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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贾元春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抚摸着蹭过来撒娇的七皇子毛绒绒的脑袋,轻声询问今日的功课做完了没有。七皇子一边回答着,一面满怀依恋的看着她。母子两人的感情,一见可知是极好的。

    母子二人的温馨相处场景,落在步行过来的皇帝眼中,使得他停下了走过来的脚步。注视着贾元春丝毫看不出岁月痕迹的脸,他的眼中满是柔情。

    这世上有两种爱情,最难以使人忘却。一种是一见钟情,刹那间即是永恒。一种是日久生情,细细密密的扎驻进人的心田,至死也无法忘怀。

    无论哪一种,都是真心的。

    贾元春的再一次上位,终于令有的人无法容忍了。于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夜里,贾元春发现,自己的宫里被人悄悄塞进来一只布偶。上面扎着寒光闪闪的针,还写着皇后的生辰八字。若不是她宫中的下人全部被她种下了忠诚符,或许,真的会叫那人得手。

    贾元春哪里肯吃下这个闷亏?巫蛊之事向来被世人看得极为严重,若是真叫那背后的人如愿以偿了,她这一宫的人,包括七皇子,甚至荣国府的人,也许都保不住命了。那主事之人,用心何其狠毒!

    第64章 终结元春事

    贾元春当下便决定,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于是,几日之后皇帝驾临沁春宫的时候,竟无意中在淑妃的床铺底下发现了一只写着皇后生辰八字的偶人!这一惊之下, 不由得龙颜大怒。他将插满长针的人偶仍在跪地的淑妃面前,怒道:“证据确凿, 你还敢狡辩?”

    何莲琬泪流满面, 吓得瑟瑟发抖, 连声辩解道:“臣妾实在不知此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肯定是有人在陷害臣妾,陛下请明察啊……”

    屋子里面的动静被已经睡下的二公主听到了,身量尚未完全长成的小女孩揉着眼睛走进来,看到这一幕, 也吓得跪了下去,泣道:“不知母妃做错了何事惹得父皇动怒, 还请父皇看在母妃尽心伺候父皇多年的份儿上, 饶了她这一遭吧……”

    二公主身子柔弱, 相貌美丽, 在皇帝面前一向颇有几分面子。但此时, 她这几分面子也不管用了。皇帝喝令她的乳母将她带了下去,又连夜召集人手, 搜查沁春宫。这一查, 可不得了, 竟又在极隐蔽处, 查出了一尊邪神雕像,还有带着鲜血的供奉品,以及许多不可言说之物。皇帝看淑妃的眼神,已经是冷若寒冰了。何莲琬瘫倒在地,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完了。只恨自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不但没有害到贾元春,反倒被她倒打了一靶。自己宫中被悄悄弄进来这许多污秽之物,而自己却丝毫不知晓。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怨得了谁呢?

    到底对何莲琬还有几分情意,皇帝没有赐死她,亦没有将其打入冷宫。等待着她的结局,是禁足在她的沁春宫中,遣散所有宫人,非召永不得外出一步。

    其实,沁春宫,也就成了幽禁她的冷宫了。

    二公主自然不会随着何莲琬幽闭在沁春宫里,皇帝虽然厌恶上了何莲琬,对于这个女儿,却并没有迁怒。于是,将她交给了皇后抚养。等到及笄之后找个过得去的人选嫁出去,也就算是完事了。

    像是二公主这么大的已经懂事了的孩子,后宫妃嫔们都是不愿意抚养的。盖因她已经记得她的生母不可能会忘记,到头来,也不过是替别人养孩子罢了。这件费力不讨好的事落到皇后娘娘身上,真可说是众望所归了。因为这原因,皇后对待二公主也是淡淡的,不会虐待她,但也不会对她多亲近。无非是在凤仪宫里多收拾出来一处居所,派些人过去照管一下,也就够了。

    曾经盛极一时的淑妃娘娘,便从此销声匿迹了。在偌大的后宫中,再也没有了可以跟贾氏贵妃一争高下的人。想要踩着她拔个尖儿的人,还是先想一想淑妃的结局吧……

    日光之下无新事,在寂静如同一潭死水般的后宫中,就更是如此了。不知不觉的,又是好几年过去了。终于,竟然到了这一日。

    病入膏肓的皇帝遣散了围在身边的所有的人,包括皇后和几位皇子在内。仅仅,只留下了贾元春一个人。

    此时躺在龙床上面的他,再也看不出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来,只剩下了皮包骨头。因为身材高大,也因此也显得更加可怖。黄褐色的皮色死气沉沉,眼珠几乎要隔好久才会转动一下。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已是时日无多了。

    “……春儿。”皇帝唤了她一句,干柴一样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抬起来,却没有那个力气了。贾元春明白他的意思,将自己的手伸过去,轻轻的覆盖在了他的手上。

    皇帝满意了,转动无神的眼珠看向她,有些吃力的开了口:“有一个问题,我……想问问你……”

    贾元春低声道:“陛下请问,臣妾知无不答。”

    皇帝十分专注的看着贾元春,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问道:“这么多年了,只有你一个人,真正进了我的心里……我想问问你,你的心里,可也有我?”

