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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张氏见女儿满脸的委屈,她如何不知道张云蓉是什么德性?

    低声道:“你大表姐仗着马上要嫁入宣武侯府了,都快抖上天了,也不想想,那宣武侯才四十出头,多的是年过七十还能生的老翁,谁就能保证宣武侯以后真就只能过继,她就是稳稳的侯夫人了?更别说她嫁的还是老二,前面还有个大哥了,她哭的日子且在后头呢,嬿儿你犯不着与她一般见识,记住一句话,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的!”

    话虽如此,母女两个却都知道,张云蓉的侯夫人之位,还真已坐稳七八分了。

    宣武侯成亲二十几年,姬妾无数,都没能生出一儿半女来,除了过继,还能怎么办?

    偏偏宣武侯府的大爷,也就是张云蓉的大伯子又是个体弱多病的,也是成亲至今膝下仅得一女,宣武侯若真要过继,难道会放着身强体壮的那一个不去过继,反倒过继体弱多病那一个,等将来孙子也只能继续过继不成?

    陈嬿没有戳破张氏的自欺欺人,只又问了一遍:“那娘,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张氏立时黑了脸,恨声道:“再过一阵子吧,等娘想到法子安置施家那一大家子人后,立时接你回去。你不知道,那家人到底有多不堪,我活了这么大,也没见过这样不堪的人,娘怎么舍得让你回去受那些腌臜气,还得敬他们为长辈?”

    当日她送陈嬿回来,也是不想女儿得敬施老太爷施老太太为祖父祖母,弄得彼此都尴尬,倒不如直接避开的好,想着等把人送走了,她再接了女儿回去便是。

    却是没想到,狗皮膏药一沾上就甩不掉了,还是最恶心那种狗皮膏药,虽然知道女儿在伯府肯定诸多委屈,可两害相较取其轻,张氏还是觉得她仍留在伯府的好。

    陈嬿大吃一惊:“娘的意思,施家人竟比当初的陈家人还要、还要不堪吗?可看施叔父和外面那两个的样子,不像啊……”

    那得不堪到什么地步?娘这几日岂不是受了好大的腌臜气?

    张氏冷笑道:“当初看你爹的样子,也想象不到他老家会是那样啊,何况你施叔父当初可是一直跟着他那个短命的前岳丈的……总之嬿儿你再忍忍,娘一定会尽快接你回去的。”

    陈嬿既知道张氏也不容易了,便也不再提要回去的话,只低声道:“娘,其实我在这里也挺好的,外祖母待我不错,我手上又有银子,也没人真敢怠慢了我,您就别担心我了。倒是您自己,一定要好生保重身体才是,只要咱们人好好的,其他的总有有的,当初那么艰难,我们都熬过来了不是吗?哦对了,既然那家人那么不堪,一定要让宝儿和迁儿少接触他们,没的白教坏了。”

    张氏见女儿懂事,大是欣慰,点头道:“你放心,娘都理会得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等这次事成了,以后等待咱们的都是好日子,且只会越来越好!”

    “嗯。”陈嬿重重点头。

    母女两个又说了几句话,虽不在乎等在外面的施清如与施兰如的感受,让人久等到底有违她们的教养,这才打住,出了卧室。

    陈嬿还不忘拿了一匣子珠花出去,笑向施清如施兰如道:“这是前儿二舅母送我的珠花,都是如今时新的式样,一共六支,就送给两位妹妹一人三支吧,可千万别嫌弃。”

    施清如与施兰如忙向她道了谢,彼此又客气了几句,张氏便带着她二人离开了,陈嬿一直将她们送到二门外上了车,才折回去。

    张氏在车上看着女儿单薄的背影,想着她在伯府受的那些个与自己当年受的一样的说不清道不明,但又实实在在的委屈,不由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半晌才吩咐车夫:“回吧。”

    第五十八章 大戏开锣

    张氏一路心情不佳的回了施府,想到女儿有家却不能回,她心里就针扎一样,也就是施延昌此刻不在她面前,否则她一定扑上去挠花他的脸!

