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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9节

      温热的气息散在脖颈除,除了那心里涌出的一波波甜蜜,其余担心和惶恐都归于平静。

    而他也是一夜一夜地在她亲密紧靠下,困意袭来,沉沉睡去。

    今夜亦是如此,陈青云睡着以后,原本在他怀中呼吸均匀的李心慧慢慢地抬起头来,然后在黑暗中打量着他的轮廓。

    也许是中秋节刚过,窗外的月光十分莹亮。

    淡淡的银色光辉从支起的窗户那里透进来,像是房间里放了一颗月明珠一样。

    而他那原本模糊的面容也在她的目光下渐渐清晰起来,她甚至于能够看到他偶尔抖动的睫毛,好似在夜里也睡不安稳。

    微微浮肿的眼睑下是一圈深深的乌青,她温柔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流连地轻触着,好似在描绘他最俊朗的模样。

    迷离的夜色中,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叹都掩藏在月光里。

    李心慧撑着身体,呆呆地望着纱帐,心里却有如磨砺珍珠般的疼痛。

    温柔呵护她的青云是她心里的明月光,独自隐忍承受的青云是她心口的朱砂痣。

    她希望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月光的温柔和宁静,却不忍看到啼血哀鸣的朱砂痣。

    他们都是自私的,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青云不想告诉她真相,她能够理解。

    可独自让他一个人承受,她又怎么忍心?

    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

    她和他,到底是缘还是劫?

    温热的液体自眼眶滑落,她快速地抹去,从头到尾,不曾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寂静的独坐后,她再次躺下来,靠进他的怀里。

    而他迷迷糊糊摸到她略显冰凉的手以后,下意识就侧身,将她半抱入怀,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她。

    黑暗中,李心慧睁着湿润透亮的眼睛,嘴角一翘再翘。

    八月二十的早朝,陈青云突然当众公布出捉拿了老太医傅训庭的消息。

    此消息一出,朝堂上有几人当即变了脸色。

    其中以张金辰为首,那躬着的背脊轻颤着,险些维持不住身形。

    陈青云垂首静默,余光扫视着张金辰的动静,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承平帝坐在龙椅上,俯览的目光一点一点地变得阴沉晦暗。

    只见他嘴角噙着一抹嗜血的笑意,那周身散发的帝王之威无声无息地震慑着心里早就各种炸锅的朝臣们。

    第653章 帝心疑

    退朝后,承平帝单独召见了陈青云。

    寂静的龙阳殿里,承平帝看着平静地侯在一旁的陈青云,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那种说不出的滋味,就像是看见自己又亲手扶起另外一个张金辰一样。

    “什么时候查到傅训庭跟此事有关的?”

    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陈青云听出了承平帝口吻里的不满,他甚至于能够感觉到承平帝如今对他的怀疑和审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陈青云看向承平帝阴翳的目光,淡淡地道:“微臣去通州之前就有些头绪了,可若是查不到真凭实据,也不过是徒劳?”

    “微臣赶去的时候,傅训庭早就奔逃于保定府。”

    “微臣抓到傅训庭的时候,他早就预料到了,为了保全傅家子孙,他愿意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不过他只愿意亲口跟皇上说,所以微臣将他带进了宫了,此时就在宫里的刑堂。”

    不得不说,陈青云的话让承平帝的不懑的内心稍稍平复一些。

    从说词上,他当然能够明白陈青云事先隐瞒他的意图。

    然而不论有什么借口和理由,隐瞒了就是隐瞒了。

    一个胆敢隐瞒主子的奴才,他用起来又怎么还会觉得顺心呢?

    承平帝皱着眉头,略显烦躁地让陈青云把人带来。

    当傅训庭带来以后,陈青云起身准备退了出去,这时承平帝却让他留了下来。

    傅训庭年过七十,身体枯瘦,面容苍老,一双凹陷的眼睛里满是惶恐。

    承平帝对于真相的过于急切,根本没有给傅训庭多余思量的时间。

    “说吧,若是胆敢继续隐瞒,朕便诛你全族。”

    傅训庭扑通一声连忙跪倒在地,只见他面色蜡黄,神情紧张极了,满头的虚汗从稀疏银丝里一滴一滴地流下。

    他的双手紧紧地抓在自己的两腿外侧,企图能够找到一些支撑自己的力量。

    “启明皇皇上,老臣当年并不知晓什么“红颜枯骨”的剧毒。”

    “是是后来,微臣偶然间发现,内务府给太医院新进了一批上等的纱布。”

    “那批纱布外表和质地都没有不妥,可却隐隐透着一股异香,宫中贵贱有别,因此这种上等的纱布便只能用在嫔妃和皇子公主们的身上。”

    “老臣记得有一次皇上猎场受伤,原本要用这种上等纱布的,可当时有宫女传话说皇上不喜异香,让老臣临时换成了普通纱布。”

