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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薛令蓁被掐了一次,见薛令芳的魔爪又伸了来,连忙躲开了,笑道:“我这不是做善事嘛。阿姐,你瞧他手上胳膊上都是伤,才与我一般大小,怪是可怜的。”

    薛令芳沉默了下,她也曾替家中请过杂耍班和戏班子,知道一些情况,便道:“这现下虽也是太平,可到底还是有家里贫穷的,小地方也有几年是气候不好的,家里收成不够,只能卖儿卖女,好歹是个活路。这孩子只怕是就被父母卖出来,再被杂耍班的班主买回去的。自然不会心疼。别看这孩子今儿这一日挣的钱多,可被班主搜罗去后,也就只剩下一些,怕是连吃顿饱饭都不够。小小年纪,这般好的身手功夫,要是小时候就刻苦地练方能有个模样儿。”

    薛令蓁想了想,对薛令芳笑道:“舅舅搬入新修的昌国公府,还未办个宴席呢。近几日舅母也说要安排上的,不如也请了这个杂耍班子来?我看魏家找了他们,也只不过是为了这一日的寿辰,不会久留他们,正巧舅舅家也要办宴席庆祝,不用再忙着找了。”

    薛令芳道:“这样也好,等回来打听一下他们杂耍班子的名字就是。”

    薛令芳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里方吃了寿桃的干涩,想起了薛令蓁不久前采买的丫头,不禁感叹:“现在想想,你请了大夫趁着空闲时间来教那些丫头医术,倒是给了她们一条活路。来日救人性命,也是积德行善了。”

    ……

    待用过晚膳后不久,就有人陆陆续续地提出了告辞,一些原本打算同魏家交好的人家在看到秦烨对于魏家的态度后,心里头就不免打起了退堂鼓。就连和魏家素来有生意上往来的楚王世子妃荣氏也似是没以往那么亲热了,只是魏老太太一直将心思放在了秦烨的贺礼上,倒也不曾在意。

    魏大老爷只在外院宴席上,倒不知万松堂的事情,待魏老太太将他夫妻二人叫到了万松堂内,一将秦烨送来的贺礼拿出,果真二人就吓得是面色惨白,魏大夫人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幸好身后有个靠背撑着。魏大老爷倒是好些,只是手上全都是出的虚汗。

    “母亲,那魏家是不是就真的没了退路?”魏大老爷不无慌张地问道。

    魏大夫人不禁哭道:“那元姐儿又该如何?”比起魏家的前程,她终究是更疼爱女儿些,此时此刻,也不再想什么东宫富贵,巴不得远离了秦烨,省得秦烨将对魏家的厌恶发泄在魏元秀的身上。

    魏老太太盘着佛珠,听到了魏大夫人的哭声儿,呵斥道:“你哭什么!秦烨既然知道了此事,却没告知圣上,只是将这药瓶送到了咱们手中给个警告,那他八成也没有其他可靠证据,咱们还有退路可走。但前提就是,要老老实实地忠于皇族,让步在阳溪的权力,才能让他容得下咱们。至于元姐儿,元姐儿当初也没要进东宫,既然东宫走不通,皇族里,照样有其他的才俊子弟可配。魏家在阳溪树大招风,哪怕再表现出臣服的诚意,若不与皇家结为姻亲,终是不安稳,元姐儿的前程废不了。只你放心,我决不会让元秀再重蹈了澜儿的覆辙。”

    魏大夫人这才缓住了哭声,对于魏元秀,生为魏家嫡长女,她逃不开这条路,能尽量过好些已经很好了。

    摇曳的烛火下,魏大老爷的面容儒雅俊逸中总带着些冷幽幽的感觉,紧紧皱着眉头,犹不死心地说道:“既是如此,可阳溪的势力究竟要让到如何?总不能……总不能让出大半,从此让朝廷架空咱们魏家吗?不如还是让元姐儿入东宫为侧妃,就算受些苦头,可太孙又怎敢真动了元姐儿的安危?有元姐儿在东宫,他总相信魏家是全力支持他的了。”

