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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周氏先开始面上不显,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可后来转念一想,李昇到了这把年纪才定下亲事,只怕肃王府里的人个个都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着今日呢,如今终于定了下来,这样高兴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

    “顾夫人,那这样咱就这样说定了,老奴先去静水庵给太妃娘娘报喜去了。”

    眨眼就到了影壁跟前,叶妈妈停下了脚步,继续道:“太妃娘娘若是知道了,也必定是高兴坏了。”

    她又忍不住往顾明妧那边扫了一眼,还是打心眼里喜欢,就是小姑娘瞧着身量还小一些,王爷要是急着抱儿子,只怕还要等上一两年的。

    “您慢走。”

    周氏笑着开口,看着王府的下人这般和和气气的,她心里也略放心些。顾明妧还这样小,让她一过门就知道怎么管家理事,挟制下人,那必定是办不到的,是要有这样有体面又和气的妈妈在身边提点着才行的。

    过了影壁,叶妈妈死活也不让周氏和顾明妧再往外送,她毕竟是王府的下人,受不住这样的礼,周氏便让刘妈妈送她出去。

    两个上了点年纪的老妈妈又聊了一会儿,刘妈妈忽地就想起那日王爷来府上的事情,三小姐的鞋码还没个着落呢,到时候做出来的鞋不合脚,说出去也不好听呀。

    刘妈妈是个直爽人,便也不藏着掖着,悄悄问叶妈妈道:“王爷的鞋码是多少来着,他平日来的少,走路又小心……”

    叶妈妈是个过来人,一听见这句走路又小心,只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可在顾家人面前怎么也得忍着,便强忍着笑道:“他平日家常穿的鞋都是我做的,都是八寸半的长短。”再多余的话,她也就没说了,反正彼此心照不宣就成。

    刘妈妈赶紧就记在了心里,仍旧有说有笑的把叶妈妈送到了门口,看着她上车离去。

    ……

    顾明妧已经跟着周氏回了正房,慎哥儿睡着了,奶娘把他放在里间的炕上,周氏坐在边上,伸手拍了拍小娃儿身上的襁褓,抬起头来对顾明妧道:“改日,你同我一起去静水庵走一趟吧。”

    其实说起来顾明妧和肃王也是有些缘分的,若不是舒太妃被今上软禁在静水庵,王爷也不会正巧在静水庵经过,又救了她们顾家的姑娘。

    但有缘归有缘,真的要促成两个人走到一起,其实也是不容易的。顾明妧这时候心里就有些打鼓,肃王是舒太妃唯一的儿子,她必定是想让她娶一个秀外慧中的好姑娘,会不会瞧不上自己呢?

    这段姻缘是顾翰清去求来了,王爷会不会对舒太妃吐露实情呢?她又会不会又因此看轻自己呢?

    顾明妧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周氏见顾明妧不说话,便知道她的心思,只笑着道:“我当年嫁给你父亲,按说算是低嫁了,他那时候才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庶吉士,我怎么说也是国公府的嫡小姐,可饶是这样,见老太太的时候,还是心里发虚,怕老太太瞧不上我,怕她以为我是个公府里出来的小姐,就格外的娇惯些,其实这些都是心里没底,胡思乱想的。”

    “母亲……”顾明妧越发就不好意思起来,其实这些细腻的心思,她前世却从未尝到过,那时候只忐忑着如何才能进宫,旁的一些事情,似乎很难乱得了自己的心神,哪里像现在这样,会容易想东想西的。

    周氏拉着她的手背,拍了拍道:“放心吧,舒太妃能得两代帝王的倾心,必是一个貌婉心娴之人,没有什么事情,是能比儿子娶媳妇更让一个母亲高兴的,妧妧这样秀外慧中,舒太妃一定会喜欢你的。”

