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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

      元清帝便放了心,但以他对刘和的了解,要抓到证据只怕没那么简单,不过知道了他的真面目,一切都好说。

    “朕信你,先不提此事,方才事出匆忙,朕还未与皇叔仔细说过话,这会无事,皇叔与朕好好说说。”

    说着便又回了内室,歪到暖榻上听皇叔讲起此行遇到的事来。

    两人一个讲一个听,一直从天亮说到了天黑。

    肃王事无巨细,几乎将每一个见闻,见到的每一个人每一处风景每一件事都讲给元清帝听,哪怕是街边叫卖唱喝的词句,都叫元清帝听得津津有味,从前可没有人会给他讲这些。

    两人干脆直接歪在榻上用了晚膳,夏恭亲自进来点起烛火。

    元清帝用膳并没有一大桌子还叫宫人帮他夹筷的规矩,或者说大魏历来都没有。

    前周开国皇帝出身低微,得了天下之后为了与从前区别,专叫人设了各种礼仪,然而矫枉过正,私下被不少人嘲笑,大魏得了天下,为区别跟前朝的不同,将这些繁琐累赘的礼仪都废除了,尤其是在用膳上铺张浪费和过于夸张的流程,便是喜爱奢华的神宗也没有跟着去学,吃饭还是怎么舒心怎么来的好。

    冬日胃口一般,尤其是晚膳,下午没怎么活动,元清帝吃的较少,只喝了两碗粥,就着蛋饼和凉菜便饱了。

    肃王倒是吃的很多,他错过了午膳,后来回来就着炉子上的热食简单吃了些,又说了一下午话,这会真饿了,也顾不上元清帝落筷跟着一起落筷这种事,继续吃着。

    元清帝不是头一回跟皇叔一起吃饭,但这样提早吃完瞧着他吃还是头一回,一时来了兴致,又提起筷子,帮皇叔夹起了菜,夹着夹着,眼底划过笑意,原本该落在碟子里的菜拐了个弯,落在了肃王唇边。

    肃王一愣,抬头见元清帝神色正经:“皇叔尝尝这个味道如何?母后亲自做的。”

    垂眸一瞧,不过是一块腌菜,而且他刚刚已经尝过了,一时摸不准元元是什么意思,抬眸对上元元跃跃欲试的目光,顿时明了,心里无奈又暗喜,配合着张口:“好。”

    元清帝头一回喂人,眼瞧着皇叔张口吃了,就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又觉得有趣,他夹一口,皇叔乖乖吃一口,夹一口,皇叔吃一口,一时玩上了瘾。

    很快桌上剩余的菜和饼都进了肃王的口中,只剩下碗里的粥。

    肃王见他瞥过来,忙端起来:“这个我自己来就好。”

    说着也不用勺子,直接端起来就喝了。

    元元今日太热情,叫他有些招架不住。

    元清帝也不恼,笑眯眯看着他喝完,接下来要辛苦皇叔,自然得要叫他吃饱。

    吃饱喝足,元清帝还十分贴心地为皇叔递上纸巾:“朕要去池子里泡泡,皇叔可要一起?”

    “咳咳。”肃王呛住,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有点懵。

    【!!!!共、共、共、共浴!!!】

    元清帝心中暗笑,目露失望:“皇叔不愿?”

    “愿!”肃王立刻脱口,话一出口声音响亮,忙又落了回去,努力让自己显得正直可信,“陛下相邀,岂能拒绝。”

    【愿意愿意愿意愿意!!!】

    元清帝含笑起身:“随我来。”

    紫宸殿后便修有浴池,从大周起,无论皇室还是民间都极爱洗澡,宫里几乎每个殿内都配有浴池,宫外的香水行遍地,一年四季百姓不说日日,至少三五日便会去一趟。

    帝王浴池,修建的自然非比寻常,尤其神宗时为了某些喜好,对紫宸殿的浴池做了改良,元清帝原本不在意,如今与皇叔一道进来,瞥见那片凹台,想起龙阳大全里的浴池篇,不由舔了舔唇。

    转头挥退夏恭:“去外面守着,朕唤你再进来。”

    他和皇叔的关系夏恭也已经知晓,识趣的去了。

    因是自己惯用的浴池,元清帝心情放松,毫不避讳褪去外衫,看向从刚刚起就僵硬几乎同手同脚的皇叔:“天冷,先下水泡着,以免着凉。”

    “……是。”肃王心跳如擂鼓,眼睛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但不由自主的往元清帝身上飘。

    【元元脱、脱、脱……】

    元清帝憋住笑,一边脱一边戏谑道:“皇叔怎么不脱?莫不是要我帮你?”

