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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

      简镇西瞪了他一眼,“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大惊小怪!”

    “不是,爹……”简羽指着那块弯月形的虎符,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您不是已经给了陛下么?怎么还有一个?”

    简镇西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指间捏着一方丝帕,一边擦拭虎符,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那块是假的。”

    “假假、假的?!”简羽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简镇西瞄了他一眼,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想他简镇西聪明一世,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个缺心眼的儿子?

    自家老爹的态度,简羽明显已经习惯了,厚着脸皮问道:“不是,爹,您怎么……”

    “你当你爹傻么?出门还把兵符带身上,随时要随时有?”

    说到这里,简镇西不由地想起前两日简浩拿着岭南兵符炫耀的事,哼道:“也就是你那傻弟弟能干出这种事儿来!”

    简羽不乐意了,“您怎么能这么说浩浩?”

    简镇西敲敲桌子,“谁是你爹?”

    简羽立马闭嘴,不吱声了。

    半晌,又实在憋不住,好奇地问:“陛下得了假的兵符,不会怪罪咱家么?”

    “造、反都敢,还怕他怪罪?”简镇西不仅没有半点担忧,反而笑了起来,“原本我还有些疑虑,这下倒是确定了——放心,那位不仅不会怪罪,反而会咽下这个哑巴亏……”

    “啊?”

    简镇西敲敲厚实的兵符,嘴角咧开一个满是算计的笑。

    ——除非秦盛想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手里并没有另外的半块平西军兵符,否则,他一定不会降罪于简家,反而会继续重用。

    简镇西哼笑一声,眸中现出几分冷意——简家在西北经营百余年,可不是一块兵符就能左右的,也就秦盛利欲熏心,看不透!

    *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宫里的探子便传信说,承庆殿砍了数十位御医并数名宫人的脑袋,尸体连夜叫人送出宫门,就连家人都没能见到。

    ——这样的行径,明显是为了封锁消息而杀人灭口。

    简镇西哼笑一声,脸上满是讥讽——秦盛做事真是越发不讲究了!

    对于秦盛的命令,无论是皇后,还是大皇子脸上没有半点惊讶。近年来,这种事在承元殿内屡见不鲜,所有人都已经麻木了。

    秦盛做完这一切,眼神慌乱,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来人,传、传王御医,只要王御医!”

    大太监战战兢兢地跑出去,出了宫门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眼睛瞄向那个犹自带着血迹的地方,心下不由感叹——这是造的什么孽哦!

    心里这样想了,脚下的步子却越发急促了——照着那位如今的脾气,慢上一点,恐怕都要小命不保。

    王御医还没到,皇帝便等不及了。

    枯瘦的手指紧紧抓着床单,浑浊的眼睛四处乱看,嘴里喃喃道:“黑鱼汤、黑鱼汤……去,叫人去做黑鱼汤!”

    秦盛不是傻子,直到此时他自己也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然而……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满宫的人都纷纷为“黑鱼汤”做着准备,没有人注意到,大皇子低垂的眼睛里,有精光一闪而过。

    *

    月上中天,大皇子府的书房依旧亮着灯。

    秦安伏在书案上,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兴奋地喃喃道:

    “如今,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只差这一件——没想到啊没想到,托巴雄一心要找的人,居然是简家世子!”

    “真是天祝我也!简浩一除,太子如断一臂,大事可成,大事可成啊!哈哈哈哈!”

    真是,都疯了。

    第85章 下元·解药

    【简家出了个大妖怪】

    正如简镇西所料, 兵符一事秦盛果真没有声张。

    最终的结果是, 简镇西被撸掉大将军头衔, 闲赋在家;平西军统帅之职由长子简羽暂代。

    这样的安排无疑会引起简家的嫡庶之争,同时还能削弱太子的气焰——这也算是秦盛最大的算计。

    秦翔因“忤逆犯上”被废掉太子之位, 关入宗正寺听候处置——前一条, 并没有出乎太多人的预料;后一条, 也就是说说而已, 至今都没有人找到秦翔的下落。

    上个月刚被册封为郡主的安静和,赐下的封地不是富庶的京郊或江南, 而是偏僻的西北。

    皇帝下旨,责令其完婚后立即前往封地, 无诏不得回京——如此对待皇室贵女, 历朝历代绝无仅有。

    宗正寺卿连上三道折子,言辞恳切地陈述了这样做对郡主的不公,一旦开了先例, 将来很可能会被有心人利用。

    皇帝连看都没看便扔在一边。

    这段时间,他也在费尽心思地找人研制黑鱼汤的解药, 却始终一筹莫展。

    曾经进献黑鱼汤的王御医被人严密地看管起来, 秦盛恨不能噬其血、啖其肉,却又不得不依赖他。

    ***

    安静和再次成为世族圈内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同情,自然也有人鄙夷。

    殊不知,当事人却是欣喜得很。

    安阳长公主府。

    母子三人聚集在安静和的屋子里,把下人全都打发了出去。

    安静和俨然是一副小女儿痴相, 拿出嫁衣试了又试,哪怕有一点点不满意的地方,都会记下来让人去改。

    安阳长公主不由叹了口气,“得了,这下为娘就连最后的一点奢望都没有了。”

    安静和脸上带笑,撒娇道:“阿娘,您奢望什么了?”

