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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我有愧于大奶奶,只要大奶奶开口,何事都可,只除了这件。”

    “我只求这件事。”苏霁华定定盯着贺景瑞瞧,双眸之中渐泛起晶莹泪珠。李家余威尚存,即便贺景瑞庇佑她,将她弄出了李家,可她一个商贾之女,迟早会遭受李家报复。

    所谓民不与官斗,李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苏家拿什么跟它斗,最关键的是,苏霁华想要扳倒李家,还要依仗贺景瑞的势力。

    贺景瑞陷入沉默,他抿唇不言,似在思索。

    苏霁华静站在那处,晶莹泪珠滚下,“滴滴答答”的滑过香腮下颚,淌湿了衣襟。一开始,苏霁华哭的安静,可大致是酒气上涌,她愈发难以抑制,抽抽噎噎的声音渐大,最后竟变成嚎啕大哭。

    “你,你莫哭了。”

    贺景瑞哪里见过一个女子会在人前哭成这副要抽断气的样子,当即又急又好笑,无奈的取出白帕子递给苏霁华。

    苏霁华不接,兀自哭的伤心,小细脖子仰起来,眼眶红通通的不断往下滚着泪珠子,鸦青色睫毛被沾湿,楚楚可怜的模样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可事实上,苏霁华确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啊,她伤心至极,一哭便停不下来,眼泪珠子珍珠似的滚下来,源源不断的像溪涧间溅出的水珠子。

    贺景瑞犹豫片刻,终于是上前替苏霁华擦了擦眼泪。细薄白帕覆在香肌之上,那泪珠子滚烫的砸在他指尖上,浸着满腹委屈。

    低叹一声,贺景瑞垂眸道:“你若是嫁与了我,再变成寡妇,那可如何是好?”

    “那我,我就家去。”苏霁华嘟囔着答。

    贺景瑞眸色一顿,好笑的摇头。

    “天阙说,你会应我的。”看到贺景瑞摇头,苏霁华急了,她跺着绣花鞋,就像个讨不着糖的奶娃娃,一脸娇憨懵懂。

    虽然贺景瑞已经猜到苏霁华与天阙见过面,但是听到她这般说,面上表情还是有些许变化。

    贺家外戚受宠,权势正盛,皇上面上虽越发宠爱,但心中难免膈应,已透露出几分意思想将朝阳公主下嫁于他,将他招为已用。

    原本贺景瑞对自个儿的婚姻大事是没什么想法的,但无奈,他有隐疾,这隐疾事关贺家存亡,如果被圣上或沈家知晓,那势必会成为他们扳倒贺家的一柄利剑。

    贺家,绝不能毁在他手里,而他面前,就有一个最好的选择。

    只是他已误了人,难道还要再误一次吗?

    苏霁华泪眼婆娑的盯着面前的男人看,然后突然掏出一把银剪子,对准了自己的细脖子。

    “你,你若是不应我,我就扎下去。”纤细指尖死死抵着利刃,那精雕细刻出来的破式海棠婷婷芳姿,与面前女子如出一辙。

    贺景瑞皱眉,目光微沉,似是有些不大高兴。“闹便闹了,怎么能拿性命玩笑?”

    苏霁华难得见贺景瑞板脸,当时便怔愣了面色,连眼泪珠子都忘记落了。

    “我送你回去。”贺景瑞转身,去木施上取下一件大氅。

    苏霁华神色怔怔的站在原处,见这招都不顶用,霍然扔开手里的银剪子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撒泼。

    “哇啊啊……天阙这个大骗子,他说你最怕,一哭,嗝,二闹,嗝,三上吊的……呜呜哇啊啊……”苏霁华哭了,闹了,还拿出了银剪子,可是贺景瑞却依旧不为所动,她觉得很绝望。

    看着那哭的满脸泪痕,还在打哭嗝的人,贺景瑞无奈,只得拿着大氅回去,然后帮她裹上。

    苏霁华很瘦,纤细的身形被拢在大氅内,只剩下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贺景瑞半蹲起身,突兀觉得这个李家大奶奶怎么这般小,他只一拢臂,便能将人揽进怀里,而且大小刚刚好,就像是照着长的一样。

