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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节

      阿弦道:“娘娘,怎么找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哪里找到的。”

    武后蹙眉:“哦?听说……是在东市。”

    阿弦道:“确切地说,是在东市,赵彦赵监察的府门外找到的。”

    武后迷惑,却笑道:“莫非你的意思,此案跟赵彦有关?”

    阿弦摇头:“非也,这案子跟赵监察无关,但……跟赵监察的宅子有关。”

    武后敛了笑,疑惑:“说下去。”

    阿弦看一眼狄仁杰,道:“那天我找到蓝大人的时候,狄大人正好闻讯赶到,当时他还疑惑为何我在那里找到蓝大人的。”

    武后问:“狄卿你为何疑惑?”

    狄仁杰道:“当时臣并未多想,只是心里有个小小地结而已,因为臣知道,那宅子是赵监察所住,但是其实……确切说来,赵监察是后搬入宅子的,之前这宅子,另属他人。”

    “嘶……”武后暗中吸了口冷气,她垂眸扫了眼手中的那一篇东西,心中有个奇异的猜测。

    狄仁杰继续说道:“接下来臣要说的,是昨日臣领命后,从禁军将蓝名焕接到大理寺后之情。”

    武后淡淡问道:“具体如何呢?”

    狄仁杰道:“蓝大人从昏迷中醒来后,对自己所作所为也十分不解,他甚是痛苦,然后他复又发病,且做了一件事。”

    ——当时蓝名焕恍恍惚惚离开狄仁杰公房,甚是熟稔无阻地穿过小半个大理寺,径直来到了一间房前。

    当时狄仁杰其实并不知道这房间有何蹊跷。

    直到阿弦拿着方才呈给武后的那一样东西来找他,一切才终于连贯起来:蓝名焕的那些“狂语”,他忽然出现在赵彦府外,以及从未到过大理寺的蓝名焕、竟无师自通地找到大理寺的那间院房……

    狄仁杰抬头:“臣跟女官认为,蓝大人口中的‘陛下’,并非指的是当今的陛下,他骂丘神勣‘小人’,也非是指丘大人,因为蓝大人‘发病’的时候,并非真正的‘蓝名焕’,而是圣后手中这一篇文字的主人——”

    武后垂眸扫了一眼那一篇文的抬头:

    《大宝箴》——张蕴古。

    作者有话要说:

    若有知道张蕴古大大典故的小伙伴,就会知道这几个伏笔的由来了。

    说起来还有一件趣事不得不提,就是《大宝箴》里内容提要的这句,很被雍正所喜,因此略改两字:唯以一人治天下,岂为天下奉一人,贴在故宫养心殿,但真正的作者是张大人,则少为人知了。

    第228章 面君面圣

    含元殿中, 狄仁杰道:“蓝大人发病之时, 并非是真正的蓝名焕, 而是圣后手中这篇文字的主人——张蕴古。”

    武后自然知道张蕴古乃是何人,张蕴古的生平起落,她甚至……比其他世人知道的更清楚一些。

    ——张蕴古, 太宗朝大臣, 太宗李世民继位之初, 张蕴古上《大宝箴》一篇,文辞辛辣而鞭辟入里, 太宗见之身为称赏, 后出任大理寺丞。

    这样一位朝臣, 本前途大好, 却因为一件事情而导致仕途中止,性命亦毁于一旦。

    张蕴古为大理丞的时候,有河内人名唤李好德, 身患风疾。

    发病之时就如今日的蓝名焕病症相似, 会说出许多耸人听闻甚至大逆不道的狂语。

    当时李好德被拿入大理寺, 张蕴古身为主审官员,深知李好德所患病症,按照当时《唐律》,癫狂之症不会入罪,故而张蕴古胸有成竹,大意之下,甚至跟李好德透露了他不会被判刑之事。

    不料这一大意, 却招来杀身之祸。

    当时的监察御史权万纪得知此事后,认为张蕴古跟李好德私交甚厚,所以才刻意包庇此人,所以竟向太宗告发此情。

    太宗李世民得知后,大怒,叫人拿下张蕴古,当即推出东市斩首。

    当时还有大臣想要为张蕴古求情,太宗却在气头上,竟下令说若有求情者,就跟张蕴古同罪!因此群臣都不敢再进言。

    张蕴古就如此不由分说地被处决了。

    但在此事之后,太宗怒气消散,又查明李好德的确是有“狂症”的,竟是错杀了张蕴古,太宗追悔莫及,却已经无济于事了。

    就因为错斩了刑官,太宗自警,便约束了以后的死刑执行法度,实行处刑之前“五复奏”的制度,用意是让刑官们在批死的时候谨慎再谨慎。

    这份用意自然是好的。

    但虽然太宗一力想要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并且制定了看似更加严格的死刑复审之律,可因为皇帝一怒杀除刑官而引发的后患,却是太宗始料未及的。

    因为有张蕴古这“前车之鉴”,此后,那些主审刑案的官员们,因为怕“重蹈覆辙”,所以在审案的时候,尽量地严苛行事,这就让那些原本罪罚轻的人、甚至无罪之人统统入罪,在张蕴古之事后,死刑的处决名单一度比之前数年高出几倍!