    贾元春垂下鸦羽一般的长长睫毛,回答道:“臣妾的心里,自然是有陛下的。”

    皇帝干涩的笑了起来:“呵呵……你呀,就是不爱说实话……”说完,他闭上了眼睛,道:“好了,你出去吧,叫皇后他们进来。”

    贾元春松开手,站起身来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然后看着皇后红肿着一双眼睛,匆匆的走了进去。几位皇子真心也罢假意也罢,都是满面凄切的跟着步入进宫室,四周弥漫着沉重压抑的哀伤。

    当天夜里,皇帝便驾崩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当下丞相等几位老臣便取出遗旨,在灵前宣读起来。几位成年皇子的眼中,都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激动神情。可是,当那个名字被宣读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懵了。最难以接受这个结果的,恐怕就是大皇子了。他站起身来,就要愤怒的冲上前去,却被御前侍卫们给架住了。他拼命挣扎着,一张国字脸涨成了紫红色,嘴里喊道:“不可能,我不信!老七非嫡非长,凭什么父皇会将皇位传给他?我不信,我不信……”

    不管众人是不是能接受这个结果,圣旨绝不是假的。于是,贾贵妃抚养长大的七皇子朱玧,便成为了新一任帝王,在先帝灵前继位。国丧治理完毕之后,皇后被奉为母后皇太后,贾元春被奉为圣母皇太后,同享尊荣。早已经被夺爵削官的贾家,有了贾兰和宝玉与湘云之子贾苗,数年后再一次的兴盛了起来,那便是后话了。

    且说当贾元春搬离自己住了多年的华安宫,住进皇太后居住的慈安宫的第一个夜晚。她坐在灯下,一身缟素,脸色平静,眼中却仍是有了一丝伤感。

    七皇子竟然得以成为了新皇,却是她也没有料到的。她也曾问过朱玧,是否想做皇帝,却被他明确的否决了。他性子沉稳,没有什么野心,贾元春便也遂了他的心意,一点没有要去争夺皇位的意思。却没有料到,到了最后,皇位还是落在了他手里。

    初初继位,新皇忙得很,却还是抽时间过来了一趟,问候贾元春的身体。末了临走时,他站在门口叹道:“儿子能继位,全是因为母后啊……”

    是么,竟全是因为她么?贾元春一时间不禁有些恍惚了。视野里,出现了皇帝曾经年轻英俊的面容。

    对待其他人,他渣是尽管渣。但对于她,他却是尽了心的。或许任何人都可以说皇帝不好,但是贾元春,却是不能这样说的。

    因为,皇帝待她,对于处在他那个位置上的人来说,已经是很好很好了。

    贾元春,你想要的真心,终于得到了呢……

    冥冥之中,一股怨气,终于消散尽了。

    再次回到安心居中,小红发现,自己的心境起了一些变化。从前它其实不懂人类的七情六欲,现在,却好像懂了一些了。人类尽管有千般不好,但他们的身上,却也是有着许多闪光点的。

    对国家的忠诚,对友人的仁义,对家人的爱护,对所爱之人的真心……

    或许,就是因为有了这些,人类才能够得以延续下去吧……

    没有在安心居里停留很长的时间,就又有人上门来了。

    这一次来的女子,貌若娇花,眉间却有着一股懦气。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个好欺负的。她面色黄瘦,身体孱弱,仿佛在生前受到了虐待。

    弑情仙子迎上去,与她交谈了一番。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做尤二姐。

    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可知家境不好,也不怎么受家人的重视。

    是个被忽视的小可怜儿呢,所以一旦有人对她稍稍表示一点好感,她就会飞蛾扑火一般的扑过去。最后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知道了她死去的经过,弑情问道:“你的心愿,可是要找那王熙凤报仇?”

    尤二姐摇头苦笑,回答道:“原是奴家的不是,妄想对她取而代之。落到那样的结果,也是奴家的报应。怎还有脸,寻琏二奶奶报仇呢?”