    魏大夫人一听,差点儿昏厥过去。哪里想得到,这看着温柔和善的丈夫会打着让女儿做人质的主意,只为了手里头那权力,恨得双眼血红。

    魏老太太手中的动作停下,缓缓将佛珠放在一旁,稍显浑浊的眼睛轻轻一望魏大老爷,便看透他的心思,她虽看重魏家的权力,却更在乎魏家能否继续绵延下去,冷笑道:“为何不能让出来?究竟是魏家的存亡重要,还是权势重要!?只要咱们不让出魏家的权力,太孙登位,第一个下手铲除的,不是别的,就是魏家!”她紧紧盯着自己的儿子:“怎么,你舍不得?别忘了,当年本就是你看重权势,心急所惹下的祸患,才让你妹妹断送了一条性命。细细算来,如今魏家在阳溪的权力声望,约有大半是你妹妹的命换来的。”

    “他是澜儿的骨血,这些东西还给他又有什么!我也不奇怪,你的主意。澜儿是你亲妹妹,你都能舍了,你自己的亲骨肉,不更加用起来顺手?”魏老太太不禁动了怒,气得咳嗽起来,说得让魏大老爷羞恼无比。

    “母亲!”这魏家的掌权人终究还是魏老太太,知道她再无改变之意,魏大老爷低吼一声,按捺不住愤愤挥袖而去。

    听得魏老太太的话,魏大夫人苍白的面上才有了丝血色,急忙上前扶住了身形微颤的魏老太太,哽咽道:“多谢母亲看顾着元姐儿。”

    魏老太太苦笑:“这次上京,咱们错了许多,你准备一下,尽早回了阳溪,待太孙气消了,看咱们放权后,怨气淡了一些,才可慢慢为元姐儿的事情打算。总归她十四,别人家的姑娘还有留到十七八才出嫁的呢。”

    魏大夫人忙应了声,眼角的泪水未干,被窗外的风一吹,心都凉透了。

    ……

    九月底未到,魏大夫人便收拾妥帖,魏元秀和魏大老爷也随着魏老太太回了阳溪魏家。这消息传出来,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京城里谁人不知,魏家的心思,便是如今宫内管着挑选侍读一事的吴贵妃和吴太子妃的娘家当初也被魏家送了礼,可如今魏家不声不响地就离开,倒是让人心里觉得奇怪。魏家真就这般放弃了将魏元秀送入东宫的打算?

    先前先是弄出个观音福女的名声,而后又是在京大摆寿宴请了太孙前来,虽然弄得自己丢了脸,可魏家不是这么就该轻易放弃的。其中必然有些什么事情。或者魏家有把柄落在了别人手中,这才被别人威胁,不得不灰溜溜地跑回了自己的老窝。

    问竹轩内,天气正好,秦烨心情不错,拿着小银剪将庭院里花卉多余的枝叶修剪去,这厢夏直得了魏老太太亲自派心腹送来的信件,径直赶了过来,将书信递给了秦烨。

    秦烨一眼扫完,将手中的银剪子递给了夏直,拿来帕子擦了擦手,“魏家,还是魏老太太明白些,自己交权,总比等着我出手强。派一些人去阳溪,让那群在阳溪懒惯了的朝廷官员给我精神起来,日后阳溪诸事不得让魏氏一族插手。违者,以谋逆之罪重罚!”

