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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

      他把汤勺当锤子使,将螺壳全敲烂了,然后把肉和壳的混合物全丢油里——锥螺的壳比油重,沉下去了,质地轻的肉却浮了上来,他用漏勺全捞了起来,沥干备用。

    四周一片恍然大悟,纷纷准备效仿,然而当他们举起菜刀去敲时,却发现——这壳太特么硬了!

    这玩意居然有人能敲破?还是用汤勺敲破的?!

    某个正一手持铲一手撒螺肉、愉快地享受着新游戏的某前任星主,突然感觉到周围多出好多敬佩(看怪物)的目光……

    他看向隔壁,温小良正一脸复杂地看着他……锅里的锥螺。

    慕斯礼:“怎么了?”

    温小良,目光移到垃圾桶里的碎壳,摇头:“没什么,只是感叹一下,曾经我也是能单手断铁链的人。”

    现在只能望螺兴叹了。

    慕斯礼晃了晃锅铲,心情不错:“我发现我还挺有这方面的天分,将来可以开间小饭馆。”

    温小良:“……你高兴就好。”

    首先你得活到那一天才行。不过就算有那么一天,你一定也早就忘记这回事了吧。三分钟热度。薄情的家伙。

    薄情人最后端出来的是一盘看不出原料的肉糊糊……他玩得太开心,忘记控制力道和时间,直接把肉碎炒成了肉末,又加水炒成了肉糊,最后随缘地撒了点胡椒粉,就交上去了……

    结果评审员居然评这盘菜第一名?

    这绝对是有什么py交易吧!

    台下一片嘘声。几个暴脾气的汉子眼看就要冲上擂台了,主办方终于站出来,随机抽了两名观众上来试吃。

    试吃群众:“呱唧呱唧呱唧……天啊太好吃了!!”

    围观众人:“什么鬼?!=口=”

    慕斯礼,闲闲地掸去衣袖上的灰尘:“我就说我很有天赋么。”

    温小良:“……”是别人瞎了,还是我眼拙了。被政坛耽误的名厨?

    最终杀进决赛的只有慕斯礼和温小良。评审员表示那盘螺肉碎嘎巴哪儿都好,就是有点咸,配螺汤正好。于是大手一挥,让温小良也过了。

    温小良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天要靠着慕斯礼的关系上位。

    这事实冲击得她有点恍惚,直到她和慕斯礼两人分坐在竞台的两侧,两人面前各立着一张画板,她才反应过来,决赛开始了。

    参加竞赛前,温小良和慕斯礼打了一个赌。她有不能输的理由。

    现在赌盅就要揭晓了。

    她命令自己打起精神。

    一个蒙着面纱的高挑女郎走了上来。她裹着红裙,裙摆层层叠叠如花怒放。一个旋身,一个飞吻,裙摆和台下群众的热情一起嗨起来。

    她是今天总决赛的关键道具。参赛者必须以她为模特,在舞曲结束前绘出她的肖像。画得最得□□的人获胜。

    道具小姐婀娜多姿地来到参赛者面前,冲慕斯礼飞了个媚眼,冲温小良撅了下红唇。热辣辣。

    主持人满脸兴奋:“大家可以看到两位参赛者的手臂都贴上了电导片,这个电导片将会放出110伏的电压!是的110伏电压!这个电压已经足以电死一只大型鼠了!随着时间流逝,电压还会慢慢增强!五分钟后就会达到250伏!”

    台下有人吹起了口哨。看热闹不嫌事大。

    主持人:“我必须再强调一下,这场比赛具有生命危险,不愿参加比赛的现在就可以退出。放弃也是一种勇气!”

    当然没人理他。

    主持人顿了顿,目光在温小良和慕斯礼滑了个来回,露出个暧昧的笑容:“我看到两名参赛者的铭牌是连着的,一个34一个35,两位是一起来参加比赛的,关系一定不错吧。让我大胆猜一下,你们是——恋人吧?”

    温小良斜了他一眼。慕斯礼笑眯眯地看向温小良:“要不要我让你?”

    温小良:“不用。”

    再度被无视的主持人干笑了两声,“看来两位参赛者已经迫不及待了,好,我宣布,决赛正式开始!”

    喀。导电片通了电。于此同时鼓点响起!

    舞姬扬起双臂,拢了一个起手式,接着腰肢一摆,整个人忽地旋转起来。

    一下子,温小良就明白这场比赛难在哪里了。

    鼓点不歇,舞者也不停。她将自己舞成了一团红雾,凝而不散,捉摸不定。面纱后的眼眸闪烁如星。

    对于习惯了描绘静态的画手来说,要将这团雾摄入画中,太难。

    但这难不倒温小良。过去在某个时空执行任务的时候,她曾跟某个人学习过如何捕捉动态画面。现在虽然视力跟不上了,但学过的技巧还在。

    她盯着舞姬,全神贯注,大脑高速运转,将一帧帧模糊的画面补全,一个形象越来越鲜明地浮现于脑海。

    这个过程中,手臂上的刺痛一秒都没停过,她不敢怠慢,深吸一口气,将脑中的形象牢牢嵌住,一面握了炭笔,提笔落纸。

    笔尖刚落到纸上,电压蓦地拔高了,她一下子疼得龇牙咧嘴,笔尖也失了准头,纸上多出一道难看的长线。

    坏了。

    轻抽口气,她正想思索如何补救,余光却瞟到自己身后多了一个黑影,刚起了警觉,一只手就探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将那条线绘成了一抹日光。