    是以这也算是太宗李世民当政之时的一处不太为人留意的污点了。

    狄仁杰跟阿弦说罢,牛公公在旁,已然呆若木鸡。

    武后的目光在手中的《大宝箴》上徘徊。

    如果按照狄仁杰跟阿弦所说,那么的确蓝名焕的所有大逆言行都有了解释,蓝名焕口中的“陛下”,不是指的高宗,而是指的唐太宗李世民,而他所骂丘神勣“小人”之类,自也跟丘神勣没什么相干,自是骂的害他丧命的监察御史权万纪。

    而他先前所嚷“我是功臣不可杀我”,自也明白了。

    一切都说的通,如此契合。

    但……

    短暂的沉默之后,武后似笑非笑道:“两位爱卿的话,听来颇为有趣。但是……只凭这些子虚乌有的推论,似乎不足以说服人心啊。”

    狄仁杰跟阿弦对视一眼。

    武后此刻的反应,倒也在两人的意料之中。

    狄仁杰道:“娘娘,世间玄虚之事,不能用一般常理推测。若非蓝大人是‘张蕴古’,试问从未进过大理寺的他,怎会无师自通地穿过半个大理寺,寻到曾经张大人办公之所?”

    张蕴古曾为大理寺丞,当时他在大理寺任职的时候,是在南院——毕竟过去了四十年,大理寺中多半都是些后进,哪里会知道此事?连狄仁杰起初也不明所以。

    直到阿弦拿着大宝箴前来寻他,两人参详蓝名焕的举止,狄仁杰才陡然醒悟。

    当时阿弦找到蓝名焕的地方,是御史赵彦的宅邸,但是赵彦的宅子,之前却是张家所有,几年前张蕴古的后人搬离长安,才将房舍卖给了赵彦。

    此事狄仁杰却是知道的,当见到大宝箴之后,狄仁杰想到了这老宅子,又联想到张蕴古大理寺丞的身份,忙叫人翻出大理寺早年的档册记载,细细一查,果然蓝名焕所至的院落,是太宗朝之时,张蕴古的公房所在!

    大半个大理寺都不知道这内幕,蓝名焕一个从未到过大理寺的,怎会熟门熟路找到?

    武后点头道:“此事虽奇异,仍不能算作实证。何况……”

    目光转动,武后看向阿弦:“若是狂疾而已,怎会对张蕴古这般熟悉?且如此说法何以同百姓大众解释,如今长安城里只怕都在说蓝名焕之大逆不道,而没有人知道什么张蕴古,如果说是有人别有用心,事先准备周详,唆使蓝名焕辱骂朝廷陛下,又借什么狂疾而狡狯脱罪……狄卿,依你之见,会不会有这种可能?”

    狄仁杰心头一寒,却也只能如实回答:“的确有这种可能。”

    武后一笑,又看着阿弦道:“十八子怎么不说话了,你觉着如何呢?”

    狄仁杰慢慢转头看她,心里有几分担忧。

    阿弦眨了眨眼,抬头道:“娘娘,狂疾……不过是一种掩人耳目的说法而已,如果说,蓝大人的确并不是得病呢?”

    武后笑道:“不是得病,那就是如我所说,是有人暗中唆使不轨了?”

    “不是。”阿弦摇头。

    “那……就是鬼附身?”武后面上笑意更胜。

    “也不是。”

    武后正色疑惑:“那是什么?”

    阿弦道:“我的意思是,蓝大人没有病,也不是有人大费周章地唆使什么,更不是鬼上身。蓝名焕,张蕴古……根本就是一个人呢?”

    牛公公在旁听得如醉如痴,此刻几乎惊呼出声。

    狄仁杰也微微动容。

    武后一怔之下:“你的意思是说,蓝名焕就是张蕴古?就是那个早在太宗朝就已经被斩首了的张蕴古?”

    阿弦道:“不错。”

    阿弦之所以如此肯定,最大的原因是:如果是鬼上身,没有理由阿弦看不见任何鬼出现。

    殿内一阵死寂,然后武后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语出惊人,果然是不负所望啊。我先前还说你们的推论有些虚妄不真,你索性弄出更加虚妄之言来。”

    正在此刻,内侍忽然道:“梁侯、武奉御求见。”

    武后皱皱眉。

    尚书奉御,是皇后的另一名侄儿武承嗣,被从岭南传召回京后所担任的官职,如今他竟跟武三思一并前来。

    狄仁杰心底诧异:“梁侯怎么在这时前来?”他不由自主又看了阿弦一眼,却见阿弦眉头紧锁,原本有些自若的身姿,看来竟有几分紧绷。

    一声传,两位武氏族人从殿外入内拜见。

    武后扫了两人一眼,道:“梁侯是有何事么?”

    武三思故作踌躇之态,道:“娘娘,我先前因为表弟……咳,为奉御大人回京接风洗尘,不料无意中听人说……”

    武后道:“说什么?”

    武三思向着武承嗣使了个眼神。

    尚书奉御武承嗣看似有些讷于言,静静地立在旁边,被武三思轻轻撞了一下,才如梦初醒般道:“娘娘,那些人说……近来有个大官,诽谤圣上,如此大逆不道,居然有人敢包庇纵容……实在是有违法理。”

    武三思舒了口气,忙开始敲锣:“正是如此,侄儿们听了这话,甚是气不过。又听说大理寺接手了此案,不知道现在情形如何了?”最后一句问询,眼睛却瞟向了狄仁杰跟阿弦。

    武后眼神微变,并不做声。

    狄仁杰微笑:“方才我们已经将案情禀明了天后。想不到梁侯竟也如此关心。”

    阿弦却一言不发,因为她生怕一开口就忍不住,因为此刻看着武三思这张脸,就有种上前将他撕了的冲动。

    武三思故作诧异道:“哦?狄大人真的查明了?不知结果如何?”

    狄仁杰不语。

    武承嗣在旁,带笑开口道:“既然娘娘已经知道了,且看娘娘判论就是了,表哥勿要着急。”

    武三思一怔,心里有些醒悟,忙也笑道:“我实在是忧心太甚,一时竟情不自禁了。”

    武后神情淡然,看不出喜忧。

    锐利的目光扫过底下众人,道:“十八子,你还是坚持你的说法么?”

    阿弦深吸一口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