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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节

      七姑姑沉默了半晌,“走,我带你去。”

    守在逍遥殿正门的那两名侍卫看着一个醉汉扶着一名衣衫褴褛的侍女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正想上前询问,却被醉汉一把推开,嘴里含糊道:“老子要去见这女人的三个姐妹,你们谁敢拦我,耽误了老子的好事,个个给你剁成肉馅,扔到,扔到……”

    见醉汉已经不省人事,其中一名守卫对侍女叮嘱了声一定不要怠慢客人之后,二人离开逍遥殿,在侍女的牵引下穿过一道道冗长复杂的走廊,当中不断有巡守发现这两个组合,却也都见怪不怪,特别是见二人行走的方向是奔着侍女休息区,彼此会心地一笑,便继续认真地执行自己的巡逻任务。

    “平常的凤楼戒备也是这样的吗?”

    我整个人都恨不得贴在了七姑姑的身上,看着洞若门庭的环境,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地说道。

    七姑姑左右环视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凤楼今天有大人物到场,谢绝对一般客人的招待,而且听说那位大人物不喜欢别人知道他太多消息,所以只要有他在,守卫就会撤去一大半,不过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凤楼能常年屹立于古道中不倒,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我点了点头,在穿过一道雕刻着百鸟朝凤的木拱门之后,一声声莺莺燕啼顿时不绝于耳,还没走两步,整个人就如同掉进了瑶池仙境,满眼全都是穿着一身薄薄布料和轻纱的女子鱼贯而过,随便瞟一眼都是春意盎然,风景大好,而且这些女子似乎对陌生男子的闯入早已习以为常,非但没有一丝避嫌之意,还都一个个往身上靠,当中也不乏一些人看着七姑姑露出敌意的目光,有几个我好见过,正是在温泉池内替我擦身的那几个侍女,看着衣衫不整的七姑姑,眼睛里如同藏着一座蓄势喷发的火山,随时都会喷涌开来。

    “经常有客人喝多了之后跑到这里留宿,来当夜夜新郎,大家早已见怪不怪,陈大人莫要紧张,您要是有喜欢的,也可以随意挑选。”

    七姑姑说话的声音很大,不像是在说给我听,我用余光看着那几个充满敌意的侍女,心中不由得暗自发笑,女人的妒忌心还真不会因为身份和地位的改变而消失,这都他娘的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管这个,可也不得不迎合着她胡乱嚷道:“一群胭脂俗粉,别耽误老子的时间,快点,你们四姐妹今天要给大爷服侍舒服了,我去给阮姐说,全都提成鸾凤,个个有赏!”

    说话间,二人脚步也随之加快,一直到穿过人群,周遭的温度和光线陡然一降,身体四周满是单调发灰的冰冷墙壁,不时有印在石砖上犯潮的水渍滴在脑门,同时耳边就听七姑姑低声说:“要到了。”

    随着话音,两名持刀侍卫挡住了二人的去路,七姑姑停下了脚步,看着来人轻声道:“两位哥哥,这是西陵渡掌管军训的陈大人,想进去看看我那三个不听话的姐姐。”

    其中一名侍卫狐疑地看着我,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凤楼之内,那些没有经过调教的下人一律谢绝见客,二位还是到别的地方去看看吧。”

    第三百八十一章 情长洒

    “调教个屁啊调教,一群废物!”

    我猛然站起身,一脚踹在说话的那侍卫肚子上,咧着嘴说道:“大爷现在就是去替你们调教的,怎么,现在这凤楼,还有客人不能去的地方吗?”

    那名侍卫连身往后退了几步,非但没动怒,反而单膝跪地,埋下头说:“属下也只是照规矩办事,还望大人海涵。”

    侍卫不卑不亢,说出的话也无懈可击,并且身后一路跟来的侍女都一直拿眼睛在偷偷地往这边瞄,我见势不对,也心知现在还不到硬来的时候,便沉下心说:“规矩是谁定的?”

    “阮姐。”侍卫答道。

    我点点头,“可阮姐说连她我都能随便享用,区区几个被关在狗笼子里的下人,难道地位要比阮姐还要高么?”