    弑情闻言,嘴角挂着的笑意深了几分,道:“那么,你想要什么?”

    尤二姐道:“奴家……想要正大光明嫁做人/妻,不再为人诟病。奴家,还想要,得到比琏二奶奶更高的身份……”她有些不安的撩起眼皮觑了弑情一眼,道:“这个要求,会不会有些过分了?”

    说到底,还是在意的吧?否则,怎么会一定要得到比王熙凤更高的身份呢?

    弑情笑道:“放心吧,此事并不算很难。我们小红那么能干,一定会替你办到的。”说完,走到水潭旁边,叫醒了正在水中小憩的红鲤鱼,将事情告知给它。小红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从水潭里蹦出来,朝着古井那边一路蹦跳而去了。

    一路走着,它一路想着此次的任务。得到比王熙凤更高的身份?那便是,要嫁一个身份比贾琏更高的人。此事,还待仔细斟酌……

    第65章 尤二的心愿

    贾琏看似身份不显,但其实, 他头上可还是有一个尚未继承的爵位呢!尤二姐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家碧玉, 除了个坏名声, 一无所有。这次的任务,还真是有些棘手呢。

    尚未睁开眼, 小红便揣摩起这次的任务来。

    这一具身体,似乎很是孱弱。并且, 好像连饭食都没有吃饱。她感觉到自己躺在一张硬邦邦的床铺之上,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小腹还在一阵阵的散发出冷痛的感觉。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间,这一次,好像身处于比前几次都要糟糕的境地。

    吃力的睁开眼,她看见自己躺在一间光线黯淡的房间里面。被褥都脏得发臭了,手边连一盏热茶都没有,可见处境艰难。

    抬起手臂,她垂眸看了过去。却见皮色苍白泛青,瘦可见骨, 跟个鬼似的,难看极了。阖上眼帘,她整理起脑海里面的记忆来。过了好一阵子,方才再一次的睁了开来。

    果然, 麻烦得很啊!

    这个时候, 尤二姐已经住进大观园里了。并且, 腹中胎儿已经被庸医打下来了。如果不是她来了, 约莫过不了多久,这个身体便会吞金自杀了。

    拖着这样一个破败的身体,带着这般低/贱的身份,还想嫁一个比贾琏身份更高的人作为正妻。换了常人想来,简直无异于是天方夜谭。但,她并不觉得,自己会完成不了这次任务。

    越是艰难,她就越是有动力。

    正思考着将来的方向,突然一阵叫骂声,从窗户外面传了进来。那尖利的女子声音,刻薄的骂道:“不过是小产了一次,就躺在床上几天不起身,真把自己当奶奶了吗?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要我说,还不知道那个短命鬼儿流的是谁的血呢!爷竟然还哭了,真是不值得!哪怕那个短命鬼就是姓贾的种,那也未必是这个贾呢!自己是个什么轻浮下/贱的玩意儿,自己心里没点数,旁人却是清楚得很呢!也怪我们爷心肠软眼神不好,竟把这么个东西捧在手心里,捧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了!迟早我得给你点颜色看一看,你才认识我秋桐呢……”

    虽然并不将秋桐这样的人放在眼中,但任由她这么骂下去,也烦人得很。苍蝇似的,要不了命,却败坏了心情。轻咳了一声,尤二姐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披上一件衣服,走到门口将门推开,便见到对面不远处站着一个妖娆的妇人。艳丽虽然艳丽,可却是俗艳。如同一碗油水太多的红烧肉,偶尔吃一次可以,长期对着,却不免腻烦。

    秋桐正骂得高兴,却看见往日那打落牙齿和血吞的贱骨头竟然出门来了,不免有些诧异,便住了嘴。她横起眼来,朝着那人看去,一见之下,又是恨得牙痒痒的。那小贱/人明明才刚落了胎,小产之后又失于调养,照理说,该是丑得没法见人了才对。可今日这么一瞧,美人虽然憔悴了,却依旧还是美人。瘦瘦怯怯的,却更加惹人怜爱了。要是爷见了她这个样子,少不了,又得被勾过去……看着这风韵犹存的眼中钉肉中刺,秋桐的火气,又开始往外冒了:“哟,我道是谁来了呢,这不是我们的二奶奶吗?怎么,可是要训斥我这个做妾的了?哎哟哟,可吓坏我了……”她伸手拍了怕胸口,露出一副被吓到了的做作表情,看起来十分碍眼。

