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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薛宝钗可不仅仅是她的儿媳妇,还是她嫡亲的侄女儿啊,都能这样狠?不过想一想那个被王夫人耍得团团转的王熙凤,周瑞家的就又能理解了。

    印子钱放出去,得利的是王夫人和王熙凤两个人,责任人却只有王熙凤一个人。插手官司诉讼,出主意的人是王夫人,出力的却是王熙凤……

    到时候出了事,反正横竖怪不到她王婵娟头上来。

    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薛家病急乱投医,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一般抬进了王夫人的院子,指望着她出头将薛蟠捞出来。盼来盼去,盼来了一个斩立决的消息。

    薛姨妈当时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哭天抢地的进了大观园,来到怡红院里找到薛宝钗,将这个噩耗告诉了她。

    薛宝钗一开始还不相信:“母亲休要听人胡说,太太都答应了会将哥哥救出来的,我们那三十万两银子,还捞不出来一个人吗?”

    薛姨妈哭得两眼通红,抽抽噎噎的说道:“是蝌儿去衙门打听到的消息,还能有假吗?女儿啊,我们可怎么办才好……”

    这下子,薛宝钗不信也得信了,当下便跌坐下去,泪如泉涌。偏偏这时贾宝玉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只竹编小筐,里头装满了各色刚采摘下来的鲜花,香气扑鼻。他一边走一边高声笑道:“宝姐姐,看我摘了这么多花儿来,我们一起来做胭脂好不好?”

    好不好?我扇你两耳光好不好?

    薛宝钗猛的抬头看向贾宝玉,眼里尽是冷意。贾宝玉愣了愣,这才看清楚薛姨妈和薛宝钗脸上的泪痕,连忙放下花篮,走过来轻声细语的安慰,陪尽了小心。可是当薛宝钗求他想个法子救救薛蟠的时候,他却讷讷不成言了。嗫嚅了半晌,才道:“宝姐姐,不如,我们还是去求一求太太吧……”

    薛宝钗闭上眼睛,两行眼泪潸然而下。贾宝玉,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还是说,这一辈子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混过去了?

    后悔嫁给他么?不是不后悔的,可惜,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为了嫁进荣国府,她耗尽了青春,赔尽了名声。不嫁给贾宝玉,也嫁不了上台面的其他人家了。

    或许,从一开始住进荣国府来,就一切都是错的。

    贾宝玉的婚事既已尘埃落定,史湘云再不甘心,也只得死心了。史家两位夫人很不待见这个拖累了自家姑娘名声的人,可惜,看在她死去爹娘的面上,还是得替她找一门亲事嫁出去。可是,史湘云年纪已大,名声又坏了,哪里能找到合适的亲事呢?一婉转着提起自家的那位大姑娘,别人的神情就变了,原本还谈得上热情的神色瞬间就冷了下来。“哦,便是那位常年跟贤德妃亲弟住在荣国府大观园里面的史大姑娘啊……”最后一个啊字,说得是千回百转,意味深长。两位夫人受了几回气,碰了几次钉子,几辈子的脸面都丢尽了,心里更是把史湘云给恨上了。要不是因为她,堂堂侯爷夫人,哪里会去受这个窝囊气?

    最后,史湘云被说给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一户人家,祖上也曾做过高官,如今却已经败落了。现在家族里面职位最高的官员,也不过五品而已。史湘云自然是不乐意的,可惜却也由不得她了。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方才后悔没有听自家婶婶的话,总是跟贾宝玉厮混在一起,把女儿家最珍贵的名声给败坏了。否则,按照如今史家一门双侯的赫赫权势,哪里至于嫁得这样差呢?可是如今,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禁宫之中,残阳斜照。余晖洒落在猩红色的宫墙之上,仿佛涂了一墙的鲜血似的。

    身穿湖绿色宫衣的小宫女,手里捧着朱红色的托盘,微微垂头朝着宫室那边走去。她刚被分配到贤德妃的凤藻宫中不久,那时的贤德妃身孕还很稳当。从前的小姐妹们都羡慕她运气好,却没料到,贤德妃的身孕,这么快就没有了。

    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推开半掩着的红漆门扇,抬腿走进了屋子里面。

    贤德妃其实也是个苦命的女子。她这样想到。

    金红色的残阳斜斜的从门外照进来,恰恰照在悬空的一双犹在微微摇晃着的脚上。那一双脚上还穿着杏子红的睡鞋,鞋面上绣着五彩的鹦鹉,鲜亮夺目。

    小宫女一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怔愣着抬眼朝着上方看去。她看见一张挂在白绫上的脸,苍白可怖,眼珠都凸出来了,直愣愣的盯着她看。

