。如此说来,方才梦中所得慧言,当与遇仙湖上白日里那神识可隐约感知的层层灵能波动有关,或者又是那位前辈大能的手笔。这是指点自己在凡间的修行的意思?……

    这一夜,得了端阳“惠赐”的可不止灵素一个,多少人一身大汗地惊醒,又有多少人若有所悟、将信将疑。

    只灵素之后天天盼着自己能做梦,在梦里能无端多干些活儿。只是从那之后她再也没做过什么梦,而这世上又实在没有“教人做梦”的法诀,徒叹奈何。

    如此连日祈梦无着,倒叫她心里发愁——难道这做梦也同生娃一样,一年只一次机会?中秋引灵,端阳做梦,还真是有时有晌啊。

    第97章 热闹

    可这时候外头的时节容不得她整天白日做梦的,山上地上许多农务要忙。

    之前种下的豆子还没能收呢,这会儿就该种秋豆了。将几处已经力竭的春菜都收了,把那地翻好耙匀,点种育苗,开始新一轮的忙活。这会儿若懒怠了,秋菜就吃不上了。作物生长,合着之后的气候,错了一节就得耽误至少一季。灵素这时候开始怀念从前各样照顾灵植的法阵指诀了,——那都自己说了算,不用看天啊。

    她今年只种一季晚稻,这时候就得育秧了。糯稻的秧之前有邻居答应给她两担,粳稻的秧还得她自己来。这要育秧,就得先把秧田做好。幸好这些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事儿,尤其如今又有了收土的本事,收进扔出就能犁地了,想耕多深耕多深。把浅表那些杂草种子都翻到底下去,相当于提前除草了。

    去农务司买了稻种。这小河滩许多农家都是自家留的稻种,有时候农务司为了能教他们乐意用新种,那稻种的价钱都压得极低的,或者单在几个村交界地方赁块地种上新种,叫农家实打实看到新稻种的各样好处,也是煞费苦心。

    方伯丰在农务司里帮忙,各样稻种的事情自然清楚得很。灵素算了一回自家的地,选了产量不算高的一种稻种,俗名叫做“香胖子”的。这种稻米蒸出来的饭粒儿一颗颗鼓鼓胀胀,比寻常的饭粒显胖,口感较糯。有人喜欢吃粒粒分明的,灵素同方伯丰都爱糯口稍粘的,便选了这一种。

    稻种买了先选过一回粒。这农务司里的稻种,按规矩都经过水选的,凡上浮不饱满的都撇了,因此自己再选种时少费许多手脚。选好的种用草木灰水浸两天,若是早稻或中稻,这时候还得催芽。因是晚稻,育秧这会儿天已经热了,便省了这一道,直接可以播种了。

    寻常农家播种,都是一手簸箕或者脖子上挂个浅箩,抓了种粒一把撒出去,这里头的诀窍可就多了。撒得匀不匀关系到之后秧苗长得均匀与否,是以一般这个都是家里最有经验的人来做,只凭一股傻力气的还是靠边站的好。灵素哪有什么经验,可人家有神识啊。这一路撒过去,哪只一个匀字?都跟一粒粒摆上去似的整齐。

    自己家的事儿完了,她又照着从前一样,凡能看见的地方有人家在干活的,便跑去帮一回忙。经了这大半年,这里的人家也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不请自来的“大助力”。

    这日看练婶子从家里搬出白花花的茧子来,才惊觉自己把山上的野蚕给忘了。赶紧往群仙岭去。之前投蚕蚁的时候,因是活物,可费了不少手脚。这会儿是收茧子去的,就快了许多。一圈跑下来,却发现一样异事。

    最开始发现野蚕的地方,真是大丰收了,幸好那片柞树林是真大,收的茧子比上回得多上几倍。灵素都有些后怕起来,若是当时没细算,真投了太多蚕蚁下去,只怕这片林子就毁了。

    可另外的几十处地方,收成比起最开始的柞树林就差了许多。按比算来,大概一样蚕蚁投下去,柞树林可收十成的话,那些地方只二三成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她想不明白起来。虽各处分散四处,可怎么说来也都是在群仙岭当中。而且这些树所生地方,气候也不会相差太大。她心里狐疑,不肯就此放下,便绕着各处林子上下前后转悠起来。

    看了几回,才发现那片柞树林上头一处高崖,竟住着许多打鸟老鹰。是了,她才想起来,这一片确实鸟要少许多,估计是因为有上头的震慑?跟上林埭的村民们说起,才晓得那处高崖有个名头叫做“鹰岩崖”,从上林埭北边能看到那处高崖。

    听说灵素往那里去过,几个婶子都吓坏了:“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你打哪儿进去的?想是从翠屏山那边翻过去的?嗐!你去那里可干啥!群仙岭群仙岭,神仙进去都不定出得来呢。里头什么猛兽没有?不说别的,就让你遇到几只大野猪,就够受的了。更别说什么草熊、短耳豺了!……”

    灵素只好撒谎:“没有没有,我就在远处看了看。”

    婶子大娘们才松了口气,还是忍不住说她:“你一身力气,安安稳稳种田种地尽够吃喝了。跑深山里做什么去!那地方东西虽多,却是拎着脑袋发财,何苦来哉。要钱不要命了?”

