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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

    “嘤嘤嘤——”

    朱老六一个大男人拿着一条小手绢,擦着脸上哗啦啦往下流的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看着自个儿空空荡荡的后厨,八个卤猪蹄,那两个强盗就只给他留了两个,腊肠和肉松也少了大半,美其名曰世侄世侄女难得来,他这个做叔叔的也要表示表示,一表示就把他的厨房搬空了大半,虽说给他许诺了这趟去黔西,会给他带当地特色的食材过来,可这不是还没影吗,朱老六这心,还是很痛啊。

    禽兽,强盗,朱老六气自己交友不慎,再有下一次,他一定要绝交,不然,他朱老六就改姓猪!

    委屈的朱老六咬着小手绢,恶狠狠地发誓道。

    ☆、人在囧途

    顾建业和余坤城的车是解放牌卡车, 载重量为4吨,前头一个大车头, 后头是一个长车兜,装完货物用防水的绿帆布盖上,再捆上牢牢的粗绳子,说是载重4吨, 实际上每次出车,基本上都会把车子装的满满的, 如果装的是原本就轻便的货物,那么是不会超重的,可要是原本的货物是比较重的,那一卡车的东西, 实际的重量肯定是超出规定的载重的。

    顾建业和余坤城都是老司机了,每次遇到货物超重, 开车都会格外小心, 毕竟这年头在这方面没有严苛的规范, 各个工厂为了节省运输开支,往往也会死命往车上塞货物。东西是公家的, 命是自己的,只要货物一超重, 两人开车的速度就会减缓,防止刹车不及时的问题。

    这次去黔西运气好,他们装的东西是一卡车纺好的棉丝线,准备运往黔西的第一面料厂, 黔西这些年的棉花产量一直都不高,每当棉花丰收的时节,就会有强降雨发生,还未即使晾晒的棉花往往都会腐烂发霉,这些年,黔西的一些面料厂,棉纺厂的棉花或是成品的棉丝线都是从周边各地的工厂运输过去的,顾建业和余坤城前年也开车去过黔西,对这一路的路况也还算是了解。

    照原先说好的,早晨七点半顾建业和余坤城就该从运输队开着车去涟洋县的棉纺厂运货,所以在七点之前,顾建业必须带着孩子赶到县运输队。

    凌晨五点,顾安安还睡得很香甜呢,就被老太太从炕上挖了起来,一同被吵醒的还有一旁的黑妞,它的身上盖着顾雅琴用碎布头缝的小棉被,两只小爪子搓了搓脸,快速地清醒了过来。

    至于黑胖,它还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嘴巴微微咧着,嘴角泛着可疑的晶莹光泽,肥嘟嘟的肚皮一起一伏地,睡得正香甜。

    黑妞麻利地溜到黑胖的肚子上,用力地蹦跶了两下,差点没把黑胖昨晚睡觉前又偷吃的那块枣糖糕给压吐出来,这样的暴击,即便是黑胖这样的睡神,也忍受不下去啊,委屈哒哒地用爪子搓了把脸,哀怨地小眼神瞅着罪魁祸首黑妞。

    “奶~~”顾安安也还泛着迷糊呢,小奶音软绵绵的,带着波浪的颤儿,喊得人心里头软乎乎的。

    苗翠花看了眼招人疼的孙女,一想到自家宝贝乖乖要离开家那么长一段日子,心中就有些不太舍得,可是只要一想到,孙女要是能跟着萧从衍去趟萧家,让萧家那个拎不清的老头子有个好印象,能对她的将来有裨益,老太太也不得不狠下心来。

    “安安乖啊,咱们要起床吃早饭了,等会你舅公就驾着驴车带你们去县城了,去迟了就不好了。”

    苗翠花耐心地哄着,想的都是顾安安将来的事。

    至于萧文忠会不会喜欢自家宝贝乖乖,苗翠花没有丝毫怀疑。

    废话,她的安安那么可爱,那老头子要是不喜欢,只能说她眼瞎。

    除了对自己的演技,苗翠花对自家孙女的可爱,那也是蜜汁自信的。

    老太太一说话,顾安安顿时就清醒了很多,对啊,今天是他们要出发去黔西的日子,在去往黔西的路上,途中他们将会在很多个地方停留。

    顾安安来到这个时代这么多年了,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小县城,她无比好奇现在外面的世界,生怕自己起晚了被爸爸给落下,虽然她知道这基本不可能,可是这并不代表绝对啊,脑袋里的瞌睡虫顿时就吓跑了大半,手脚麻利地开始穿起了衣服,好在这个时节的衣服少,要是放在冬天,光是穿个衣服,十几分钟就过去了。

    “怎么样,顾姨?”

