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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节

      正想的入神,有个声音笑道:“你呆呆地在这里站着干什么?倒像是那个一动不动的铜仙人。”

    阿弦吃惊,定睛看时,却见面前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两只眼睛圆溜溜笑吟吟地正打量着自己——

    居然正是太平公主李令月。

    阿弦忙躬身行礼,口称“公主殿下。”

    太平却道:“你又在等表哥么?”

    阿弦点头。

    太平道:“我劝你不要在这里苦等了,他一时半会儿地出不来呢。”

    阿弦道:“这只是职责所在。”

    太平笑道:“当个小跟班儿有什么趣味?反正等在这里也是白等,现如今我正要出宫去,你跟我一块儿吧。”

    阿弦道:“使不得,周国公出来看不见我是要动怒的。”

    太平道:“只说是我把你叫走了就是了,我不信表哥对我也能动怒。”

    太平年纪虽小,性情有些娇蛮,而且这不由分说的脾气却跟贺兰敏之有的一比。

    阿弦正要推脱,太平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看着还像是个清爽之人,怎么这样啰嗦?表哥若责罚你,我就替你出头,成了么?你快跟我一起出去,我们再找阿黑,大家去崔……”

    阿弦不等她说完,便道:“殿下!”

    正在拉扯,忽然丹凤门内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道:“是在吵吵嚷嚷什么?”

    说话间,是一个白面无须的太监走了出来,身后不远处站着个身量偏瘦狭的,本驻足相看,忽然看到是太平公主在此,先前那太监忙换了一副笑脸,行礼后道:“殿下不是要出宫么?为何在这里耽搁?”背后那个也走了两步,低头行礼。

    太平公主道:“我要带表哥的跟班儿一块,他不肯呢。”

    那太监闻听,即刻皱眉对阿弦道:“你如何这样不识抬举,公主看上你,岂不是你天大的福气,还不乖乖儿地听从,竟敢在这里犟嘴道怪的,要是给圣后知道了,你可就要……”

    太平一边儿听着,一边儿噗嗤笑道:“我才嫌啰嗦,竟又来了个更啰嗦的,牛公公,你可去吧,别在这里唵唵叫了,我自有法子摆平他。”

    那老太监笑道:“是老奴多事了。”退后几步,同那身后者一块儿去了。

    两人去后,太平悄悄说道:“你应该不知道吧,这是父皇身边得力的牛公公,他身后那个是御膳房的张公公,手艺是最好的,我最爱吃他做的菜,你答应跟我一块儿出宫,回头我让他做拿手的蒸糖酥酪给你吃如何?”

    阿弦哪里愿听她说这些,恨不得她快点走开,又听居然用这般手段,越发无奈,只是摇头。

    太平握着她的手腕,有些不高兴地嘟起嘴道:“你当真不跟我一块儿?”

    阿弦道:“殿下请恕罪,我毕竟是周国公的人。”

    太平嚷嚷道:“真是古板,既然如此,改天我把你从表哥那里要过来,让你天天跟着我,看你还怎么推三阻四的!”

    阿弦吃了一惊,虽知道太平这多半是负气,但想到后果,仍是心惊肉跳。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太平已经哼了声:“我走了。谁稀罕你。”她将头一扭,微微昂首,犹如一只小小而骄傲的孔雀,双眼看天似的去了。

    阿弦在背后看着她的背影远离,眼中却浮现出淡淡地感伤之色。

    且说太平出宫,上马车直奔崔府而去。

    原来今日她因气闷,便想到来崔府找卢烟年散愁解闷,不料还未下车,就听到崔府门口的家奴道:“回公主殿下,我们少夫人今日去了城郊的伽蓝寺里烧香还愿,并不在家。”

    太平一听,格外失望,因方才在丹凤门被阿弦拒绝,心里不高兴起来:“偏偏今日不在家,却叫我去哪里?”

    她到底年纪小,兴兴头头道:“既然这样,我们也去伽蓝寺就是了!”

    旁边的侍女闻听,忙阻止:“殿下,使不得,天后曾一再吩咐过,近来长安城里有些不大太平,前儿才出了那个什么飞人头案子呢,咱们还是安稳回宫,改日再来,或者告诉他们等少夫人回来后,让她进宫找殿下如何。”

    太平的性情却的确有一部分像贺兰敏之:“不行!”她叫嚷道,“我现在就要出城。今天谁若还敢拒绝我,我就……把他送到府里头喂逢生去。”

    身旁之人不敢再多嘴,只得由着这位小公主的性子。

    跟随的小太监存了个心眼,一边陪着太平往城外去,一边儿悄悄地使眼色给崔府的人,意思是让赶紧去皇宫报信。

    毕竟太平常来常往,崔府这些家奴又都是人精,即刻明白。

    在马车离开之后,便忙快马加鞭往宫门而来。

    而对阿弦来说,——果然被太平说中了,她在丹凤门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还是不见敏之露面。

    正心焦,便见崔府的家人赶来,翻身下马,对相识的公公道:“劳烦入内通禀,说是公主殿下要出城去伽蓝寺。”

    那传话太监也吓了一跳:“什么话?怎么擅自出城?”

    家奴苦笑道:“因我们少夫人如今在城外烧香还愿,公主殿下急着要见她,所以执意要出城去。”

    传话太监听了,这才匆匆往内报信。

    阿弦在旁自然也听得分明,只是不以为意。

    崔府的家奴报信完毕正要上马返回,一眼看见阿弦在此,便笑道:“咦,小兄弟,是你。”

    阿弦见他还认得自己:“哥哥有礼了。”

    那人忙拱手换了个礼,笑道:“我们还正在猜想如何你多日不曾去府上了呢。原来是在这里高就了?”

