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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嗷!这熊孩子是盯着这棵树要做窝生蛋啊?!

    大师无力地挥挥手,让程朗把人逮下来,对着话筒恨声道:“你儿子现在在我手上,不把你家道藏真经打包过来,你就别想再见到他!孩子这几天就住我这儿,免得你又把人看丢了,等他缓缓,想开了不在树上做窝了,你再接他回家吧。就这样!”

    家里突然多出这么一个幽灵似的娃,程尘也有些为难,丢又不能往外丢,谁知道他一转眼又会跑哪儿去。放在书院里也不太合适,毕竟孩子有孤独症,又特别粘乎自己。

    好在家里现在其他不说,要护卫,手指打个响就能蹦出一打来。

    程尘把孩子的衣食住行塞给一脸苦水的老蒋,转身又投入自家的制伪大业,“交流”近在眼前,可不能给蒲公和自己这块镇国招牌上抹黑啊!。

    第106章 文汇集

    十月初十, 一年一度的“文汇集”开幕。

    因为近年来全球人类启灵难度的攀升,以及由此引发的生育低谷, 使得人们越来越重视灵文的交流,对文汇集的关注也是一年更比一年热。往年还是几家社团文会自发在文合会的牵头下, 搞圈子内的“联谊”交流, 这几年连政府媒体也积极参与推进,旨在积极鼓励灵文的创作,同时也借此机会传播华国的文学、文化。

    对于华国的中下层民众而言,文汇集更是一个能免费让顶级文师启灵的绝好机会。文师们友谊比赛,启灵的人数和灵赋也占相当重要的权重, 为了这些现场参与名额, 华国政府别出心裁地提早三个月开始卖“文彩”——文汇集启灵彩票。

    中奖的可以获得文汇集现场启灵名额, 至于到时是不是真能启灵, 那还得看文师灵文的水平,以及孩子们的运气。

    【文汇集访谈】

    【董雪】:……大家翘首以盼的文汇集今天终于正式开幕了,施教授,作为我们华国最高层次的文学联谊交流活动之一,您觉得本届二十三家参评社团的文师们有否可能再创镇国佳话?毕竟文汇集已有近十年未能有新的镇国作品现世。

    【施明孝】:文汇集你可以说他是我们华国顶级文事之一, 但并不是所有顶级文人都会参与,比如像堂大师这样性喜自由的野贤,他不会约束自我去代表某个社团出席文汇集。(堂皇之不置可否地一笑。)

    比如我们节目的嘉宾成大师,他隶属政府机构的编制,也不可能参与这种民间自发的活动;还有几位年高德勋的镇国文师,那更是我们华国之宝, 也不会与后辈们争这个金评名誉。所以说,文事本身的等级是高的,但参与的就不一定是最高层次的文师,也有可能欺世盗名之辈混淆其中,这就要靠我们文评人秉持公心,代表人民筛除掉这些……

    【成远山】:施先生,你问过人民,他们乐意被你这么随便代表吗?

    【施明孝】(脸红脖子粗):你,你!

    【董雪】(忙转身问):堂大师,那么您看好哪一位文师?

    【堂皇之】(笑得东倒西歪,眨眨眼):哎呀,我?我可不敢代表别人,就代表我自己吧!雅心文社的邹彦不错,人虽然跟块松墨似的梆硬,文却很有灵性,还特别有古韵,这一次听说是续前朝孔尚任《桃花扇》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我喜欢!

    年轻的安大师也不错,不过听说他要续写蒲松龄的《崂山道士》,这个么,恕我直言,可不是什么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题材。

    【成远山】:安然文风多变而诡,但篇篇有大家之像,我押他赢。

    【董雪】:各位观众,截止目前,燕园文学研究院梁德衡(65822票);雅心文社邹彦(47907票);晚意文社安然(39085票)……现在就让我们将镜头转向本届“文汇集”直播现场——京都体育馆。

