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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

      说到“老来得子”一处时,骆秋迟的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忍住开口道:“前辈,晚生……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知道对不对?”

    鹿行云看了他一眼,负手而立,幽幽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藏在心里便是,那个猜测,你觉得对便对,不用再向老夫求证了。”

    这样一说,等于一种变相的肯定了,骆秋迟眼睛一亮,仿佛听到了莫大的秘密八卦般,杭如雪在旁边却瞧糊涂了:“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

    骆秋迟向他摆了摆两根手指,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皇室秘辛,皇室秘辛,不可为人所言……杭大姑娘,你平日多看下民间的话本戏折子,现下就明白了。”

    “去你的!”杭如雪怒道:“骆秋迟,你莫要再这样叫我!”

    骆秋迟“切”了声,也不再看他,只望向鹿行云,毕恭毕敬道:“前辈说了这么多,最关键的地方晚生大概已经猜到了,自古奇功必有命门,若真是这样一份大礼,晚生真不知该如何谢前辈了。”

    鹿行云深深看了骆秋迟一眼,眸含赞许地点了点头:“聪明,小子,你比老夫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没错,正是命门。”鹿行云微微昂首,逐字逐句道:“乌岐山的一身奇功俱传给了那小天皇,命门也便一同体现在了他身上,只要你破了这命门,也便等于破了小天皇一身功法,比武自当有十全把握获胜!”

    话一出,骆秋迟还没怎么着呢,旁边的杭如雪已经欣喜万分,也学着骆秋迟那般喊道:“鹿前辈此话当真?”

    鹿行云点头笑道:“一字不假,这才是老夫今夜要送出的一份大礼。”

    他望着骆秋迟,定定道:“乌岐山是‘十三袖’中武功最扎实的一个,走的是霸道冷硬的路数,当全力对敌时,周身会大开‘金钟罩’,刀枪不入,敌人一丝办法也没有,你如果不知道命门所在,几天后的比试中,一定伤不到小天皇一分一毫,两相僵持下,你毫无胜算。”

    “老夫现在便告诉你这命门所在,你记好了,此命门不在别处,正在小天皇身体腰椎处的气海俞穴上,只要攻于此,金钟罩自然破解,这也是对付他一身奇功的唯一办法。”

    骆秋迟神色肃然起来,凝眸道:“气海俞穴,可是在第三腰椎棘,旁开一寸半处?”

    他曾被聂老大带上山,浸于木桶药汤中,扎针走穴过好几个春秋,自己对人体周身穴位早就熟记于心,可轻易辨别。

    鹿行云点头道:“正是那里,但是……”

    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却到底还是说了出来:“你下手切记把握轻重,点到为止,毕竟那千岚天君可是乌大哥……唯一留在世上的爱徒,你明白吗?”

    骆秋迟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拱手一笑:“前辈放心,晚生自有分寸,只求获胜即可,绝不真正伤及那小天皇。”

    鹿行云满意地点了点头,却倏然想到什么,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笑道:“纵然命门在手,可世事难料,比武到底是件凶险不知的事,老夫还要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当真无所畏惧,就算死在了那比武台上,也不后悔吗?”

    骆秋迟眉梢一挑,笑了笑:“眉姨也曾这样问过晚生,前辈与眉姨实在心意相通,那么晚生也不介意再答一遍。”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吾心所向,虽死无悔。”

    声音在塔中久久回荡着,鹿行云抚掌而笑,对身后道:“好了,阿隽,你可以出来了。”

    所有人回过头,暗门缓缓打开,一道清隽的身影站在门后,抬起头,望着眼前的那身白衣,双眸泛红,泪光闪烁。

    那身白衣呼吸一动,双手倏忽一握,直到此时才真正露出激动的神情。

    两人遥遥相望,周遭像刹那静了下来般,时光凝固,一眼万年。

    骆秋迟忽然笑了,温柔如许:“小猴子,老大来带你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比武

    ☆、第八十六章:比武

    万众瞩目下,那场特殊的比武终于到来了。

    风掠长空,文武百官列坐其次,书院师生也皆到场,首席上的梁帝目光凝重,遥望台上。这一场比试不仅决定闻人隽的去留,也关乎着大国颜面,骆秋迟不但要赢,还要赢得十分漂亮,让扶桑上下无话可说。

    梁帝心中一时既带着莫名期许,又有些忐忑,骆秋迟是他选中的人,他从前就钦赐过他“义勇侠”的封号,又为了他破天荒写下了拜官帖,如今这么重要的比武,也全然交给了他一人,满朝文武那么多眼睛盯着,若是骆秋迟输了,打的也是他这位“识人不明”的君主的脸。

    可不知骆秋迟究竟能不能撑住,对得起他这份全心信任,另眼相看?

