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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节

      他越是靠近,阿弦心头的那股不适感就越发浓重,恨不得让他快滚,偏偏索元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阿弦终于问道。

    索元礼道:“是女官先看着小人的,小人以为女官有什么吩咐。”

    阿弦冷道:“我的确有吩咐——叫你快点滚开。”

    索元礼一愣,旋即笑道:“小人遵命就是了。”他拱手作揖,后退之时又道:“啊,对了,梁侯离京之前曾交代小人……”

    阿弦道:“交代你什么?”

    索元礼思忖说道:“梁侯说,他虽跟周国公有些不睦,但毕竟是亲戚,绝不会对他不利,有些人或许有些误解,梁侯让小人继续追查此事,一定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于法……”

    不等他说完,阿弦怒道:“混账!”纵身一跃,举手揪住了索元礼的衣领。

    索元礼本是要闪躲,谁知阿弦出手这样快,胡人便不再躲避,眼神阴鸷笑容狰狞:“女官好身手,只是这样是做什么?”

    “明明、明明就是……”胸中那团怒火,就像是贺兰敏之自焚那夜的烈焰般升腾,再也按捺不住。

    就在此时,身旁李贤起身道:“阿弦。”

    被李贤打断,那边武懿宗跟陈基也走了过来,武懿宗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陈基扫一眼索元礼,回头问阿弦道:“出了何事?”

    索元礼看看陈基,又看向武懿宗,笑道:“进忠伯,我可并没有想要在你们的酒席上闹事,是这位女官大人先动的手。”

    李贤在旁道:“也没什么大事,言差语错而已。”

    陈基道:“阿弦……”忙又改口,“女官,有什么话好说,不必如此。”

    武懿宗双眼里阴晴不定。

    阿弦咬牙盯紧索元礼,心头水火交加,直到李贤抬手在她手腕上轻轻按落:“阿弦。”

    听着他温和忍让的语气,阿弦松手。

    索元礼倒退一步,笑而不语。

    阿弦冷冷看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快步往外。

    李贤道:“阿弦!”向着武懿宗匆匆拱手辞别,跟着出外。

    且说李贤追着阿弦出门,问道:“怎么忽然就闹翻了?”

    阿弦道:“殿下,不关你事。”

    李贤拦住她道:“有什么不能跟我说?”

    忽见陈基从内而来,阿弦皱眉,当即翻身上马。

    李贤见状,忙也叫人牵马儿来。

    正陈基赶了出门,上前握住缰绳:“你方才是怎么了?”

    阿弦道:“请松手!”

    陈基问道:“无缘无故跟索大人闹什么?”

    “我没跟他闹,也不是无缘无故,我跟他……不共戴天。”阿弦深深呼吸,又冷笑说:“对不住了,大好的日子在贵府生事,不过贵翁婿同索元礼关系不错,想必不会在意这点小事。”

    陈基一怔。

    阿弦道:“松手!”用力一抖缰绳,回身打了一鞭。

    马儿往前急奔,陈基只得松手,退步让开。

    忽然马蹄声又响,原来是李贤打马追了上去。

    第249章 又大吃一顿

    长安城外,古道离离。

    因为官道上来往车马人流频繁, 地上的雪早就被踩的化为乌有, 只有路边上还雪白皑皑。

    暖阳把雪晒得花了些,北风又将微化掉的雪吹成了冰, 日光下反射着凛冽的冷光,有些刺人的眼。

    阿弦眯起眼睛, 望向远处。

    雪后天晴,远处的山峦层叠显得格外清晰, 山的脉络像是人的骨骼血脉,历历可数。

    阿弦若有所思问道:“殿下,那是什么山?”

    旁边的沛王李贤却并未回答。

    阿弦回头, 却见李贤正望着自己:“殿下?”她疑惑地又叫了声。

    李贤如梦初醒, 目光才从阿弦脸上移开:“啊……你说什么?”

    阿弦道:“我问殿下前方是什么山。”

    李贤定了定神,抬眼看了看:“哦, 那是终南山。”

    阿弦喃喃道:“原来真的是终南山,我还以为是华山呢。”

    李贤一笑:“华山在长安城东边, 比终南山陡峭很多,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阿弦道:“听说武德的时候,高宗……陛下在终南山修建了宗圣宫, 且又有很多高人在那里隐居过,所以有些好奇。”

    李贤道:“这倒是,当初高宗太祖太原起事的时候,终南山的岐晖道真人多有相助,所以高宗太祖甚是推崇。之前圣祖老子, 尹喜真人,姜子牙,赵公明,还有有名的商山四皓,以及汉张良等都在终南山隐居过,说这些你大概不太知道,但有个人你一定熟悉。”

    阿弦听得怔怔的:“是谁?”