    ※

    因为有23位文师要诵读自己的新文片段,每位文师分配的时间是30分钟,为了让文师们有充裕的准备时间,也让观众们有更精彩的节目观赏,文会分两天进行,抽签决定顺序。

    程尘手气一般,抽在第二天晚上诵读,排在他之后的,正是目前观众票数领先的梁德衡教授。

    头一天的交流,程尘就带着家属、朋友们来汲取文会经验。

    因为若大的体育馆最中心的一大块好位置要排放中了“文彩”票,等待启灵的孩子们,所以除了后面几圈纯粹是看热闹,连文师脸都看不清的观众席,周围观察室的位置其实不太多。观众们更多的还是坐在外围,通过体育馆的超大显示屏,以及电视直播来收看文汇集的文学交流。

    好在参加文会的文师们总还是有些“照顾座”的,程尘带着程朗、甩不脱的小图章、号称一定要贴身保护的老蒋,以及林学弟和小卷——学院本周的最高分获得者,一起来观战。

    小胖太占地方,让程尘赶到晚意的“观战”室去了。

    第一位出场的是位知性美女,是一个小文社的代表。她续的是前朝美人痛诉负心汉的《连枝辞》,文章本身以美人的身世遭遇为骨,又补以歌赋,故事情节曲折凄婉,令听者扼腕叹息之余,也痛恨负心人的背信弃义。

    但续文这位美人文字功力显然还不足以驾驭古赋,补缺之处浅白许多,就如一块旧锦织补了新棉,虽然齐整,但看上去不太协调,文字的连贯顺畅之美自然也没有了。

    星星点点的灵光飘下,这位美人启灵了7位孩童,灵文大约只有“县达”等级,她有些难堪地鞠了一躬,黯然退下。

    “唉,可惜,读得倒是真动听,一口吴越软语,可惜了!”程尘正感慨着,对上了三双眼睛,大狼绿眼幽幽,小卷二哈直楞眼,交图同学的死光眼散射……他浑身一激灵,一人给了一个脑瓜蹦。

    还能不能好了!天天无死角地盯,尤其是这几天新来了小图章,也不知触到了大狼哪根神经,也采取紧迫盯人姿态,除了盯小图章,更是没日没夜地紧盯他!害得程尘噩梦里,都是一双一双又一双的黑眼睛,绿眼睛。

    接下来的几位雅韵华章,各有风味。

    甚至还有一位穿着古装吟诵“长太息以掩涕兮……”以屈原的《离骚》开场,续以屈原投江的传说故事,念到激愤处,灵光四溢,一位长服披发的大夫从纸上跃起,纵身跳入了灵光的波涛之中,鸣府文灵俱像!

    这位来自澜江文社的“古意”文师,写出了本次文会的第一个鸣府,当场启灵25人,并有屈原文灵加持灵赋。得到了第一天前半场的综合最高分92,并且他的观众票数也一下子蹿到了程尘的前面,高达42202票。

    “安大师,这位‘古意’好像还有一争之力啊!”老蒋摇头晃脑,也装出一付斯文人的样子。

    安大师但笑不语,尔等凡人怎知我大地球加持之伟力!

    隔着中心广场,对面的观测室里,有几个隐隐绰绰的人影。

    “对面就是那个安然?”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对着窗户远眺。

    “就是那小子,听说刚启灵没一两年,有个记忆书籍过目不忘的灵赋,折家很看重他,还和李求知眉来眼去的,不知会不会有什么私下的交易。”

    “不会。李求知要的是大势大局,至于到底是哪家得冠,哼,哪一届没有掰掰腕子?这次的《长恨歌》集了这么多人之力,难道还比不上个出道才两年不到的半大孩子?!”

    夺人文意是可耻可恨,但众人集思,最后由一人定稿,却是文坛的灰色角落。要是都署上名,那是“合作”,相当少见;更多的就是只署某个人的名,让这个名家落笔定稿,他身后策划构思的却有一帮子人,业届称之为“枪手团”。

    “老施也是,说不到点子上,给那两个联合着压话头。”

    “想办法让老梁换前面,压着那小子,容易启灵的都搞定,剩下的,哼!那个邹彦也……”

    ※

    当天晚上,程尘接到了“文汇集”的来电,说是因为雅心文社的邹彦轻度食物中毒,正躺在医院挂水。组委会为了照顾这位不太幸运的文师,应个人请求紧急按规程将他排到最后出场,给予足够的休养时间,第二天出场的各位文师就需要麻烦再抽一下出场顺序。

    事情本身倒是不大,但让程尘感觉不太好,不过一个文学交流会,似乎也有什么妖风要刮啊!

