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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

      虽满带怒意,却有气无力,毫无威慑力可言。

    “本王有没有胆子,想必陛下最是知道了。”萧晋未看宁帝一眼,只淡漠的与他道。

    “好,好,朕真是养虎为患,早知就应该尽早去杀了你!”宁帝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怒极,却气力不足,面上憋的青紫,挣扎着起身吼着。

    “陛下还是消停些吧,毕竟,您的爪牙都已经伏法了,不是吗?您还有什么能依仗的呢?还是求我留你一条生路来的实际些。”萧晋不屑,看宁帝这般怒极却无力反抗的样子实在是过瘾。却还是不够,这只是九牛一毛,根本抵不上自己在静安殿那三年所受的苦。

    宁帝被萧晋轻慢的态度气的更加上不来气,面上已经成了死猪色,大力揪着金黄色的床幔,一个白眼翻过去了,整个人陷入昏厥。

    萧晋挑眉轻嘲一声,站了起身,不紧不慢的去让李福来传太医。宁帝命贱,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李福来弯着腰领了旨意,谨小慎微的不敢多言,只吩咐去传太医。

    今日天上的月亮似乎格外的圆,也格外的亮,即便不点灯,也能清晰可见众物,这月,亮的人心里发慌,像是他母亲去的那个晚上,那夜月亮也是如此。

    萧晋深呼一口气,在凉夜里凝成了白色的雾气。收起了少见的感伤,眉目微敛,沉步向前走去。

    藏在树后头的江德镇见萧晋走远,悄声从后面钻了出来,摸了摸湿濡的眼眶,这殿下哪儿都像先帝,偏那双眼睛,虽形状是萧家惯有的凤眼,但那湿漉漉黑漆漆眼珠子,的确像极了明淑皇后。

    说句大不敬的,是萧家对不住明淑皇后,和子安殿下。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念恩,你还在这儿杵着干什么?姑娘那儿遍寻你不到,正哭着呢,快去!”老仆拎着洒扫落叶的扫把,见念恩还是呆愣愣的站在那儿,上前怼了他他的胳膊。

    念恩回过神,下意识摸了摸面上的面具,一幅谦卑状,垂下头愧疚道“是我的不是,多谢李伯告知,我这就去。”

    嗓音沙哑,像是砂纸摩擦的声音,粗砺难听,是在火里熏的,这辈子怕是就要这样了。

    李伯也不是真正要难为他,当即摆摆手“快去吧,去晚了,照着姑娘现在那性子,怕是要翻了天。”

    念恩再次谢过李伯后,埋着头匆匆离去。

    李伯看着他远去的修长背影,忍不住皱眉摇头叹息。

    若说这小子,也是个能人儿,舞文弄墨的好手,在老爷的书房里当差时便颇受器重。后来,不知怎的,他家里原本吓傻了的大姑娘就是瞧着他亲近,夫人又把他调去给姑娘做了侍卫,让他哄着姑娘。

    纵然老爷不舍得放念恩,却也不敌夫人的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夫人本是不放心这念恩是个男子。姑娘虽说现今不晓事,但也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生怕姑娘被他占了什么便宜,是以不敢让他近姑娘的身。

    却又见着姑娘自从遭祸后难得这般开怀,也实在不忍心拂了她的意,只多安排着丫鬟随身看着些。

    长久下来,见着这念恩也是规规矩矩的,只一心一意哄着姑娘,毫无逾矩之行,才算是放下心来。又想着他那张脸,对他多了些怜惜。

    府里也有传言说他是犯官之后,只可惜,时运不济,沦落到为奴为婢的境地。

    李伯心下哂笑,自己无事想这些做什么,还是老老实实扫好自己的地就是了。便又立了扫把在地上撒拉撒拉的扫起落叶。

    那头的念恩,急急忙忙快步回了唐玉嫣的蘅芜院,就听见里头唐玉嫣的一阵哭闹声,还有丫鬟婆子闹哄哄的一片,眉头一皱,身形顿了顿,复又加快脚步前行。

    唐玉晚方受了惊时,只是缩在床头动都不动,人也不认得,后来好歹愿意去出门走动,只是还是谁也认不得,性子也像个四五岁的稚儿般懵懂,动不动便要哭闹一番,也就念恩能哄好。

    念恩急匆匆打了帘子进去,就看见唐玉嫣眼泪糊了满脸,发丝也有些散乱,指甲缝里塞了些泥巴,眼睛水盈盈泪汪汪的,像是水葡萄,又像是天上的星子,再加上懵懂无知的眼神,看得人心软。

    她见了念恩,当即就止了哭声,吸着鼻子仰头去看他,眼里满是依赖。“念……恩,你……去哪了?我……找不到…你…了。”

    自她再说话后,便是这样磕磕绊绊的,一句话说出来要费些时候。

    念恩藏在银色面具下的模糊面容变得柔和,眼底也像是有波光闪过“我在呢,不走,姑娘先抹把脸,现在像个小花猫一样。”