    夏直应了声,笑道:“这下殿下总算可以将阳溪大权收回了。圣上容了他们这么多年,殿下还是要费些功夫了。”

    秦烨笑而不语,挥挥手,示意夏直退下,他看着眼前的盈盈开放的花朵就像是娇俏可爱的小姑娘一般,似有一束阳光照进心里,眼底里的阴郁便不觉散去了些,不禁轻笑:“这下可欢喜了吧。”倒也不知道问的是自己还是他人。

    第62章

    魏老太太的确是个聪明人,自知秦烨已经是十分厌恶他们了,临走前递去的一封书信上,除了让权一事外,再没了其他的客套话,倒是留了一箱子的东西托秦烨转交给薛令蓁,道是在府上未曾招待好泰安郡主,反而发生了些过节,这一箱子的东西就当作是赔礼了。另还有两箱子是给秦烨自己的。

    若魏老太太只是想简单赔罪,大抵可以直接将赔礼送到陈国公府,不必如此大费周折地还要从秦烨这边送过去,不过是想让秦烨看到他们的态度罢了。

    此时秦烨坐在庭院中的凉亭里的石凳上,面前夏直带着两个侍卫抬着三个成人小腿高的红木箱子,夏直命人将箱子放在地上,发出好沉的一声响,不禁笑道:“都说魏家豪富,所言当真不假。”

    箱子未曾上锁,秦烨使人打开了来,给薛令蓁的那一箱子,考虑到她是个女儿家的,便多是名贵的珠宝首饰和衣料等物,还有便是阳溪特有的一些手工艺品,十分精致。

    至于给秦烨的那两个箱子,就慎重许多,满满两箱子的金条,这手笔可算是不小了。夏直立在一旁伺候,看到这一片的金光闪闪,暗地里吸了口凉气。放到寻常人家,一辈子不吃不喝光挣钱,也不一定能赚得到这四分之一的金子。

    薛令蓁的那箱子东西看上去准备有些仓促,应该就是魏家得了警告后方准备的,而秦烨这两箱金子八成便是在入京之前就备好的,只是大概魏家人也没想到,虽金子还是送到了秦烨的手中,却并非是像他们之前预计的那般,反而是自己灰溜溜地送上去。

    魏大老爷自然为此置气许久,只觉是丢了脸面。又因嫡长女魏元秀一事,他与魏老太太、魏大夫人母子、夫妻俱是离心离德,一层儒雅和善的外衣也被扒下,让魏大夫人认清了自己的丈夫。

    这魏大夫人虽为人骄矜无脑了些,可对一双儿女甚好,长子魏瑜听闻此事后,虽碍于孝道仍对魏大老爷恭恭敬敬,可心下却有诸多不满。听了魏老太太教导后,更是对秦烨派来的人十分恭顺,而对于魏大老爷私下吩咐他阻拦秦烨的动作则忽略不听,也让秦烨收权的进程顺利许多。魏大老爷可却是不久就气病了,魏大夫人不知是想气死他还是真心想救治他,竟哭求着让圣上和秦烨赐了个太医,日日就放在魏大老爷的跟前儿。

    当然这是后话了。

    秦烨见过后,叫夏直拿了钥匙,命人将两箱的金子送入自己的私库,薛令蓁的那箱则让人送到了陈国公府上。

    秦炽自太子和李庶妃皆死后,李家又倒了,没了补贴,便愈发觉得囊中羞涩,私下想着李庶人或许还有些私房,便多次借着思念生母的名头出入李庶人生前的院子,这日刚出来,就见了内侍抬着箱子往库房去,心下一想,也便知是魏家送来的东西,真不知是如何的嫉妒了。他眼下是如何争不过秦烨了,好在那个谢家嫡女对自己十分痴心,满京城都闻名了,谢家再不愿,为了女儿名声也只能将她嫁给自己,就算不能得到整个羽衣阁,至少也能得些股份和谢家的嫁妆。

    另有两个小内侍抬着箱子,从小宫门出去,正巧碰上了六公主带着几个同年龄的小宫女在这道上放风筝,她一侧的小宫女见了这抬着的箱子,便笑道:“这怕是太孙殿下又给薛家小郡主送东西了。”

    因是魏家的赔礼,秦烨有心让人瞧瞧薛令蓁的地位,也没多加吩咐,小内侍闻言,先是向公主行了礼,摇了摇头,便实话实说了:“这是阳溪魏家送来的东西,殿下让奴才们将这一箱子送到泰安郡主府上。”