    萧从衍帮顾安安扎了两个辫子,绑的还是五股辫的麻花,绑在发尾的红头绳打了个可爱的蝴蝶结,正好垂在两边的肩膀上,看着十分可爱。

    顾雅琴点了点头,这手艺都快赶上她这个当妈的了,还是顾建业这个当爸的没用,连给闺女梳头发的本事都没有,两个儿子在这一点上也像他们爸,手不巧,手劲又大,前些日子练梳头的时候,每次都能扯下闺女一把的头发,顾雅琴看着都替闺女疼。

    还是衍衍那孩子好,学了几次就上手了,这些日子出门在外,她也就可以放下心来了。

    顾安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挺美的,其实她完全可以自己梳头发,可偏偏家里人都不太放心,总觉得她自己梳头是多么一件危险的事似得。她都有些庆幸自己还拥有上辈子的记忆,不然若是一个正常的五岁小姑娘,过了这么些年这样的生活,不是被宠坏,就是被养成了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吧。

    不过即便这样,顾安安觉得自己依旧有被宠坏的架势,至少现在她的脾气就越来越娇了。

    行礼是早就准备好的,吃完早饭,差不多时间的时候,苗铁牛也赶着驴车过来了。

    顾向文和顾向武两兄弟老激动了,毕竟他们俩长这么大,也是头一次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而且还是坐着他爸开的大卡车去。

    据说衍哥长大的地方是个军区大院,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到处都是扛着枪,穿着绿色军装的大兵,那得多牛气啊,两兄弟,尤其是顾向武,早就想要见识一番了,要是能摸一下真枪,顾向武更是睡觉都能笑醒。

    “舅公——”

    两兄弟看到苗铁牛出现,赶紧欢呼着冲了过去,三两下爬到毛驴后头的板车上,把行礼往上随便一扔,催促着爸爸和妹妹赶紧过来。

    “臭小子。”顾建业嘀咕了一声,看着被萧从衍牵着手往牛车走去的闺女,这两个亲哥哥还比不上人家从衍呢,就顾着自己上车,也不忘看着妹妹些。

    顾建业给两个乐疯了头的小子记上了一笔,暂时先绕过他们,等从黔西回来,看他不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哥哥生来是干什么用的,那就是来保护妹妹的,妹妹有事当哥哥的要扛着,妹妹有困难当哥哥的要帮着,妹妹难过了哥哥要哄着,妹妹开心了,哥哥再难过也要跟着一块笑,最主要的,那就是妹妹身边要是出现了什么大野狼,当哥哥的第一时间就要帮着打跑。

    顾建业觉得这两个儿子的觉悟还不太够,倒是萧从衍这个半路出家的哥哥还算不错,可以培养培养。

    此时的顾建业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一心给闺女培养的“哥哥”,在不久的将来,监守自盗,成了那个拖走他家宝贝闺女的大野狼。

    “老三啊,你可要把安安给我照顾好了,她要是少一根头发,回来你的皮给我拉紧了。”苗翠花对着儿子威胁到,顾建业除了应声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不过临出门之前,顾建业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眼堂屋里,放在矮桌的鸟窝上趴着一只颜色鲜明的鸟,看模样似乎还睡着,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说实话,要是今天出门翠花鸟也跟着撒泼,他才头疼该怎么办呢。

    “妈,那咱们就走了。”顾建业看东西没拉下,四个孩子也都带上了,三两步走到板车的前头坐下,帮着苗铁牛一块赶驴车。

    “爷爷奶奶,妈妈,再见。”顾安安几个笑的一脸灿烂,冲着站在院子里的三人摆了摆手,然后就赶紧催促舅公和爸爸赶驴车了,生怕赶不及。

    “几个小没良心的。”顾雅琴心里有些酸溜溜的,自己的孩子一下子要离开家那么长一段时间,这人还没走远呢,顾雅琴就开始有些想念了,一想到再过个十几年,孩子要是有了出息,从了军或是当了工人,都住到城里去,或是更远的地方,一年半载见不到一次人影,更是悲从中来。