    灵素赶紧都答应着,只说在外头山坡上转转等话,才算应付过去了。

    转天她“从善如流”地没有往山里乱逛去,专心“开荒”,正忙着。神识发觉远远的几个人往这边来,这绕过堆岭只有自家的田地,想是奔这里来的,便“速速收了神通”,弄个耙子从一边的土堆上往下耙土。

    却是老里长过来了,见她干活那劲头,又见这边河边种上了许多榆柳,对岸成排的桑槐,笑道:“真是个勤快的丫头。”

    边上一个婶子笑道:“不止勤快,还热心肠,力气是真大,就没见她蔫答答的时候,成天这么精精神神的。”

    灵素迎上去见礼,老里长笑道:“到底是廪生家的,踩在泥里还行什么礼!”说笑着把一个布袋子扔给灵素道,“这里头是晚高粱的粮种,你这里我看也有两亩来地了。生地不好长东西,可你要不拾掇它,到时候全是草。草籽儿一落,这土又不厚,没法深耕,再种东西可就吃苦头了。高粱不挑地,虽产量不高,有总比没好。这一侯正是种它的时候,你抽个空整整地,就能点种了。”

    灵素赶紧谢老里长,老人家又笑着看了一回灵素做的秧田,很是惊讶,连道:“你这丫头还真是下田的料!是个好庄稼把式!”

    跟着的婶子也笑:“比我们当家的播得还匀净!”

    几个人便说起今年的收成来,灵素郁闷道:“今年没种上棉花,还有麻,还有甘蔗也没种……”

    老里长大笑:“这娃是个农痴子!棉花咱们这里不种的,不上算,也不好侍弄。你这就更不合适了!没听过啊,‘人少不种花,地少不种瓜’!这棉花要采的时候,一个个蕾子摘下来,人少了忙不过来。你家里就俩人,到时候农事都重着,哪里寻那么些帮手去!

    “还种麻……那上林埭后山沿上,成片的苎麻,你爱拾掇你自己割去,谁还拦你不成!还消种?!甘蔗这个也是,你看着挺容易嘿,一根甘蔗一埋,等着吃了啊?那玩意儿费事儿这呢!长出来的叶子都得按时按节掰掉的,要不然密不透风,就长不成了。它那叶子,都长着毛刺,一行掰下来,手上胳膊上脸上脖子上,多少都得添几道口子。嗯,榨汁熬的糖是甜,那罪可也不是容易受的!”

    灵素一行听着赶紧都记下,一边的婶子笑道:“甘蔗我家今年种了,还有甜杆子!这都为了家里几个小娃儿才费的手脚。小娃儿都喜欢甜口东西。到时候收了,我给你送一驮来。明年要想种,该怎么弄来问我也成。”灵素紧着道谢。

    老里长看过一回秧田,又叮嘱灵素:“之后秧田里的草要记得看,别叫草抢了肥,你这田本来就瘦。肥水也得记得追上。”

    灵素都恭敬答应着,这边看过去,瞧不见东山的梯田,要不然老里长不定又要给她张罗什么种子去了。几人边说边走,到堆岭边上,才作辞别过。

    转过堆岭,往小河滩走了一段,一直没说话的那个后生对老里长笑道:“您老人家还挺照顾这新来的人家。”

    老里长笑道:“皇天不负勤谨人,不能叫勤快老实的人吃亏,能帮到的就帮一把。何况这俩孩子真都是好孩子。”

    开始那个婶子笑道:“这是真话,就说那回,得了素姐儿那么些帮扶,大家伙儿心里怪不忍的,就都约了给她家割麦子。结果好嘛,这里刚放倒一块田,她那里已经蒸得了一脚箩的包子。说好不吃饭了,她都给挑地头了,怎么再推?大家都笑,往后看来给她帮忙还得悄悄的,可悄悄得跑人家地里割麦割稻的,这也不像话啊!”

    说得一行人都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