    若他真能抗住重重压力,一举得胜,可见此人的确心志坚韧,文武双全,将来势必是要好好重用的。

    梁帝心中一边这般想着,一边用手轻轻敲着座椅上的龙首,脸上不动声色,静等比武开始。

    古钟撞响,满场屏气凝神中,两人上场了。

    骆秋迟倒没什么,依旧一身白衣,洒脱不羁,千岚天君的出现,却引起了满场的轰动。

    “怎么是个孩子?看起来还不足五岁吧?”

    “不是说小天皇已经十四了吗?这是怎么回事啊?”

    “一个小孩子怎么跟大人比武呢,这不是开玩笑吗?”

    ……

    议论纷纷间,群臣皆不可置信,唯独杭如雪坐在席中,抿了抿唇,面色冷峻,一言未发。

    这千岚天君之前一直坐在黄罗伞盖下,身形也被垂下的轻纱遮住,许多人从未见过他的真颜,如今乍然见到“真身”,个个震惊不已,猜测纷纷。

    明本先生坐在梁帝的右侧下方,扭头望向梁帝,恭敬的语气中又带了一丝不容侵犯的严肃:“陛下,久闻大梁民风开明,是个友好而包容的国度,我们天君也是基于此,才会应下比试,第一次在人前露面,他如此信任大梁,也相信大梁能够尊重他,不会对他品头论足,少见多怪吧?”

    梁帝听懂他话中深意,忙咳嗽了两声,目光冷冷地扫过全场,顿时百官噤若寒蝉,议论全无,满场鸦雀无声。

    比试这便正式开始,当那小小孩童出手的一瞬间,全场目瞪口呆,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快,太快,像一道闪电般,快得连身形都看不清楚,只觉冷风肃杀,寒气逼人!

    台下,孙家兄妹几乎同时道:“好强的内力!”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中读到难以置信几个字:“原来那传闻是真的,这小天皇真的承袭了他师父的一身功力,才会永远停留在幼童的模样,体内却有近百年奇功,这真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世间居然还会有这般诡异之事,这样说来,那这场比武……”

    骆秋迟能有几分胜算?

    姬文景与赵清禾坐在旁边,听到此话,目光相视间,亦是担忧不已。

    姬文景望着台上那身白衣,喃喃着:“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野蛮人……”

    赵清禾更是在旁边双手合十:“上天保佑,骆师弟一定要赢,一定会击败小天皇,阿隽一定不要嫁到扶桑去,求求老天爷了……”

    付远之坐在他们不远处的席位上,将他们的话尽数收入耳底,心中千头万绪翻涌着,脸上却不露分毫,只是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台上,慢慢握紧了自己的手心。

    他耳边骤然回响起前几日,自己去找六王爷时,他那似笑非笑的一番话:“本王一直在想,你会什么时候来找本王,又会向本王提出怎样的要求,可本王没有料到,你会因为这样一件事来找本王,果然啊……英雄难过美人关。”

    当日扶桑遣使臣殿前求娶时,虽然骆秋迟提出了比试的法子,但付远之回去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靠谱,比武并非万无一失,万一骆秋迟输了,阿隽还是要嫁去扶桑,到那时再想办法,可就没有时间了,一切将再无转圜的余地,他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阿隽远嫁异国,从此与他天各一方吗?

    不,他一想到这便无法呼吸,终是咬咬牙,在昏暗的小屋中,对着白森森的月光,打开了那个匣子。

    他取出压在最底下的扇坠,在手中摩挲了许久,最终还是深吸口气,做下了决定。

    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了,他不信任何人,只信自己。

    就像那次阿隽落入匪窝,他谋划许久,终是以万全之策,领兵赶去了青州,将她救出来了一样。

    这一回,同样如此。

    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由他自己来救。

    他带着扇坠,悄悄去了一趟六王爷的府邸,跟六王爷有了一番谈话。

    确切地说,是一场“交易”,只是这“交易”的前提是,骆秋迟在比试中输了,闻人隽将不得不嫁去扶桑,六王爷在此刻便要出手,不管用尽什么法子,都要留住闻人隽。

    而付远之付出的,便是未来赤胆忠心的追随,是经天纬地的才华,是他的一身本事与能力,同时,六王爷将给予他的,也是他想象不到的荣耀显赫,富贵名利。

    某种意义上,他们也算各取所需,是一种“互相成全”了。

    “其实,本王早就看出,你是个有野心的年轻人,纵然没有这件事求于本王,你也迟早有一天会来找本王,因为你想要的东西,只有本王才能给你,只有本王才能为你打开那条通上青云的捷径……”

    风吹过比试场上,所有人都紧张地望着台上的武斗,唯独长空下,付远之不易察觉地冷笑了声。

    他缓缓握紧手心中的那枚扇坠,从齿缝间溢出的一字一句,只有自己能听清:“那条通向青云的捷径,你以为我当真很稀罕吗?”