    唐玉嫣重重的点了头,眼睛还是不离念恩,生怕他又再次跑了。

    丫鬟去外间的炉上接了热水,沾湿帕子,去给唐玉嫣净面,唐玉嫣扭头躲开“不要……你,要……念恩。”

    唐玉嫣指了站在一侧的念恩,艰难道,态度异常执拗。

    丫鬟拧了帕子立在一边,偷偷去打量念恩,想他说句话。如今姑娘谁的话都不听,只多少听这人的,况且,谁也不敢强迫姑娘,夫人讲了,凡是姑娘高兴的,就都随她去吧。

    念恩上前给唐玉嫣勾了头发到耳后,接了丫鬟手里还温热的帕子,去给唐玉嫣净面,面具下的温柔神色谁也看不到。

    他反倒是觉得,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过得比在东宫犬马声色要好的多。便是为了奴才,去伺候人,只能见得她,也是好的。

    唐玉嫣乖乖仰起头,让念恩为其净面,眼睛忽闪忽闪的,一错不错盯着念恩,睫毛纤长浓密宛如蝶翼。

    “眼睛闭上,回头溅了水在眼里。”念恩擦着她的额头,柔声道。

    唐玉嫣双手搅着衣角摇头,头上的穗子跟着动作左右摇动,有些凌乱“不要……要是……我……一…闭眼…你又…不见了…怎么办?”

    念恩将她的穗子理好,无奈的叹了口气,颇带了些宠溺的意味“听你的,不闭就不闭好了。”

    唐玉嫣这才笑了,眼底的光散开,熠熠生辉。这世上少见这般漂亮的眼睛。

    念恩忍不住去摸了摸她的眼睑。当时,自己是不是就被这双眼睛吸引了,才宁愿搭上太子之位和荣华富贵去忤逆自己的父皇。

    ————

    宫里,陈医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从鬼门关将宁帝的命拉回来。宁帝常年沉迷女色,又加上饮食上偏甜腻,肝火也重,已是极需要好生将养着的。

    可他心眼儿又小,半点小事儿也要大动肝火,如今手上的权利被剥夺尽数,怎能不气?

    “来人!来人!去给朕传御林军统领姜启鹏!”宁帝扯着嗓子怒喊。

    李福来贴着墙小心翼翼挪进来“陛下,这……还是慎重些吧。这满宫都捏在元王手里呢。”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宁帝的肝都要被气的炸裂开,他才想起来,那姜启鹏昨夜被萧晋拿下狱了。当即扔了床上的磁枕在地上,那汝窑的京瓷枕一下子就被摔了个四分五裂,奶白的碎末飞溅“滚!都给朕滚!”

    宁帝的脸被憋的通红,眼见又要气晕过去,李福来顾不得惊惧,赶忙上前去给他顺气,嘴里不停劝着“陛下,陛下,这他们只是一时的得意,这皇帝还是您在当不是,您可得养好身子,才能重掌乾坤不是?”

    这才让宁帝面色多少好些,却还是铁青阴沉着。宁帝死死揪了被角“那宁臣侯手里是不是还有一千人马?”

    萧晋未将宁帝寝宫的太监宫女换一人,认定宁帝是翻不起什么浪花,是以宁帝也放心在寝殿里说这些事儿。

    李福来身子一哆嗦“是呐,陛下是要?”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你们还爱我吗?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宁臣侯并非是什么手握重权,也并非老牌世家,深得皇家倚重,能得私养府兵的殊荣。

    相反,宁臣侯是前朝皇帝后裔,为高姓,当年大齐太.祖还是偏居一隅的小国君主,宁臣侯祖辈还是强国大周的霸主,后太.祖兵临大周城下,大周最后一任皇帝负荆投降。

    太.祖为彰显仁德,封了个宁臣侯,准他养精兵一千,不允私废,却不赐任何财财物及庄子店铺和田地去给他进项。兵虽练的起来,却没有多余的财力去再谋些兵甲,遑论造反复国。

    不明事理的百姓皆称大齐太.祖仁德,能善待亡国国君,也都心悦诚服,没有多加反抗便归顺了大齐。

    宁臣侯只得以为数不多的俸禄去好生供养精兵,是以日子过得不仅不富裕,还相当凄惨,甚至主子也一日仅得一餐。

    宁臣侯这个爵位已经传至第六代,这任的侯爷,名叫高稔,性子懦弱,唯皇帝马首是瞻,谁是皇帝,他就听谁的,也好操控。

    宁帝平日里是瞧不上他手里那些病残老兵,这被逼急了也就不挑了,有总比没要好的多。

    况且,他也没指望靠着这些人能真的败了萧晋,不过是恶心恶心他,给他添个堵。他真正依仗的,还是龙殊回邺城之后,借着李江流所说的那把柄收了北边的兵权。

    他见李福来还在愣在,眉眼一横,瞪他道“朕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还不快去安排着!”