    ……

    却说叶妈妈从顾家出来,原本是要回一趟王府的,如今却是直接去了静水庵。

    回想起当日她听说王爷要成亲,把自家儿媳妇刚生的大胖小子都直接丢下了,打了个包袱就往王府去,这才听荀先生说,王爷是要在京城成亲,让她往京城跑一趟。

    她都是十几年没往京城里来的人了,二话不说,整理了行装就上路了。

    不是初一十五的日子,静水庵里香客不多,很是清静。舒太妃知道叶妈妈来了,在禅院里的大菩提树下备了茶水。

    当年舒太妃是齐皇后的陪嫁,叶妈妈则是舒太妃进了信王府之后,才派过来服侍她的丫鬟,到后来舒太妃放了她出去嫁人,她自己又进了宫,等到王爷出生的时候,叶妈妈正巧也生了一个儿子,所以就被舒太妃请进了宫,当王爷的奶母。

    谁知这一当就是十多年,后来她又举家跟着王爷去了凉州,到最后一路陪着李昇长大的,却只有这位奶娘了。

    舒太妃想起当年的事情,心里还觉得有些凄凉,眼泪便忍不住又落了下来。

    坐在她对面的叶妈妈便道:“娘娘快别伤心了,王爷如今也总算是要娶妻生子了,皇上虽然不让你走,却好歹没拘着咱不准来瞧你,以后让王爷多来看你也是一样的。”

    舒太妃拿帕子掖了掖眼角,脸上透出几分释怀的笑来,点了点头道:“他这一回准了王爷的婚事,我这心里已经感激他几分了,我是摸不透他的心思……我以前也以为他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可他还不是一次次的伤我的心,可见人为了权势两个字,是会丧失本心的。”

    舒太妃顿了顿,揭过这个不提,抬起头看着叶妈妈道:“那姑娘你见过了没有,长得怎样?我以前听王爷提起过几回,他心里是喜欢得不得了的,又觉得自己年纪大了,配不上人家,自己纠结了好一阵子,也不知道怎么,忽然就开窍了,硬着头皮让他皇兄赐婚了。”

    “瞧见了瞧见了!”叶妈妈欢天喜地道:“娘娘你不知道,王爷虽说单了这么些年,这看姑娘的眼力见却是一点儿不差的,那姑娘真是万里挑一的好模样。”叶妈妈回想了一下方才瞧见顾明妧的光景,又继续道:“不光模样好,看着性情也是不差的,她那个母亲顾夫人原是安国公府嫡出的小姐,更是瞧着端庄贤惠,一家子都知书达理的。”

    舒太妃虽没瞧见顾明妧,可听叶妈妈这么一说,心里就已经喜欢上了。况且这又是李昇自己看中的人,必定是没得错的。她这里正欢心,叶妈妈又道:“顾夫人还说改日要来拜见您呢,这两日他们府上小少爷过百日,怕是不得空,总等再过几日,娘娘您就能瞧见您的准儿媳妇了!”

    ……

    顾明妧正在挑选明日去静水庵要穿的衣裳。

    她这两年身量见长,新衣服是做了不少的,原本比较平坦的胸口,如今也隐隐开始有了丘壑。可这是要去静水庵穿的衣裳,却由不得她不费点心思了。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总要……给人留下一些好印象的。原本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如今被丫鬟们打趣多了,也就顾不得不好意思了。

    顾明妧这里正嘱咐着春雨把新做的几件衣服都搬出来,她一件件的挑着,外头却是有丫鬟进来回话道:“三姑娘,太太又让针线房给您送了几身新衣裳过来。”

    “怎么又送新衣服过来了?”

    各处的冬衣前几天才送了过来,如今又送来新衣服,顾明妧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丫鬟便道:“太太说这原本就是预备了给姑娘当嫁妆的,如今先拿出来穿着,让针线房的人再赶制新的,那几套冬衣都是家常穿的,要出去见客,自然要另外穿好看的。”

    顾明妧下个月就要出阁了,针线房里的人这一阵子好忙,要为她赶制一年四季的衣裳。

    今年她们从年初就开始忙,好容易把顾明珠的嫁妆给忙了出去,如今又要忙她的,连家里的冬衣都迟发了几日。

    她到如今才发现,正儿八经的成亲嫁人,竟是比前世被皇帝一封圣旨召入宫里费事的多。

    ……

    周氏的正房里头,廊下的喜鹊正叽叽喳喳的叫着。

    春喜见送衣裳的丫鬟回来了,笑着问道:“新衣裳可是给三姑娘送去了?”