    在侍卫愣神的一瞬间,我摆摆手,“去他娘的凤楼,什么破地方,连阮姐说话都不作数,我看这以后也别来了,真他娘的扫兴,小七,给爷换衣服,回家!”

    能在今晚持粉红粉红腰牌入场的,在整个凤楼都是首屈一指的大人物,没几个,我不知道白如霜是如何搞到这个陈大人的腰牌,只知道如果因为几个可有可无,连侍女都算不上的下人而导致一位这种身份的客人流失,换做是任何一个掌权者,都是不愿意看到的。

    果不其然,就在我拉着七姑姑转身的一瞬间,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侍卫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说:“陈大人莫要动怒,这位是新来的看守,不懂规矩,几个关在狗笼子里的下人而已,不是舍不得,而是怕牢里条件简陋,怕脏了大人的眼不是?”

    我抬着眉毛盯着他说:“那就是说,可以进去了?”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大人您里边请。”

    我拍了片那名侍卫的肩膀,再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拉着七姑姑也迈步走了进去。

    先前那几个侍女称呼这里为狗笼,刚才那侍卫也管这里叫牢房,我觉得他们描述的都不准确。

    进到里面,首先鼻子里便闻到的是一股浓烈的腐烂味,紧接着到处都是绿蝇飞舞,每一脚下去都不知踩死多少白蛆,脚掌的触感让我心里直泛起一阵阵难以抑制的恶心,就连那带路的侍卫也都忍不住皱着眉头,尽量不往下看,一直走到通道的尽头,才将钥匙递到我手上说:“大人您自便,小的先到外面候着,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便是。”

    说完头也不回地就朝着出口奔了回去。

    七姑姑到了这里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我知道她触景生情,捏了捏她颤抖的手掌,把钥匙交到她手上说:“你来开吧。”

    七姑姑点点头,转身来到紧挨着尽头墙壁的一间牢房门前,找出钥匙颤抖着打开牢门,随后通道里的壁灯光亮照了进去,就见在牢房阴暗的角落里,蜷缩着三人蓬头垢面的女人,紧紧抱在一起,在听见有人来时她们的反应并不是转头去看,而是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往角落里缩的更紧。

    看着眼前的画面我一时不知该感到悲哀还是难过,曾经名动古道的黄河老姆坐下三名底子此刻却落到了这番田地,悠悠地叹了口气,朝着出口处望了一眼,说:“抓紧时间,快来不及了。”

    七姑姑闻言木讷地点点头,怯怯地朝着三人走,看着如同惊弓之鸟的三姐妹,七姑姑蹲下身子,可手刚搭在紫衫姑娘的肩上时,却浑身突然一震,紧接着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地随后连退了好几步,我见状赶紧冲了进去,正要伸手扶她,目光里却正看见一张布满伤痕,双眼紧闭的熟悉面孔,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二,二姑姑?”

    二姑姑被黄杉和紫衫女子紧紧抱在中间,脑袋却无力地斜歪在一旁,无尽的鲜血顺着垂下的白皙胳膊流淌在地面,延伸到脚尖,已然没有任何的生命气息。

    二姑姑死了……

    那个在流云渡骗我去小地狱只为一壶情长洒的调皮姑娘,在凤楼之人惨绝人寰的无尽折磨下香消玉殒,我到现在还能记得昔日离别流云渡时她对我说的话。

    “这情长洒虽然不及传说中的琼浆玉露,但对你现在这种残魂状态来说益处多多,不许浪费,每次只能饮一小口,喝完了不许找我要,我自己都不够喝……”

    看着三姐妹紧紧抱着二姑姑的尸体抱头痛哭,我深吸口气说:“是门外的那两个人杀得么?”

    黄杉女子哽咽抬起头,说:“不光是他们,整个凤楼的人都是凶手,二师姐身上的伤他们每个人都有份,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怎么了?怎么了?”

    这个时候,方才离去的那名守卫闻风又折了回来,站在牢房门口看着里面的众女,撇了撇嘴说:“这么快就死了,真是没用。”

    我缓缓站起身,转过头看着他说:“死了之后呢?”