    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巍然不动如山。

    重新抽签后顺序略有调整,程尘排到第七位出场,原来跟在他后面的梁德衡换到了第六位出场。据包打听折小胖跑来报告,这位教授的续文题材取自唐白居易的《长恨歌》,以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恨情仇为主线,一展盛唐风月,很有竞争力。

    折冲前都有些担忧,这个《长恨歌》压在程尘前面,会不会压力太大?只是他家虽然也作了公关,可出场顺序已经换了一次,没有天大的理由,实在没道理再换,要不然这组委会要面对的可不是一家两家的怒气了。

    “老爹让你小心点。这个梁教授风评不错,过往的战绩和灵书都相当有人气。但是听说……”折小胖凑到程尘耳根,压低了声音,“他不是单干独立写文的,而是身后有一帮人,管大纲、细节、剧情、场景……还有专门管宣传炒作的。”

    程尘恍然,没想到啊!这个异世界也有这样的写作作坊,真是只要有利益,什么空子都能钻,连灵文规则都不放过。

    文汇集第一天的交流,直至晚上九点,暂时落下帷幕,“古意”大师暂以92分高居榜首。

    有得意的,自然也有失意伤心的。

    中了“文彩”企图在此一博的人家,头一天足足送来了八百个孩子,但是头一天文会交流下来,只启灵了136个,剩余的孩子们都得送回。因为文彩名额只有一天有效,第二天,还有另八百个满怀希望的家庭将要送来自己的孩子,一博生死。

    启灵的欢天喜地,未启灵的黯然神伤,失控嚎啕的也不在少数,甚至有几位家长跪在地上,拖着放孩子的装置,死活不肯离开。文会保安们一涌而上,有秩序地一一分散,很快疏散了人群,把家长和孩子们都赶离了会场。

    看多这些伤心事,人都麻木了。

    灯光渐暗,很多人离开了,也有更多不甘心的家长,带着孩子们蜷缩在馆场外围,静静等待着万一的奇迹。

    明天,还有希望呢!

    第107章 人间鬼域

    王陈武是个退伍军人, 三十二岁时xx部队排长退役。一退役,曾经有过的荣光也迅速黯然失色, 本是农村来的,这级别又挺尴尬, 也不用想有什么好位置安置。他一狠心, 拿钱回老家承包了几十亩山岭,种蜜柚,刨了成本一年也能赚上两三万,苦是苦,可比起其他土里刨食的乡亲, 他这万元户可滋润太多。

    唯一让他挂心的, 就是家里两个娃, 婆姨是好女子, 跟着他吃苦受罪上山种果,还给他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娃,一个六岁,一个两岁半。照说这日子该是美,可是娃生下一年开心高兴, 两年启不了灵就发愁,等到六年头上,儿子还是个肉果,女儿也启不了灵,这日子就像是苦莲就着苦瓜下饭,牙缝里都渗出苦水来。

    想找级别高些的文师启灵师们, 那价钱实在辣手,试了一两次不行,家里已经亏空得吃不起肉。他这四十不到的年纪,眼瞅着白发一缕一缕争先恐后地往外冒。有时想想,这日子都不知道怎么熬下去。

    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再苦再难也得挺着脊梁给婆姨和娃们顶起一片天。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前阵子老团长神神秘秘地打来电话,给了他一个文汇集启灵特别名额,据说是主办方特别划出来给各条战线上的劳模功臣们的。

    老团长说了,这次文汇集有一位镇国文师,特别特别的牛掰,前阵子治好他失眠症的《南柯梦》就是这位安大师写的。而且安大师的文一向启灵有神效,让他怎么地都要争取留在现场,哪怕是在场外,说不定都有机会启灵。

    安大师一向喜欢搞大场面!

