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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善良”是继“可爱”和“很闲”之后,易晖给哆啦哼哼贴上的第三个标签。

    之前他不懂,发布的作品都是高清无水印原图,是哆啦哼哼提醒他打码。易晖问他什么叫打码,他就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指导,花了两个多小时也没有不耐烦,弄得易晖很不好意思,在私信里一个劲儿说谢谢,哆啦哼哼回复说不客气,外加一串玫瑰花表情。

    从评论转战到私信,相当于关系又进一步。易晖也关注了哆啦哼哼,晚上躲进被窝里的时候点开他的首页溜了一圈,看见名字后面的蓝色图标,心想原来是个男孩子啊。

    从前易晖几乎没有朋友,自打他知道班上的同学是喜欢他的零食而不是喜欢他本人之后,就更畏惧与人交往了,傻归傻,别人的目光和笑声是出于善意还是嘲讽,他多少也能感觉到一点。

    所以他格外珍惜对他好的人,妈妈,哥哥,嫂子,江雪梅,江一芒,唐文熙……现在又多了个哆啦哼哼,易晖觉得自己一天比一天幸福,闷在被子里都忍不住要笑出声。

    这么高兴着,前几天被那人骚扰的事便慢慢淡忘脑后,加上偶然听江一芒说“珩珩最近又不发微博了估计拍戏忙”,更是彻底放了心,自行车也不骑了,心想他无非是觉得长得有点像,心血来潮追着玩,贴了冷脸自然就走了。

    这才像他,他哪里是受得了这种气的人?

    这天傍晚,周晋珩心平气和地目送放完鹅的易晖走进家门,掏出手机给1只小hui侠新发的打水漂微博点了个赞,评论:找尽量扁平的石头,能弹更多次。

    刚关上屏幕手机突然震动,原以为易晖回复了,拿起来一看,是方宥清打来的电话。

    在这个小镇上独自住了几天,几乎断了与外界的联系,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周晋珩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皱了皱眉,有种虚构的美好梦境被打破的不适感。

    “我以为你在剧组,到这儿才知道你还在休假。”电话那头的方宥清声音带笑,“先前杨成轩说你现在是工作狂我就不太信,这会儿一看果然。”

    周晋珩随便应了一声,没提受伤的事。

    方宥清好似没察觉他的冷淡:“你去哪儿玩了,一个人?”

    周晋珩说:“嗯,随便走走。”

    方宥清笑道:“一个人多没意思啊,下次叫上杨成轩,或者叫我也行,等我忙完这一阵就空了,去哪里都行。”

    “不用了。”周晋珩道,“我想一个人待着。”

    那头安静片刻,再次开口时仍是轻松的语调:“我今天满以为能见到你,给你带了些吃的,都是含糖量低的……”

    未待他说完,周晋珩便打断道:“我现在爱吃甜的了。”

    这回的沉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周晋珩以为对方没听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正欲坦白直说,方宥清道:“周晋珩,你是真不懂我的意思,还是假装不知道?”

    方宥清很少这样直截了当地说话,他习惯有所隐藏,也很享受只说一半就能被对方猜中心思的默契。

    可周晋珩现在不想做这个“对方”了。

    “我现在爱吃甜的了,尤其是奶油蛋糕。”说到这里,周晋珩似是想到什么美好的往事,原本冷淡的语气也带了一丝温度,“人都是会变的。”

    后面这句与其说是告诉方宥清,不如说是在讲给自己听。

    方宥清以为他还在为当年不告而别的事赌气,放软语调退让道:“如果你还在为了当年的事生我的气,我可以等。”没等周晋珩回应,又急忙补充,“我知道,让你等了那么久,是我的不对,以后我再也不走了,好不好?”

