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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她手捏着信,皱着眉。傅珍华才是应该嫁进左府的人,怎么换成了傅芊娘。这里有什么古怪,莫不是傅芊娘使计抢了亲事,或是傅珍华设计推了亲事?

    搁下信,她叫来安总管。

    “过两天我想回一趟娘家,不知王爷临走前有什么吩咐?”她可是记得姓元的说,自己哪也不能去的,这般问安总管,是想知道姓元的有没有叮嘱过什么。

    “王爷命老奴们一切听王妃的,王妃回傅府需要备什么礼,老奴去安排。”

    “我大伯家庶出的堂妹要成亲,你看着准备吧。”

    芳年长松一口气,姓元的倒还算有些良心,没有拦着她出门。

    到了那一天,他还没有回府。她带着自己的丫头,坐着马车回了傅府。快到举业巷时,马车停了下来。

    四喜在外面轻声道:“小姐,前面被人堵了道,奴婢看着像是柳公子。”

    又是柳公子,芳年暗想着,心里泛起淡淡的厌恶。

    就听到旁人哄笑的声音传进来,“柳公子,你看看这些,可都是水灵灵的大姑娘,你好歹挑几个,做做好事。”

    “唉,最近本公子做了太多的好事,我的府里都快吃不消了。这些个姑娘也是可怜,若不是本公子,怕是全家都要饿死了。既然你们这么说了,少不得本公子再行个善,带几个回去吧。”

    “柳公子…选奴吧…”

    “选奴吧…奴家会侍候人…”

    几个女子的声音争相响起,有男人开始起哄,邪笑着询问那女子如何会侍候人。女子嘤嘤地哭了两声,声音婉转娇媚,听得男人们笑声越发的大。

    芳年的眉头皱得更深,从前只听说柳公子强抢民女,现在是怎么回事,听着竟像是那些女子抢着进柳府。

    好大一会儿,四喜贴着车帘道:“小姐,奴婢问了,这些女子都是进京的流民。有人专门干这营生,来挑人的不止柳公子,还有其它大户人家的公子和管事。”

    原来如此。

    芳年都有些想不起,当年是不是也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那个时候,自己满心都是裴林越,哪里会管京中是什么状况。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听着像是卖身的女子们都被领走了,路才通了起来。那些女子们欢天喜地的声音刺痛了她的心。这世道如此艰难,比起她们,自己前世虽无男人的疼爱,好歹锦衣玉食了一辈子。若是再怨天尤人,怕是连佛祖都看不下去。

    马车转入举业巷,很快就到了傅府。

    进府先是见了父母,傅万里看到女儿回来,自是高兴不已。他身边的邢氏十分激动,一把就拉过女儿不撒手。他们送信去王府,没想过能把女儿请回家。

    眼下女儿回家了,说明在王府里过得还是不错的,至少该有的体面,女儿还是有的。

    芳年没有着急问亲事的内情,看府里并不喜庆的气氛和娘的表情,就能猜出一些。母女俩稍一收拾,就去怡然院给老夫人请安。

    看到芳年,老夫人原本阴沉的脸露出笑意,招呼着芳年坐到身边。

    她拉着孙女的手,左看右看,比上次回门时气色好了许多,心里欣慰不少。拍了拍孙女的手,“今日你四妹妹出嫁,你能回来,祖母十分高兴。她嫁得急,府里现在乱糟糟的。”

    这为何嫁得急,芳年不用问,都知道有内情。

    “你们姐妹很快都要出嫁,难得有相聚的时候,你去看看她们吧。”傅老夫人没什么精神,一个孙女嫁得急,另一个孙女也急急出嫁。叫别人如何看傅家,又是如何谈论的,不用去打听,她都得猜得到。

    原本亲事是珍姐儿的,左家的二公子随母亲来做了一次客,就无缘无故地闯了芊姐儿的房间,恰巧芊姐儿正在换衣裳。

    出了这样的事情,芊姐儿寻死觅活的,珍姐儿出来求情,愿让出亲事。

    好在左夫人大义,没嫌弃芊姐儿的出身,同意了亲事,这桩丑事也就一床锦被蒙住,成了好事。

    未免夜长梦多,仓促成亲。

    芳年去了傅芊娘的院子,珍华和茜娘都在。傅珍华半点不伤心的样子,还在挑剔芊娘身上的嫁衣,嫌弃绣花粗糙。

    她这样子,芳年一看,就明白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许是她亲自促成的。

    至于原因,不难猜。成玉乔进了宫,裴林越断了念想,她怕是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茜娘看到芳年,自是欢喜。芳年不欲和两个堂姐妹多说,添了妆,拉着茜娘的手就要离开。

    傅珍华看着芊娘手里的镶珠流翠金簪,酸了心,“芳妹妹,这当了王妃出手就是阔绰。怎么一来就走,是怕我们沾了你王妃的光吗?”