    “再后来,老臣渐渐发现,凡是用过这种纱布的嫔妃和皇子们都缠绵病榻,先后逝世。”

    “老臣惶恐,私下将那些纱布都找人勘验,却始终没有结果。”

    “直到老臣心中疑虑日益加深,私下将纱布给府中受伤的小厮包扎,果不其然,大约四五个月后,那小厮便如同宫中嫔妃皇子一般,死状惨烈。”

    “老臣惶恐,日夜寝食难安,就在老臣想着如何向皇上禀明其中隐情时,应公公却在出宫采办时,横死街头。”

    “老臣胆小,生怕露出端倪也招来杀身之祸,于是便装聋作哑,不过老臣却在脉案上清晰备注了上等纱布和下等纱布的使用,以求有朝一日,能有人发现端倪。”

    “老臣有罪,罪无可赦,可老臣的家人都是无辜的,求皇上开恩。”

    傅训庭强撑着,说完这些话以后,他整个人伏倒在地,汗如雨下。

    高位上的承平帝阴沉着脸,一双猩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傅训庭。

    当年他在猎场受伤,那是登基后的第二年。

    也就是说,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端倪,或许她就不会

    不,就算没有毒,她还是选择自缢。

    真正逼死她的,不是毒,而是自以为是的给予。

    承平帝突兀地勾起嘴角,似哭似笑。

    他从那高位上一步步走下来,阴沉沉的目光充满了嗜血的杀意。

    “当年那个跟你说朕不喜欢使用异香纱布的宫女是谁?”

    承平帝一字一句地问道,他那蚀骨的恨意一下子冲击出来,让他难以压制地低吼着,恨不得立即将那幕后真凶抓住,然后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傅训庭惶恐地想了想,他下意识想用余光去看陈青云。

    可这时承平帝已经走到他的身边了,他连头都不敢抬,只得闷声道:“老臣当年心急皇上伤势,并未多加留意。”

    “后来老臣发现端倪时,却已经记不清那宫女的样貌了。”

    “不过当年围场狩猎,跟在皇上身边的宫女并不多,到是当时跟去的德妃娘娘和孟贵妃娘娘身边有不少宫女嬷嬷。”

    “废物!”

    “嘭”的一声,盛怒下的承平帝狠狠踢了傅训庭一脚。

    傅训庭的身体当即被踢出去一丈左右,他那灰白的眼睛瞪了瞪,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整个人脑袋一歪,当即便昏死过去。

    承平帝犹不解恨,还想上前再踢一脚。

    这个时候,陈青云快速上前拦住他,跪求道:“求皇上息怒,如今真相未明,还望皇上先留他一命。”

    “待到查明当时传话的宫女与他当面对峙以后,皇上要杀要剐,微臣绝不会多言半句。”

    承平帝感觉胸口的火气不平,怒气越盛。

    他那收缩的瞳孔里黑沉沉的,遍布了深深的寒意和杀气。

    可他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冷戾地拂袖道:“朕给你三日之期,当年围场之行,内务府分派了多少宫人,都有记载。”

    “三日之内,这个宫女你若是揪不出来,那朕便贬你回定南府去。”

    “微臣遵旨。”陈青云知道承平帝正在气头上,连一句被迁怒委屈的话都没有,直接就接旨了。

    承平帝再怎么说也是做了二十多年皇帝的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此事他迁怒了陈青云?

    不过此时他不想说话,当即挥了挥手,示意陈青云把人带走。

    陈青云将傅训庭拖到刑堂的时候,傅训庭紧闭的眼睛动了动,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嘴角的血迹都还没有擦干净,便牢牢地抓住陈青云的手道:“皇上没有怀疑我的话,我的孙儿”

    陈青云深幽如墨的眼眸定定地看了一眼傅训庭,傅训庭便下意识放开了抓住陈青云的手。

    他略微胆寒地缩了缩脖子,不安地道:“皇上若是知道我还记得那个宫女的样子,只怕我傅家满门上下,都逃不过一死。”

    “皇上不会知道的。”

    “都这么多年了,皇上若是真的信你知道,你也活不到现在。”

    “不过你也聪明,没有跟皇上实说张金辰私下找过你。”

    “现在就等着吧,等着好戏落幕了,你也可以确保傅家没有后顾之忧,死得安心了。”

    傅训庭怔怔地望着陈青云,眼中强撑的最后一点光芒渐渐散去。

    陈青云知道他的痛处,他能活到现在,生死早就看开了。

    可傅家传承百年才能有如今的威望和家业,他不能让傅家因为他而毁于一旦。

    看着沉默下来的傅训庭,陈青云让禁卫军带他下去关起来。

    刑堂里安静下来,不一会,卓唯的声音在刑堂里响起。

    “皇上已经开始疑心你了,这件事你还要一意孤行?”

    陈青云没有回头,他知道在刚刚的空档,皇上已经召见过了卓唯。

    皇上不信他,自然也不会信卓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