    “脱,就脱……”肃王强行拉回目光。

    【要要要要!】

    元清帝很快脱完踏着台阶下了浴池,触到温热的水,只觉浑身舒畅,在池边倚坐下来,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抹去下巴上的水珠,看向池岸,正想招呼皇叔下来,看到人顿时消了声。

    只见皇叔鼻子下两行殷红滴落,也不知什么时候落下来的,已经在地上落了一滩,即使隔着薄薄的雾气也看的清清楚楚。

    【!!!!!!!!!】

    【死而无憾。】

    元清帝:……

    第87章 上火┃谨遵医嘱。

    人生处处有惊喜, 元清帝觉得, 皇叔总会给他意想不到让他措手不及的反应, 心里真是好气又好笑,等看到他傻愣愣站着任由鼻血流淌,又心疼起来, 哗啦从水里站起来,几步走到皇叔面前。

    “血要流干了,还傻站着!”伸手从一旁的架子上扯来脸帕帮他擦拭。

    然而他这个举动, 却叫肃王鼻血流的更欢了, 鲜血很快将帕子浸染了个透,黑沉的瞳孔剧烈震动, 从耳朵开始,很快整张脸通红。

    【!!!元元的, 的,的……】

    元清帝眼前各种画面飞快闪现, 有皇叔伸手想要摸的,有抱着他将他压在池岸边的,还有拿来衣服给他披上的, 各种画面交织跳动, 昭示着皇叔心里的不平静,叫元清帝一时不知该心疼还是该吐槽。

    他本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虽然他习惯自己穿衣洗漱,但洗澡还是需要宫人服侍的,何况说好一道沐浴, 沐浴当然是要袒露的,哪知皇叔反应这样大。

    “你先按着。”他换了条帕子让皇叔自己按住,从架子上拿过浴衣披到身上,简单遮住,这才转过来,捧起皇叔的脸,“我看看还流不流?”

    肃王此刻脑子有点晕,还没有从刚刚看到的白皙劲瘦的身躯中回过神来,脑海里曾经幻想过的梦过的画面在这一刻全都回放了出来,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以往那些看过的图册也仿佛全都活了起来,上面的两个人有了实体,一个是他一个是元元。

    冬日本就干燥,再加上这一刺激,鼻血如何止得住。

    “不行,得叫太医来。”元清帝蹙眉,本以为流一小会儿就不流了,以往他若流鼻血都是这样,很快就好,哪像皇叔这般一直流个不停。

    “不、不用……”肃王回过神来,捏着鼻子闷声后退几步,“我自己缓一缓就好。”顿了下,凝了元清帝一眼,无奈坦诚道,“我心念陛下太久,实在忍不住……陛下莫怪。”

    【又在元元面前出丑了,唉……】

    元清帝忍了半天的笑意终于不用再忍,毫无顾忌笑出声来。

    边笑边摇头:“不,不,皇叔这般就很好,我喜爱皇叔在我面前这样,无需假装,该是什么样便是什么样。”

    他大约发现自己为什么会对皇叔动心了,他喜欢的,就是皇叔面对他这样真实的反应,或者说,是唯有面对他的独特。

    所有人眼中严肃冷厉的皇叔,却只在他面前露出最真实的一面,而不像其他人,面对宫人都能诚实,偏偏对着他,却要装出最恰当的姿态。

    不提皇后几人说破之前如何,哪怕摊开后,他们面对他,也是先顾及他的身份,再表露出该有的模样。

    虽然他能理解他们这样做的原因,但却希望有人能面对他时,保持最真实的反应,而不是刻意假装。

    一如此刻,虽心疼皇叔,心中却颇为欢喜。

    肃王捏着鼻子无奈笑笑,心头的尴尬消去,罢,能博元元一乐又何妨。

    元清帝许久没有这样毫无顾忌的开心过,虽然建立在皇叔的痛苦之上,但忍不住就是想笑,乐完凑上前:“我看看可好了?”