    “大姐这话说得,我都不知如何去接,我不是怕大姐难堪吗?上次我回府时,明明白白听祖母提过,和左家议亲的是大姐,缘何变成了四妹妹,可是有什么隐情?”

    傅芊娘的脸一白,把手中的金簪拢进子里,伸手扯了一下傅珍华的衣服。

    傅珍华憋着气,扭头哼了一声。

    第46章 姐妹

    “三姐姐, 大姐只是心情不好。其实这亲事哪有什么隐情,两家人议亲,长辈们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许是觉得左家二公子不是嫡长, 与大姐不太相配, 所以…”芊娘解释着, 踩低左家抬高嫡姐。果然她话一出,傅珍华忿然的脸色渐被高傲之色代替。

    芳年似笑非笑地看着芊娘, 左家二公子虽不是嫡长,配傅珍华一个四品官家嫡长女却是够的。而她一个庶女, 能嫁给将军府的嫡子,无疑是高攀。

    “既然如此, 就恭喜四妹妹得偿所愿, 也希望大姐将来能心想事成。”芳年不想说太多, 再懒理她们,和茜娘一起离开。

    傅珍华高傲的模样有些端不住, 芊娘不露痕迹地按着她,“大姐姐,不可…三姐现在是七王妃。”

    何况傅老夫人下了死命令,不许她们乱说半个字。

    傅珍华恨急, 只能用毒辣辣的眼神,盯着她们离开的背影。那纤合有度的曼妙身姿, 还有那在日头下璀璨夺目的五尾凤钗, 刺得她目眦欲裂。

    “大姐姐, 三姐就是空担了名份, 七王爷哪里看得上她。你没见上次她回门时,那脸色…你想想裴公子,何等的谦和如玉,待你嫁进裴府,只有她羡慕你的份。”

    “你说得没错。”傅珍华回过头,看到庶妹身上红艳艳的喜服,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好在庶妹说话还算好听,想那左二公子是自己不要的,她巴巴地求去,还喜不自胜。

    如此一想,心里受用不少,高傲之色又起。

    “你要记住,你这门亲事是怎么来的。要不是我,你哪里能嫁给将军府的嫡子。”

    “大姐,芊娘早就说过,以后但凡大姐有差遣,芊娘莫敢不从。”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够了。”傅珍华恨着声,目光投向外面。

    芊娘在她的身后,脸上泛起嘲讽,很快消散不见,低下头去。

    一路上,茜娘小声地说了前因后果。芳年心道果然,怪不得祖母脸色不好,她们竟能想出这般下作的法子。若是左将军府里不同意,两家不仅结不了亲,芊娘一个庶女的身份,只能当个贵妾。

    不过想来那样的结果是她们知道的,芊娘只要富贵,便是做贵妾,也是愿意的。

    她比较奇怪的是左府的态度,按理说左二公子是将军府的嫡次子,万没有娶一个庶女的道理,而且还是被算计过的。

    左府打的是什么算盘,倒叫人瞧不出来。

    姐妹俩一路说着话,得知茜娘的亲事定下,芳年由衷的替她高兴。把她送到院子后,折身回了父母的住处。

    邢氏也从怡然院回来了,正立在门口等女儿。

    芳年见到,加快步子,“娘,外面冷,快快进屋。”