    “啊——”小宫女尖叫起来,手里的托盘摔落在地,瓷碗跌得粉碎,溅出一地浓稠的燕窝汤。

    贤德妃贾氏元春,薨了。

    得知这个噩耗的贾家,一下子全都萎靡不振了。尤其是王夫人,她还指望着元春养好身子,再怀一胎呢,谁知道,竟然就等到了一个病逝的消息呢?那她怎么办?宝玉怎么办?贵妃亲娘的风光怎么办?受不了这个巨大打击的王夫人,病倒在了床上,一个多月之后才能起身。

    贾家一片愁云惨雾,林家这边,却是气氛紧张。原因便是,贾敏要生产了。

    产房之外,林如海一脸紧张的背着手走来走去,完全安静不下来。黛玉拥着弟弟林曜,怕贾敏的叫声吓到了他,伸手捂着他的耳朵。然而贾敏并没有让他们担心多久,便平安的生产了。林黛玉和林曜,又多了两个弟弟。

    虽然不是第一个儿子了,但是林如海还是有些没出息的流下了眼泪。他原本已经做好了林家绝嗣的心里准备,却没料到,人到中年,竟然就有了一女三子傍身。何其有幸!

    握住躺在床上脸色仍有些发白的贾敏的手,林如海眼里泪光闪动:“敏儿,多谢你。”

    贾敏微笑:“老爷,我总算对得起林家的列祖列宗了。”天知道,从前没有为林家诞育后代的她,承受着多么沉重的心理负担。如今,总算可以毫无顾忌的抬头挺胸了。

    这个世道对女子就是这么不公平,将没有后代的压力全部压在女子头上。虽然无奈,却是常理如此。幸好,玉儿不必承受这样的苦楚和压力。也许,成为皇家御封的莲心居士,并非是一件不幸的事。依玉儿的性格,这样孑然一身虽然孤寂了一些,却也自由自在,堪称逍遥。如今她有了三个弟弟,将来叫弟弟们的儿女孝顺她,也就够了。

    贾敏终于彻底安心下去,阖上眼皮,陷入了黑甜的梦乡之中。

    林家人一团和乐,朝廷上却出了大事,丢尽了脸面。

    一个偏远小国爪哇国屡次挑衅,惹得陛下震怒。南安郡王自请领兵出征,要狠狠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国一个教训。谁知道,教训没给到,反倒把自己给陷进去了。如今爪哇国放话,要公主和亲,方肯将南安郡王放归回国。

    陛下哪里肯将公主嫁到这样一个偏远小国去,于是打算拒绝。南安郡王自己作死,那就死去好了,他才不管呢!他不管,南安太妃和南安王妃却不能不管。一个哭倒在陛下面前,一个扯着白绫哭着喊着要上吊。没法子,陛下只好下令,让她们自行在官宦人家中寻找一位女子封为郡主,去爪哇国和亲。

    得知这个消息的探春,心头一震。没过多久,就下定了决心。

    自贤德妃去后,贾家风雨飘摇,每况愈下。哪怕她是个关在深闺里面的女子,也感觉出来了。贾家一倒,她可就别想有什么好姻缘了。还不如,拼搏一把。

    下定了决心的探春,求到了黛玉面前。

    黛玉看着眼前娇花一般的女子,眼中含着坚定的神情,愈发显得出众。她开口问道:“你真的决定了吗?说是和亲,其实就是去交换人质。想也知道,爪哇国不会好好对待你的。”

    “日子是人过出来的。”探春道,“我相信,凭我的本事,不会过得太差。待在这里又能找到什么好人家呢?像是二姐姐嫁的孙家吗?那我可敬谢不敏。”说着说着,她眼里有水光开始闪烁:“可惜我是个女儿身,只能有嫁人这一条出路。若我是个男儿……”

    黛玉点了点头:“我会向南安王妃引荐你的。”

    “多谢莲心居士。”顿了顿,贾探春又犹豫着说道:“如今二姐姐在孙家过得实在很不好,可是老太太和太太都不管这事。虽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是,到底养了十几年,却能这样狠心……”

    黛玉端起搁在一旁黑漆小几上面的青瓷茶盏来轻轻的抿了一口,道:“也是她自己太懦弱了,若是拼着一副脸面不要,怎么着也得要那孙家好看。贤德妃尸骨未寒呢!”