    那小丫头机灵,笑道:“送去了,三姑娘还给了我一把银稞子,姐姐帮我存起来。”最近顾家喜事多,丫鬟们得的赏也多,个个都高兴的合不拢嘴。

    东厢那边支着的一扇窗户便吱呀一声合上了。

    顾明烟坐在大炕上,脸上带着几分嗔怒,嘴都撅了起来。

    “你还说太太不偏心,如今可是瞧见了,又给三妹妹送新衣裳去了!”她又往窗外瞟了一眼,气愤道:“才因为给她赶嫁妆,害的冬衣都迟发了好几日,今年天气冷得又早,差点儿给冻出病来……”

    她的话还没说完,方姨娘却是笑道:“你那小院里冬暖夏凉,虽说冬衣迟发了几日,你总有几件旧衣服穿,哪里就能冻坏了,况且要真的怕冷,让丫鬟给你把炭火笼上了,岂不是暖和?”

    “姨娘!”顾明烟撒起了娇来,她这一阵子心里一直不受用,顾明妧马上要嫁给李昇了,她一个外室女,凭什么就能嫁给一个藩王当王妃呢?

    老太太还觉得这门亲事不称心如意,还觉得委屈了顾明妧!她有什么好委屈的?李昇虽然年纪大了点,论身份、人品、容貌,哪里就配不上她一个外室女了?也至于老太太为了这事情闷闷不乐的?

    “大姐姐嫁给了大表哥,虽然是个继室,却也是国公府的嫡长媳,将来是可以当国公夫人的。”她顿了顿,继续道:“三妹妹更厉害,一声不吭的,爹爹就把她嫁给了一个王爷,将来是能让王妃的。姨娘总说父亲从来不偏心,可我现在连个人家也没有,将来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好人家。”

    顾明烟也已经十四了,她又是大月份生的,离及笄不过还有几个月了,如今有了这方面的念想,也是情有可原的。

    方姨娘听了这话却是叹了一口气,为人父母她哪里就不操心这些事情了,可如今顾明烟和自己也不贴心了。自从她单住到了那个小院里,来她这里的次数就不多,她也怕耽误顾明烟的亲事,故而不敢跟她走的太近。

    可顾明烟毕竟是她亲生的,她自己有了这个念想,她这个做姨娘的,好歹也要帮她考量起来了。周氏是个大气的嫡母,必定不会在顾明烟的婚事上拿捏什么,她倒是真该寻个机会,言语上询问几句的。

    “你别着急,改明儿我来帮你问问太太,只说是我的主意。”其实方姨娘倒是很喜欢陈伯青的,原想着他和顾明妧不成了,也可以让顾翰清讲给顾明烟的,可他一不做二不休的就离开了顾家,想来是原本对顾明妧有了些情谊,所以才不愿意留下的。

    这么一想,他和顾明烟怕是没有缘分的。

    然而顾明烟心里还是不高兴,她虽然没有喜欢过陈伯青,可对肃王李昇……却是有那么一点点朦胧的爱慕之意的。她仍旧记得在山西的老宅里,那人气宇轩昂的站在白皑皑的庭院中,让周着的风雪都变得黯然失色。

    “姨娘就别添乱了,太太要是误以为是我自己的心思,又要觉得我不检点了。”

    顾明烟自怨自艾的说了一句,看看窗外,天色却黯淡了下来,倒像是要下雪一样,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

    顾明妧选了一件蜜合色镶白狐毛的缠枝花圆领小袄,下面配上同色的马面裙,将她纤细的腰身收得刚刚好。她如今养了这大半年,却是比去年丰腴了一些,尤其是胸口那两团,已经能勾勒出玲珑的曲线来了。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打心眼里喜欢,笑着道:“外头下雪了,我今儿就不跟着你们娘两一起去了,路又远,在那边住一晚上再回来吧。”

    周氏点头称是,如今慎哥儿有奶娘照顾,她也能脱开身了,这次去见舒太妃,好些事情是要多聊一会儿的。

    “媳妇就怕惊了太妃娘娘的驾,她毕竟是世外的人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觉得我们太多事了?”

    “你就放心吧,哪有看见自己儿子成亲不高兴的娘?没准舒太妃等着这一盏准媳妇茶已经等很多年了呢!”