    李贤道:“就是老神仙孙思邈,传说他也隐居在终南山。”

    阿弦展颜一笑:“原来是孙老神仙,我当然知道。”

    瞬间便想起了卢照邻卢烟年……多日不得他们的消息,也不知情形如何,但当初看见卢烟年下车同卢照邻四目相对的那个瞬间,就仿佛是最好的开始跟结局了。

    世间本来就多坎坷,两个人能真心安稳地长相厮守,何其艰难又何等珍贵。

    阿弦叹息。

    李贤怔怔然看她露出笑容,在这般蓝天白云之下,清雪层峦之上,双目如最透彻的晶石般熠熠生辉,那笑里却依稀透出几分怅惘,恍迷了他的眼。

    阿弦喃喃又道:“老子,真人,姜子牙……原来有这么多人隐居过,殿下你知道的真多啊。”

    “啊……”李贤勉强移开目光,不敢再看。

    阿弦环顾四周,打量着雪后原野,心头阴霾渐渐散开:“我一时冲动,怎么殿下也跟着我出城了?”

    李贤道:“你发怒走开,叫人怎么放心?”

    阿弦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难道殿下怕我会打了第二个李洋?”

    李贤一怔,旋即失笑。

    当初两人初次相遇,便是在明德门前因一场殴斗,如今李洋、李义府等已似故纸堆里的人物了,而他们两人也不似之前才相识的情形。

    两个相视一笑,李贤道:“你若是消了气,咱们回去好么?城外风大,留神吹了风又害病。”

    阿弦听出他的关切之意,道:“多谢殿下相陪,咱们回去吧。”

    李贤见她答应,心头一宽。

    往回走的时候,李贤问道:“先前你跟陈郎官说,你跟索元礼不共戴天,怎么竟至于此?”

    阿弦黯然道:“我憎恶此人,他……他害了……我很看重的人。”

    李贤因知道索元礼先前听命于武三思,而张柬之弹劾武三思的罪名里就有谋害周国公贺兰敏之一条,当即道:“你说的是先前周国公、我敏之表哥么?”

    阿弦揉了揉额头,索元礼害过的除了敏之,恐怕还有一个崔晔,但当然不便跟李贤提起:“是。”

    李贤道:“你认定了是他?若这你如此,他的胆子也太大了。”

    阿弦皱眉:“并不是胆大胆小的问题,是太过恶了。”

    李贤似懂非懂:“过于恶?”

    阿弦很难跟李贤说明心里的感觉,当面对索元礼的时候,让阿弦想起了一个很不愿想起的人。

    那个人,就是当初在沧城宋关村的那个少年蒲俊。

    想起蒲俊,更触动往日心事,阿弦垂头默然。

    李贤频频打量她,正欲开解,忽然耳畔听到哀乐之声。

    阿弦却也听见了,两人回头看时,却见大路上来了一队举丧队伍,白幡高举,看样子像是从城外祭祀而回了。

    两人忙让在一边,让这送葬的队伍先过。

    阿弦在马上扫了一眼,却见这队伍之中竟并没有亡魂跟随,本来按照她的经验来说,新丧的鬼魂或者一些孤魂野鬼,最是喜欢这种丧葬行当,有的会夹杂其中趁机抢些纸钱香烛之类。

    阿弦正打量,便听队伍中两人互相说道:“今日真是好险,幸亏遇见了高明之人,不然可就铸成大错了。”

    另一个道:“可不是么?等回去了后,定要准备厚礼亲自去明府相谢,多亏了明大人,帮了大忙了。”

    阿弦听的分明,跟李贤对视一眼,阿弦下马拦着那人道:“这位大叔,你们方才说的明大人,可是明崇俨明先生么?”

    那两人一听,点头道:“可不正是这位明大人么?”

    阿弦道:“不知是有什么事?”

    李贤见她下马,自也跟着走了过来,这两人见他们二人衣着华贵,气质非凡,知道定是王孙公子一流,且方才所遇之事有甚是惊奇,竟叫人不吐不快。

    原来这一队送葬的队伍,是因为家中老夫人身故,故而送往城郊,取先前下葬的老爷之遗骨同妇人合葬。

    本已事毕,谁知正遇到明崇俨打这儿经过,因拦住这些人,问道:“你们合葬的两人,可并没有差错么?”

    这些人面面相觑,只当他是说笑,不以为然。

    “我乃正谏大夫明崇俨,此话并无哄骗,”明崇俨道:“我看见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五十开外,身后却跟着一名年青少壮之鬼,破衣烂衫,甚是寒酸,贵妇人哭着喝骂不休,诉说你们合葬有误。”

    众人听他将丧妇的情形所说无误,又自保家门,才惊心起来,忙去告知主人家。

    这家主人听了,大为惊骇,仔细一想,却又痛哭不已。

    原来这家主人自幼丧父,时间隔了太久,先前起坟之时,竟弄错了其父埋骨之所,把不知是什么人的遗骨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