    第20章 王氏你等着

    “二姐姐就是那么个面团一样的性子,怎么说都改不了,连下人都可以欺负到她头上去,指望不了她自己立起来。”贾探春站起身来,对着林黛玉跪了下去:“求莲心居士,伸手帮一帮二姐姐。无论贾家和林家之间的关系如何,二姐姐她是无辜的。”连自己家长辈都不管的事,探春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有些僭越了。可是如今她就要离开此地,也许永远都不能再回来。还是,替贾迎春觅一条生路吧。成与不成,她反正是努力过了。

    林黛玉最不喜欢看人下跪,总有种被威胁的感觉。她蹙了蹙眉,说道:“你先起来。”

    敏锐的察觉到了林黛玉的不悦,贾探春立即站了起来回到原处坐下,以为二姐姐的事情是没戏了。但紧接着,她便听到林黛玉说道:“我会对孙家施一施压,哪怕他们把二姐姐当成摆设放着呢,好歹不要虐待她了。”贾迎春那个性子,你只要不虐待她,她就能安然的活下去,随遇而安得很。一桩小事而已,对于没有招惹到自己的人,黛玉还是乐意伸一伸手的。就算是那一世,贾迎春也并没有做过对不起林黛玉的事。虽然是对于黛玉的处境袖手旁观了,但是她那么个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人,还能要求她怎么样呢?

    有了自身有地位家中父亲又是实权高官的黛玉的伸手,贾迎春的日子总算好过起来了。虽然谈不上幸福,但好歹,孙家不敢虐待她了。如此一来,贾迎春也就安心在孙家过下去了。她对生活的要求,从来都是这么简单。而那一边,贾探春也顺利的被封为了郡主,带着南安郡王府为她置办的嫁妆,坐上了前往爪哇国的大船。江风冷冷,衣袂飘飘,她看着京城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眼泪终于忍不住潸然而下。心里有不舍,有悲伤,亦有斗志。她相信,就凭自己的能力,只要处境不是太不好,日子总不会过不下去的。

    秋季金黄色的阳光透过竹青色的窗纱照进屋子里,一片暖洋洋。贾敏身穿珠灰色的通袖袍子,头上戴着浅灰色貂鼠卧兔儿,坐在双胞胎的摇篮边,正在翻看一叠新鲜的花样子。翻到其中一页,便对坐在一旁翻看一本游记的黛玉说:“这个花样子好,秀雅又大气,适合绣在你父亲的衣服上。”

    两人正小声说着话儿,忽然帘子打起,林如海走了进来,笑道:“你们母女俩在说什么?”

    贾敏道:“正在说给老爷做衣裳的事呢,老爷看看,这个花样子可好?”

    林如海低头看了看贾敏手里拿着的花样子,道:“很好,夫人的眼光总是不错的。”

    三人说了一阵子话之后,林如海道:“荣宁二府那边,恐怕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贾敏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的难过起来。黛玉拿着手帕替她擦泪,父女两人十分安慰了她一阵,她方才缓了过来。

    夜晚,荣国府贾琏和王熙凤的院落中。

    自从尤二姐死后,贾琏和王熙凤原本融洽的关系就变得僵硬起来了。贾琏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中,却是深恨凤姐儿害死了尤二姐的。今日他又借故和凤姐儿吵了一顿,拂袖去书房里睡了。凤姐儿哭了一顿之后,不知不觉的靠在炕上睡着了。

    朦朦胧胧之中,她听见外面哭闹起来。平儿红肿着双眼,掀帘进屋来泣道:“奶奶,不好了,锦衣卫来查抄我们府了……”

    怎会如此?王熙凤唬了一大跳,慌张起来。到底是个整日游转于家宅中的妇人,平时的大气镇定都消失不见了。正不知所措间,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进了她的屋子,在她的箱子里,抄出了大叠的印子钱借据,上面盖着贾琏的印鉴,签着王熙凤的名字。一名官员拿着借据,望着她嘿嘿冷笑:“琏二奶奶,你做的好事!朝廷明令禁止发放印子钱,你竟敢如此?”

    王熙凤惊慌大喊:“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是二太太叫我做的!”

    那官员伸出手指弹了弹那叠借据,不屑的说道:“我只看证据。这上面写的,可是你琏二奶奶的名字。”

    王熙凤不知该如何是好,喃喃解释着,却没有人听她的。恍然间她被官差拉扯着往外走去,经过二太太门前,看见官差们从她屋子里,抬出了一箱箱的银两古董等物。箱子的封条上,盖着江南甄家的印鉴。

    一名官员怒道:“甄家乃是逆贼,你们竟然收藏逆贼的东西,找死吗?”