    “三叔。”裹着大氅的小东西猛地一下扑进贺景瑞怀里,死死拽住他的衣襟不放。

    贺景瑞被撞得往后退了一步,堪堪稳住身形就感觉到那自领口处往下滑的滚烫泪珠,炙热如火,触在他的肌肤上,灼烧进心口。

    “你娶我吧?”因为闷在怀里,所以细媚软语带上了几分沙哑哭腔,没有歇斯底里,有的只是让人怜惜的可怜。

    贺景瑞喉结滚动,良久后叹息着吐出一个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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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醉酒的华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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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夜深, 人静。贺景瑞扶着怀里的小醉鬼往春悦园去。

    “咕咕呢?我要咕咕……”苏霁华醉的厉害,白皙小脸布满酒晕,就像朵迎风而盛的海棠花,丝丝缕缕出粉墙。

    “谁是咕咕?”贺景瑞耐心的问。

    “咕咕就是咕咕,会咕咕的咕咕。”苏霁华七扭八扭的被贺景瑞扶出正屋门槛,低头看到那五节台阶,突然一把就搂住了旁边的贺景瑞。

    贺景瑞猝不及防揽个满怀, 指尖掐在那抹素腰之上,呼吸一滞。

    “三叔, 三叔……”苏霁华摇着小脑袋, 把整个人都塞进贺景瑞怀里。“我觉得晕晕的,要你搂着我才能好。”

    小姑娘旎侬着嗓子, 闷在怀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话, 身上的香味混杂着冲鼻的酒味萦绕在贺景瑞鼻息间, 犹如庭中飞雪,避无可避。

    明明他并未吃酒,但此刻却突觉有些头重脚轻。

    贺景瑞平缓了几分呼吸, 按着肩膀把人推出去, 看着她站稳后才道:“我牵着你走。”

    “我不要,我要三叔搂着我,我冷……”苏霁华开始挣扎,被贺景瑞温柔制止。

    “我牵着你走,不要怕。”牵住苏霁华, 贺景瑞领着人下台阶。

    “当心打滑。”台阶上有些青苔和雪渍,苏霁华吃醉了酒,走路跌跌撞撞的根本就不稳,贺景瑞怕人摔倒,柔声提醒,却是不想那小东西突然缩着身子蹲了下来,然后一把搂住他的小腿开始哭叫。

    “不要打华姐儿,不要打华姐儿……”苏霁华酒劲正盛,但刚才哭多了,现在根本就哭不出来,只仰着小细脖子干嚎。

    贺景瑞沉默片刻,俯身把人牵起来。“没有人要打你。”他明明说的是“打滑”,什么时候变成要“打华姐儿”了。

    好笑的替苏霁华将身上大氅拢紧,贺景瑞帮她重新系紧绸带。

    “我不要大氅,我要你搂着我。”苏霁华歪着身子避开贺景瑞,用力的去扯身上的大氅,但因为醉的厉害,只将那绸带越扯越紧,根本就解不开。

    苏霁华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看向贺景瑞,指尖攥着绸带,又急又气,就像是只警惕的红眼兔儿,但却还不忘跺脚与他撒娇,活像是后罩房里头那个要奶糕吃的奶娃娃。

    贺景瑞勾唇浅笑,收拢手臂,由着她闹。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苏霁华开始自己走,但却是往贺景瑞的屋子里面去,一本正经的要“回家”。

    贺景瑞掰着肩膀,把人转过来,好笑道:“错了。”这小姑娘显然已醉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苏霁华晃着身体往前走,往旁边的红漆柱子靠过去,然后咋咋呼呼的开始喊。

    红漆柱子冷硬,贴在苏霁华被酒烫红的面颊上,寒意直钻心底。

    贺景瑞绕过去,看到苏霁华十指交叉搂住红漆圆柱不放,嘴里却还在喊着救命。

    素手盈盈,指尖粉润,珍珠白玉似得好看。贺景瑞抬袖,一点一点的掰开苏霁华交叉的十指,然后缓慢拢进掌心。

    小小软软的一只手,凝脂一般嵌在掌心里,被宽袖遮掩。

    触到贺景瑞暖融融的掌心,苏霁华歪头,往他身上贴。

    “好好走路。”贺景瑞板起脸,按着人的肩膀往旁边拨了拨。

    苏霁华站稳,突然喃喃道:“三叔,三叔你唤什么名儿啊?我怎么不记得你的名儿了呢?”