    “嗯,你那两个儿子是小没良心,咱们安安乖着呢,还和她奶奶我说再见。”苗翠花也有些伤心,看着越来越小的驴车,捏着衣领子擦了擦泪。

    顾雅琴正在那悲春伤秋呢,就被婆婆这番话憋了回去。

    她要是没听错的话,刚刚那声再见是几兄妹一起喊的吧,咱们到头来功劳都算在宝贝闺女头上了。

    ******

    “妈,不好了,大鸟不见了。”

    顾建业几人就离开十几分钟吧,苗翠花在灶房里头煮他们几人今天的早饭,顾雅琴在外头洗一家子的衣裳,她刚把衣服晾在外头的绳子上,一进堂屋就发现原本鸟窝里的两只鸟,现在就只剩下如花一个了。

    “翠花说了,它带着黑胖和黑妞去追随安安离开的脚步去了,让你们别想念它。”如花打了个哈欠,舒展了一下自己绚烂的羽毛,有些懒洋洋地对着有些焦急的顾家人说到。

    顾雅琴闻言赶紧回了趟闺女的房间,果然两只小老鼠都不在了,自己前些日子给他们缝的小被子小枕头也不见了,感情这离家出走,还记得把行囊给带上。

    “那你咋没跟着去呢。”

    顾保田倒不太在意那几个小畜生跑哪里去,只是有些好奇,这如花鸟不是最喜欢粘着翠花鸟的吗,这个时候怎么没跟过去呢。

    “你傻啊,我走了谁给你报信啊。”如花高冷地睨了顾保田一眼,拍拍屁股飞走了,气的顾保田直肝疼。

    如花扑扇着翅膀,熟门熟路地来到了一棵茂盛的大松树上,它刚刚到了没多久,另一只张着洁白羽毛的鸽子也从远方飞了过来,两只鸟亲热地交颈缠绵,然后一同展翅,飞向天际。

    安安说的对,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只鸟,尤其还是一只前段时间一不小心秃了顶的鸟。

    纯血统的鸟蛋并一定就是最优秀的,没见着那些不同人种的人生出来的孩子更漂亮啊,如花追了翠花几十年,也有些累了,在外浪了这么多年,它现在想要找一只老实鸟安顿下来,而那只白鸽,正是如花现在的爱鸟,这也是为什么这段日子,它不再骚扰翠花鸟的原因。

    安安说了,爱情是不分种族的,以前是它一叶障目,却不知道杂交才是最有优势的,没了翠花,和自己心爱的鸟在一块,没准它能生出更加完美的蛋来。

    *****

    顾安安不知道自己那些胡乱侃大山说的话,帮翠花解决到了如花这个狂热的追求者,此时,她正坐在卡车上,看着从远处飞来的红绿色的鸟,一阵头疼。

    “安安我来啦!”

    翠花扇着翅膀,背上挂着快布条,布条的两段缝着两个口子,黑胖和黑妞正窝在那两个布口袋里,冲着不远处的顾安安,欢乐地挥着小爪子。

    顾建业同样听到了翠花的呼唤声,眉头跳了跳,他就知道,那只蠢鸟不是那么好摆脱的,呵呵。

    ☆、娃娃亲(捉虫)

    现在大概是早上八点五十分, 顾建业一行人是在七点左右到的县城,苗铁牛把人送到运输队就离开了, 毕竟队上还有很多是等着他,顾建业和余坤城把几个孩子往后头用后排座位改造的床铺上一放,就开着卡车去了涟洋县的棉纺厂,等着厂里头的工人搬货和装车。

    这一装, 就是大半个时辰,现在正是收尾的阶段, 工人忙着在最外层裹上好几层的防水厚帆布,防止一路上遇到下雨天,雨水渗透到装着棉丝线的袋子里头,导致那些丝线霉烂。这是一项仔细又庞大的工作。

    翠花鸟的负荷超过了它的预期, 一路飞飞停停,之所以赶得及, 亏得也是这个。

    “妈啊, 累死鸟了, 黑胖你这丫的该减减肥了,以后再碰上这事, 鸟可不带你了。”