    母女俩亲亲热热地说着话,下人们有眼色地摆好点心。明日才是出嫁的正日子,今日多是相熟的宾客上门贺喜。

    出嫁的是大房的女儿,自有卫氏张罗着。邢氏躲个懒,抽身来陪自己的女儿。想着女儿出府一趟不容易,越发的珍惜。

    她盯着自己的女儿,看得尤为仔细。见芳年脸色尚佳,不像是受苦的样子,倒是放心了一些。

    然女儿行走坐姿,都是未经人事的模样,怕是和七王爷还未圆房。她一面难过着,一面为难着,竟避开此事,没有开口询问。

    “我听二姐说,芊娘这亲事,有些不太光彩。”芳年也怕娘再问起房事,主动提起大房的亲事。

    邢氏的面上立马就沉了,大房太不像话了。竟由着珍姐儿和芊姐儿胡来,若是传扬出去,傅家所有的姑娘名声都会受损。

    “你大伯母和珍姐儿还不死心,眼睛就盯着裴家。这事啊,要不是左夫人明理,允了芊娘为正妻,怕是咱们家姑娘中要出一个妾了。“

    一个四品大员的女儿,纵是庶出,都没有做妾的道理。嫁个小官之家当正妻,绰绰有余。

    那杨姨娘是被富贵迷了心,自己做了一辈子的妾,苦还没受够,居然还愿意女儿去给人当妾。

    “笑贫不笑娼罢了,娘你最近有没有听到外面的风声,灾民遍地,卖儿卖女的多了去。”

    “可不是嘛。”邢氏长叹一口气,“原本你祖母是要施粥的,可整个京里居然没有一家出来牵头。派人一打听,才知道灾民太多,明年的光景未知,各家都捂紧粮库,不敢轻易出手。”

    大难之年,人人自危。

    莫说是世家,就是宫中,都没有半点动静。陛下何曾有安抚流民的圣旨,除了大张旗鼓地寻找福星,什么恩施都没有。

    “我听你爹说,京外…多有乱事,都被压了下来。”

    这样的朝廷,民不反才怪。芳年暗道,想着姓元的几日没有回府,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

    她想起一事,好像前世从这个时候起,宫里的公主们就开始陆续和亲。恐怕不仅朝野不稳,边关同样是不太平的。

    不仅如此,皇子们很快就要开始死的死,亡的亡。陛下连自己的骨肉都护不住,何谈护住天下百姓。

    “依女儿看,不仅外头不太平,幸许京里也没多少安生日子过。你劝着些爹,朝中的事情万不可掺和,明哲保身最要紧。”

    邢氏点头,她听自己夫君感叹过,说大皇子渐长成,朝中人心惶惶,担心陛下还是皇子时的事情再次发生。

    “这个娘省得,你今日回来,王爷可知晓?”

    “他自是允了的,但过夜是不能够的,女儿今日要赶回去。”

    “你能来就行了,何必亲自送嫁。”邢氏心疼女儿,怕女儿难做。

    芳年点头,她和傅芊娘的情份不深,原就没打算过夜。

    等用过午膳后,她再次去了怡然院,向傅老夫人辞行。

    怡然院内,傅老夫人正在见客。芳年进去,先是认出裴老夫人。她微一失神,裴老夫人是裴家所有人中,对自己最好的。若不是老夫人,自己哪能掌握住裴家的中馈。

    “芳年见过裴祖母。”

    “快快起来,王妃行礼,臣妇不敢当。”裴老夫人站起来相扶,屋里的另一位老夫人起身向芳年行礼。

    芳年这才看到屋内还有一人,和自家祖母年岁差不多,衣着富贵,朱红锦纹绣福褙子。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满脸严肃。

    她认出这位老夫人,前世里曾有过几面之缘,却是唐国公府的韩老太君。心里正纳闷着,不知这位老太君怎么会登自家的门?

    韩老太君暗自打量着她,“老身一见王妃,就觉得喜欢。许是你和玉秀有缘…你叫玉秀一声姐姐,若是不嫌弃,也唤老身一声祖母吧。”

    芳年原本含笑的脸淡下来,当着她的面提起成玉秀,这老太君不会是专程来傅府寻她的吧?

    她不说话,就那么看着韩老太君。成家和唐家一样,都想用成玉秀压自己。且不说自己不是真正的七王妃,就算是,姓元的从未提过前王妃,未曾命她在前王妃灵前行过礼,这声姐姐,她无法叫出口。

    傅老夫人原先还奇怪着,她与这位隔房的堂姐多年不曾走动,自己庶出的孙女成亲,这位堂姐怎么会上门贺喜。现在听对方故意提起前七王妃,还说什么姐姐妹妹的,心知必是专程来敲打芳姐儿,当下心里就不乐意了。

    “老姐姐,咱们两家的姑娘,能同样侍候过王爷,是她们的福气。你今日能来,我这心里实在是高兴,待会你可得留下来,我们再好好聊聊。”

    “祖母既然有客人要招待,孙女就不打搅了,就此向祖母辞行。”

    裴老夫人觉得颇对不住芳年,芳年是她看中的孙媳,无奈孙子铁了心要退亲,她是半点法子都没有。本想着好好和芳说说话,开解心结,见她急着走,忙问道:“王妃这就要走?”

    “正是,府里事多,不敢离开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