    李福来嘴动了动,还是没开口,吩咐小太监收拾了地上的瓷碎便退了下去。

    陛下如今手里没个得力的人,这去前去讨要兵符之事不就落在他身上了吗?

    “哎呦!”李福来倒着出来殿,身后就撞上一个人。

    他回首去看,当即诚惶诚恐的跪地磕头,眉目低垂不敢上抬“给明王请安,王爷恕罪,奴才刚才多有冒犯。”如今的李福来,俨然已不是那个威风八面的承乾殿总管太监。

    萧明晰不动声色的拂了拂身上被李福来撞过的地方,眼里闪过嫌恶,却还是面如春风,声音和煦“公公起身吧,不过事件小事,本王未曾放在心上。”

    李福来哆哆嗦嗦的拘谨起身,嘴里诺诺道“明王仁慈,心胸宽广,自非奴才等可及。”

    萧明晰一笑,丰神俊朗,恰如仙人“听闻皇叔昨夜病了,本王前来探望皇叔。不知方便不方便。”

    李福来身子一瑟,他与陛下都看走了眼,原以为这是个人畜无害的,对他多加放心,也私下纵容,却未料到真正是扮猪吃老虎。能在萧晋一家独大时候,也成了摄政王,怎么是个简单人物。

    却还是恭敬,不敢有丝毫情绪外泄,让人挑了错处“明王孝心可嘉,可就是……”他犹豫些,才继续道“就是陛下此刻许是不方便,方才喝了药,才睡下,还是……”

    李福来欲言又止,面带迟疑的看他。

    萧明晰微微点头,面色依旧和煦“却是本王思量不周了。还是让皇叔好些歇着,本王改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李福来不敢出言,只垂首送他。今非昔比,连陛下都要在这两人手里讨生活,他个奴才,往日里再张狂,如今也要安生着。

    现下陛下的身子已是不能再动怒了,这明王还是不进去的好。省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萧明晰拂袖离去,脊背挺直,翩然的白衣衬的他像月宫二而来的仙人,风月齐光。笑意却不达眼底。

    宁帝现在已是气疯了,只是想着萧晋定然不会在他跟前儿侍奉的人里做手脚,放松了警惕,却不想他萧明晰是乐意在乾清宫放人的。

    这老糊涂,已经把心思打到了宁臣侯那处,这也算是狗急跳墙了。

    宫外靠着墙根儿的阴影处,正稳稳当当停了辆马车,半掩在夜色里,不大显眼。萧明晰余光瞥到,脚步顿了顿,转了方向墙根儿走去。

    身后跟着的太监心中一紧,忙小心翼翼劝阻道“王爷,那地方儿黑咕隆咚的,许是不安全,咱还是回府吧……”

    萧明晰置若罔闻,依旧大步向前,太监一咬牙,还是亦步亦趋的跟上,主子在哪,做奴才都得跟着。

    “你倒是眼尖。”萧晋听闻脚步停在车旁,沉声开口,他停在此处,等的就是萧明晰。

    萧明晰下颚收紧,面上扯出一抹虚伪的笑“元王客气了。”

    说是西摄政王,实则权力也少,无非就是管着内宫,前朝被萧晋牢牢把控住,他也插不上手。不过事在人为,细细谋划,总能有翻盘的一天。

    “不知元王所为何事?竟是劳烦您亲自等了在这儿。”静默片刻,还是萧明晰耐不住性子问。深秋风冷,站片刻也就也就腿脚发麻了,况他常在室内,衣裳也穿的单薄。

    萧晋靠坐在马车里,伸了伸腿,好坐的舒服些,才淡淡开口“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着明王许是要从宫内出来了,便停下与你打个招呼。省的多日不见,明王忘记本王,心里没了约束,做些不该做的。”

    萧明晰皮笑肉不笑“元王多此一举了,本王心里还是有分寸的。”

    萧晋在车内嗤笑一声,那声明晃晃是打了萧明晰的脸“原本本王也是这么以为的,后来发现明王殿下实在不靠谱,生怕你又做了什么例如收买权臣,在陛下宫内安插细作的蠢事儿。”

    外头站着的萧明晰面上发青,袖下的拳头曲起,心里憋闷,满是不甘和愤恨,一双微敛的眸子霜雪瓦亮,像是淬了毒。

    却就听萧晋吩咐车夫驾马车离去,只余满地的尘埃飞土,和神色不霁的萧明晰。

    半晌过后,萧明晰心绪才多少平定下来,忍住心里翻涌的怒气登上自己的停在宫门的马车,沉沉的阖上眸子,掩住里面的情绪。

    待马车停在府门,他再次睁眼时,眼底一片清朗和煦,又是那个恍若谪仙光风霁月的明王。

    宁帝下罪己诏之事已人尽皆知,此刻,萧明晰手下养的那些门客,正满满当当挤了一间书房去等萧明晰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