    一边说着话,小姑娘一边红了眼眶,嘀嘀咕咕的又急起来,似乎是忘记了什么重大要事。

    看着那又要滚到自己怀里的苏霁华,贺景瑞无奈扶额。

    “三叔,你唤什么名儿呀?你告诉我嘛,好不好?嘘,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三叔,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记不得你的名儿的,我知道,你的名儿肯定很好听……”

    苏霁华踮脚站在贺景瑞面前,小嘴噘起,满脸委屈。

    贺景瑞垂眸,对上苏霁华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正屋房廊下挂着两盏琉璃灯,细碎的琉璃灯色照进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中,就似缀着星河海洋般的好看。

    “唤三叔便好了。”替苏霁华拂开粘在面颊上的碎发,贺景瑞垂眸浅笑,眸色温润。

    苏霁华怔怔看着面前的贺景瑞,指尖抵上唇瓣,声音呐呐。“我觉得有些口渴。”

    因为苏霁华的动作,贺景瑞的视线落到她唇上。小巧粉唇,湿湿润润的带着玉泽,细看之下竟还有一颗唇珠掩于内,被贝齿轻含住。

    寒风轻卷,打在两人头顶的琉璃灯上。光影晃动,贺景瑞觉得,自己突然想做一点坏事。

    “三叔,你搂着我,好不好?”

    苏霁华突然开始捂脸干嚎,明明应当是一句缱绻软语,却硬生生被扯破了音。苏霁华使劲的挣扎身子,活似撒泼,将刚才那点子旖旎气氛嚎的消失殆尽。

    贺景瑞掩眉,正欲说话,眼前突然晃出一只手,轻飘飘的拍在他胸口,带着软绵绵的声音,酥麻戳人。“来,你,你站在这里。”

    低笑一声,贺景瑞微笑道:“然后呢?”

    “然后你搂着人家走。”苏霁华瞪大一双眼,却还是看不清楚面前的人。“要好好搂着。”

    贺景瑞的大氅过大,苏霁华穿在身上,便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衫般拖在地上,更衬得整个人娇小纤细不少。

    贺景瑞摇头叹息。“行了,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贺景瑞弯腰将人揽起,然后踏出房廊,往墙边走去。

    苏霁华乖顺的缩在贺景瑞怀里,仰头看到他的下颚。

    “三叔,你娶我,不会亏的。”

    “嗯。”

    “我屁.股大,好生养。”

    “……”他迟早会知道大不大的。

    *

    午时一刻,天晴风朗。

    梓枬端着解酒茶进到左室,看到苏霁华白着一张脸靠在榻上歇息,身上覆着薄被,怀里拢着手炉,似乎非常疲累。

    “大奶奶,解酒茶来了。”将解酒茶递给苏霁华,梓枬上前替她揉捏额角。

    苏霁华靠在软枕上,双眸半阖。朱窗外印出一层暖光,融融的照在身上,更衬得苏霁华肤白如玉。“梓枬,我昨夜怎么回来的?”

    “……是大司马将大奶奶送回来的。”

    “他,说什么了吗?”昨夜吃多了酒,苏霁华混混沌沌的根本就记不得自己干了什么事。

    梓枬歪头想了想后道:“大司马说让奴婢将那些银剪子啊,铁剪子什么的都收好,莫伤到了大奶奶。”

    果然,昨天晚上的她还是用了天阙教她的那招,一哭二闹三上吊。

    头疼的捂住脸,苏霁华觉得自己真是没脸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