    不想马车刚进了角门,就见她的另一个大丫鬟玳瑁跑了过来,等不及站稳,便急声道:“太太,您可回来了。”

    张氏心里立时涌起不祥的预感来,厉声问道:“可是我不在时,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宝儿迁儿都还好吗?”

    一面说,一面等不及同车服侍的琥珀先下车扶她,已就着跟车的粗使婆子的手下了车,大步往二门走去。

    施清如与施兰如见她下了车,只好也跟着下了车,跟着走在后面,只不过心情大不相同。

    施清如是满心看好戏的心态加幸灾乐祸。

    她有预感,一定是施老太太或者施二老爷趁张氏不在家,做下什么过分的事儿了,倒是没想到他们就只老实了几日,便沉不住气了,她还以为怎么也得再过些时日,才有大戏看呢!

    施兰如则是瞬间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也同样预感,一定是施老太太和她父亲出幺蛾子了,若是祖母出幺蛾子还罢,好歹那是大伯的亲娘,大伯母只能忍着,可要是她父亲,大伯母凭什么忍着?

    偏偏她有更强烈的预感,出幺蛾子的一定是施二老爷,指不定还是因不好启齿的那方面的事,他那日看大伯母丫鬟的眼神,连她这个亲生女儿都觉得恶心,以致大伯母都不敢往他们院子派丫鬟,甚至年轻一些的仆妇都不敢派,全是些老婆子,他居然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一点不觉得羞耻惭愧吗?!

    “太太别着急,四小姐和大少爷都没事,是二老爷……”玳瑁一边随了张氏往里走,一边言简意赅的与她说起事情的始末经过来,果然与施二老爷有关。

    却是施老太爷施老太太与施二老爷好吃好喝了几天后,就算是御宴,顿顿吃也得吃腻,何况所谓“饱暖思**”,顿顿都好吃好喝的,却只能在西跨院那一方小天地里活动,几日下来,夫妻父子三人便都因精力旺盛却无处消耗,而有些上火躁狂起来。

    又尤以施二老爷为最,他都来京城这么多天了,却连门都没出过一次,没见识过京城任何与别的地方不一样的风情,那他还来京城做什么,还不如以前在桃溪时自在呢!

    关键大嫂还让人守住了他们的院门,无论他们说什么,都笑着不肯放他们出院门一步,大哥竟也不管,让他们听大嫂的安排,——什么意思呢,当他们是犯人不成?还是当他们是猪,关在圈里每日只要给他们吃饱了就好?

    施二老爷因此早窝了一肚子的火,觉得张氏果然只是面上和善,实则一万个瞧不上他们。

    今日午膳,他又喝了不少酒,喝完后整个身体都直发热,想着整好今日张氏和施清如都不在,他也不出大门,就在宅子里其他地方逛逛,总可以吧?

    便又去了院门处,说要去院外逛逛。

    守门的粗使婆子得了张氏的严令,当然不肯放他出去,施二老爷一开始还能耐着性子跟她们好说好商量,后来见自己怎么说她们都是一样的笑容一样的说辞,酒气上头之下,便对二人动了手。

    他到底是个大男人,两个粗使婆子纵然力气比丫鬟们大,又如何是他的对手,何况他好歹总是个主子,她们也不敢真下死手,竟让施二老爷跑了出去,只得忙忙分了一个人去正院向特地留下看家镇场的林妈妈禀告。

    施二老爷出了院子后,只觉呼吸都顺畅了许多,他也不识路,便沿着敞亮的地方走,竟走到了后花园里,——施府虽小,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是有花园,花园里也有假山有水池的,景致还很是不错。

    施二老爷却是越看越怒。

    大嫂实在过分,怕他们去了外面给她丢脸惹事,那他们不出门就是,可她不能明明有这么好的花园,却也不许他们踏足一步啊,就算她是伯府千金,这终归是施家,他大哥才是一家之主,不是张家!