    王夫人手里依旧捻着佛珠,眼珠飞快的转动着。当她看见外面站着的王熙凤的时候,立即伸手指向她,大声说道:“这不是我做的,全都是琏二奶奶的主意!”

    王熙凤怔住了,看着脸色镇定的王夫人,简直不敢相信刚才的话是一向疼爱自己的姑母说出来的。她怎能如此对待自己!

    还没有理清楚当前的情形,王熙凤忽然看到自己又来到了公堂之上。审案的官员一拍惊堂木,细述她的罪责。发放印子钱、收藏逆贼家的物品、插手官司诉讼逼出人命……有些事的确是她做过的,有些却完全与她无关。现在,全部安在了她的头上。最后,她听到自己的判决,像是惊雷一般霹进自己的耳朵:“暂且羁押,秋后问斩!”

    像是突然魂魄离体一般,王熙凤觉得自己飘了起来,飘在半空中,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的身体。她看见自己蓬头垢面的被关押了起来,吃不饱睡不好,还被犯人和衙役欺辱。很快就消瘦得不成人形,病骨支离。她挂念着巧姐儿,却看到自己唯一的后人被卖进了青楼。幸好还有那个自己曾根本瞧不起的刘姥姥,拼尽全力将巧姐儿救了出来……被关押着的自己没有捱到问斩的时候,便病死在牢狱中。一席破被裹着她冰冷的尸身,被拖了出来。冰天雪地中,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而那个始作俑者王婵娟呢?她看见她只是被关押了一阵,就放了出去。有宝玉留下的遗腹子和贾兰供养着她,她竟然还活到了八十多岁,安然躺在床铺上逝去。看着这一幕幕,王熙凤恨得咬牙切齿,血气翻涌。在滔天的恨意中,她猛然睁开双眼,醒了过来。却见炕桌上一根残烛,正爆响了一个灯花。

    原来,只是南柯一梦啊!可是,她怎么觉得,那些场景,并非梦魇呢?

    王熙凤的手指渐渐握紧,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王婵娟……”

    屋子外面,站在窗下的纤细人影停下手里施法的手势,微微一笑,悄然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里。

    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皇帝终于下达了查抄荣宁二府的命令。原本早就该动手了,因为贤德妃的死,硬生生的拖到了现在,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在荣宁二府的人醉生梦死的时候,抄家的官兵上了门。几乎他们刚到,林家的人也到了。林如海带着家人,将贾母和惜春李纨这些无关的人接了出去,安置在他新购置的一处别院里。

    锦衣卫在荣国府二太太的屋子里抄出了大量罪证,包括已经被处置了的逆贼江南甄家的大量财物,官司诉讼往来的书信,还有数额巨大的发放印子钱的借据……看着那些无可辩驳的罪证,王夫人面色煞白,喃喃念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她猛然回头看向王熙凤,恨声道:“是你,是你干的,对不对?我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要这样害我!”

    王熙凤走到王夫人身旁,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这都是你应得的。王婵娟,你活该。你敢说,当初叫我去放印子钱插手官司诉讼,不是打着事发以后让我顶罪的主意吗?”

    听了这话,王夫人眼神闪烁,一时间语塞了。王熙凤冷笑了一声,不再理会她的喊叫,起身走了出去。该她受的,她便受着。不该她受的,不要想栽赃到她头上。男人虽然不可靠了,她却还有女儿要养呢。巧姐儿,母亲会看着你好好长大,安然出嫁……

    贾宝玉的屋子里,他惶然的看着那些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吓得紧紧的揪住了薛宝钗的衣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薛宝钗看了看身旁这个软弱的男人,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薛家完了,现在贾家也完了。她当初那样苦心钻营,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呢……看着锦衣卫查抄屋子,贾宝玉的丫鬟们都挤在一处不敢过去阻拦。可是当查到袭人的屋子的时候,她却不顾一切的过去拦了。推搡间她被一名官兵用力推倒在地,裙子底下流淌出鲜血来,吓得众丫鬟们哭喊起来。当袭人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得知,自己小产了。她捂住脸痛哭起来,恍然间看到了晴雯苍白的脸。早知道最后总是一场空,何必当初,要设计害了她的性命呢……

    第21章 终结黛玉事

    抄完了贾宝玉的屋子,一个官兵笑嘻嘻的对薛宝钗说道:“你们这屋子里,可真是奇怪。一个通房丫鬟的财物,竟比当爷的还多。都说你们贾家待下人宽厚,可这也未免太宽厚了吧?”