    等对面的人安静下来了,尤二姐咳嗽了一声,勉强提起力气来轻声说道:“我还一句话都没有说,你便将罪名先给我安上了,可是觉得我十分好欺负?虽然都是做妾的,可我毕竟比你先来,照道理讲,该比你尊贵一点点才是。你整日污言秽语的污蔑我,是谁给你的胆子?莫非,你背后有人主使?”她眼中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疑惑之色,抬起脚来又往前走了几步,愈发逼近了秋桐。

    尤二姐最后一句话有些吓到了秋桐,使得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但随即便定住了。她眼珠一转,说道:“什么叫有人主使?我自己看你不顺眼不行吗?大家都是做妾的,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罢了。偏你整日做出一副自己是大家子奶奶的作态来,叫人哪个眼睛看得上?”

    尤二姐觉得喉咙痒痒的,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好不容易咳完了,她便抬眼看向秋桐,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满嘴胡言乱语,我也不屑与你辩驳。你且跟我一起去见奶奶,请她来评评理,我可有做错什么事?”说着,便要上前,拉了秋桐往外走。

    秋桐原本理亏,哪里肯跟尤二姐走?当下便伸手将她的手打开了,还顺手推了她一把,口中说道:“别碰我!你都躺了好几天起不了身了,谁知道得了什么病?可不要传染给我了……”

    秋桐推过来的那一下,尤二姐原本可以躲开的。但她眼角却瞥见院门口,穿着一身墨蓝色衣裳的贾琏悄无声息的走过来了。因为秋桐背对着院门,所以,她是看不见的。见此情景,尤二姐便没有躲开秋桐的手,反而顺势“唉哟”一声倒在了地上。她伸出一只手撑住青砖地面,将腰肢扭成一个诱人的弧度,满面凄切的看向秋桐,哀声说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使得你要处处针对我……”说着,两行清泪流淌下来,愈发显得如同雨中白荷,楚楚可怜。令男人见了心疼,女人见了厌恶。

    秋桐往日便最讨厌尤二姐这幅模样,如今见到了,心中的厌恨更是浓重得难以弥散了。她一跳几尺高,指着地上的尤二姐大声骂道:“如今又没有男人在这里,你做出这副模样来给谁看?我呸!贱骨头就是贱骨头,哪怕是进了大家子的门,也改不了下/贱做派!像你这样的贱蹄子,活该保不住胎,活该!”

    尤二姐闻言,眼泪更是如同断线珠子一般往下落。哭得虽然凄惨,样子却并不难看。只听她哀哀切切的说道:“你骂我便是了,何苦咒我那苦命的孩子?要是被爷听见了,也难免伤心……”

    听到尤二姐提起贾琏,秋桐心中的火气更是旺盛。枉费她苦心孤诣的讨好贾琏,可是,在他心里,却还是比不上这个贱蹄子重要。她秋桐哪里就比尤二姐差了?虽说她之前就已经被贾赦收用过了,可这尤二姐,也不是清清白白的进的贾家的门啊!“你还有脸提爷?他又为何要伤心?你那孩子幸亏是掉了,否则,那是要爷替别人养孩子呢!”

    尤二姐垂下眼帘,仿佛伤透了心的样子,嘴里说道:“你何苦这样咒爷?是不是他的孩子,他心里没有数吗?他一个当家做主的男子汉,绝不至于糊涂到如此地步的。”

    秋桐被火气冲昏了头脑,便索性连贾琏都骂起来了:“我们那个糊涂爷,真是脂油蒙了心,竟看上你这么个贱/人。他当家做主?谁不知道,二奶奶才是当家做主的那一个!你指望着爷,真是瞎了眼,白费了心!”

    尤二姐还没有回话,秋桐便听到耳边响起贾琏冷冰冰的声音:“依我看,你才是瞎了眼的那一个。”

    闻言,秋桐一个激灵,瞠目结舌的转过脸,对上了贾琏铁青的脸。贾琏看着素日里还算喜欢的秋桐,像是看着一个死人,眼神冰冷得可怕:“我要不是亲耳听到,真不敢相信。原来在背地里,你竟然这样诋毁我,欺负二姐。你口口声声叫别人贱/人,难道竟不自知,你才是最下/贱的那一个吗?”