    正自愤怒之际,施二老爷忽然看见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在不远处的一小片竹林前,不知道在干什么,他以往除了金氏和杜鹃,乃至杜鹃之前被他沾过身,然后被金氏卖掉了的丫头,在镇上的花楼也是有相好的,甚至县城的花楼他也曾去过,也勉强算得上万花丛中过了。

    当然一眼就看出了那窈窕的身影应当年纪不大,长得也不差。

    他心里的怒火一下子都化作了邪火,朝着那背影就走了过去,倒也没想着青天白日的,就把那丫头怎么样,只是想着能先说说话儿,摸摸小手即可,等回头你情我愿了,再向张氏讨人。

    不想那丫头长得好倒是真好,却不是个丫头,而是个年轻小妇人,见了施二老爷,也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行了个礼就要离开,跟他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这下施二老爷彻底火了。

    他再不好,也是主子,被大哥大嫂看不起就罢了,被林妈妈几个体面的下人看不起也罢了,凭什么随随便便一个仆妇也看不起他?

    一把便把那小媳妇扯了回去,待那小媳妇的身体撞到他身上时,只觉说不出的香软,整个人都酥了,毕竟自金氏事发至今,他已两个月没沾过女人了,又正值壮年,精力过剩,哪里还忍得住?

    把人往地上一按,就撕扯起人家的衣裳来。

    那小媳妇自是不从,一边大力挣扎,一边大声呼救,总算在施二老爷即将入巷之际,将人喊了来。

    施二老爷其时虽欲火焚身了,见来了人,到底还是唬了一跳,那小媳妇便趁机挣脱了他。

    却是又羞又气又怕丈夫知道了嫌弃自己,把裤腰带刚系好,衣裳刚整理好,便捂着脸,“噗通”一声,跳进了水池里。

    林妈妈闻讯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气到麻木之余,倒是还没忘了正事,忙忙指挥起人下水救人来,总算是把人给救了起来,也万幸还活着,只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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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 满意了吧(二更)

    听玳瑁说完事情的始末,张氏的脸早已阴得能滴出水来。

    她冷声问道:“那个小媳妇是谁家的媳妇?”

    事情既已出了,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善后,然后才是将那恶心的渣滓扫地出门!

    玳瑁一看张氏的脸色,便知道她已气得濒临爆发的边缘,小心翼翼道:“是、是厨房刘妈妈的儿媳,叫豆蔻的,是那年刚搬到这里时,太太亲自挑中的,说她干净利索,还亲自给她赐了名儿,不知太太可还记得……”

    张氏脸色就更难看了。

    她当初出嫁除了林妈妈,还陪嫁了四个丫鬟两房陪房,其中一房是李妈妈一家,另一房便是厨房的刘妈妈一家,后者多年来一直尽心尽力的服侍她,不然她也不敢把厨房那么重要的地方交给她了,刘妈妈也从来不负她所望,把厨房掌管得井井有条,从来没出过任何岔子。

    只是刘妈妈却是个命苦的,儿子才一岁上头,丈夫就从马上跌落,跌断了脖子,自此只能母子相依为命,偏等到儿子好容易长到十来岁了,又不小心摔断了腿,后虽接好了,却成了跛子,等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便有些高不成低不就。

    那豆蔻进府后,因是从外头买来的,急于站稳脚跟,当真是从老忙到晚,任劳任怨。

    难得的是,等后边儿她站稳了脚跟后,也不曾轻狂,仍是之前如何勤快嘴甜,之后便同样如此,她还于厨艺上颇有天赋,几次给刘妈妈提的建议都颇新鲜,刘妈妈照做后,都得了张氏或是陈嬿的赏。

    刘妈妈便起了收她做徒弟的心,将她要到了厨房去,之后更是起了心想讨她做儿媳。

    豆蔻见过刘妈妈的儿子后,见他除了脚有点跛以外,人却是眉清目秀,也会雕刻好些木头小玩意儿,养活自己还是没问题的,何况就算他没有一技之长,刘妈妈难道会委屈自己唯一的儿子不成,她多年所挣所攒,还不都是儿子的?