    卡车的窗户是开着的,翠花瞅准空当就往车里一钻, 摊到了了副驾驶的位置上,两只翅膀大大张开,肚皮不断的起伏,俨然一只废鸟。

    黑胖没搭理它, 跟着黑妞动作麻利地从布口袋里钻出来,动作麻利地往顾安安哪儿爬,她今天穿着的正好是有口袋的衣裳,两只鼠各自钻了个口袋,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连尾巴都没露出来,就当自己不存在。

    要不是刚刚那一幕大伙都看见了,顾安安此时高高鼓起的口袋也验证了这个事实,他们都还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呢。

    “翠花你给我出来,怎么来的给我怎么回去,现在可不是由着你任性的时候。”顾建业和余坤城高高正在帮着工人装货呢,没有第一时间把那只贱鸟拦下来。

    “鸟不,鸟已经累死了你还想让鸟飞,你是不是想要鸟的命啊,嘤嘤嘤,安安你快救救鸟。”翠花才不想回去呢,一想到要带着那两只老鼠,尤其是黑胖那只肥鼠飞回去,它还是死了算了。

    “老三,这就是你家那只会说话的鸟?厉害啊。”余坤城倒是听了无数次兄弟抱怨家里那只无法无天的鸟,只是今天还是第一次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我看就把鸟带上吧,这一路上没人的地方还挺无聊的,正好由它来解解闷。”余坤城不知道翠花的性子,而且现在再让它飞回去显然也不太现实,要是铁牛叔还没走到好,可以让他顺道带回去,可是现在铁牛叔早就离开了,看鸟的模样也实在是飞不动了,让它们这时候回去,似乎也不太人道啊。

    “就是,鸟会唱歌,会暖床,会卖萌,是居家旅行必备之良鸟。”翠花鸟听了余坤城的话,顿时就活过来了,看这个陌生的男人也无比顺眼起来。

    “出门在外多危险啊,鸟还能给你们放哨呢,有了鸟你们就安全了。”翠花鸟拼命地推销自己,生怕他们把自己给落下了。

    “呵呵,我看带上你才危险呢。”顾建业冷哼一声。

    qaq,安安你不管管你爸爸,还尊不尊老了,翠花将眼神转向了一旁的顾安安,虽然没说话吧,看是顾安安依旧看懂了它眼底的含义。

    对啊,翠花的年纪都足够当她爸的爸了,看它那脾性,她都快忘了这件事了。不过翠花说的有道理,带上它和黑胖黑妞,某种程度上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帮助。

    “爸爸,咱们就带上沃德还有黑胖黑妞吧,这么长时间看不到它们我会想它们的。”顾建业对着蠢鸟可以狠心,可是对着娇滴滴的闺女却狠不下心来。

    气呼呼地对着兴奋的翠花冷哼了一声,终究没有多说,算是默认了。

    正好装车也已经进入了尾声,用约莫小孩手腕粗的绳子将卡车上的货物紧紧捆住,一行人,终于要出发了。

    “come on baby ,let’s go。”

    翠花鸟兴奋了,它还是第一次做四个轮子的卡车呢,汽车发动的时候瞬间嘹了一嗓子,差点把余坤城惊地踩了刹车。

    “吃什么狗,你这巴掌大的鸟还想着吃狗肉,给我安分点,不然看我会不会把你丢出去。”

    顾建业拍了兴奋中的翠花一巴掌,翠花倒是有心想要报复,可惜啊,车厢的空间也就这么大,它长了翅膀也扑扇不开啊,只能委屈哒哒地飞到顾安安的怀里,同时小心眼的给顾建业记上了一笔,随时准备着打击报复。

    黑胖和黑妞也明白现在是安全了,终于松了口气从顾安安衣服的口袋里钻了出来,顾安安这时候才看清楚,它们俩的尾巴还卷着自己的铺盖,看来是早有预谋啊。

    “胖丫头,这就是你养的宠物吗?”余阳好奇地戳了戳黑胖,他的胆子倒是大,一点都不怕被老鼠给咬着。

    “我都说了好几遍了,以后不能叫我胖丫头。”顾安安再次强调,她现在也是个五岁的大姑娘了,要是在外头他们这样嚎一嗓子,她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呵呵呵,乖。”萧从衍看着余阳吃瘪心里头暗爽,摸着胖丫头的小脑袋表示自己的赞同,这个爱称明明就只有他能叫啊,那小子凑什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