    温小良听见谁叹了口气,回过神来,发现那个人竟然是她自己。

    当初教她绘画的那个人,就是慕斯礼。

    以为早已忘了的,他教她握笔,教她调和颜色,在她为家庭教师布置的高难度课业跳脚的时候,不紧不慢地在她画坏的绘布上落下几笔,局势瞬间扭转,枯木里开出花来。他嘲笑她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但他还是每次都乐此不疲地替她收拾残局。

    怎么可能忘得了呢。他扔了画笔,将匕首插进她的胸膛。

    两个人的身体都通着电。他的电流通过两人相贴的手蹿了过来。疼痛的感觉瞬间加强了一倍。温小良的后背眨眼就被冷汗打湿了。

    疼痛。他给她最多的似乎就是这个。这剪不断的恶缘。

    决赛被打乱了。主持人却仿佛看到了什么喜闻乐见的场面,拔高了调子:“哎呀哎呀~真是令人惊讶的一幕,35号选手竟然出手帮助了34号选手,果然如我们所想的一般,两个人之间存在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吗!”

    你才不正当。你连家里梁上的燕子都不正当。

    温小良想讥讽一句,但她疼得狠了,嘴唇哆哆嗦嗦,半晌挤出几个字:“对不起……”

    话音落地,她自己先愣了一下,随即释然。疼得神志不清的时候,说出来的话最真最迫切。心里念着什么,直接就说出来了。原来她一直很懊恼,懊恼自己自以为是,懊恼自己伤他那么重,连一丝仁慈都不留。

    她喘了口气:“你说要带我走的时……候,我其实很开心。可我不能。后……来,我撮合你和她……虽然是为了任务,但我真觉得她会待你好。”直到现在,她也这么觉得。

    然而,掺杂了不纯目的的助攻,就像从内部腐坏的可可,怎么也酿不出甜蜜来了。

    “以前你刺了我一刀,我说我们两清了是吧。”她苦笑一下,“后来我经常想……没清啊,如果清了,我们就不会这样,咳咳咳咳咳……没完没了。”

    她断断续续地诉说,感觉得到他握着她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或许是因为电击的疼痛,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她想抬头看看他的表情,脑袋却忽然被压住了,他在她头顶慢慢地说:“我跟着丁言,看过了你的一生。”

    她呆了。很难想象,什么叫“看过了你的一生”。

    “想知道丁言现在在想什么吗?”慕斯礼的声音里居然带了些笑意。

    她还真有些好奇。

    慕斯礼的拇指擦过她的手腕,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却让他做出了情|色与残虐的意味:“他快气疯了,因为我可以这样触碰你……”

    手指沿着臂线向上,来到内肘,亲吻般摩挲。

    “可以感受你的气息……”

    鼻尖贴近她的脸侧,深嗅。

    “可以让你疼……”

    每一次碰触,都激起刀剜般的疼痛。一旁,主持人有些惊讶地宣布电压已经达到了400伏。这个强度,一般人早就电晕过去了。

    真的疼。温小良额边的碎发已经蓬起来了,电得太凶。藏在鞋里的脚趾头疼得蜷起。

    她咳了一阵,想着慕斯礼说的话,低低地笑。

    丁言快气疯了。嗯,确实,像是他会有的反应。

    突然很想念他。想念他炸毛的模样,惦记他脸红的傻相,满脑子都是他明明难过到极点,却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慕斯礼。”

    他应了一声,温柔得不可思议。

    “把身体还给他好么?”

    他顿了顿,笑了。“凭什么?”

    “我知道你撑不了太久。”她喘了口气,声音因为剧痛而发抖,“我也知道,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拉着这具身体陪葬。”

    他赞赏般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像在表扬她观察入微,又了解他至深。

    “所以,我们来做个约定吧。”她说着,伸出手,握住了他。

    这么多天来,第一次主动接触他。两手相触的瞬间,两个人都微微一颤。

    慕斯礼有点失神,看到温小良黑着脸,一把扯掉了胳膊上的电导片,又扯掉了他身上的,在主持人“喂喂现在可还是在比赛中哟”的调笑声中,站起身,因为起得太急还趔趄了一下,她忙把自己稳住了,脸色发白,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面对面把他望着。

    她一字一句地说:“你把身体还给他,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一天不会忘记你。”

    他一下子笑了,有点嘲讽:“嗯哼,这是要让我老老实实成为过去式的意思?以死成全你。”

    “不,只有不被生者留恋的死亡才是真正的死亡。你不是。”

    “真厉害呢。要我死,还要把话说得这么漂亮。你觉得我会做这种亏本生意?”

    “会。”

    “凭什么?”

    “凭你喜欢我,舍不得要我的命。”

    他难得地哽了一下。

    他有一个好习惯,就是不对自己说谎。他着实舍不得她死。

    所以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答应她,她就要寻死?

    “不,我不会自杀。”她竟然先开口回答了,“不过,丁言为了我变成这样,我欠了他一条命。我既欠你的,也欠他的,如果你不要,那我只好把这条命还给他了。毕竟命我只有一条,先到先得。但我一点都不想死,也不想把命赔给他,所以只好来求你救我一命了。”

    慕斯礼:“……”还能这么玩儿?

    “嗯?答应我,让我欠你的,好不好?”

    她微笑地望着他。大眼睛里水光盈盈,是刚才被电出来的泪。手垂在身侧,乖乖的样子,像是你说什么都听。可她说的话又那么无赖,明摆着吃定了你,还要撒娇卖乖。

    撒娇。又坏又萌地撒娇。这副模样真的很难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