    肃王拿开帕子,感觉了下,又重新捏住鼻子:“还在流。”

    元清帝蹙了蹙眉:“不行,得召太医来瞧瞧。”

    寻常流鼻血哪里会流这样久,已经差不多有一刻钟了。

    肃王这一回没有再阻止,鼻血流的确实太久了些。

    于是便只能暂时停了沐浴,元清帝又将衣服穿回去,吩咐夏恭去宣杨仲仁来。

    等两人收拾好出来,杨仲仁也到了,一番诊脉,得出结论:“王爷近来太过劳累,加之冬日容易上火,肺燥血热,不是什么大碍,臣开两副药,王爷喝两剂便好。”

    “王爷记着这几日莫要劳累,多吃些清淡下火的膳食。”

    不是什么大问题就好,元清帝松了口气。

    挥退杨仲仁,梁平安慢慢挪过来,轻咳一声给建议:“那个,还有,王爷最好不要激烈运动,以免刺激血压又流鼻血,多喝水多休息。”

    【不然做着做着血崩多不好,万一给陛下留下阴影了怎么办?】

    【噫,陛下这脸色,溜了溜了。】

    说完放下冰袋,立刻脚底抹油闪人了。

    元清帝无言,而后叹了口气,拿起冰袋帮皇叔敷上:“既然太医这样吩咐,皇叔这几日便安心歇息。”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他研究了这么久准备了这么久,但皇叔的身体重要,总不能不顾皇叔的身体强行来。

    肃王比他更失望,眼里的光都黯了下去,唇角抽动,十万分不情愿的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来:“是。”

    元清帝瞧着他顶着冰袋可怜巴巴的模样,心一软,低头想亲一下他的额头给他安慰,结果低到一半被冰袋卡住了下巴,四目相对,一阵尴尬,默默又移了回来,换成手拍了拍:“天色已晚,皇叔便留在紫宸殿罢,我还想听皇叔继续讲讲宫外的事。”

    “是!”这一回声音便欢快多了,肃王黑眸亮起,拿开冰袋,仗着“负伤”,凑上去捏住元清帝的下巴讨了一个吻。

    哪怕只是蜻蜓点水一触即分,也叫他心中欢喜。

    共浴是不可能了,元清帝也没了泡澡的兴致,简单擦洗过换了睡衣出来,肃王其实午间已经沐浴过,在他之后冲了冲就出来。

    【元元洗过的水……】笑。

    元清帝无言,他就知道。

    “陛下想听什么?”肃王掀开被子,故作淡定的躺上去,实际心里激动忐忑到身体僵硬,差点同手同脚,自长大后,还是头一回跟元元真正同床共枕,上一回半路被打断,这一回便是雷劈他都不会挪开了!

    元清帝心情也有些微妙,他与人同睡不是第一次,从前在皇后那里他没少留宿,但在紫宸殿,在他自己的寝殿里,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

    想想最后一次在这张床上与人同睡,还是皇叔去边关前,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与他同睡在这张床上的依旧是皇叔,仿佛一切都没有变,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一时心下感慨,便也不拆穿他,不过也想不到有什么非要听的,正要叫皇叔随意说说,蓦地想起一件事来,问道:“那姚六娘——”

    话刚开了个口,就被肃王截断:“陛下莫误会,我与姚六娘并无干系,此事我已经与姚家说的清楚。”

    元清帝按住他的肩膀:“我只是问问,并没有别的意思。”

    姚家想要使美人计来攀附皇叔,他还没有跟皇叔摊开时就不赞同,还为皇叔抱过不平,如今更不可能了。

    “姚家人可还有来烦你?”

    这几个月忙碌起来倒是忘了姚家人,也不知道有没有烦扰皇叔,蹙了下眉:“不如朕寻个错处将他们打发了吧。”

    身份摆在这里,皇叔不能主动撇开姚家,毕竟姚家二老还活着,如今多少人盯着皇叔,等着抓他的错处,若真不管不顾,任由姚家二老闹开,恐怕隔日就会有人站出来弹劾,不孝这样的名声绝不能让皇叔背负。

    肃王原本平躺着,闻言侧过身来,瞧着元清帝的侧脸,眼里露出笑意:“这点事何须劳烦陛下,我亲自做主,已经帮姚六娘许配了人家,姚家明白我的意思,不会再做其它。”

    姚家人也不全傻,只要他受元元看重,只要他还是肃亲王,他们便不会傻到违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