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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节

      颜一鸣终于想起了昨日,想起了江逸用试探的语气问她记不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四年前的那个春天蓦然辗转至今,那个跪在门前痛苦欲绝的少年放下最偏执的感情成全了她。

    可是他依旧在感谢着她。

    那一刻,颜一鸣似乎听到了他温柔的声音,她捂住了眼睛,可是依旧,泪如雨下。

    第115章

    江逸生气过,伤心过,但还是选择成全了颜一鸣,亦或者说成全了自己。

    从最初的开始,江逸也从未想过会伤害她,即使最后受到伤害的那个人是自己。

    他没有告诉过颜一鸣这实则是一场“骗局”,故作不可理解的偏执与疯狂,实则早就想好了离开的那一天。他不愿与颜一鸣说只是陪我这段时间,不想让颜一鸣因此对他变得心软与纵容,所以欺骗了颜一鸣,从而看到了她最真实的反应。

    看她愤怒,看她无助,看她在一段时间的自闭之后又开始笑开始闹,看她在不知不觉间愈发依赖他,江逸终于明白,颜一鸣并非没有感情,并非对他没有动心。

    只是她还有更在意的事情。

    但是,这已经够了。

    最后离开的时候,江逸有过不舍,有过痛苦,但却也有过满足。

    也许明日早晨,颜一鸣会同这段时间的每一个清晨一样苏醒,只是不同的是,那时她醒来后总是懒洋洋的继续窝在他的怀里睡个回笼觉,如今枕边却不会再有他的身影。

    她也许会以为他只是早起去了书房,所以还是会赖在床上等他回来叫她,然后时间过去很久才会发现不同,才会发现他留给她的信。

    她应该会很高兴终于可以离开,但也许也会难过他的离开。

    他实则很想悄悄留下来看看她那时的反应,但是到底还是放弃,若是她并不在意只是欣喜,他会后悔留下来看到这一幕,若是她真的因为他的离去而伤心难过,他会更加舍不得离开。

    他还是走了,带着最后这段记忆,在星空夜色下掩上了这扇门,从此不再相见。

    所以不曾看见颜一鸣因为清晨一人的惊慌,不曾见到她拿着那封信泪如雨下的无措,也不曾知道,颜一鸣对他的感情实则比他预期的,多了很多。

    有些事情,有些感情,总是在最后分别时才会刻骨铭心。

    这一天是四月的月末,是当初她离开江逸的第二天,也是如今江逸离开她的第二天,江逸永远也不愿意回忆起当初的这一天,可是却会将如今的这一天永远的存在记忆中。

    身边已经不再有人会体贴的替她披一件衣服,也不会有人用最温柔不过的声音叫她不要赖床,颜一鸣拿着那封信缓缓的蹲坐在了地上。

    这漫长的八年时间,除去那次将士们浴血奋战终于胜利在望,她曾因欣喜而落了泪,这是第二次,颜一鸣哭了,甚至哭了很久。

    江逸用他最后的温柔给了她心口最致命的一击,颜一鸣终于切实的感觉到了心口的钝痛,因为他的离开,也因为她的离开。

    原来她也是动了心,也是动了情。

    小苹果说江逸在临走前坐在床边看了她很久,说他临走前依旧细心的帮她盖好了被子拉好了床幔。

    颜一鸣这次没有打断小苹果,任凭小苹果说了许多,将信细心的折好,最后才站起身来与小苹果道,“这个,我可以带回去吗。”

    她曾问过小苹果可不可以带走手上的翡翠手镯,亦或者带走其余一些玩意儿,那么多逗弄小苹果的戏言,如今真正想带走的,却只是一张纸而已。

    一张纸的价值,几乎可以被系统忽略,小苹果没有不同意的必要,只是他那简单的机器脑袋,突然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当然可以”,小苹果说。