    就算再为势所迫,他内心深处,也是保留着一丝孤傲的,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还是不想屈了自己的本心,所以——

    “骆秋迟,你可千万要赢啊……”

    握紧扇坠,付远之深吸了口气,眸光紧紧望向台上那身白衣,第一次那样灼热地盼望他能“大杀四方”,碾压对手。

    只因这场万众瞩目的输赢,不仅关乎着阿隽的去留,关乎着大梁的颜面,还关乎着他付远之的……前路。

    冷风猎猎,台上的“战局”正至最激烈的关头,骆秋迟白衣翻飞间,眼睛不停在小天皇身上打转着,一直想找个机会点中他的命门,破了他的神功。

    奈何小天皇机敏异常,显然也知道自己这致命的“要害”,始终灵巧闪避着,不将命门露在骆秋迟眼前,让骆秋迟一时无从下手,僵持间也有些急切起来。

    台下的闻人隽屏住呼吸,一颗心都揪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身白衣,从未有过的紧张忐忑:“老大,老大……”

    就在此时,小天皇飞身掠起,猛然一出手,像一道闪电般袭向了骆秋迟,满场惊呼间,骆秋迟踉跄后退,被那只小手狠狠扼住了脖颈,眼见就要摔下台去。

    “不好!”杭如雪瞳孔骤缩,呼吸一窒:“被这小天皇抢占了先机!”

    所有人倒吸口气,骆秋迟脸色涨红,白衣翻飞间,转眼就被小天皇逼至了擂台边沿处,他双脚死死抵住台面,奋力想要挣脱,却寸步难前,那小小孩童满带戾气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夺人心魂,长发乱舞间,似妖如魅。

    明明才四岁的稚童身体里,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全场无不为之一震!

    梁帝的手霍然握紧那龙首,面色沉沉,死盯着台上,他右侧下方的明本先生露出愉悦的笑容,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

    “野蛮人,野蛮人撑住啊!”姬文景急声不已,另一边的付远之更是陡然将手中的扇坠一握,咬紧牙关,百般不甘道:“难道这就是天意吗,我注定要走上那条无法回头的路?”

    台下所有人都目光灼灼,死死盯着这场惊心动魄的比武,长空下,骆秋迟已全面被压制住,那小天皇又狠狠一用力,他周身一颤,一只脚都已经悬空踏出了擂台外,眼见败局已定!

    “老大!”闻人隽心痛如绞,眼里已噙满了泪水,揪着双手,终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却就在这时,台上的骆秋迟脑中灵光一闪,不知对千岚天君说了句什么话,千岚天君似惊怔万分,手下一迟疑,白衣赶紧奋力一挣,如困鸟出笼,瞬间摆脱了钳制!

    满场人目光一亮,纷纷叹一声“好险”,这真是从悬崖边上拉回了一条“命”!

    “你说什么?”台上的千岚天君显然还是不敢置信,骆秋迟一边平息着紊乱的呼吸,一边对他笑道:“我说,你的师父,是不是乌岐山?”

    他长眉一扬,压低了声:我曾与乌前辈有过一面之缘,他是个真性情的江湖人,我们对饮间,他告诉了我一个深藏在心底许久的秘密,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小小的孩童身子一颤,琥珀色的眼眸霍然瞪向骆秋迟:“你骗人!”

    他猛然又向他袭击而去,招招狠厉,仿佛想速战速决般:“休想让我上当!”

    骆秋迟一面与他过招,一面趁同他擦肩而过之际,在他耳边飞速说了句:“这秘密实在太大了,我听后也是久久无法平静,对乌前辈既同情又心疼,毕竟这可关系着一个人的一生,乌前辈实在太不容易了……”

    小天皇身子又是一颤,扭过头,琥珀色的眼眸死死攫住骆秋迟。

    骆秋迟白衣飞扬,在长空下摊手笑道:“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秘密是什么,你想听吗?”

    小天皇目光变幻不定,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终于咬牙道:“住嘴,不许胡说八道!我师父根本不认识你,更不会告诉你什么秘密!”

    “千岚天君你真不信啊?”骆秋迟似乎很意外,挑了挑眉,一本正经地点头道:“那我就只能说出来了,你一听就能分辨真假,一定会相信我的,这秘密就是……”

    “住嘴,不许再说了!”小小的孩童发出恶狠狠的低吼,出手间招数越发狠厉,像头失控发狂的小兽。

    骆秋迟一面过招,一面摇头道:“不行不行,我一定要说出来,否则千岚天君还以为我在说谎呢,这秘密就是……”

    “不能说,不许说!”千岚天君急疯了般,开口间扶桑语都冒了出来:“ばか(混蛋)!ば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