    阿弦道:“惭愧惭愧。”

    那家奴看着她,显然竟是满肚子的话要说,奈何并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只意犹未尽地告辞去了。

    在那家奴前脚刚走,里头便有一队禁军侍卫匆匆而出,呼啸着冲出了丹凤门,往朱雀大道飞驰而去。

    阿弦诧异,不知这是怎么了,正在打量,里头两个小太监并肩而过,一个道:“听说了没有,公主殿下私自出城,天后发了雷霆之怒,派金吾卫立刻去将她带回来呢。”

    另一个道:“其实公主殿下经常偷偷往宫外跑,也是常事,如何这次天后竟一反常态?”

    “你难道没听说?最近……长孙无忌的那些……”

    声音压得极低,两人且说且远去了。

    阿弦听了这只言片语,正暗中揣测,里头又有一个太监出来道:“哪一位是周国公的伴当?”

    阿弦出列:“在这里。”

    太监道:“周国公尚且有事,一时半会儿不能完,吩咐你先行回去就是了。”

    阿弦只得答应,转身往回而行。

    天不知不觉有阴了下来,空中又有雷声轰隆隆响起,阿弦抬头看了眼,居然莫名有些心惊肉跳。

    “骨碌碌……”那人头从车中滚落,弹跳到自己跟前儿,不偏不倚对对住她。

    阿弦咽了口唾沫。

    那人头却忽然睁开双眼,哑声笑道:“十八弟,别来无恙啊。”

    阿弦“啊”地失声,手握成拳看时,面前却空空如也,只有行人匆匆自身边儿经过。

    但她的心却慌乱不堪,几乎无法自持。

    “我是怎么了?心怎么这样慌,”阿弦喃喃,“难道是被风吹病了么?”

    她仔细回想今日所见所遇的人,所经历之事。

    一张张脸孔自心头掠过,最后留下来的,是太平看似娇蛮的脸孔。

    只是这一次并不是在丹凤门口,而是在一处空旷之地,林间尚有积雪。

    太平尖叫——她转身似要逃走,裙子却被树枝曳住,发出“嗤啦”一声。

    阿弦不知是什么让太平如此恐惧,但在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人已经在明德门前!

    城外,伽蓝寺。

    太平笑道:“来啊,看我们谁跑的更快。”

    卢烟年见她提着裙子,跑的飞快,又因下坡,整个人几度踉跄,烟年忍不住道:“殿下且慢些,摔了不是好玩儿的。”

    太平道:“这样才刺激好玩儿呢,横竖摔不死人。”

    卢烟年啼笑皆非:“殿下,这种话万万别在宫里乱说。”

    太平道:“怕什么?我在宫内时常胡言乱语,母后早就知道,她还让我不必理会别人说什么,横竖我高兴就是,难道这一辈子,都要活在别人的眼光里不成?”

    卢烟年心头一动,细细咀嚼“难道这一辈子都要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心中觉着十分沧桑凉薄,却不失倔强洒脱,但这些之外,却又有说不出的几许难过。

    两人且说且行,不知不觉距离伽蓝寺更远了些,太平所见前方一棵松柏低斜,上覆盖皑皑雪色,便跑过去,摩拳擦掌想要攀高。

    卢烟年怕她出事,急要上前来拦着,就在此刻,只听得“刷刷”声响,树上跃下两道黑色身影!

    第110章 绝世奇葩

    明德门前, 先前在宫中丹凤门处见过的那些禁军风驰电掣般狂奔而回。

    行人车马纷纷让路, 虽不知发生何事,却明白非同等闲。

    阿弦随着众人站在路边儿上, 紧紧地盯着队伍,她在找寻一人。

    但一直等到禁军离开, 也终究没有看见她想见的那人:太平公主。

    随着队伍远去,人群才恢复正常。

    有路人道:“看样子是出了大事, 今天在路上的官兵都比平日多了一倍。”

    “前不久那个人头案还没解决,死的据说还是公门中人,正值节下,还是朱雀大道上,不知是什么凶犯那样大胆。”

    次日,坊间有一则极诡异的流言四起。

    据说是当朝崔天官的妻子卢氏, 去城外烧香还愿的时候遇到一伙强贼,卢氏不幸, 竟被贼人所辱。

    顿时间, 长安城内掀起了轩然大波,街头巷尾,人人传说。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长安城的治安戒防更加严密, 街头巡逻的禁军比比皆是,连皇宫中的金吾卫也都出动了不少。

    这流言如此轰动,以至于竟无人留意,大明宫里少了一个举足轻重、武后心坎上的人。

    这日, 周国公府。

    贺兰敏之喂完了那只绿孔雀,拍着手对阿弦道:“事情变得有趣了,崔晔的老婆给他戴了一顶偌大的绿帽,这真是我活这么大所见过的最匪夷所思的事。”

    阿弦不语,她正在为此事烦心。

    阿弦不知此事真假,但若是真的话,身为女子,卢氏遇到这种事,实在比杀了她更加难堪,何况这件事居然还沸沸扬扬地传了出去,简直雪上加霜。

    阿弦虽跟那女子素未谋面,却不禁心生忧虑怜惜,如果事是子虚乌有,当然天下太平,但是流言犹如覆水难收,却叫人无法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