    遂在刘妈妈把话说明后,答应了嫁给她儿子,并于年前办了喜事,夫妻婆媳都正是和和美美之际。

    谁知道竟会忽然发生这样的事!

    张氏想到这里,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痛起来。

    若只是寻常仆妇,她好生抚慰一番,再多赏点银子,把其一家子都打发去庄子上,事情应当就能揭过去了,偏偏是刘妈妈的儿媳,刘妈妈服侍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尚有苦劳,不好生给她一个交代,岂非寒了她的心,也免不得让其他下人见了唇亡齿寒,兔死狐悲?

    毕竟刘妈妈那般体面那般忠心的,结果也不过如此,以后谁还肯对她忠心耿耿?

    关键那豆蔻还是个烈性的,不然也不能一气之下跳水了,现在是她人还没醒,等她醒了,谁知道会不会再寻短见?

    就算主奴尊卑有别,闹出人命来也绝不会是什么好事……都怪施延昌非要留下他那不堪至极的渣滓弟弟,她回头就把人扫地出门,还要跟他没完!

    张氏忽然问玳瑁:“打发人去禀告老爷了吗?即刻打发人去,让老爷即刻回来!”

    他们施家的破事儿,凭什么她一个人生气烦恼,也该让施延昌回来,一起生气烦恼才是!

    张氏说完,见马上就到自己的正院了,而施清如与施兰如还默默的跟在她后面,吸了一口气,吩咐二人:“你们都先回房去,无事不要出门……”

    想到施兰如就住在西跨院,就算门窗关得再紧,她肯定也能听见,没准儿还会被波及到,半道改了口:“清如你先带你三妹妹去你屋里待着,回头我再打发人去接她。”

    施清如很想跟去西跨院看好戏,想了想,还是应了张氏的话:“是,太太,那我们就先告退了。”

    带着施兰如回了听雨楼。

    玉秀水秀见她回来,忙殷勤的给她解了披风,又服侍她卸了钗环拆了头发,换了家常衣裳,施清如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坐到榻上喝起茶来。

    就见施兰如仍坐在原位一动不动,好像石化了一般,只脸色惨白至极。

    施清如想了想,吩咐玉秀:“给三小姐换杯热茶,我进屋去睡会儿,桃子跟我进去服侍,晚膳时再叫我。”

    如果有晚膳的话,——儿媳才出了这种事,刘妈妈应当没心情也没时间再为阖府上下准备晚膳吧?

    至于施兰如,她爱呆坐就呆坐她的,爱呆坐多久也由得她,只要别烦着自己就好。

    却是刚起身,就听见施兰如幽幽道:“现在你满意了吧?进京才这么几日,我爹便犯下了这样的大错,肯定要被大伯母扫地出门,京城也待不下去了,桃溪又回不去,你是要逼死了我们所有人,才肯罢休是不是?”

    施清如见玉秀水秀都竖起了耳朵,似笑非笑看了二人一眼,二人忙讪笑着屈膝一礼,退了出去。

    施清如这才淡淡道:“你爹犯错可不是我逼的,就跟你娘与赖屠户通奸不是我逼的一样,都是他们本性如此,所以他们都是咎由自取,怨得了谁呢?不过你放心,你们不会被扫地出门的,便是太太和老爷都肯,我也不会肯的,所以你犯不着怕成这样。”

    说完看向早已满脸震惊的桃子,“还不随我进去?”

    待桃子“哦”了一声后,主仆两个一前一后进了卧室去。

    施兰如这才忽然泄了气一般,浑身脱力的瘫在了椅子里。

    施清如说他们不会被赶走,便是大伯和大伯母肯,她也不肯,是真的吗?如果她真不肯,倒真能拦住大伯和大伯母,哪怕他们再生气,她相信她的本事,妖魔鬼怪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可万一,万一她回头又不肯了呢……就算施清如不肯了,她也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跟着祖父祖母和爹爹,又过回之前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