    魏家送的呀,不知道装了多少好东西!小宫女望着那红木箱子,想起近日来这京城里因魏家到来而传出诸多的传言,不少那日去拜寿的人皆说魏家富贵,虽碍于规格制度,可有些方面便是一些王爷也有所不及的。

    小内侍还要送东西,没说几句便走了,只余下六公主,低头望着手里的风筝也觉得没意思了。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小宫女有些提心吊胆的,自家主子的母妃不受宠,她自己也是个不受重视的,难免有些心思敏感。

    六公主今年十二了,尚无封号和封地,宫里面虽是人人尊敬称一声六公主,可她还没册封呢,哪里来的品级?一没皇宠、二没母族撑腰支持,便是勋贵家的小娘子来做她的侍读,都是不肯的。先前的侍读,还是她母家的表姐。

    六公主捏了捏帕子,望着小内侍抬着的红木箱子,又想起自己,自觉跟那泰安郡主比,自己一个皇家之女也低上一等,没多久眼底里动了些泪珠儿,将风筝交给了宫女,扯着裙角一步一步回了自己的宫殿。

    她母妃瞧见了,细细一打听,不但不安慰,还说道:“你怎么这般眼皮子浅?日后郡主入宫,与你一道读书,这可是个大好机会,你照顾着她,来日少不了你的好处。”

    女儿面皮薄,那妃子没细说,再过两三年,女儿长大嫁人,皇上给的封号封地,以及挑选的驸马,她们都不得插手。若与那泰安郡主交好,有她的几分情面也算好的。

    ……

    小内侍将箱子送到了陈国公府上,正想给泰安郡主请安,那门人一听,便笑道:“小公公,你来的可不是时候,郡主现下可不在府上。你这箱子交给下人们便是。”

    两个小太监面面相觑,那门房传了话,一个身材有些高挑的身着鹅黄褙子的丫鬟便快步走了来,来人正是了泰安郡主跟前的大丫鬟雪松。雪松一边命人将红木箱子抬了进去,拿了碎银子给他俩作赏钱,一边笑道:“郡主、太太和二姑娘她们这两日去了庄子上闲居,刚走没几日,只怕还要些时候回来呢。”

    两个小太监应了声是,收了赏钱便回宫回话了。

    雪松瞅着这红木箱子,一听是魏老太太送入东宫,秦烨又让人送来的,便有些头大,着手写了信,让人去送给庄子上的薛令蓁。

    薛令蓁一开始本是想要去清波台游玩的,可一来清波台现下正是人多,不大方便,二来便是宋氏也想一同去,那清波台人多,对一个孕妇更是不安全。索性这时节庄子上有人来说是卖的药材种子到了,薛令芳便提议不如去庄子上去瞧瞧。清静安全不说,又是自家的地方,住着也舒心。这一提不要紧,宋定疆和云氏也觉得极好,索性两家人带着孩子就一同去了庄子上小住。

    薛令蓁名下有五个庄子,除了一个是宋氏给她的,另外四个,皆是宋氏用这些年为她攒下的钱财买下的,连着庄子上附近的田地也一同买了下来。就算薛令蓁靠着这些田地的租子,日后都是吃喝不愁的。

    她自己是个没多接触过农家的,只知自己名下资产不少,这一回算是惊着了。

    一下了马车,薛令蓁看着这土地,颇有些一望无垠的感觉,有些傻乎乎地道:“这有多大地啊,都是我的?”

    几人不禁笑了她几句,宋氏道:“这日后可都是你的嫁妆。你可悠着点折腾。”

    那不少的佃户都在好奇地看着他们。只觉得京城里的贵人就是不同,连半大的孩子都生得比自家精致好看许多,肌肤白的像是拿雪团儿堆出来的似的。

    “那最小的姑娘长得好看得不行,咱周围三个村子都找不到生得这样好的丫头!那脸蛋跟白雪似的。”

    一人显摆似地道:“你们不知,那生得最好看的娃娃,便是咱们的祥瑞郡主,圣上亲封了她叫做泰安,就是为了祈求国运昌盛,国泰民安的!天上的仙人,哪里就是这些凡胎能比的?”

