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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他眼抬一下:“嗯。”

    她手伸到塞子上,又松开了:“算了,怕会醉,不成规矩。”

    伏廷心道连往军中投钱的事都敢干的女人,这时候又说起规矩来了。

    干脆说:“醉了就在车中睡。”

    醉总比冷强。

    栖迟这才拧开塞子,手轻抬,只稍稍抿了一口,瞬间就皱了眉,一只手急急堵住唇。

    否则怕是当场就吐了。

    伏廷看到,嘴角不禁扯了一下。

    忍耐了半晌才熬过那阵入口的烈气。

    盖上塞子后,她脸上已经微红,但好在,身上真的回了暖。

    她将酒袋递过去,抵着他手指。

    伏廷五指一张接了,见她拢了一下披风,转过半边身去,只有沾了酒气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

    临走前,她忽而轻轻留下一句:“这下,别再给别人喝了。”

    因为她已碰过了。

    伏廷看着她走远,扫了眼酒袋塞口,唇抿成一线,一把揣进怀里。

    第十五章

    栖迟走得急,转过亭子后,就直接上了马车。

    是因为饮了口酒真不太好受。

    坐上车后,她一只手还遮着唇,再摸摸脸,酒气上来了,热烘烘的。

    口中烈气搅得思绪乱飞,她没来由地想:也许北地的酒就跟人一样,入口难。

    坐了许久,车帘自外掀开,新露和秋霜一左一右扶着个人进了车。

    她看过去,是李砚。

    他似是昏昏欲睡一般,整个人软绵绵的,一上车就歪靠在一旁。

    栖迟伸手将他扶住,问:“怎么了?”

    新露忍笑说:“罗将军给世子灌酒喝,哪知世子真就喝了,便成眼下模样了。”

    她蹙眉,随即又好笑,本还担心自己会醉,没想到醉的是他。

    新露和秋霜退出去了,怕世子醉酒后吹风会受凉,特地仔细掖好了帘子。

    李砚坐不端正,窝到栖迟身边来,挨着她一动不动,忽然说:“姑姑,姑父今日竟与我说话了。”

    栖迟听他话都说不利索,已是真醉了,好笑道:“那又如何?”

    李砚忽而将脸枕到她膝上,闷声说:“我想父王了……”

    栖迟一怔,脸上的笑缓缓褪去,回味过来。

    他出生便没了母亲,是她哥哥一手养大的,她哥哥离世后,他身边就难得有个成年男人,如今和伏廷稍稍亲近些,难免会想起他父王。

    她摸一下他的头,轻声说:“你也可以将你姑父视作父亲。”

    李砚闻言抬头,憨然醉态毕露,一脸茫然:“啊?”

    栖迟两手扶住他脸,对着他双眼,声音更低,却字字清晰:“阿砚,你要记着,人不能只索求,却不付出。若你想你姑父以后对你好,你便

    也要对他好,明白吗?”

    李砚眨两下朦胧的眼,似是懂了,又似没懂,呐呐点头。

    栖迟拍拍他头,让他继续睡,转过头,一手掀开帘子。

    外面,两个兵刚刚扑灭火堆。

    伏廷在腰后挂上了佩刀,踩镫上马,一扯缰绳,往车边而来。

    她明明帘子只挑开了一点,他竟一眼就看到了。

    他眼看着她,打马至车边,一手将帘子拉下。

    外面的风被挡住了,人也看不见了。

    栖迟坐正腹诽:怎会有这样的男人,刚叫阿砚要对他好,竟就如此霸道。

    ……

    车马上路,继续启程。

    临晚时抵达驿馆。

    李砚睡了一路,下车时都还没醒,还是罗小义过来背下去的。

    他心有惭愧,托着背上的小世子向栖迟告罪:“嫂嫂莫怪,是我玩闹过头了,下次再不敢叫世子喝酒了。”

    栖迟倒觉得没什么,踩着墩子下车时说:“他平日里心事重,放不开,难得不乖巧一回,我倒觉得更好些。”

    回想他在车里那一句想父王的话,竟带了哭腔,料想也是在心里憋了很久的。

    罗小义见她没生气才又有笑脸:“就知道嫂嫂宽容。”

    说完背着李砚送去馆舍屋里。

    新露和秋霜先去料理李砚安睡。

    栖迟手指拢着披风,立在馆舍廊下,看见伏廷解了佩刀抛给左右,跟着来迎他的驿馆官员入了前堂。

    她看了一眼,先去了屋中。

    众人忙碌安置,妥当后已是暮色四合。

    栖迟用过了饭,还不见李砚酒醒,便去他屋里看了看。

    李砚拥着被子睡得沉,一屋子都是散出来的酒气。

    她也没打搅,又转头出去。

    没几步,看见男人大步而来的身影。

    她站定了,等着他。

    伏廷走到她跟前,停了步。

    栖迟看他刀又挂上了腰,手上还拿着马鞭,似是要出去的模样。

    果然,他说:“我出去一趟。”

    她顺口问:“去做什么?”

    伏廷本是正好撞见她,便告诉她了,说完已要走,不妨她会发问,脚收住,说:“去见个人。”

    耳中,听到她又问一句,声音轻轻的:“男人还是女人?”

    他眼睛看着她,说:“女人,如何?”

    栖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倒觉得他那一句“如何”好似在考验自己似的。

    她看了看他,沉默一瞬,忽而伸手拉了拉身上披风,将兜帽罩上,说:“既是女人,那我也能见了,我与你同去便也可以了。”

    伏廷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回应,手指转着马鞭,嘴角咧一下,说:“我骑马去,乘车麻烦。”

    “我会骑马。”她回。

    没错,他记得。

    所以这意思是非带上她不可了。

    他没说什么,直接朝前走了。

    栖迟缓步跟上。

    伏廷的马一直未拴,就在馆舍门边。

    栖迟过去时,他已坐上马背,一旁是牵着马的罗小义。

    她还以为罗小义也是要去的,却见他将手中缰绳递了过来:“听说嫂嫂要与三哥一同出去,那骑我的马吧,我的马温顺,也矮些,不似三哥

    那匹倔。”

    栖迟接了缰绳,问他:“你不去?”

    毕竟平时总见他跟着伏廷。

    罗小义笑笑:“赶路累了,就不去了,再说也不好妨碍三哥与嫂嫂啊。”

    她听到这句打趣,不禁看一眼伏廷。

    心说他怕是还不知道他三哥刚才说的是要去见女人吧。

    伏廷原本看着罗小义,察觉到她目光,眼就转到了她身上。

    而后手扯一下缰绳,先走了。

    不多时,身后栖迟跟了上来。

    “我骑得慢,你别太快。”她忽然说。

    他没回应,却也没动手上的马鞭。

    忽而想:能跟着自己的夫君去见别的女人的,天底下怕是只有她这一个女人了。

    ※

    两匹马一前一后勒停。

    一家挑着帘子的屋子在眼前,天还未全黑下,里面已经点上了灯。

    伏廷下了马,走到门口,一手掀了帘子,刚准备低头进去,留心到身后没动静,回过了头。

    栖迟一手牵着马,一手拢着披风领口,并未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