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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6节

      养魄酒价格不贵,大家也逐渐养成过来喝一杯的习惯,在这里聊天放松。随着时日渐长,森罗酒馆也逐渐成为消息的集散地,在这里能够打听到各种小道消息。

    和外面的嘈杂比起来,酒馆内安静得多,大家三三两两坐在一起。酒桌周围有一道光幕,能够隔绝声音,不用担心被人偷听谈话内容。有些光幕还有像水幕一样的波纹,在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这是防止被懂唇语的人瞄上。

    罗浩是这里的常客,他一屁股坐在吧台前的凳子上。

    老板穿着白色围裙,朝罗浩点点头,手上擦着杯子:“来一杯?”

    罗浩苦着脸:“三魄就行。”

    倘若不点酒水,甭想从这个抠门的家伙嘴里掏出半句话。罗浩熟知老板的脾气,尽管囊中羞涩,还是咬牙点了一杯。养魄酒分三六九等,效果差异很大,三魄是最便宜的养魄酒。

    老板叹口气:“大伙日子都不好过啊。”

    他倒上一杯三魄酒,推到罗浩面前。

    玻璃杯内,酒水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好似会发光的海水。酒水里三个白色的光团浮沉不定,宛如三颗月亮。

    罗浩端起杯子,小心地抿了一口,一股清凉润入喉中。尽管知道酒水并没有实际的味道,但是罗浩还是忍不住露出享受的表情。他只觉得浑身仿佛被洗涤过一遍,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享受片刻,他才开口:“生意不是还好吗?人挺多啊。”

    老板摇头:“和以前不能比咯,这两天就没卖出去过一杯六魄。”

    “没办法,现在赚钱没那么容易。”罗浩一边说一边吞下一颗光团,他闭着眼睛,心神一片空灵。所有的烦恼离自己远去,心神说不出的宁静。

    他喜欢这种感觉,不光是他,来森罗酒馆的人大多数都喜欢这种感觉。

    良久,罗浩睁开眼睛:“老板,我打听一件事。”

    老板似笑非笑:“不要问我牧首们在哪,每个人来都要打听一遍。”

    天心城、神之血和翡翠森都开出巨额悬赏,他们愿意为牧首会任何线索付出报酬,每一位牧首的线索都是天文数字,其中悬赏额度最高的是赤瞳如今藏匿地点。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知道多少人盯上了这些悬赏。

    而像罗浩这样曾经的牧首会成员,更是有天然的优势,他们知道更多的内幕。但是这次奇怪的是,所有的高层就好像突然人间蒸发,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就连他们这些内部成员,都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罗浩哈地笑了:“老板有这线索,早就自己去领赏了。”

    他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还是那么人畜无害,声音很小,小到哪怕离他半丈远都听不到,一根手指指了指酒杯:“我是想和老板打听,这些魄珠老板从哪里来的?”

    正在擦杯子的老板手上动作一顿,他苦着脸:“当然是库存啊,再过几天我这酒馆也得关门了。”

    罗浩不说话,只是看着老板,满脸微笑。

    ※※※

    艾辉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模糊的梦。隐约间他听到很多人的声音,声音非常模糊,明明就在自己身边,但是不知为何总是听不清楚。无论他如何击中精神,声音还是那么模糊,就像隔着一个世界。

    他梦到了很多血,很多张脸。

    那些苍白的脸,好像一张张白漆面具在空中飘舞,唱着他听不懂的歌谣。

    场面有些可怖,艾辉倒不害怕,只是很不喜欢。虽然那些面孔依然模糊不清,声音也飘摇不定。

    后来的梦境变得更加混沌,感觉自己就像是泡在海水中的浮木,浑浑噩噩,浮浮沉沉。使不上劲,也无处可挣扎,不知飘向哪里。

    当从梦境中醒来的时候,艾辉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大概没有什么梦境里浑浑噩噩更可怕的事情,是生是死,起码有个了断。

    他喜欢还是爽利一点的人生。

    哪怕是死亡,也并没有那么可怕。他不想死,那不是害怕,很早之前他就能够坦然对待死亡这个必然的归宿。谁又能挣脱死亡呢?

    不后悔就行。

    迷迷糊糊中,艾辉睁开眼睛。长久的浑噩,让他大脑的反应慢一拍,过了一会,他的意识才逐渐恢复清明。就像一张松开弓弦的弓被一点点弯曲,重新套上弓弦。当弓弦重新绷紧校正,它重新恢变得危险。

    艾辉就像这张弓,他的目光变得机敏而警惕。

    映入视野是漆黑夜空,和平时没两样。

    身下是冰凉坚硬岩石,他挣扎站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没有伤口,这让他有些意外,他隐约记得昏迷前自己好像受了伤。

    按下心中疑惑,现在重要的是,搞清楚现在到底在哪。

    空旷的黑色荒原,一眼望不到尽头,孤零零只有他一人,风很大也很冷,寒意彻骨。目光所及之处,除了黑色的岩石,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这是哪?