    “这我倒听说过,都传出好远了。听说郡主娘娘刚出生就有霞光围绕,大冬天下雪的时候,她周围还有桃花儿开!郡主可是有福运缠身的。知道太子不好,就庇佑着贤明的太孙身体好转。知道李家仗势欺人,就替咱们百姓把李家给灭了。原先那李原抢了多少好女儿,李家占了多少地,如今都还了回来,还行了赔偿。”

    “可不是,隔壁村子的柳丫头回来哭了许久,上个月找了户好人家出家了,否则真是被李家坑害了一辈子。”

    另一人道:“当真如此神奇?先前倒是不知咱们种的地是郡主家的,想来咱们这些年的丰收也必是受了郡主的庇佑了。”

    一群佃户笑了起来,心底里暗自将这话记了起来,日后在心里多拜拜,没准收成更好了呢。

    到了庄子上管事尚在外忙活,庄子上只有管事媳妇及其两个孩子。

    那管事媳妇是二三十的年轻妇人,身上收拾得十分干净,这是头一回见到从京城里过来的贵人,连连躬着腰行礼,身后跟着的两个孩子,大的女孩十一二岁,小的男孩三四岁,怯生生地躲在母亲身后,望着薛令蓁一行人。

    宋氏有孕心软,让珍珠从马车上拿来装了糕点糖果的十锦攒心盒子,亲自拿了些分给了两个孩子,管事媳妇连忙叩谢,又让两个孩子给几个主子磕头。

    一行人这才往里头走去。

    第63章

    管事媳妇姓李,夫家姓余,哪怕这薛令蓁几人说话行事都是很和气的,可她仍显得十分拘束,让两个孩子下去,自己连忙将薛令蓁几人请入了庄子上的厢房坐下,而他们自己连着一些下人都是住在了后面修建的一排房子里。

    因是常年无人来庄子上,这几间厢房略有些潮湿,大体虽收拾得整齐,可难免有些不干净的地方,管事娘子和一些粗使婆子提前忙活半天,换上了新被褥,这才敢让薛令蓁、宋氏几人踏入房中。

    李氏面上还有些羞愧,双手紧紧捏着腰带,唯恐自己收拾得不好,惹了这几位贵人的嫌弃,有些不安地道:“郡主、昌国公大人、宋夫人、太太、二姑娘,实在是奴婢的不周到,没有将这房间提前收拾妥帖。”

    云氏笑着安慰她:“这哪里是你的过错?我们突然想起要到这,也不过才提前一天告诉了你,你能收拾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舅母说得对,你办得很好,庄子收拾得很不错。”薛令蓁笑吟吟地道,转眼瞥向了院子里的风景,这庄子上一直都没有人来查看,只有这个管事一家人并着十几个促使下人打理,却并不显得荒废,庄子上的空地甚至还收拾出了一小片,种了些花菜瓜果,显得十分生机勃勃,颇有些野趣。若是有那奴大欺主的,只怕早将这庄子当成自己的地盘了。

    李氏被贵人夸得有些激动,心底里却有些心虚。早年到这庄子上管着庄子,上头主子还小,不常来管事,她见这庄子颇大,周遭田地许多,也倒动了些自己的小心思,可被她家男人一说,就不敢了。果真如她男人说的那样,踏踏实实干事,总有自己的好处。眼下得了郡主的夸奖,总会有些赏赐赐下的。

    薛令蓁端起茶盏,喝了口茶,这乡间的茶叶虽不如京城国公府里特供的茶叶精细,可也有独特的涩香之味,倒有些像她随谢先生在灵云山生活时,谢先生自己制的茶的口感。

    宋定疆见了,与云氏一同也喝了几口,赞道:“这茶倒是对我的胃口。”