    老太太看看顾明妧,拉着她的手道:“你跟在你娘身边可要乖,舒太妃是王爷的母妃,你要敬重她。”

    顾明妧只是点头,周氏脸上也带着笑,心里却微微有些叹息,老太太说得没错,没有看见自己儿子成亲不高兴的娘,顾明远已经好久没有回顾家了……

    上回慎哥儿百日,他差小厮送了礼回来,人却还是没有回来。他跟陈伯青一同去了北直隶几户族学出众的府上游学去了,一走就是好几个月。

    说定了是要在顾明妧成亲之前赶回来的,可谁知道到时候他到底会不会回来。

    但如今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还能安下心来在学业上用功,总比老是陷在里头的好。

    顾明妧看见周氏这副样子,就知道她又想顾明远了,只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母亲,前几日大哥哥来信了,说去了保定徐家的族学,那里有几个举子的学问很好,他要和陈世兄在那里多住几日,他信上还说,徐家的几个小姐长得都很好看,还很有才学……”

    虽然这是顾明远信中随口提的,但顾明妧还是告诉了周氏。

    顾阁老的嫡长子去徐家府上游学,他们那边肯定是举家恭迎的,又听说顾明远尚未定亲,让家里的姑娘变着法子展示一番,也是有的。顾明远在信中写这些,其实也只是不想让家里人再为自己担心。

    他既不能超脱了去当道士,也不能顿悟了去做和尚,将来少不得还是要娶妻生子的,与其让家里人提心吊胆的,不如仍旧同以前一样,和姐妹们说说笑笑的。

    这是他一个人的心事,没必要弄的全家都皱眉不展。

    “他还有心思去看姑娘好不好看,想来是已经放下了。”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略摇了摇头道:“他父亲和他二叔都是木头一样的人,到了老大才开窍,没想到他却是心思细腻的,心里还藏着那样的念想,只是可惜了你那侄女……”

    周氏只静静的不说话,好在鞑靼那边时有传信回来,说的也都是好消息,倒是让人放心一些。周氏便道:“我今儿顺道也去把庵里的菩萨拜一拜,保佑我那侄女,可以在那边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

    禅房里难得笼上了暖人的炭火。舒太妃也难得换上了一身簇新的道袍。

    其实她在这里这么多年,穿什么都无所谓了,可一想到今天要见未来的准儿媳,心里还是忍不住高兴。唯一遗憾的事情,也就是王爷还没回来。

    但世上的事情哪能事事如意,她本来都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未必能瞧见儿媳妇的,如今又见到了,可见事情永远不会比自己想得更糟糕。

    叶妈妈已经去山门口迎着了,舒太妃点了三支线香,供到了菩萨跟前,双手合一念了几遍佛号,便听见外头服侍她的女尼道:“师太,顾夫人带着他们家三小姐过来了。”

    舒太妃心口突突的跳起来,有些紧张的在厅里走了两圈,挽起帘子看了一眼,便瞧见叶妈妈引着一众女眷正往禅院的门口来。

    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么多人了,都不知道要怎样说几句寒暄的场面话,她实在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太妃娘娘,顾夫人到了。”

    女尼挽了帘子,引了众人进来,舒太妃起身走到门口相迎,两人竟然一同朝着对方福了福身子。

    “太妃娘娘快起来,这可折杀奴家了。”周氏忙谦逊道。

    舒太妃落落的起身,脸上表情恬淡,只是带着淡笑道:“我如今只是平民,你却是正儿八经的诰命夫人,如何受不起我的拜了。”

    话虽如此,可周氏终究当不起,忙拉着顾明妧的手道:“三丫头,快给太妃娘娘请安。”

    顾明妧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舒太妃竟就住在原先柳氏隔壁的禅院,怪不得她在这里遇上过李昇好几次。

    她低着头,朝着舒太妃盈盈一拜,眉眼中还有着淡淡的羞怯。

    少女天生丽质,正是人面桃花的年纪,怪不得她那个儿子这样喜欢,私底下念了好几回,却只不敢上门提亲,果真是怕自己配不上人家。

    顾明妧稍稍抬起头来,嫣红的嘴角弯弯,朝着舒太妃浅浅一笑,那人却是微微一愣,心中兀自想道:这姑娘好生面善,倒像是在哪里见过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