    他嘴里说的通房丫鬟,不是袭人又是谁?薛宝钗没有说话,神情木然。站在一旁的贾宝玉嗫嚅自语道:“怎么会,怎会如此……”眼看着,人已经有些魔怔了。

    这边正乱着,那边薛姨妈哭哭啼啼的跑了过来,拉住薛宝钗泣道:“女儿啊,怎会如此呢?前几天那搅家精才抬了自己的嫁妆回去了,今日就又出了这样的事。这个家,是要散了啊……”说着说着,她泣不成声。她嘴里的搅家精,是指薛蟠的媳妇夏金桂。自从薛蟠被处斩之后,就逐日的在家里闹个不休。前几日,终于带着自己的嫁妆回娘家去了。

    薛宝钗勉强打起精神,将母亲安抚下来,回头便看见衙役们从袭人屋子里抬出她的箱子来。里面收着大包小包的金银锞子,玉盘金盏,都是素日宝玉屋子里不见了的物件儿。她看着这些东西,气得怔愣了,冷笑着对贾宝玉说道:“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好丫头……”

    贾宝玉傻乎乎的看着那些东西,痴痴的说道:“不是说,这些东西都丢了吗?怎么会,怎么会在袭人姐姐的箱子里……”

    听见他依旧一口一个袭人姐姐的叫着,薛宝钗只觉得气得肝儿痛,当下便走到一边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贾家算是完了,自己的将来,又会怎样呢……

    数日之后,贾家的判决下来了。荣国府罪责最重的,便是王夫人了。她在公堂上听见自己要被处决的判决,当下就失禁并且昏了过去。看着一身狼藉的王夫人,旁边跪着的贾政不但没有丝毫怜惜,反而狠狠的啐了她一口。都是这个毒妇,害苦了贾家和自己,她该死!

    荣国府的其他人,都保住了性命。贾赦和贾政以及贾琏都被判处了流放之刑,若有一日遇上天下大赦,或者,还能有回到京城的那一天。王熙凤被罚没了私产,杖责二十。听到自己的判决,她禁不住松了一口气。在做了那个太过真实的梦之后,她便将自己的一部分财产转移了出去。如今要养大巧姐儿并送她出嫁,是足够了的。能够如此,她便已经满足了,不敢再有什么奢望。毕竟,自己确确实实,做错了许多事。

    荣府其他无关的人,比如贾宝玉薛宝钗贾兰贾环还有邢夫人等人,被放了出去。当然,也就只是保住了性命而已,财产是别想了,全部充公了。对于这些金银锦绣堆里长大的人来说,这已经是极大的处罚了。薛宝钗的嫁妆虽然当时被抄没,后来还是发还给她了。可惜,经过层层盘剥,最后落回到她手里的,不足一半了。即便如此,她也只能忍下去,不敢有什么意见。

    王夫人既已没有了性命,她的爪牙也没能落到好。周瑞家的第一个逃不脱罪责,被打了五十大板,当日就死在了牢狱之中。她的丈夫女儿女婿等人罚为官奴,等待他们的,是最繁重的劳役。活一天,便受一天罪。

    尘埃落定的那一天,黛玉察觉到冥冥之中的心中那股怨恨,消失无踪了。

    雪花纷纷扬扬的飘洒着,扯棉搓絮一般,染白了京城大地。天地间一片素白,看起来干净极了。一大清早,城南平民区的一栋普通平房的侧门,悄悄的被打开了。一个身穿青色旧棉衣的男子手里挽着个包袱,悄无声息的走出门来,又随手将身后的门关闭了。正要抬腿往前走,忽然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出声喊道:“宝二爷,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贾宝玉闻言身子一震,回头看去。却见铺着厚厚一层积雪的街道上站着一位身披红色大氅的女子,正微笑着看向自己。他依稀觉得这女子的模样有些似曾相似,迟疑着说道:“你,你是……”

    “宝二爷真是贵人多忘事。”那女子嘴角微翘,露出带着几分讥诮的笑意。“我是莲心居士身边的丫鬟锦绣,宝二爷不记得了吗?”

    “哦,原来是锦绣姐姐啊……”贾宝玉嗫嚅着说道:“这么一大早的,姐姐怎会在此?”

    动了动插/在雪白兔皮手统里面的手指,锦绣道:“不过就是奉莲心居士之命,前来看望一下老太太罢了。倒是宝二爷,带着包袱,是要出门吗?”

    “我、我是……”贾宝玉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只好搪塞道:“我出门去有些事情,就不耽搁锦绣姐姐的时间了,你自便吧。”说着,便背起包袱举步欲行。然而方才迈步,便被锦绣笑盈盈的拉住了衣袖:“雪还在下着呢,路上很不好走。宝二爷不如等到雪停了再走,岂不便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