    老团长没能给王陈武搞到第二天的启灵名额,实在是内部消息里安大师的名头太响,位置太抢手,王陈武这个功勋排长就有些排不上号。

    第一天的文事,他的两个孩子还是没能启灵,又一次的失望让他麻木生茧的心都有些刺痛。

    好在老团长的话他记在心头,要相信,安然大师是能制造奇迹的大师!

    王陈武在体育馆角落里找了个避风处,半开放式的馆所晚上也不算太冷,让婆姨和孩子暂时安顿,只要不在内围,保安们也不会来赶。

    他匆匆跑出去,买了十个大肉包,难得奢侈一回,这两天就开开荤,两天六顿就全有了,家里的瓜婆姨也好久没好好吃上一口了。忍着饥,舔舔唇,他还是没咬上一口,打算回去和婆姨一起分着吃。

    一转身,对面撞上个汉子,差点没把一包肉包给撞翻了。王陈武憋着气一瞪,却见那人拉着个装着孩子的简易桶,两眼发直,面无人色,像游魂似的往外飘。桶里的孩子无声无息,显然,这也是个伤心透了的父亲。

    那人似乎连撞了人都没注意到,趔趄几步,又神思不属地拖着桶往外走。

    王陈武看了看他木然憔悴的脸,脚步慢了下来,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喊出声:“哎!你等等……”

    那位痛苦的父亲听了他的话,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希望的光彩,含泪嚅嚅:“大兄弟,俺,俺谢谢你!不管成不成,总算有个指望。”

    一个秘密的传说悄悄地在体育馆周边传播开来,更多失意痛苦徘徊的人群,偷偷带着自己的孩子潜了回来,缩在馆壁角落里,等待着微末的希望。

    王陈武默默地为边上拥挤的人让出点位置,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婆姨又黑又糙的手握住他的,不再年轻清秀的脸庞上绽出温暖的笑:“武哥,咱不欺心,老天会给好报的,安大师会保佑咱的。”

    ※

    能“保佑”孩子们启灵的安大师正在后台候场,折小胖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围着安大师这朵娇花不住地嗡嗡嗡,方言都冒了出来:“别紧张,千万别紧张,额都社好咧,灯光、走位、观测室……妥妥滴~”

    折冲前搂过满头油汗的儿子,笑道:“行了,我看你比程尘紧张多了。让程尘安静会儿。”

    这儿子果然是亲生的,给他分配了安大师这一块的服务,这孩子借着同学情谊的先天优势,做得有声有色,考虑也挺周全,虽然还有些小漏缺要老爹扫尾,咱也能自豪地喊一声老折家后继有人喽!

    前台大戏已经拉开了帷幕,梁德衡教授的团队果然大手笔,竟然请了顶级的民乐队演奏《霓裳羽衣曲》。几十位唐代打扮的舞姬随乐起舞,舞姿婆娑,流光过隙,台上“云雾”缭绕,宛若虚无缥缈的仙境。

    “当这是春晚联欢吗?”程尘牙疼地喃喃。

    只见一位美髯飘飘的帅大叔,穿着一袭唐服,在乐声中走向前台,经过程尘身边时,他侧目傲然说道:“年轻人,不是写点声色犬马、肉香致致的艳文,就能坐稳镇国的。什么是古色古韵,你还有得学!”

    程尘听着就不乐意了,正容相对,凝重地说:“这位大叔,你谁啊?!”

    这一问,美髯大叔鼻孔翕张,怒目圆瞪,抽抽着嘴角恨恨哼了声,甩手拧头,气呼呼地上台去也!

    “这位是梁德衡教授。”狗腿折小胖悄声在后头说。

    “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么不客气……”

    “不管我得不得罪他,他都已经视我为敌。那我又何必忍着憋屈自己?”

    “这话好有道理,我喜欢。”老蒋哈哈一笑,大伙也不再将这长胡子大叔的一点小心思放在心上了。

    有什么好怂的,就是正面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