    若是早一点听到这服软的话,当时的周晋珩说不定会犹豫,可放到现在,周晋珩能想到的只有自己从前该多混蛋,竟能让所有人都不相信他的喜怒哀乐中有哪怕小小的一部分是为了易晖。

    “不了,我没有等你,你也不要等我。”周晋珩抬头望向天边与云海交织的夕阳,平静道,“我不知道别人会因为什么改变心意、会改变几次,对我来说只有一次,到他这里就是终点站,以后不会再变了。”

    三年时光说来短暂,对于他来说其实很漫长,长到他的小傻子终于等累了,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长到他终于长大,终于看清自己的心,放下一切把还没走远的小傻子追回来。

    江一芒的生日在11月中旬,易晖早早地开始准备。

    他不知道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什么,江一芒平日里除了表现出对她家珩珩的狂热痴迷,似乎也没别的感兴趣的东西,这让易晖犯了难。

    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先做个蛋糕,既萌萌哒又女神范儿的那种。

    为此他在微博关注了好几个美食博主,看到美貌的蛋糕图片就收个藏点个赞,有制作步骤就耐心抄下来,还为几个选中的蛋糕起草了平面图,存在电脑的一个加密文件夹里。

    他想给妹妹一个惊喜,左躲右藏地不让别人发现,却不知道点赞记录其他人也能看到,江一芒顺藤摸瓜地翻了一遍他最近点赞的一堆蛋糕图片,心里门儿清,在家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背地里好奇得不得了,每天放学回来都趴在院子外头的窗户边上偷窥自家厨房。

    这天易晖在院子里用电脑画画,屏幕上远看像是个蛋糕,江一芒看得入神,口水都快下来了,见易晖突然站起身吓一跳,扭身想跑的时候撞到身后站着的人,惊得差点叫出来。

    “嘘——”周晋珩把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她别出声。

    江一芒不仅不出声了,还因为落入眼中的那张脸,彻底懵住了。

    约莫十分钟后,飞远的魂魄重归身体,两人站在后门背阴处的石墩旁,江一芒一会瞟周晋珩一眼,背在身后的手就掐自己一下,对着一块地方连掐十几下,皮肉都疼麻木了,这才相信所见即所得,眼前这个居然是真的。

    周晋珩自是能察觉到小姑娘躲闪的视线,他刚出道的时候就有媒体评论他的长相极富攻击性,还玩笑说一般人都不敢跟他对视,先前他没觉得什么,这会儿看见江一芒的反应,心想可能有点根据。

    也就那个小傻子,什么都不怕,第一次见他就盯着他猛瞧,恨不能把“喜欢”两个字写在脸上。

    看见什么都能想到易晖,周晋珩暗笑自己仿佛情窦初开被冲昏头脑,全然不知江一芒为他这个无意中的笑容险些晕过去。

    又酝酿了一会儿,江一芒清清嗓子,开口道:“珩……我是说你,真的认识我哥哥?”

    “嗯。”周晋珩痛快地承认。

    “上次在我们家门口的也是你?”

    “是。”周晋珩把手中方方正正的盒子递过去,“拜托你帮我把这个交给他,别说是我给的。”

    江一芒还沉浸在惊慌和喜悦混合的复杂情绪中,已然丧失了至少百分之八十的思考能力,点着头问:“为什么不能说是你给的啊?”

    周晋珩故作神秘地压低嗓音:“这样就不算惊喜了。”

    江一芒被他的低音撩的发晕,接过盒子机械地转身,走出去两步又顺拐着折返回来:“那、那你为什么要送我哥礼物啊?”

    倒是问在点子上了。

    周晋珩没思考多久,随着嘴角牵起的一抹笑,把到嘴边的“因为我做错事正在求他原谅”吞了回去,改口道:“因为我在追他。”

    第二十六章

    当天晚上,1只小hui侠的微博晒出一张照片,是一个哆啦a梦造型的香薰蜡烛,没点燃,烛芯上p了一簇卡通火苗,配字:妹妹送的,好漂亮,舍不得点……

    哆啦哼哼占沙发回复:点吧,那些小挂饰会转起来的。

    易晖不敢相信:真的吗?[哆啦a梦吃惊]

    哆啦哼哼:试试看。

    易晖立刻放下手机,兴冲冲地去找火源。

    家里无人抽烟,也不烧柴做饭,没有打火机,他就捧着香薰去隔壁邱婶家借。

    点上之后一路用手挡着风捧回来,小心地平放在桌上,凑近观察,烛光摇曳中,哆啦a梦周围的竹蜻蜓、记忆面包、任意门……都开始慢慢旋转,清新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他沉入这这梦幻的场景,搬了张凳子坐在桌前,捧腮欣赏了十来分钟。

    再次拿起手机时,被微博刷屏的消息弄得吓一跳,仔细一看,全是哆啦哼哼发来的——

    不要自己点,叫家人帮忙。

    还有不要用火柴,小心烫伤手。

    打火机用完记得放在安全的地方,不要碰明火。

    点上了吗?