    守卫一愣,接着笑道:“大人不必多虑,死在这里的女人多了,大人要是觉得坏了雅兴,我现在就吩咐人给您安排房间,然后把她们……”

    我手上紧紧攥着守卫的脖子,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捏在了喉咙里,淡淡道:“你先给二姑姑陪葬,剩下的我会一个个送他们下去跟你作伴。”

    一掌捏碎了守卫的脖子,将尸体随手丢在地上,看着众女说:“带着二姑姑,跟我走。”

    可是看着除了七姑姑外另外两女身上的伤痕,我迈步来到切近,一把抱着二姑姑的尸体想往外走时,却见她垂在石壁一边的手一松,一个熟悉的紫砂壶应声落地,滚到脚边,壶盖也随之打开,流淌出沁人心脾的酒香。

    我迷茫地看着脚底下的酒壶,耳边就听黄杉女子说:“当日灾变摧毁流云渡,众人纷逃四散,可只有二师姐还冒着风险往园子里冲,见众姐妹拦她不住,我就和五师妹陪着师姐一同回到了风荷亭,师姐回到亭子什么也没拿,就偏偏取了这一壶酒,也正是这折返的功夫,流云渡破碎,三姐妹才沦落到了此地。”

    “她,她拿这酒干什么?”我颤抖道。

    黄杉女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因为二师姐说,送你的那壶情长洒这些日子应该已经喝完了,她想与你再见时,将此壶酒再赠于你。”

    我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看着怀里毫无生机的二姑姑,不敢相信地摇摇头,“你骗我,她为什么要赠酒于我,我俩非亲非故,只有一面之缘,她凭什么这样做?”

    “因为你撩开了她脸上的面纱。”七姑姑低声道:“老姆对我们七姐妹曾有法令,门下弟子,需用轻纱遮面,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许用真面目示人,倘若有一天轻纱被挑,所见之人是女子,则必须自尽而亡,可如果那人是男子,就必须……”

    “除此男子,今生今世,不可再嫁他人。”紫衫女子哽咽道。

    星月微光,梅枝挑帘,那短暂的一面,就已经注定了二姑姑的今天么?

    我感觉大脑中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抱着她跪在了地面,泪水划过眼角,滴落在地,和情长洒混在了一起,酒中掺泪,泪中洒情……

    “咦,有两下子嘛……”

    “看在你昨天表现不错的份上,今天我就不用鞭子抽你了,不过你要好生待在这,谁的话也不许例理会,等我回来便是……”

    “上好的情长洒在镇魂炉中提酿,饮上一口透体惊魂,这当中美妙滋味,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

    第三百八十二章 交换

    呢喃地睁开双眼,看着在怀中四肢和脑袋无力垂在空中的二姑姑尸体,我深吸了口气,将她交给了七姑姑,说:“照顾好二姑姑,跟我走。”

    俯身抽出侍卫腰间的佩刀,迈步离开牢房,一直来到剩下那名守在通道口的侍卫身边,低声问道:“二姑姑的死,你也有份?”

    那侍卫先是疑惑地看了眼我手中的刀,紧接着再发现通道里的众人时,顿时脸色大变,却还发出任何声音,人头便已经同脖子分离,脸上依旧保持着震惊得到神情,重重摔落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整片休息区都异常安静,那些莺莺燕燕没有再在视线里出现,所有屋子里的灯都熄着,像是都已经睡了。

    众人没有停下脚步,直接穿过休息区径直顺着来时路往前走,当中所遇见的侍卫死在了没有反应过来的惊愕中,这是我头一次杀人内心毫无怜悯,以最快的和最直接的手段将其毙命,迅速来在了极乐宫门前。

    看着倒在长刀下守在门口的那具尸体,我打探四周,皱了皱眉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可事到如今已然没有了退路,双手搭在门上用力推开厚重的宫门,极乐宫内静悄悄一片,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影。

    走进宫内,看着烟雾缭绕的青铜炉,我找准了之前密道入口的位置,抬手将长刀挥到上空,正砸在那块已经松动的红色片上,在瓦块尚在空中跌落时,纵身跃起将其接在手中,随后冲着三姐妹说:“快上去。”

    “上哪去?”