    李氏忙道:“国公爷若是喜欢,我们这儿可还有呢。”

    这时正巧那余管事从外面忙活完回来了,见女儿儿子小心翼翼地站在外面,不敢说话,一问知是京城里来人了,急忙收拾了一番,进屋给薛令蓁几人行礼。

    “郡主吩咐下来,说要采买药材种子,奴才在这附近县城里收购了许多,可还是不全,如今都给郡主您存放在了庄子东边儿的库房里。只能等那些药商去搜集来了。”余管事十分稳重,将此事交代一番,还细心将采购药材种子的花销记了账本,一一递给了薛令蓁看,倒是没有存着因她年纪小而糊弄她的心思。

    薛令蓁神色一动,几眼扫过账本,没看出有什么差错,便让雪槿收了起来,她正有心去用异能将那些种子润养一番。

    摸了摸腕子上的佛珠串子,过了七年,这串佛珠被她盘得润亮莹光,更加不似凡品,就连坠着的那朵玉莲也玉色更好。可薛令蓁自知,这佛珠里面的草木精华被她提升异能而耗用,如今她异能也已恢复到与前世那般,也多亏了这木质乃是极品,到了现在也仍存有一些精华,只是若再耗用,这佛珠也就保不住了。真不知秦烨是在何处寻来此木。

    这佛珠手串也是时候换新的了。薛令蓁刚刚升起这个念头,便立刻摒弃了,微微叹息一声,谁让她是个念旧的,任何东西用久了,都带着些感情,更别提这佛珠贴身伴着她好多年,若真不戴着她,反而自己会有些不安。

    “阿娘,舅舅,舅母,二姐姐,朗表哥,我先去库房去看看余管事采买来的种子如何,你们若是无事,先去庄子周围转转玩玩也好。阿娘这般爱热闹的性子,这些日子为了养胎困在府里面,可是闷坏了,那次我与二姐姐、舅舅、朗表哥他们一同出去跑马,阿娘可是羡慕坏了的,私底下说舅舅现在都只记得两个外甥女,不记着她这个亲妹妹了。”薛令蓁起身说道,转身不经意对宋氏做了个鬼脸儿,便将宋氏的底儿给抖了出来,惹得宋氏佯怒要去掐她的脸,薛令蓁笑着躲了出去。

    薛令蓁玉立在门前,阳光刚刚好落在她一半的侧脸上,连发丝都镀上了一层暖色的光晕,眼角眉梢都极为明媚灿烂,就连发髻上上垂下的藕粉色发带都飞扬起来。

    小姑娘便该这般轻快明媚地笑着。宋朗握着茶盏,眼眸飞快地掠过她,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宋定疆对宋氏笑道:“你也是,都多大了,还是个孩子脾气。”

    薛令芳在一旁为宋氏添了碗酸梅汤,宋氏抚着肚子,面上颇有些不依的神色,当真愈发像个孩子了。

    云氏替宋朗拿了一碟素心点心,摇了摇头,抿唇笑道:“蓁姐儿的性子真是活泼。”

    的确是活泼可爱。宋朗想起薛令蓁方才的模样,低头“嗯”了一声。

    余管事领着薛令蓁出了房,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您让买的种子多,前几日送来的时候,周遭的不少佃户还在询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生怕您不让他们种地了。倒是周遭租着田地的不少药农对这些种子十分感兴趣,三番两次地跑来询问。今日也是您来了,他们才不敢上门的。”

    药农?薛令蓁的脚步稍顿,眼中亮光一闪而过,偏过脑袋问余管事:“药农?咱们此地还有药农呢?”

    余管事笑说:“自然,咱这的田地好,不说种粮食产量要比别处每亩多上几十斤,就是种植些药材,药效也好,拿到别地的药铺里去卖,也能得些利润。也是因此,纵使这田地的租金比别处也差不多,可愿意租咱们地的人还是绰绰有余,有时候,还求不得呢。要不是您提前交代了下来,要留至少三分之二的田地来,只怕也是被人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