    艾辉四下张望,心中疑惑愈浓。

    第七百零五章 奇怪的地方

    脚下岩石冰冷刺骨,艾辉感觉自己行走在极地冰原之上。

    走了多久?他不知道。

    时间的流逝似乎变得很奇怪,就像山谷中弯弯曲曲溪流,难以捉摸。艾辉对时间精准的判断在这里变得模糊不清。

    尝试过几次无果之后,艾辉也就不再徒劳浪费自己的力气。

    不光是时间,方向也同样无从判断,头顶没有星辰月亮,地形上也没有任何可以借鉴的特征。冰冷的岩石贫瘠荒凉,没有任何生命的痕迹。

    艾辉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可从来没有听说类似地方。

    没有植被,没有虫蚁,没有任何元力波动,甚至连风都没有。除了冷得像冰块一样的黑色岩石,什么都没有,荒凉得几近虚无。

    真是奇怪。

    他只能漫无目的地前进。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一抹微光。

    浑浑噩噩前行的艾辉,陡然来了精神。

    就仿佛在黑暗中艰苦跋涉整整一夜,已然疲惫不堪的旅客,看到远处地平线亮起第一缕晨曦,没有什么比这抹微光更振奋士气,更令人激动。

    突如其来的亢奋好似一股力量注入到他的身体,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

    艾辉加快速度,拼命朝光亮处飞奔而去。他觉得自己比猎豹还快,就像是一阵风。

    周围变得越来越明亮,黑暗和虚无渐渐被他甩在身后。此刻艾辉生出一股错觉,就仿佛自己正在穿过阴阳的交界线。

    忽然,他停下脚步,低头看向脚下,一抹娇艳细嫩的翠绿映入视野。

    那是一株很普通的小草,它生长在黑色岩石上。

    艾辉仔细端详,这棵草苗没什么特殊,就像随处可见的杂草。唯一略显得不同寻常的地方,它并非扎根在岩石的缝隙之中,而是破石而出,直接生长在岩石上。但其实这并不算什么特别之处,以岩石为养分的植物很多,艾辉就见过不少,有些植物还能把坚硬的铁石变成柔软的淤泥。

    艾辉尝试准确喊出草苗的名字,拜蛮荒经历所赐,辨认植物方面他算得上半个行家。

    好几个名字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却又被他一一否定。乍看似曾相识,细看特征却不明确。

    艾辉摇摇头,大概是一种新草种,他也不确定。

    他很快便把这点微不足道的疑惑抛之脑后。在这片无尽黑暗贫瘠的荒原,能看到生命的存在,对他而言,无疑是莫大的激励。

    艾辉加快步伐前进。

    四周绿色越来越多,也变得越来越明亮。艾辉有些弄不明白,光亮到底来自何方,头顶依然是没有日月星辰的无尽黑暗虚空。

    真是奇怪的地方。

    艾辉心里不知道第几次嘀咕。

    继续往前走,稀疏的青草越来越茂密,很难看到大片黑色岩石裸露在外。地势开始出现起伏,不再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植物的种类也开始增多,他甚至发现一丛灌木。

    那是一丛蓬松而鲜艳的灌木,好似血染过的红色狗尾巴,高度大概到艾辉的腰部。在它生长的半丈内,看不见杂草,黑色的岩石裸露出来,这让它在连绵起伏的高山草场上异常醒目。

    艾辉在大老远的地方就注意到。

    又是一种他没有见过的植物。

    中空的心形叶片比指甲盖略大,鼓囊囊像红色气球。枝茎非常纤细如蚕丝。艾辉怀疑若是折断枝茎,红色的心形叶片是不是会像气球样飞上天空,飘向远方。

    他尝试折断一根细丝,可惜叶片没有飞上天空,而是像戳破的泡沫,消失得无影无踪。

    像气球的灌木?

    真是奇怪的灌木。

    艾辉摇摇头,他已经懒得去想了。

    这里到处透着古怪。

    就在他准备继续前进时,忽然感觉有东西掉在自己身上。他抬起头,无数光点从头顶上方无尽虚空纷洒而下,它们带着微光,踏破黑夜的尽头而来。

    视野顿时变得白茫茫一片,就像一场忽如其来的大雪。

    艾辉下意识地伸出手掌,点点微光落入手心。

    光团米粒大小,散发柔和的光芒,落入掌心没有半点冷意,反而觉得微暖,说不出的舒服。

    艾辉似乎对光团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周围数丈内的光团都朝他飘来,形成一个微弱的漩涡。微光落在他身上,瞬间消失不见,同时一股微弱的暖流流入他的身体。

    啪啪啪。

    密集的爆裂声在不远处响起。

    艾辉被惊动,连忙循声望去。只见红色灌木如同气球般的叶片纷纷炸裂,变成一张张娇艳鲜红的小嘴。蚕丝般纤细的枝茎狂乱舞动,这些红色小嘴灵巧地捕捉飘落的微光。它们犹如乱舞的蛇群,迅捷精准,更令人惊奇的是细丝之间毫无干扰。

    它们是如此贪婪而饥渴,好似等待已久。

    刚才还蓬松可爱的红色灌木,突然间变得妖异惊悚。

    不仅仅是灌木,地面茂密如毯的青草,此时也如同换了一副模样,变得狰狞起来。青草叶片疯狂地飘动,就像是一只只狂热的手臂,在拼命地抓取飘落的微光。

    安静祥和的高山草场陡然变得暴烈而妖异,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兽群。

    “大雪”时间不长,大约持续了二十息,便消失不见。它来得毫无预兆,结束得也同样干脆。

    骤然间,艾辉视野重新恢复清明,刚才还疯狂嗜血的草场已经恢复到之前一样的安静祥和,妖异的灌木重新变得蓬松可爱。一切变化如此之快,快到艾辉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快得就好似一场还没来得及开始就醒过来的梦。

    艾辉心底莫名发寒。

    刚才那一幕不是错觉也不是梦。

    不远处的灌木,高了一截,脚下的青草,厚实了几分。

    就在刚才短短的二十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