    贾琏的话好像刀子一般的刺进秋桐的心中,使得她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拍着膝盖大哭起来:“原来爷竟是这样看我的,往日枕边衾里那些甜言蜜语,都是假的不成?罢了罢了,我不活了便是……”

    贾琏的神情一点儿都没有改变,无动于衷的看着撒泼起来的秋桐。见她哭得毫无美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眼中的厌恶更是藏都藏不住了。“你何苦还在这里挤兑我?既然不想留在我这里了,我照旧将你送还给老爷便是。”说完,看也不看愣住了的秋桐一眼,疾步走到尤二姐身边,弯腰将她扶了起来,道:“你啊,性子也太好了。她平日里竟然是如此欺辱你的,你怎不早些告诉我?”

    告诉你有用吗,你杠得过琏二奶奶?尤二姐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借着贾琏的力她站了起来,一双秋水明眸深情款款的看着贾琏,柔声说道:“你平日里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叫我如何能够再拿这些琐碎小事去烦你?难道你累着了,我便是不会心疼的吗?”

    王熙凤性子刚强,贾琏哪里受得起如此温言软语?当下心软得如同棉花一般,看着尤二姐的眼神温柔得像是要滴出水来。他见她站立不稳,索性将其一把抱了起来,径直走进了房中。

    第66章 秋桐的下场

    看着那两人仿佛连为一体的背影,秋桐的脸色愈发显得煞白。她惶惶不安的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 见贾琏久久不出来, 便也只好趔趄着脚儿离开了。

    屋子里, 贾琏看着那些简陋的家什,肮脏的床铺, 皱起了眉头来。“伺候你的丫头呢?竟然敢如此慢待于你,太放肆了!”

    尤二姐扶着桌子慢慢的坐下来, 轻描淡写的说道:“理她们做什么呢?她们不来,我倒还清净些。”

    贾琏也在她对面坐了下去,觉得口有些渴,拿起桌上的粗瓷茶壶一摸,里面的茶水是冷冰冰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换了。他的脸色越发难看,道:“话不是这样说的,你现在身子还弱得很,不能没有人伺候。——这样吧,若是这里的下人不好, 我去给二奶奶说说,叫她替你采买几个丫鬟婆子进来,如何?”

    尤二姐微微启唇,正要说话, 忽然屋子外面响起了一个人的脚步声, 还有声音遥遥的传了过来, 十分不耐烦的说道:“姨娘, 我给你送饭来了。”听声音,却是凤姐派来伺候尤二姐的丫鬟善姐儿。

    那善姐儿迈步走进了屋子,看见贾琏也在里面,不由得愣了愣,顿时举步不定起来。贾琏看向她,说道:“愣着做什么?把饭端过来。”

    善姐听了,无法推脱,只得将手中端着的红漆托盘拿了过去。贾琏往托盘里一看,里面放着二菜一汤,还有一碗粗使下人吃的糙米饭。那东西黄乎乎刺喇喇,府中稍有地位的丫鬟婆子,都是不肯吃的,如今却堂而皇之的端到了尤二姐面前。再看那两样菜,却是一碟子油渣莲白,一碟子白水煮萝卜,十分粗陋,且还散发着一股异味。似乎,像是剩菜的模样。唯一稍稍好些的便是那碗汤了,虽然只是青菜豆腐煮的,好在看起来还算新鲜。

    见了这些菜色,贾琏一时间也面如菜色了。他伸手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你们就是这样伺候二姐的?怨不得竟将好好一个人伺候成这般模样了!谁给你的胆子,拿这些残羹剩菜来给二姐?”

    谁给她的胆子,这贾琏不是明知故问吗?尤二姐心中冷笑。说得倒是比唱的还好听,其实,他也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人罢了。他到底怕不怕王熙凤,全府上下,谁不知道?

    果然不出尤二姐所料,贾琏许诺的给她重新买几个奴婢的事,再也没有被他提起过。想来,是在王熙凤那里碰了壁了。她所用的饮食也并没有得到改善,依旧是那些狗都不吃的东西。每日原封不动的端上来,再原封不动的端下去。当然,尤二姐也并不会饿着自己。她拿了银钱给小厨房,每日都吃小灶。虽然小厨房的势利眼们看不上她这个先奸后娶的,但看在银钱的面子上,还是不会将这种好事往外推脱的。只不过是,别人拿一吊钱可以吃到的菜肴,尤二姐得花双倍的钱罢了。反正这样的日子她并不打算长长久久的过下去,被人暂时当做冤大头,也就无所谓了。

    奈何不了王熙凤,贾琏一肚子的闷气无处发泄,便只好挑个软柿子下手了。这一日善姐儿过来送饭的时候,神情复杂的看着气色一天比一天更好的尤二姐,说道:“姨娘可知,秋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