    一声熟悉的话语在空旷的大殿里悠悠回响,紧接着眼前的视线陡然一亮,大殿四周的墙壁上蓦地燃起一盏盏昏暗的烛火,众人止住了身形,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在那龙榻上不知何时躺着一个人,身姿曼妙,青纱掩体,道不出的万种风情。

    “阮姐。”

    我看着龙榻上的那个女人,心沉似水,低声说:“等我很久了吧?”

    阮姐慵懒将脑袋搭在胳膊上,媚眼如丝地看着我,也不说话,只是嫣然一笑,轻轻道:“怎么,四个侍女不能让陈大人满意,特地来找我么?”

    我转过头看着身后的七姑姑众人,咬着牙说:“明人不说暗话,我要带我这几个朋友走,阮姐可否卖我一个面子,日后定当重谢。”

    阮姐笑了笑,“几个还没调教成鸾凤的下人而已,陈大人若是喜欢,直接跟奴家开口就是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还伤了我凤楼这么多侍卫的性命呢?”

    我紧紧盯着面前这个凤楼中首屈一指的女人,听完之后也跟着笑道:“阮姐何不将接下来的条件也直接说出来呢,我赶时间,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

    “条件啊……”

    阮姐悠悠地从龙榻上坐起身,轻轻一打响指,从一旁的角落里走上一名女子,穿着红色的长袍,端着一壶酒躬身走到阮姐身边。

    “陈大人,在谈条件之前,陪奴家饮上这壶清酒如何?”

    阮姐说着已经站起了身,姿态优雅地将酒壶拎在手中,款动着金莲,走起来雨大荷叶,风吹芭蕉,缓缓来到跟前,目光先是扫了一遍身后的众女,接着又落在我身上,满眼含春道:“怎么样,敢擅闯我凤楼,不知有没有胆量喝下这壶酒呢,白小乙,白大人?”

    听她道出了我的身份,我心里咯噔一下,可想到这一路的遭遇,又随即释然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

    阮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盯着我说:“在你第一次来黄河古道,我就已经注意到你了。”

    我愣了愣,想要张口时,却被她抬手堵住了嘴说:“不陪奴家喝一杯,再聊么?”

    说着朱唇微张,清澈的酒水顺着壶嘴流进娇艳欲滴地红唇里,两边的脸颊也随着酌饮渐渐升起一抹嫣红,接着将酒壶递给我说,笑着说:“请吧,白公子。”

    我不禁咽了口口水,不得不说,阮姐是个媚到骨子里的女人,整个人软若无骨,一举一动都无不散发着成熟女人的独特魅力,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眸一笑,似乎都能让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为之拜倒在其石榴裙下,俯首称臣。

    心知今晚之事不会就此作罢,深吸了口气,将酒壶接到手中,慢饮一口之后,擦了擦嘴,看着阮姐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观察我?”

    阮姐轻轻一笑:“恐怕也就只有你不知道你长的像个人么?”

    我一愣,差点破口大骂,“不像人那我像什么?”

    “像主子。”

    阮姐呢喃地看着我,随即一把夺过酒壶,将壶中酒一饮而尽,酒壶摔碎,抬起手就要朝我脸上抹,我顿时向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她,“你到底要干什么?”

    阮姐嘿嘿笑了笑说,拿手指着我说:“白大人,难道你真的不知道,这凤楼真正的主人,也行白,而且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吗?”

    “你说什么?”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盯着她说:“他叫白什么?”

    “你可真会装傻。”阮姐突然伸出手在我脸上一掐,“他就是你啊,你也是他,不过你没有他成熟,没有他稳重,更没有他绝情!”

    阮姐的眼睛里突然蒙上一层淡淡薄雾,拿手一指我说:“我讨厌负心的男人,更恨痴情的人,你不是要带她们走么,那好啊,今天,我可以放你们走,但是你和她们,必须选择一个留下!”

    我心头一颤,“你是认真的?”

    阮姐颤抖着身子笑了笑,紧盯着我说:“当然,你,或者是她们留下,剩下的也不用钻这老鼠洞,我让人敞开大门,送你出去!”