    “谢谢”,颜一鸣将信收了起来。

    心里还是作着痛,只是再次擦干眼泪后,她依旧是那个无时无刻保持着清醒的颜一鸣。

    江逸走后的第二天,颜一鸣与小苹果也离开了这里,回家的日子终于进入了倒计时。

    她借着小苹果探知简玉儿的记忆得知,皇帝与太子对江逸的回归表示了极大的欢迎,朝廷中有人颇有微词,却不曾感动江逸的地位。

    朝堂之上太子与皇长子的争夺愈发明朗,皇帝却在之后的围猎中不慎落了马,从此开始卧病在床。

    一如颜一鸣所猜测,之前的逼宫未能夺走皇帝的性命,但是他的生命却没有比原来的剧情多了多少。

    皇帝驾崩那天,颜一鸣与小苹果站在金陵城最高的山峰之上,听着从宫中传出来的丧钟声,一声又一声,悲哀而又沉重。

    江逸用雷厉风行的手段为南宫玄清除了登基前的所有障碍,邵惊羽自广州传来捷报,为南宫玄提供了最坚实的保障,朝中上下无人再敢反对,南宫玄名正言顺的登上了那个位置。

    而几乎是在一瞬间,周围的一切像是被切割成细碎的星点,一点一点的消融,直到再也不见,多年不曾感受的熟悉空气再次侵入毛孔。

    登基盛典中的江逸不知为何向着城南的方向看了一眼,却什么也不曾看见。

    所有的所有宛如一场大梦,这个时间再也没有颜一鸣,只有系在腰间玉佩上蓝色的罗缨穗子,迎着微风轻轻摆动。

    一切。

    终了。

    ——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古代篇到这里就完全结束了,喜欢这个结局的小伙伴看到这里可以打住,希望he的读者可以接着追,三次元的事情暂时忙完了可以接着更新,还有一个现代结局,以及几个番外,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提前提一下,我看看能不能写。

    第116章

    沿着寂静的林荫小道,颜一鸣踏在石子的脚步略有些急促,即使这个地方她抗拒了很久。

    隐在s市郊外的小别墅,偏远而又静谧,颜一鸣推开熟悉却又因为时光而变得陌生的门,正在修剪树木的阿姨看到她眉眼弯了起来,“阿鸣来了啊。”

    依旧是熟稔又亲切的语气,就像每次每隔几天来到这里一样,只是对颜一鸣而言,这里的一切实则已经有八年不曾看见。

    “啊,来了”,颜一鸣一时间竟有些不知从何开口,有些笨拙的答应了一声。

    阿姨只当是颜一鸣一如曾经的不愿意来到这里,倒是不觉得意外的笑了笑,重新拿起手中的剪刀,“夫人在屋里,这会儿应该刚睡醒。”

    颜一鸣点了点头,站在这里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屋子里的钢琴声。

    这里是为了给她疗养特意修建的阳光别墅,空气极好又格外的安静,还有对疗养效果很好的温泉,别墅墙壁皆是透光非常好的玻璃,坐在屋里向外看去满眼绿荫。

    视野开阔,阳光充足,总是能让人心情更好。

    就如同此刻静静坐在钢琴前的颜妈妈,她弹奏的曲子名叫《瓦妮莎的微笑》,她心情不错的时候才会弹这种轻快的曲目。

    颜一鸣看着她的背影,依旧是精致庄重的长裙,头发绾的一如既往的细致,只是身影似乎比记忆中又消瘦了几分。颜一鸣没有打扰她,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认真的看着她,一直等她这首曲子弹完,这才轻轻的鼓了鼓掌道,“很好听。”

    颜妈妈微微一愣,苍白的脸在看见颜一鸣的时候绽出毫不掩饰的惊喜。

    她想站起来走向眼前的女儿,可是她却没有动,依旧坐在钢琴前,依旧秀美的脸庞多出几分踌躇与怯意。

    颜一鸣陡然心疼了起来。

    即使当初是在不清醒时候犯下的错,却依旧让她变得越发敏感和脆弱,颜一鸣突然很想将她单薄瘦弱的身体抱在怀中。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颜一鸣站了起来,在颜妈妈有些无措的神情下走了过来,自身后轻轻将她圈在怀中,声音温柔和耐心,不再像当初一样总是充斥着害怕与不耐。

    “真的很好听”,她说,颜一鸣能感觉得到她一瞬间的僵硬,强压着内心的苦涩柔声道,“很久没有听到了,可以再弹一首吗。”

    “当然可以!”

    颜妈妈几乎是瞬间回答,细瘦修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上,声音含着几分让人轻易就能察觉的试探恳求,“少女的祈祷可以吗?”