    如果找不到打火机先别点了。

    点上了吗?

    回来了吗?

    先别点了。

    人呢?

    去哪儿了?

    待着别动,不准碰火!

    ……

    易晖看得一脸懵逼,有种他再不回复哆啦哼哼就就要来敲门的感觉,怕他等急了,连忙打字回复:回来了,家里没有打火机,去隔壁借了个火

    哆啦哼哼:没有伤到吧?

    易晖回复:没有啊[哆啦a梦微笑]

    哆啦哼哼:以后这种事不要自己做,太危险。

    易晖想不通哪里危险,歪着脑袋回复:不危险呀,点个火嘛……

    哆啦哼哼:你是画画的,手比什么都重要。

    易晖愣了一下。

    虽然觉得对方小题大做,他还是被这样的关心弄得心中暖热:谢谢关心,我以后会小心的[心]

    此时的江家院外,跑着过来的周晋珩正单手撑墙大口喘气。

    刚才差点就抬手敲门了,这会儿收到回复,才稍微冷静下来。

    1只小hui侠会发小视频了,他把香薰点燃转起来的样子发到微博,周晋珩眼尖地捕捉到不小心拍进去的一只手。

    没有任何烫伤痕迹的白净手背,让周晋珩恍惚了一瞬,思绪打了个岔,被牵至别处。

    不过也就短短一瞬,便被其他更不容忽视的细节盖过了,比如同样的爱好,如出一辙的画风,发消息时一模一样的标点习惯。

    他有心或者无意地忽略不同,忽略别人口中约定俗成的前因后果,固执地抓住那些相似点,再无限放大,便足够劝服自己坚定立场。

    这就是易晖,他没有疯。

    看吧,就连谨小慎微这个特征都是一样的,视频中的那只手伸向前,原本打算摸一摸转动的小挂件,却因为中间的火苗突然窜高一下,飞快收回手,镜头随着掌镜人后退而拉远,视频中紧接着传来小小的一声“吓死我了”。

    这完全是易晖被吓到时的反应,周晋珩会心一笑之后,不禁心有戚戚地想,他明明这么怕烫,面对当时那样恶劣的自己,为什么从来不躲,从来不喊疼呢?

    兴许香薰真的有安神作用,易晖这天晚上睡了个整觉。

    睡得香更容易做梦,并且印象极其深刻,他梦到自己拿起杯子倒水,玻璃杯在手中裂开,滚烫的水洒在手背。

    那股灼痛从梦里如影随形地跟到梦外,醒来好几分钟后,易晖还坐在床上看着自己摊开在面前的手。无论上辈子布满烫伤斑驳丑陋,还是这辈子洁净无瑕没受过什么皮肉之苦,这都是一双画画的手。

    吃早餐时,厨房开水壶烧开的声音又把易晖吓着了,筷子一抖,夹起来的一只煎饺掉在桌上,江一芒揶揄道:“啧,吃不下就使这招,学到了学到了。”

    桌上不脏,易晖重新夹起煎饺放进碗里,压低声音严肃道:“这个不准跟我学。”

    易晖很瘦,江雪梅总是担心他吃不饱,除了一日三餐,家里常备一些即食食物。

    最近因为易晖的喜好转变,面包饼干什么的都换成了甜食,糖球炸果子这些放不了太长时间,都是半斤半斤的买,就这样易晖都吃不完,今天早上又被江雪梅从床底下搜刮出几小袋没吃完的零食,有的都发霉了。

    “哥你是仓鼠吗,屯食物过冬?”江一芒差点笑翻过去,笑完了义正词严道,“不过你吃不下也别找我啊,我减肥呢。”

    为此易晖觉得很对不起江雪梅,白天一个人的时候在院子里跑了好几圈,企图加快消化,回头好多吃一点。

    唐文熙在电话里听闻他的苦恼,建议他在家里做俯卧撑,既能强身健体又能大幅消耗体力,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