    安阳长公主夸张地说道:“都说简家男人嫁了等于没嫁,一走两三年不着家,为娘原本还想着,正好假装我的女儿没嫁,三天两头能见上一面——这下可好,‘无诏不得入京’,让我上哪儿见女儿去?!”

    安静和顿了一下,凑到安阳长公主跟前,眨眨眼,小声说道:“阿娘,你信不信,那位待不长了……等着王兄上去,回不回京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安阳长公主不轻不重地拍了女儿一巴掌,虎着脸训道:“这种话,哪里由得你乱讲?再者说,即便是平王殿下,你哪里来的面子得他照拂?”

    安静和嘟嘟嘴,假装委屈,“我没有面子,有人有啊,我只要好好地巴结着那个人就成!”

    “堂堂郡主,张口闭口的‘巴结’,也不害臊!”安阳长公主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呷了口茶,轻声笑道,“虽然说,这本就是事实。”

    安静和“扑哧”一声,乐呵呵地笑出声来。

    扭头看到坐在一旁的安子铭,今日竟是异常安静。

    安静和一个巴掌拍过去,调笑道:“今个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日里猴儿也似的人,竟学起老僧入定来了?”

    安子铭手臂吃痛,皱着脸揉搓,“你这么凶,如何嫁得出去?”说完便意识到不对,大红的嫁衣正在她身上穿着呢!

    安静和亲昵地捏捏他的脸,“想啥呢,这么入迷?”

    安子铭难得没有呲牙咧嘴地反抗,小声嘟囔道:“阿姐,你说……姓简的那个家伙真是妖怪啊?我还和他打过架呢!”

    安静和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是啊,浩浩怎么就没吃了你?!”

    安子铭顿时露出惊恐的神色。

    安静和气极,大力敲着他的脑门,“我跟你说什么了?没事儿少往显王府那群人身边凑,你不听是吧?”

    “我没有!”安子铭大叫一声,对上安静和的怒容,气势顿时弱了下来,“就是、就是之前碰上了,便说了两句话……”

    安阳长公主放下茶盏,严肃地说道:“铭儿,为娘跟你说过,宫里那位为何能登上皇位?你安王舅为何闭门谢客十余年?你德川姨母又是如何突然薨逝?这些可都跟‘显王府’脱不开干系——咱们家同他们为人处事大不相同,你如今也大了,当知什么样的朋友该交,什么样的交情当断才是。”

    安子铭面容也变得严肃起来,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儿子知道了,必不让母亲与长姐忧心。”

    安阳长公主这才松了口气。

    ***

    换了任何一位正当壮年的帝王,单是九月三十闹得那一场,都不会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

    然而,秦盛已经老了,他已经没有心力再去细心筹谋了。

    他自认为皇位来之不易,便想着长长久久地霸占下去,于是开始思量邪门歪道——炼丹、修仙,到处搜寻奇珍异兽做成“养生汤”。

    比如,黑鱼汤。它就像后世的毒、品一样,让人越吃越上、瘾,越上、瘾越戒不掉。

    唯一的区别是,黑鱼汤有解药,毒、品没有。

    *

    平王府。

    秦渊抱着小奶狼坐在书案后面,随时提防着小家伙趁他不注意蹿出去。

    另一边,顾飞白等人或站或坐,围在一个硕大的鱼缸旁。

    缸内放着一条一米来长的大黑鱼,正张着满口的尖牙,朝众人示威。

    “嘿,真是反了天了!”秦老九一锤杵下去,把黑鱼砸了个晕头转向。

    佘老端着一碗墨绿色的药汁,笑呵呵地说道:“这东西来得可不容易,你要是把它打死喽,他们哥儿几个还得在鱼池边猫上三天三夜。”

    “听见没?”顾飞白拿剑鞘敲敲他的脑袋,“它要是死了,你也别活了。”

    秦老九大眼一瞪,粗声粗气地嚷道:“敢情我就跟这鱼一样?”

    “错!”顾飞白咧开嘴,“你还不如一条鱼!”

    “你——”

    “好了。”平王殿下淡淡地开口,“佘老,准备得如何了?”

    佘老面容慈和,不紧不慢地说道:“试试吧,看看能不能成。”

    秦渊点点头——即便不成,也要再试,他不能让秦盛就这么死了。

    简小世子挥着小爪子一个劲儿往佘老那边伸,然而每次都被平王殿下武力镇压。

    小世子气不过,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上留下数不清的牙印。

    佘老伸出干燥的手,慈爱地摸摸他的头,笑眯眯地说:“小崽莫急,待老朽试完药,便去做糯米藕给你吃,可好?”

    “嗷!”高兴地提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