    “我正好也想听这一首”,颜一鸣放开她坐在旁边笑着说,“我们真是母女同心。”

    颜妈妈落在琴键上的手轻微的颤了颤,没有再敢去看女儿的脸,半晌后只有琴音缓缓萦绕在耳边。

    阳光透过绿荫透过玻璃落在她的脸上,暖暖的,颜一鸣蓦然间想落泪。

    这样的静谧又平静的午后,她真的怀念了太久。

    父母的相识,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不该发生的狗血偶然,真正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疯狂喜欢上了家族落魄不得不归国的青年。颜一鸣这辈子最不喜欢的一场将就勉强的婚姻从此开始,一方是全心全意的欢喜,一方却是心不在焉的应付。

    他们的开始本就不算美妙,就算后续颜妈妈几乎悲悯的付出,也不曾让这一场婚姻变得美满。

    颜一鸣曾经听外公说,当初她的到来让两人有过难得的一段时光,但这段时间似乎也没有太久,在颜一鸣开始懂事开始有了记忆的这二十余年,她从未见过父亲对母亲有过一丝的关怀。

    怨恨是慢慢累积下来的。

    他们从未吵过架,因为母亲永远会忍让,但是他们还是渐行渐远,父亲开始断断续续的不回家,母亲开始变得沉默寡言,颜一鸣时常看见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坐就是整整一天。

    那时颜一鸣才不过十二岁,她不解父亲的冷漠,也不懂母亲的坚持,她质问过父亲为什么不回家,父亲摸了摸她的头,说他很忙没有其他的原因。

    可是妈妈还是会哭,颜一鸣打电话给父亲让他回家,那边却是秘书甜美的嗓音,说颜总在忙。

    还不懂如何掩饰情绪的颜一鸣第一次感受到了极致的愤怒,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去公司找父亲,她想看他到底在忙什么,没人敢拦她她一把推开了父亲的办公室,却看见适才电话中回应她说父亲很忙的秘书站在父亲身后,温柔的替父亲揉着太阳穴。

    她许是低头与他说些什么,父亲面上带着笑意,是他从未在母亲面前露出的笑意,两人就像情人一般的说着话,直到她的出现。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秘书急忙退后,平时稳重的父亲第一次露出了不知所措的慌张。

    那是所有噩梦的开端,颜一鸣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恶心,那时她还小不懂怎样控制情绪,她用最恶毒的眼神看着两人,然后哭着回了家。

    她想告诉妈妈她看见了什么,回到家中却遇到了正巧来到家中的舅舅,舅舅笑着问她怎么了,颜一鸣揉着眼睛将所看见的一切告诉了舅舅,舅舅脸色骤变,之后是当初的颜一鸣不曾看懂的表情。

    他让她不要告诉母亲,她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母亲已经很难过了。

    她当初以为难过只是心情不好而已,后来才明白,舅舅的意思分明是她已经活的很难。

    她保住了这个秘密,那天她在屋子里哭到眼睛发肿时,父亲终于回到了家里,颜一鸣一想起他那时的笑容又是止不住的恶心,她不想与父亲说一句话,最后是父亲开的口,他说那个秘书已经离开了。

    颜一鸣从床上翻起来,那么小的年纪她就学会了冷笑着说话,她说我恨不得她去死。

    如今想起来实在觉得可笑,人的感情总是自私的,那时的她想让那个女人去死,却没想过她的父亲更是罪不可恕。

    父亲一遍又一遍的与她说着对不起,她似乎又原谅了他,许久后她与父亲说我没有告诉妈妈。

    父亲沉默了许久,与她说了声谢谢。

    所有的肮脏全部掩藏了起来,父亲终于回到了家里,颜一鸣以为终于可以恢复如初,可是不过半月时间,最让人不能接受的事情依旧发生了。

    母亲自杀了,颜一鸣疯了一般的跑进医院时,她站在医院的拐角处听见舅舅和父亲说话,颜一鸣才知道,原来根本没能瞒得住母亲,她还是知道了。

    人终是抢救了过来,可是最终检查的结果却是母亲已经患有了严重的抑郁症,严重到想到轻生的地步。

    她发现了母亲每日每夜躲在屋子里写下的文字,她在忏悔这一场爱情的开始,忏悔一开始让外公利用某些手段获得的这场婚姻,她说一切都是她犯下的罪,最后那一页,她说父亲有了他的爱情,所以她选择成全他。

    于是那日,颜一鸣与父亲之间短暂的冰释,荡然无存。

    再次醒来后,母亲不承认自己生了病,坚决不同意治疗服药,家人没有办法只能让更多人照顾她看着她。她依旧会笑,会温柔的问颜一鸣近来的学业怎么样,今天发生了什么,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

    转眼又是三年时间,她没有再自杀自残过,可是却在颜一鸣高中放学那天,她走近们看见她独自一人跪在地上,嘴里说着日记本中熟悉的忏悔。

    颜一鸣心头有些害怕的走近,问她在干什么。

    她回过头来看着她笑了笑道,“我在和你爸爸说话”,说罢她目光落在旁边的沙发上,“啊,他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